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局系列 海神

  
  江湖中发生的事千变万化鱼龙曼衍,几乎在匆匆一瞬间,都可能会发生一些充满了浪漫与激情、冒险与刺激的事。最近这个月来,江湖中最引人注意的话题,又是卜鹰。
  卜鹰又参加了一次赌局。
  卜鹰一直是江湖中的风云人物,在他活着的时候,就已成为了传奇,他的一举一动,都是受人注意的,他所参与的每件事,都是江湖中最热门的话题。
  这并不奇怪卜鹰又参加了一次赌局,更不能算是怪事。
  他平常就是个赌徒,随时随地都在准备接受各式各样人各式各样的赌注。这一次他所接受的赌局,并不仅是因为赌注高,也并不是因为他的对手“龙大头子”就是传说中“财神”的大老板“龙老太爷’。
  卜鹰这次的赌局引人注意,只因为这次他把他自已也赌了进去。
  在这一次赌局中,他不仅是庄家甚至连赌注和赌具都是他自己。
                  楔 子
  阴暗的屋子里,每一扇窗户都挂着由远洋船舶自波斯转口运来的丝绒窗帘,密不透风,也透不进天光。
  一个阴暗的角落里,一张宽大的西方宫廷皮倚上,斜随着一个瘦弱的老人。
  他面前一张书桌上,堆满了书册和卷宗,几乎把他整个人都挡住,就像是道围墙一样。
  他这个人,也好像终年都生活在围墙里,不见人面,也不见天日。
  现在这屋子里却有两位客人。
  一个身材高大,却瘦得只剩下皮包着骨头的大汉,正是名震天下的关西关二关玉门,天生神力,赤手生裂虎豹,若论武门硬功可称天下无双。
  此刻他的精神很不好,因为他已经快有两个时辰没有吃什么了。
  他一定要随时随地不停的吃,才能保持他的精力和体力。
  可是不管他吃下去多少,也不管他吃的是什么,他还是瘦得只剩下一把皮包骨头。
  这是他的病。
  每个人都知道关二先生有这种病;可是谁也不知道这是种什么样的病。
  另外一个人,却胖得连根骨头都看不到,也是财神的巨头之一‘姓张,行五,是关西有名的大地空和大财主兄弟两个人都一样胖,最近几次虽然一连输了几笔大注,却依然肥胖如故。
  据说这也是种病。
  据说他们使的种功夫就是会发胖,不管吃下去的是什么,都会长出肉来,就算吃下去的是一斤稻草,也会变成斤肥肉。
  老人有洁癖,老人也有病,每天只能吃一点流质的汤汁来维持他的生命,所以多年来没有一样可以引起食欲的东西能够进得了这屋子的门。
  所以关二和张五只有饿着。
  这中已经病得奄奄一息的老人,难道就是“财神”的大老板?
  他已经病得连声音都快没有了,一定要喘息很久,才‘说得出话来,可是他的口气中,却仍然带着种凌人的气势,好像只要他说出的话,就是命令。
  他在问张五。
  “你是不是已经按照我的意思,跟卜鹰订下了赌约?”
  “是的。”
  “卜鹰已经接受了我们的赌注?”
  “完全接受。”
  张五说:“我已经向他解释得很清楚,由他自己准备船只和配备用物,在扶桑离岛上出海。只要能在三十天之内平安返回厦门,就算他赢了这局。”
  关二忽然掳口问“他若输了呢?”
  “输了,就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了,连他这个人都没有了。”老人的口气衰弱而温和,“我们甚至可以说如果他输了,这个世界上就好像根本没有卜鹰这么样一个人生下来过,有关他的一切,都将从此消失。”
  他说“所以他这注,可以说把他过去和未来所有的切全都押了上去。”
  “他为什么要这么样赌?”
