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雨香魂 第 七 章 跛足道人

  凌壮志这一惊非同小可,几乎脱口叫出声来,他做梦都没想到在这等富贵人家的花园里,会碰上这位黑白两道闻名丧胆的跛足道人,尤令他吃惊心骇的是,跛足道人早已发现他在石后偷窥。
  他虽然江湖阅历极少,但武林中最厉害,最怪诞,最著名的一些人物,他却曾听恩师谈过。
  譬如,四恶魔,四大怪,四女侠,四俊杰等,而跛足道人,就是四大怪中的一个。
  跛足道人,年近古稀,没人知道他的道号姓氏,也没人知道他的出身来历。
  他一生游戏风尘,从不注意修饰,有人说他侠肝义胆,也有人骂他是个屠夫,死在他手中的黑白两道高手,据说无计其数。
  凌壮志知道,今夜要想全身而退,似是已不可能了。
  跛足道人见凌壮志已经被他发现,而仍迟疑不肯出来,不由动了肝火,震耳一声大喝:
  “混蛋小子,还不滚出来吗?”
  喝声如洪钟大锣震人耳鼓,令人听来头晕目眩。
  这突如其来的震耳大喝,把红衣少女和那个春丫头,同时吓了一跳,俱都随着跛足道人的凌厉目光,惊异的向着怪石望去。
  凌壮志曾听师父说过,对付恶毒的人,要厉害,碰到怪诞的人,要随和,遇到德高望重的长者要必恭必敬。
  这时听了跛足道人的震耳大喝,强自镇定一下心神,故作悠闲的步子,硬着头皮走了出去。
  红衣少女和春丫头,见怪石后面果真走出一个丰神如玉,英挺潇洒,俊面绽笑的白衫少年来,不由惊得轻“啊”一声,齐向身后退了半步。
  跛足道人一生闯荡江湖,见到他的人,无不面色大变,诚惶诚恐,这时见凌壮志走出来,神色自若,居然还敢脸上挂笑,不由面色一沉,怒声喝问:“哪里来的混蛋小子,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敢来园内偷看,真是不知死活,不懂规炬,胆大包天,任性胡为,想是活的不耐烦了。”
  凌壮志本来心中有些慌乱,但这时听了跛足道人骂的一大套,竟忍不住真的笑了,于是,停身站好,拱手含笑说:“晚辈凌壮志,给跛足前辈请安。”
  说着,既不算恭敬,也不算失礼的深深一揖。
  跛足道人一听,油脸愈加难看,怒哼一声说:“人人见了我,都呼我一声老前辈,你这小子偏偏给我加上跛足两个字的帽子……”
  说着一顿,两道锐利的目光,刻意仔细的看了凌壮志一会,依然哼了一声,继续沉声问:
  “我且问你,你怎的知道我是跛足道人?”
  凌壮志尚未回答,那个春丫头先忍不住掩口笑了。
  跛足道人先瞪了一眼春丫头,也忍不住看了一眼自己的跛脚,接着冷冷的问:“你小子可是看了我这个记号?”
  说着,动了动那只跛脚。
  凌壮志急忙解释说:“不是,晚辈常听先师谈起前辈……”
  跛足道人一听,眉头一皱说:“你小子口称先师,敢莫是你师父已经死了?”
  凌壮志立即神色黯然,低声应是。
  跛足道人面色略为缓和了些,继续说:“既然你师父已经仙逝,想必是我老道的故人……”
  凌壮志星目一亮,似乎想起什么,未待跛足道人讲完,立即连连颔首,恍然大悟的急声说:“前辈说的不错,先师确曾对晚辈说过,他老人家与前辈不但有数面之缘,昔年且在旅途豪饮过。”
  跛足道人一听,轻“噢”一声,脸上立现笑容,不由愉快的问:“小子,你那师父是谁?”
  凌壮志一听,顿时被问得张口结舌,最后,只得摇摇头,苦笑着说:“晚辈自己也不知道。”
  红衣少女和春丫头,不由相互看了一眼,对凌壮志不知道自己的师父是谁,似乎觉得有些好笑。
  跛足道人早已沉下脸来,双目中冷电闪烁,气虎虎的说:“好小子,你胆敢戏弄我?”
  凌壮志慌的急忙分辩说:“前辈请听晚辈解释。”
  跛足道人哪里肯听,铁青着脸,转首望着红衣少女,沉声说:“苓儿,你去劈他几剑!”
