走出不夜城的大门已近过午夜。
“安哥,今后人家就是你的人啦。”怀中,那艳丽的女郎纤细的腰肢摆动着,交杂在一起的脂粉香气和成熟女子的体香使得家安体内的雄性激素瞬时高涨。他俯下头,以侵略的方式亲吻着她。而女人的回应立时勾起了家安更为高涨的欲火——他正血气方刚,一年多来并没有固定的女友,即便是他去嫖娼也是洪爷默许了的。
“安哥,去哪里?”女人微微喘息着问。
“离这儿最近的床上。”
尽管家安已经够匆忙,但狂野的夜晚结束已是凌晨一点多钟。女人没有接受她的酬劳,这让家安有点意外。但走出门去被夜风一吹他就明白了过来,这女人想要的是长期的关系。她在找依靠,但她除了肉体外一无所有。
家安叹了口气,掏出钥匙。楼周并没有什么异样,似乎洛彦的行踪并没有被暴露出来。他轻手轻脚的走进房内。房内没有开灯,家安闭眼等了一会儿,心内一再嘱咐自己:你是个哑巴,是哑巴……等再张开眼时,已经能够习惯房内清冷的月光。他本以为洛彦应该睡在床上,但此刻月光下看的明明白白,床上一片空荡!
难道他竟然还是走了?他怎么能走出这房间?这不是找死么!枉我费了这些心力来救他!家安郁闷地顿了顿脚,打开了电灯开关。此刻他本该松一口气,但不知为什么,这口气生生的堵在胸口,就像一块石头。
“回来了?”
厨房内有人轻声道。
还在!
家安只觉得喘气顿时舒畅了许多,忙抢进了厨房,开灯。在苍白的灯光下,只见洛彦靠在灶台旁,正把手中的菜刀送回刀架上。
杀手。
“过了午夜了吧?”洛彦微微喘息着问,“我听外面没什么声音了。”
家安抓过他的手,因为失血过多,身体虚弱,所以他的手很冷,掌心有些汗湿:凌晨两点。
“帮我找件戴帽子的外衣,最好是暗色的。”洛彦由家安扶着来到床边坐下。
这样的T shirt家安自然并不缺乏,而且,他的衣服基本都是暗色——血迹不会很显眼。等他拿着T shirt回来时,洛彦已经脱掉了身上老姜支援的那件外衣,再一次露出了背上那一大片斑驳的疤痕。
家安呆了一呆,把手中的衣衫套头给他穿上,手背划过那些不知多久以前的疤痕,仍能感觉到那凸凹不平的痕迹。
“稀硫酸。”洛彦忽然道。
家安一愣,用力咬住了舌尖以免自己不小心说出话来。
“背上的疤痕是因为稀硫酸。好了,我们可以出发了。”洛彦把帽子带到了头上,遮住了大半绷带。夜色深沉,白色的绷带尤为扎眼,“这个时候走廊中会有人吗?”
“去哪里?”家安小心翼翼地在洛彦掌中写道。
“只是去打一个电话,希望不会给你带来麻烦。”洛彦笑道。
家安默默地掏出手机开盖后塞到了他的手中。
“不能。我不想把你牵扯进来。我去离你家远点的公用电话。”洛彦把手机推回到家安手中站起身来,“如果你不介意的话,送我一段就好。把我送到楼下,给我指个方向。”
家安瞪了他半晌,干脆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疾步走出门去,往走廊一推。好啊,你不连累我,你走啊,我倒看看你怎么走!
洛彦笑了一笑,也不言语,扶着墙摸索着竟真的自己走了。
行,行行行!死的时候不把我兜出来——兜我也不怕,他到底不知道我是谁——我倒省事!家安不知道哪儿来的一股火气,愤然把门一关,关了灯和衣躺倒在床上。
门口也没有声息,楼下也没有动静。家安翻来覆去的却睡不着。再侧耳倾听了半晌,仍是一片安静,他翻身坐了起来,拉开房门跑了出去。
洛彦身上带伤,眼睛又不方便,家安料想他动作不会太快。然而楼下的门厅里一片敞亮,除了打更的陈伯趴在桌上睡觉外再没别的人影。
走得这么快!家安皱了皱眉头跑出楼门。昏黄的路灯下,整条街道空空荡荡。
不可能走得这么快的!家安忙又折回楼内,推醒了睡意正浓的老人家:“陈伯,陈伯!刚刚有没有人出去?……我是说,有没有人出去!”
老人睡眼惺忪的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家安:“方先生,这么晚了才回来呀?”
唉!家安恨不得一头撞在墙上:“陈伯,我刚刚就回来了呀,还跟你打了招呼……一个穿黑色T shirt的人,你有没有看到他?个子跟我差不多高的,就在刚才。”
陈伯很是认真的想了一会儿:“除了你没有人半夜回来了。”
“……你继续睡吧。”家安叹了口气,道。他已经明白从这里问不到丝毫线索。
“我没有睡觉,我在听收音机。”老人不满地说,“我在打更,怎么能睡觉。”
“是是是,你继续听。”家安有点焦头烂额的感觉,虽说陈伯的话不值得相信,但依照常理推断洛彦也不可能有这么快的速度。楼梯?或许他走了楼梯?!家安一念至此,毫没迟疑的沿着楼梯爬了上去。
洛彦正摸索着走在四五楼之间。一般大厦的电梯内都有监控设备,虽说凭着手感他知道这所建筑是很老式的那种,但为了安全起见他还是选择了楼梯。
这个时刻楼梯里很安静,不只这个时刻,只要电梯能够正常运作,楼梯里基本上很少有人。这时,他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从下面传上来。
家安气喘吁吁地站在那个瞎子跟前,几乎是愤怒地看着他,看到那张惨白而俊秀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愕然。
“你……你怎么在这里?”洛彦惊讶地问。
他居然认出了我?家安吃惊不小。
“味道挺特别。”洛彦大概感觉到了家安的惊奇,轻声笑道,“很浓烈的脂粉香气。”
靠!是那个女人……家安有些懊恼地笑了起来,伸手拉过洛彦的手来:我送你去,我有车。
“你有车?”杀手的表情很明显的充满了怀疑。
单车。家安一笔一划地写道。
“不错。”
“不错。”洛彦点了点头,“很不错。”稍后他又道。
家安的单车并不是他本人的,他不需太费劲就骑过来了一辆。洛彦摸索着坐在了后坐上,忽然笑了:“上次坐这个位置爸妈还没死,哥哥带着我……”声音到后来却不再带着笑意,家安知道必定是变故横生,拍了拍他的肩膀跨上了单车。
“走小路,灯光暗淡的地方。找一个路边的电话亭,离你家里远一点。”洛彦嘱咐道。
家安默默地登车,周围的道路他极熟悉,这是职业需要,不需洛彦嘱咐他也会选择一条最僻静的路,他自己在逃命的时候也常选择这边。而这一次,他觉得比平时还要紧张十倍。
蓦地,家安只觉得车后一轻,紧接着就是“扑通”一声。遭了!他掉下去了!家安立即捏闸,但之前骑的太快,车子已经窜出了一段路程。回头去寻,只见洛彦果然摔在了地上,面色雪白,一动不动。
这是怎么了?家安一急,额头上的汗珠儿登时滚了下来,探了探洛彦的鼻息,微微的还有,只是他的额头面颊上满是虚汗。
“我……有些头晕……”洛彦喘了两口气道,“让我歇歇就好。”
头晕?操!家安恨不得打自己一记耳光!他猛然想起一整天来洛彦只吃过一碗面!他几乎被自己饿死!