  说着,忿忿的举手指着神情慌张的凌壮志。
  红衣少女似羞似笑的看了一眼凌壮志,向着跛足道人,抱剑恭身,低声应是,即向凌壮志走来。
  凌壮志想到恩师的严厉告诫,顿时急出一身冷汗,不由摇着双手,连声惶急的嚷着说:
  “前辈不要误会,前辈不要误会。”
  跛足道人冷哼一声,不屑的说:“哼,你小子就是不说,我也会知道你师父是谁!”
  凌壮志听得心中一动,觉得这是一个获得恩师来历的最佳机会,跛足道人见多识广,也许在过招之际,能由武功的路数上,揣测出恩师是谁。
  为人子弟,而不知恩师是谁,是一件可笑可耻的事,如能因施展武功而得知恩师是谁,即使背一次恩师的告诫,也是情有可原,迫不得已的事。
  尤其,处在今夜这种情势之下,确无法自圆其说,伪称不会武功……
  心念未毕,红衣少女已走至面前一丈处,抱剑为礼,娇声含笑说:“秦香苓,奉命向凌小侠讨领几招绝学,请小侠快亮兵器吧!”
  凌壮志虽然学的也是剑术,但他在九华山紫芝崖时,多是以枝代剑。
  这时,如以树枝与红衣少女过招,对方必然不快,对跛足道人来说,不啻火上加油,必将事情弄得更糟。
  因而,想起怀中寒玉宝扇来,于是拱手为礼,含笑谦和的说:“在下没有随身的兵器,就用这把折扇陪姑娘走两招吧!”
  说话之间,探手怀中,即将那柄隐隐闪辉的玉扇取出来。
  寒玉宝扇一出手,跛足道人浑身一战,不由惶急大声问:“什么……你……你说你……
  你的师父已死……”
  这突如其来的问话,凌壮志和秦香苓都愕了。
  跛足道人浑身微抖,目中已经有了泪光,再度大声问:“我……我那五妹正在坐关,可是走火入魔了?”
  凌壮志一听,恍然大悟,不由笑着说:“前辈误会了,这把寒玉宝扇,乃是一位展世兄,请晚辈代他暂时保管几日……”
  “拿来”
  我看两字尚未出口,身形如烟,已扑至凌壮志的面前,同时,右手疾出,闪电抓向凌壮志手中的宝扇。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秦香苓和春丫头,都惊呆了。
  凌壮志没想到跛足道人会突然抢他手中的宝扇,不由大吃一惊,情急之下,身形如电一旋,就在跛足道人五指已触及宝扇的同时,闪开了。
  跛足道人惊得面色一变,双目如电,不由脱口厉声问:“小子,你是老魔鬼东海仙翁的什么人?”
  凌壮志心情紧张,被问得不禁一愣,赶紧茫然摇摇头道:“晚辈根本与东海仙翁无关!”
  跛足道人气得浑身直抖,再度厉声问:“那你为何会老魔鬼的追魂幻踪步?”
  凌壮志急忙解释说:“这是先师亲授给晚辈的……”
  跛足道人怒哼一声,恨恨的说:“哼,你就是玉皇大帝的徒弟,今夜我也要宰了你!”
  说着,急步向红衣少女秦香苓身前走去。
  凌壮志知道跛足道人要去拿剑,因而惊得慌声说:“前辈请不要误会……”
  跛足道人怒哼一声,忿忿的说:“哼,我早就误会了!”
  说着,已由秦香苓手中接过剑来,转身望着凌壮志,气虎虎的说:“小子,快些动手吧!”
  凌壮志深知跛足道人剑术精绝,在武林中鲜逢敌手,因而慌急的说:“前辈请听晚辈……”
  跛足道人双目一瞪,大喝一声:“罗嗦!”
  大喝声中,飞身前扑,手中长剑,一招急雷暴雨,幻起一道翻滚匹练,挟着丝丝剑啸,直向凌壮志下盘扫到。
  凌壮志没想到跛足道人性情如此暴躁,一声大喝,耀眼剑光已到,知道用口已经无用了。
  于是,身形一旋,横飘五步,同时朗声说:“晚辈放肆了!”
  说话之间,力透扇身,宝扇光芒暴张,接着盘旋刺出,巧妙的滑过对方削来的剑身,已到了跛足道人的手腕。
  跛足道人大吃一惊,轻“咦”一声,倏然暴退
  凌壮志急收剑式,茫然望着跛足道人,不知他为何一招即退。
  跛足道人,震惊的瞪着凌壮志,久久不语,他似是在回想着凌壮志施展的那招剑式,是否是昔年剑魔的那招“春放太虚”。
  秦香苓和春丫头早已退至数丈以外,两人只觉光华连闪,眼花缭乱,还未看清招式,跛足道人和凌壮志已经分开了。
  突然
  跛足道人,再度一声暴喝:“你再接我一招‘坠白飘红’”
  暴喝声中,身形斜飞而起,长剑振腕一挥,立变千朵银花,临空飞洒而下,凌壮志立身周围三丈之地,尽在笼罩范围之内。
  凌壮志一直凝神静立,蓄势准备,丝毫不敢大意,他知道跛足道人的下一招,必是威势最凌厉无匹的一剑,于是举扇胸前,聚精会神的仰面而立,双目注定漫天银星的一点,大喝一声,闪电点出
  跛足道人一见,心中大骇,急收剑势,疾泻而下,飘然落在草地上。
  他震悸的望着凌壮志,愣愣的立了很久,才惊疑的沉声问:“小子说实话,你到底是谁的徒弟?”
  凌壮志苦笑一下,摇摇头,真诚的说:“晚辈的确不知!”
  跛足道人,感慨的摇摇头,似是自我解嘲的说:“你的步法,是老魔鬼的‘追魂幻踪’,而你所施展的剑招,却又是魔剑乌衣狂生的‘春放太虚’以及‘一剑擎天’!”
  凌壮志皱了皱眉头,对自己一身兼具昔年四个魔头的绝世武功一事,既不忧,也不喜,因为他无法确定这是祸,仰或是福。
  跛足道人望着毫无表情的凌壮志继续问:“小子,你还会什么武功?”
  凌壮志见问,只得将左手举至胸前,暗凝赤阳掌功,左手立变殷红如火。
  跛足道人看了一眼,面色再变。
  凌壮志口诀一变,再运青罡气功,那只血一般红的左手,又逐渐变得青气蒙蒙了。
  跛足道人看了,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感慨的摇摇头,剑尖触地,缓缓的坐了下去,同时,茫然自语似的说:“这真是不可思议的事。”
  说罢坐好,望着凌壮志,随意指了指面前的草地,懒散的说:“你坐下,我有话问你!”
  凌壮志虽觉有点失望,但他想,也许在跛足道人的口里探出一些恩师的来历,于是,依言坐在草地上。
  跛足道人又望着神情呆滞,一脸惊悸的秦香苓,似是有气无力的说:“苓儿,你俩也过来。”
  秦香苓一定神,低声应是,略感羞涩的款步走了过来,春丫头则闪动着一双大眼睛跟在秦香苓身后。
  跛足道人一俟秦香苓来至近前,立即随意拍了拍身边的草地,示意坐下。
  凌壮志看得剑眉一皱,觉得跛足道人像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再没有方才那股子爽朗不拘的豪放劲,也许是被这一连串无法令人置信的事而迷惑了。
  秦香苓也变了,她原来是一个活泼天真的顽皮少女,这时竟也显得有些羞涩忐忑,妮妮不安起来。
  她似嗔似笑的娇靥上,微泛红霞,目光柔和的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凌壮志,文静的盘膝坐在师父的身边。
  只有春丫头,依然神色自若,俏生生的立在一侧,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不时在凌壮志周身闪动,并暗察小姐的突变神情。
  她知道小姐必是被这位凌小侠既儒雅,又潇洒,既文静,又英俊的超群风采所迷住了,同时也为他那一身盖世武功所慑服。
  她知道,像凌小侠这等武功高绝的俊晶人物,才是小姐梦想中心上人的典型,难怪她不满意那位薛公子。
  但,今午聘礼已定,决定秋后迎娶,小姐已是薛家的媳妇了。
  凌壮志这时也不禁看呆了,他不相信世界竟有这么多美丽少女。
  他觉得秦香苓的美艳清丽,与高雅绝色的宫紫云,娟秀可人的万绿萍相比,别具一种醉人风韵。
  这时,明月西斜,夜空深远,徐徐的凉风吹送着丝丝如兰似麝的幽香。
  凌壮志面对丽人,心绪紊乱,对那丝飘来的幽香,不知是园中鲜花的芬芳,抑或是发自秦香苓的身上。
  蓦地,“噗嗤”一声娇笑!