不管怎样,先弄些吃得给他才好。家安茫然四顾,自己果然着了最偏僻的一条路,除了远出发出微弱光线的路灯,这条路上立着的也没别的什么了。
现在折回家去也不管用,家中什么都没有……还不如就在路上找些吃的,只是洛彦是不能出现在他人面前的。家安有些左右为难。莫不如……他的视线投入西边的黑暗里。那边是个垃圾场,周围没有住户,家安知道那里有座空着的铁皮房子,他躲避警察或者仇家追踪的时候时常会藏身其中。
铁皮房子里有张破旧的沙发床,上面的毯子已经血迹斑斑。上次来这里的时候,家安带着伤。
洛彦对他的安排没有什么异议,他真是很少有异议提出。无论是什么东西,如果家安不给他,他也不会开口要。在家安的眼里,洛彦无疑很怪异,但他的怪异并不让人讨厌,反而让人有些不知是怜悯还是怜惜的感觉。家安自己心里也隐隐的觉得这种感觉十分不妥,只是这时情况如此紧张,又哪来的精力算计“感觉”。
最后送到洛彦嘴边的是碗街边的牛丸,这一次喂他吃东西家安并没有感觉别扭,而洛彦接受的也很坦然,原本也没什么东西是他接受不了的。
稍事休息之后两人便即启程。洛彦心中有数,倘若拖得越晚,黑子得到的消息将越多,到那时他的机会自然越少。而夏日天长,再过一个多小时天就要亮了。
“准备好了么?”家安在洛彦手中写道。
“没问题。”洛彦点了点头。
“扶着我。”家安将洛彦在后坐安顿妥当之后,忽然又抓起他的手来写道,随即将他的胳膊扶到了自己腰间。
洛彦一笑,环住了家安的腰。
家安忽然有点不安,没来由的;也有些不舒服,其实是这姿势让他别扭。他并非没跟人搂脖抱腰过,只是眼前的这个动作让他的心中有些发毛,浑身象长了虫那样发痒。黑暗使沉默变得尤为暧昧,家安很想说些话来打破这尴尬,但他只是个哑巴,于是他又很盼望洛彦能说点什么,那样至少能让他把注意力从发烫的腰间转移到别处。
于是,看到过了垃圾站不远处的路边就有一座电话亭时,家安长长的出了口气。
那是一架投币电话。洛彦自然是身无分文,而家安此刻却庆幸途中买了碗牛丸,此刻身上还有一枚硬币。
号码。他问洛彦。
洛彦背靠着电话亭的玻璃壁低头沉默了半晌,把手从家安的手中抽了出来,慢慢地伸向话机。
家安冷冷的看着洛彦在空气中摸索,并没有把那只手带到电话上。因为他心里不太舒服。
电话亭里的空间并不大,没有家安的帮助洛彦也很快就摸到了电话。他的手指苍白而修长,慢慢的在按键上滑动,根据手感来辨别着上面的数字。从1到0摸索了一遍之后,他停下来,扬起脸来“看”向家安的方向。
家安掏出那枚一元的硬币往杀手那只毫无血色的手中一塞,转身走出电话亭。没有人抵着玻璃门,于是那门“砰”的一声关了起来。
“你出卖我!”
在门关闭之前,家安听到洛彦淡漠而冰冷的声音,丝毫不带跟他说话时的色彩,也很好的隐藏了重伤乏力的虚弱,让他的脊背一凉,蓦地想起了多日以前那利剑一样嗜血的眼神。
慢慢地,家安转过身来,看着玻璃中手握着听筒的这个人,他的背影渐渐的跟初次在酒店门口所见的那名金牌杀手相重叠。
家安一步步的后退,直来到单车旁边。他想他应该给洪爷打电话。真的,不是在开玩笑。他开始在裤兜里翻找手机,他记得他带了的,可是兜里没有!他有点急了,把裤兜整个翻了过来。
“啪哒”,一个硬物落在了地上,GLOCK。
该死!家安忙蹲下身捡起枪来收好,然后又抬头向电话亭看去。
危险人物看来有点支持不住,身子伏在电话上,背心急促的起伏着。
真是……该死……家安快步走过去,一把拉开玻璃门,扶着洛彦的肩膀把他从电话上搬了过来。
“有一点气短……不过幸好已经挂了电话。”洛彦笑道,“等回去我给你一个账户,但要三天后才会有钱汇进来。”
看样子这杀手是装作没受伤的样子找黑子勒索,所以才会这么急着要打这个电话——在一般人的心中,他若伤得真的象大君放出去的消息那样,是无论如何也打不了这个电话的。家安也懒得去询问什么,只是扶着他来到了单车旁边。
洛彦敏锐地感觉到了家安的不满,有点不安的坐在单车后座:“你叫什么?”他问。
家安跨上单车。
“对不起。”洛彦等了一会儿,感觉到单车已经运动了起来,又道,“但那是我的事情,我不会让你插手。”