  凌壮志一听,心知不妙,定睛一看,春丫头正掩口望着他笑,再看跛足道人,也正无可奈何的望着他,缓缓摇头。
  但,秦香苓的翦水双瞳,却深情柔和的望着他,似嗔似笑。
  蓦闻春丫头向他笑着说:“道爷问你话哪!”
  凌壮志知道已经失态,顿时俊面通红,心中一急,赶紧颔首回答说:“是的,是的,前辈说的不错!”
  秦香苓一听,再也忍不住笑了,急忙举袖掩住樱口。
  春丫头更是放肆,早笑的娇躯颤抖了。
  跛足道人一丝没笑,继续摇了摇头,他看了身边快乐的爱徒一眼,在他的眉宇间,似乎突然罩上一层隐忧。
  凌壮志急的无地自容,立即低下了头,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
  跛足道人回头瞪了春丫头一眼,又望着凌壮志,神色凝重的问:“我想令师不愿将他的出身姓氏告诉你,必有他不得已的苦衷,现在请你将令师的年龄、相貌、衣着及特征二说出来,我也许能在故人中揣测出他是谁。”
  凌壮志苦笑一下,缓慢的摇摇头,星目望着遥远天际的无数小星,似在回忆着师父的笑貌,回答说:“我那恩师,一头披散蓬发,脸上毫毛已掩没了口鼻,仅能看到一双威凌的眼睛,根据他粗而灰的蓬发,年龄可能不足五十岁……”
  跛足道人一皱眉头,不以为然的说道:“灰发不足以代表一个受尽折磨人的年龄,我熟悉的友人中,有不少人的头发已变灰白。你再说说你师父的衣着。”
  凌壮志黯然说:“恩师一年四季都穿着一袭分不清灰或是白的破长衫,和烂短裤……”
  跛足道人心中一动,立即插言问:“令师恐怕是丐帮失踪多年的‘丹眼神杖’简尚义长老吧,他可有什么讨饭袋,打狗棒之类的东西?”
  凌壮志摇摇头,说:“没有,据晚辈所知,恩师衣衫虽破,但都是上等丝绸和极好的细绢绫布,衣服破烂乃是年积日久所致。”
  跛足道人似乎想起一人,于是急声问:“令师的右腕上可有一圈朱砂痣?”
  凌壮志尚未回答,盘坐静听的秦香苓,立即在旁插言问:“师父说的可是四俊杰失踪三人之一的‘朱腕银笔’叶大侠?”
  跛足道人颔首道:“不错,正是叶大侠!”
  凌壮志立即解释说:“晚辈恩师是位由肘膝以下没有手足的残废人!”
  跛足道人惊噢一声,面色立变,不由脱口说:“那一定是被人下的毒手!”
  凌壮志心中一动,他想说出卧虎庄的金刀毒燕,崆峒派的乌鹤仙长,女淫贼金艳娘,以及大平镇的铁弓玉环晋宇田等人,均是恩师恨之入骨的仇家,继而一想,殊觉不妥,因而,没敢说出来。
  跛足道人见凌壮志沉思,又追问了句:“令师可是也这样说?”
  凌壮志摇头说:“先师从不谈他过去的一切。”
  跛足道人越问越糊涂,心中似乎有些不耐,不由急切的问:“你在什么地方学艺?”
  凌壮志不敢实说,但又不愿说谎,因而,歉然恭声说:“请老前辈原谅,晚辈学艺之所,即是先师灵骨埋葬之地,恕晚辈目前尚不能奉告!”
  跛足道人本来还想再问凌壮志拜师学艺的经过,这时一听,知道问凌壮志也不会说,但他却感慨的说:“照你所说,你将终生不知你的师父为何人!”
  凌壮志立即解释说:“不,晚辈仍有一线希望!”
  跛足道人以不想再问的口吻问:“什么希望?”
  凌壮志说:“恩师仙逝之时,曾对晚辈说,他还有一个女儿,算来今年已经二十岁了,只要找到她,就可知道恩师是谁了。”
  秦香苓立即关切的问:“她叫什么名字?”
  凌壮志说:“叫娟娟!”
  跛足道人双目一亮,不由急声问:“她姓什么?只要知道她姓什么,我也许能在故人中揣测出令师是谁。”
  凌壮志摇摇头说:“恩师没有说。”
  跛足道人有些失望的问:“她现在什么地方?”
  凌壮志苦笑一笑,也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恩师也不知道。”
  跛足道人不由轻哼一声说:“哼,像你这样盲人瞎马,想在茫茫人海,芸芸众生中去找你恩师的爱女,不啻大海捞针。”
  凌壮志又解释说:“不过恩师对晚辈说了个记号。”
  跛足道人似乎不得不再问一句似的问:“什么记号?”
  凌壮志知道那个记号关系重大,恩师被困于紫芝飞崖,就是那个记号招来的祸事,加之那个记号是在娟娟的酥胸上,说出来秦香苓或许疑他有意轻薄。
  跛足道人见凌壮志迟迟不说,不由冷冷的问:“又是不便奉告?”
  凌壮志俊面一红,只得抱歉的连连颔首应是。
  跛足道人真有些要光火了,问了半日,毫无一丝眉目,而且越问越糊涂,因而气得只摇头。
  就在这时,花园角门处急急奔来一道人影。
  凌壮志凝目一看,竟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僮。
  小僮奔至近前,向着跛足道人躬身施礼,恭声说:“老爷子有请道爷!”
  跛足道人轻“噢”一声,似乎感到有些意外,因而仰首看了一眼西沉的月亮,已是四更过半了。
  凌壮志和秦香苓,春丫头三人也同时仰首看了一眼夜空,凌壮志发觉该走了。
  跛足道人先挥手遣走小僮,略一沉思对凌壮志,说:“你在此稍待,我去去就来。”
  说罢,挺身立起,转身就待驰去。
  凌壮志心中一动,也急忙立起来,急声说:“请前辈不要对任何人谈及晚辈的事。”
  正待转身离去的跛足道人,双眉一蹙,不解的问:“为什么?”
  凌壮志略一迟疑,面带愧色的说道:“因为恩师仙逝之前,曾严格的告诫过晚辈,在未找到娟娟师抹之前,在任何人面前不得施展武功,除非晚辈尽杀所有在场的人。”
  跛足道人惊“噢”一声,面色立变,不由疑惑的问:“那你今晚为何不杀我老道和苓儿她们两人?”
  说着,看了一眼早已立起,粉面苍白的秦香苓。
  凌壮志毫不迟疑的说:“因为前辈是一位侠肝义胆,清誉远播的武林前辈,且是先师的故人。”
  跛足道人欣慰的一笑,说:“我老道一生不爱戴高帽子,你小子这一顶我老道破例接受了。”
  说着,油脸转趋肃穆,郑重说:“令师的告诫,旨在怕你惹祸招非,因为四大恶魔罪恶滔天,怨仇满天下,人人恨之入骨,如你任意施展四魔武功,必会惹起全武林的合力攻击,那时江湖虽大,却无你立足之地,令师有鉴于此,是以才有那句严厉而残酷的告诫约束你,令你不敢任性嗜杀,恃技凌人。”
  凌壮志听得恍然大悟,顿开蔽智,连声恭谨的应是。
  跛足道人继续郑重的说:“我老道认为,现在既然你已体会出令师用心之苦,就应该适时适地,见机而行,切不可墨守成规,妄造无边杀孽!”