家安沉闷地蹬车。
他其实真的不想卷进洛彦的“事情”中去,他恨不得自己现在就能把这个错误扔下车——最好是从来也没捡过这家伙!而他也不是没试过,只是每次都以失败告终。他想他实在是心太软了,而单独相处的时候,洛彦又表现得那么……那么……他找不出形容词,那是一种他无法形容的感觉,总之,弃之不管他绝对无法安心。
比来时还要沉闷的沉默让气氛无比尴尬。
而所有的郁闷都被家安转换成为蹬车的动力,他的衣裤在夜风中膨胀了起来,有点驭风而行的味道,于是他更加卖力。
忽然,后坐的洛彦似乎扭了一下身体,不知是要跳下去还是掉下去一样。家安心中一颤,忙回手拉住了他的胳膊。
“神志还清醒,”洛彦淡淡地笑道,“帽子被风吹掉了,我正要戴好它。”
家安这会儿又庆幸起来,幸亏这个时候还可以装哑巴。他干脆一声不吭地把洛彦的胳膊往自己腰上一搭,脚下的速度也略微放慢了些:“说点什么,让我知道你醒着。”他在环在自己腰间的手上写道,而就在这一瞬间,他感觉到洛彦的身子一颤。
“……不如这样,我讲故事给你听。”洛彦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不喜欢就给我个提示。”
洛彦的故事其实家安早已听过,说的是一科学家用小白鼠做实验的事情。一只行动迟缓的母鼠被从实验队伍中淘汰出来,因为它腰间长了个恶性肿瘤。科学家把它单独关在了一个笼中,打算让它自生自灭。若干日子之后,肿瘤已经在它腰上突起了一块,而与此同时,它的腹部也隆了起来,科学家知道它即将成为妈妈,然而,却没有人认为它能活到那一天。
那一天,白鼠狂躁地在笼中踱步,它也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但只可惜人类已经将它放弃,没人会伸出手来帮它。
把科学家们再次吸引到笼前的,是白鼠的自残行为。它一口一口的咬开腰上的皮毛,又在一片血肉模糊中把危及生命的肿瘤咬掉。
它很痛,全身发抖,但没有停顿,自己完成了整个手术。
未几,它的孩子们出世了,它们围在母亲身边,而母亲在奄奄一息地趴在那里哺育着这群小家伙。
此时,科学家们怀着极大的好奇心看着这一家子,他们计划的不是帮助它们,他们只想知道,为什么母鼠竟然还活着?它又能活到什么时候?
二十一天,答案是二十一天。那天早上,子鼠在笼中玩耍,它们还不知道,母鼠的尸体已经在角落冷硬。
白鼠的断乳期是二十一天,从此以后,子鼠将能够脱离母亲自行生活。
洛彦的口气充满了对科学家的憎恶,家安听得出来。而且他也能毫不困难的做出判断,这杀手是个反社会的家伙,他学过犯罪心理学。可是,在这杀手的心中充满了另一种温情,所以……他其实并不矛盾。
家安感觉自己有些明白身后的这个人了。
“如果试验的白鼠不是母子,而是兄弟,也会有同样结果。它会活着,不管有多痛苦,多艰难。它为它承受一切灾难,直到它长大那一天。那天那傻瓜才知道,它哥哥……已经到了吗?”突如其来的刹车将洛彦从呓语中唤醒,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已经把家安身上那件T shirt的腹部攥成了一块咸菜。“对不起。”他忙松开手。
家安伸出手去,扶着有点不安洛彦离开单车。
十件T shirt,换故事。他在那只温凉微湿的手心写道,小心,外置楼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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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鹰(上)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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