  凌壮志听到妄造无边杀孽,顿时渗出一身冷汗,想起卧虎庄二十几名恶汉,尽死林中,心中极感惶愧不安。
  虽然,那些壮汉均是相互误杀致死,自己并没出手,但那场惨剧,却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跛足道人误以为凌壮志幸未作错事情而感惶恐,于是,继续说:“譬如今夜,你一时糊涂,杀了我老道和苓儿春丫头,我老道敢断言,今生今世,直到你死,你都会寝不安忱,因为你是一个有良知的少年人。”
  凌壮志愈想愈怨自己悟性不高,事先没体会出师父用心之苦,今夜如非跛足道人及时点破,将来定是一个万世罪人。
  又听跛足道人继续说:“好吧,今夜之事,我老道和苓儿三人,保证不向别人谈及,希望你善自运用你具备的一身盖世武功。”
  说罢,大袖一挥,身形宛如巨鹤,直向园外那片朱楼画阁间飞去,飘忽间,已消失不见。
  凌壮志本待即时告辞,如今也不便说走了。
  春丫头似乎觉得孤立乏味,因而愉快的说:“小婢去取壶香茶端盘点心来。”
  说罢,飘然转身,也如飞走了。
  春丫头走后,草地上只剩下凌壮志和秦香苓了。
  一个是艳丽如仙的少女,一个是英挺俊拔的少年,在万花环绕,月华似水下,一双红如火白似雪的相立人影,极为醒目。
  两人相对静立,俱都默默无言,似乎都不知先说什么才好。
  秦香苓微垂螓首,闪动着一双秋波,不时斜睇着面前的凌壮志,只觉芳心卜卜直跳,玉颊微微发烧……
  她暗自埋怨春丫头不该匆匆离开,但她又怕春丫头会很快的回来,她的心,矛盾极了。
  凌壮志面对着艳丽如火的秦香苓,不时觑目偷窥她那似嗔似喜的羞涩娇态,这时,他早忘了来此的目的,也早忘了那个武功奇高的白衫少年。
  他和娇憨秀丽的万绿萍在一起时,虽曾并肩齐步,但他却从未动过绮念遐思。
  至于高雅绝美的宫紫云,虽也曾为她的天姿丽色所惑,但内心深处,对她仍蕴藏着一丝忿怒!
  唯独面对这位秀发披肩,睛若秋波的秦香苓,令他禁不住神志恍惚,意乱情迷起来。
  尤其,她那顾盼多情,欲语先笑的妩媚娇态,更令他不能自己。
  一阵沉默,蓦闻微垂螓首的秦香苓,怯怯的,幽幽的,低声问:“凌小侠,堂上尚有何人?”
  凌壮志一定心神,急忙含笑说:“父母先后谢世,仅在下和老仆两人。”
  秦香苓一听,玉颊再度泛起两片红云,她似是以沉默来抑制她心中的激动和欣喜,久久,又问:“凌小侠仙乡何处?”
  凌壮志谨慎的回答说:“金陵。”
  秦香苓略微抬起头来,闪辉的眸子,含情的望着凌壮志,赞声说:“那是许多人想去的地方!”
  凌壮志心中一喜,想问:你喜欢去吗?
  继而一想,深觉不妥,因而改口说:“那里的名胜很多。”
  秦香苓那双明亮迷人的眸子,在凌壮志的俊面上闪动了一会,赞叹的说:“你一些也看不出是会武功的人,倒像极是一个读书的公子。”
  凌壮志被秦香苓看得玉面发红,因而讪讪的说:“这也许是先师认为我在不必要时,可以不暴露武功的原因。”
  秦香苓立即惊悸的正色说:“嗯,像你这样一身兼具四个厉害人物的绝世武功的人,不严格的约束你,也真了不得!”
  凌壮志一听,立即不置可否的笑了。
  突然,秦香苓的双目一亮,娇靥一红,立即羞涩的含笑问:“假设今夜,你必须遵守令师的告诫,你会一掌将小妹击毙吗?”
  说着,那双具有撩人情愫的大眼睛,一瞬不瞬的盯在凌壮志的俊面上,迫切的要听他的回答。
  凌壮志是不能说会,因而毫不迟疑的摇摇头,笑着说:“当然不会!”
  秦香苓见凌壮志答的爽快,因而情不自禁的“噗嗤”笑了,笑得是那么妩媚,那么甜。
  凌壮志不知道她为何笑,但看了她醉人心神的娇态,知道她必极高兴,他游目看了一眼花园,有意岔开话题的说:“这座花园虽然不大,看来极为幽雅!”
  秦香苓依然绽着愉快的微笑说:“园小简陋,没植什么名花异草。”
  凌壮志一指那几座畸形怪石,赞声说:“我觉得这几座怪石,倒极别致。”
  秦香苓神密的一笑,说:“让小妹带你去看看。”
  说着,不由分说,当先向第二与第三座怪石之间走去。
  凌壮志看了秦香苓的笑,知道这几座怪石内,必有蹊跷,因而好奇心动,举步跟在秦香苓身后。
  这时,他才发觉那丝似兰似麝的淡雅幽香是发自秦香苓的披肩秀发上。
  来至两座怪石之间,秦香苓回眸一笑,玉手拨开深垂的藤萝,闪身走了进去,凌壮志报以微笑,也紧跟而入。
  石内宽仅三尺,深入约一丈,即有一方编有五个藤门的圆形空地,地上细草如茵。
  再前进,曲道如网,一连有几处相同的五门圆形空地。
  凌壮志好奇心动,他看出这几座怪石内,暗含着某种阵势,只是一时尚看它不出。
  正在细心观察,秦香苓已停步转身,仰面望着他,深情含笑问:“你可看出这里面有何不同之处?”
  凌壮志略谙奇术,游目一看,说:“看形势,极似五行阵势。”
  秦香苓顽皮的掩口一笑,玉手一指凌壮志的身后,笑着问道:“你看那是什么门?”
  凌壮志一回头,身畔立起风声,心中一惊,暗呼不妙,回头一看,秦香苓果然不见了。
  他断定秦香苓由“水门”遁走,因而向“金门”内截去。
  进入金门,顿时愕了,门内依然是一方编有五个藤门的圆形空地,他进入的金门,却是这面的“土门”。
  凌壮志略一细看,原来是座“正反连锁五行阵法”……
  一阵银铃似的格格娇笑,就在左方的“水门”内响起!
  凌壮志心中一动,摒息提气,猛向正面的“土门”扑去。
  果然,秦香苓正悄悄的立在那边。
  秦香苓一见凌壮志突然扑来,不禁大吃一惊,转身向“火门”内飞奔!
  凌壮志童心未泯,争胜心尤盛,天真的一笑,折身奔回原阵,闪电扑进水门。
  迎面红影一闪,一声清脆娇呼,秦香苓迎面扑至!
  凌壮志大吃一惊,再想闪躲已来不及了。
  于是,大喝一声,右掌遥空劈出,身形一顿,疾向身后退去。
  就在他身形一顿的同时,收势不及的秦香苓,一声嘤咛,整个温馨的娇躯,已扑进他的怀内!
  蓬的一声大响,接着一声闷哼,凌壮志的后背,又撞在另一个飞身扑进阵来的人身上。
  一阵惊呼暴喝,凌壮志和秦香苓同时分开了。
  凌壮志定睛一看,心头猛然一震,面色大变。
  只见一个面如敷粉,唇若涂丹,剑眉如飞,朗目闪烁的白衫少年,正满面怒容的立在身后藤门前。
  凌壮志恍然大悟,顿时想起来此来的目的,他断定满面怒容,立在门前的白衫少年,就是他追踪来此的那个白衫少年。
  继而一看,又不尽似,因为,一个时辰之前追进镇来的那个白衫少年,身材瘦削,略显矮小,头束白色儒巾,脸型椭圆。
  而面前的这个白衫少年,则脸胖肩阔,头戴公子帽,身材高壮,衣绣金花。
  心念未毕,蓦见对面白衫少年,充满杀气的粉白脸上轻蔑的一笑,冷冷的说:“想不到太平镇首富秦天举的女儿竟是个水性杨花……”
  凌壮志一听太平镇,面色大变,顿时想起恩师的仇人“铁弓玉环”晋宇田,不由和粉面苍白,又羞又急的秦香苓,同时厉声问:“你说什么?”
  胖脸白衫少年,突然剑眉如飞,瞪眼大声说:“我说我薛鹏辉,不甘戴你们给的这顶绿头巾。”
  秦香苓气得娇躯乱颤,一声厉叱:“你敢胡说。”
  厉叱声中,飞身前扑,玉掌一挥,猛向薛鹏辉打去。
  “叭”的一声清响,秦香苓的玉掌着实打在薛鹏辉的左颊上。
  薛鹏辉静静的站着,动都没动,任由双目冒金星,略现肥胖的左颊上,立即现出五个纤细的红肿指印。
  秦香苓呆了,晶莹含泪的眸子,惊异的望着左颊泛红的薛鹏辉,她似乎没有想到他会不闪不动。
  凌壮志也呆了,愣愣的立在那儿,他闹不清这是怎么回事,把方才想起“铁弓玉环”的事,也给闹忘了。
  薛鹏辉一定神,望着秦香苓冷冷一笑,又怨毒的看了凌壮志一眼,转身奔进藤门,如飞驰出石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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