  “因为他是个赌徒。”
  老人的回答简单而明了,关二沉默老人却又慢慢的说“我也知道,这个世界上如果缺少了他这么样的一个人你一定会觉得狠寂寞.因为他一直是你最好的对手。我也知道,要找一个好对中,远比找个好帮手还要难得多。”
  他忽然笑了笑.衰老脸上的笑纹就像是春风拂动中的水波。
  “可是他这局本来是应该不会输的。”
  老人的声音更温和:“我们甚至可以说在正常的情况下,他这一局本来非赢不可。”
  关于这一点江湖中有很多人都有同感。
  根据赌约,船只是由卜鹰自已准备的,他选择了金门岛的陈氏家族来为他建造这艘可以由他一个人操作航行的海船“天鹰
  陈氏家族是造船业的世家,也是最有名的一家,据说他们所建造的船只从未有被风浪打沉过。
  根据陈氏家族这一代的大家长陈天润陈老先生的叙说,卜鹰委托他们建造的这条船,木料、钢钉、风帆、构图、建造、安装、龙骨,每一个细节,都是经过特别选择和设计的。陈老先生说:“这条船虽小却结实得橡条小牛犊子—样,如果它会被风浪打沉,我老头子也没脸再吃这碗饭了。”
  陈老先生说出来的话,通常都像他造出来的船一样牢靠。
  黄阿根是个在海上捕鱼已经有三十一年经验的老渔人根据他的说法是现在正是黄梅季刚过,暴风季还没有来的时候,那一带的海面上风浪最小,尤其是四月中到五月底这段时候,几平从来都没有沉船的纪录。”
  一个有经验的老渔人对天气助预田,有时比最精密的仪器还准确。
  所以这位一直卷伏在皮椅中的老人才会说“在正常的情况中,他这—局本来是赢定了的。”
  只可惜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任何一件事的情况都不可』永远保持正常的意外的灾难,随时都可能发生。
  “除了暴风雨外,还有海盗和倭寇也是海上旅人的大敌。”
  “海盗不足惧。”老人说,“他们也不会对一个单身的旅人下手,何况卜鹰向交游广阔,在海上也不是没有熟人。”
  “那么他会遇到什么样的意外呢?”关二显得很关心。
  “什么样的意外都可能发生,甚至一根钉子也可能沉船只。”
  老人的声音更低,目光凝视着屋角的黑暗,过了很久才轻轻的说“只不过最可怕的一种灾难,当然还是海神的震怒。”
  “海神?”
  “是的,海神。”老人的声音轻如耳语“故老相传,据说海上有一位脾气暴躁、性如烈火的巨神,平日隐藏在波涛里,如果有人在无意问得罪了他,他就会突发震怒,挥出铁拳,将那个人和他的船一起打得粉碎。”
  他轻轻叹息;据我所知,卜鹰好像是很容易得罪人的,而且不管是人是神,他都敢得罪。”
  关二皱眉,老人却又笑了笑:“所以我们只能希望,海伸刚好在这段时候里睡着了。”
  海神没有睡着,就在这时候,“天鹰号”的残骸已经在江湖近海一带的捕鱼区内被发现,而且经过金门陈氏世家因子弟证实无误。
  卜鹰已经在海上遇难了,
  不出五天,这消息就传遍江湖,甚至有人开始要替卜鹰筹备丧礼了。
  但是赌局并没有把赌输了舱赌注赔给赢家.因为他们还不认输。
  他们绝不相信卜鹰这么容易就会被任何人或神击倒,他们还要再等半个月。
  这半个月里,难道会有什么奇迹出现?
                不是奇迹
  这不是奇迹,奇迹本来就是很少会发生的,这只不过是一条很简单的逻辑而已。
  你发现了个人乘坐的那艘船的残骸,并不能代表那个人已经死了.也不能证明任何的事。
  一条船购是否被击沉,和一个人的死活根本没有任何关系。
  卜鹰还活着。
  这个世界上有些人好像永远都不会死的,在很多很多说起来一定能比他活得更久的人都死了之后他还好好的活着。
  卜鹰无疑就是这种人。
  他醒
  金黄色的阳光,多么灿烂,多么美丽,多么辉煌就像是一种金黄色的蜜计美酒一样,洒遍在他身上。
  阳光下,仿佛是青的山,绿的树,蓝色的大海,白色的波浪。
  这是不是梦?
  回想到刚才那一瞬间发生的事,倒的确像是一场梦,一场噩梦。
  低黑的云层闷热的天气,远处忽然卷起了一阵风,然后浪涛就像是个巨人的铁拳一样,迎面痛击在他的胸膛上,他仿佛还听见船只破裂的声音。
  听说一个人在临死之前,总会想到一些他最亲近的人和最难忘的事,在那一瞬间,卜鹰想到的是些什么人和什么事呢?
  他什么都没有想。
  在那瞬间,他的胸中是一片空白整个人都是空的,什么郝没有了,什么都不存在。
  难道那就是死的滋味?
  那一瞬间的事仿佛就是刚才一瞬间的事,其实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了。
  泛动着白色泡抹的浪涛,好像还有些天鹰号的残骸在翻滚。
  卜鹰直挺挺地躺着,上面是青天自云,下面是柔软的沙滩。
  他忽然想起了胡金袖想到了宝贝公主,甚至想到了白获、程小青和关二
  直到现在才想起这些人,倒真是件奇怪的事。
  现在他们是不是已经听到了他的噩耗?是不是已经认为他已死了?是不是已经开始在筹备他的葬礼?
  卜鹰忽然笑了。
  他忽然想到,一个人如果能自己亲身去参加自已的丧札,那会是件多么有趣的事?
  在丧事中,他能够亲眼看到他的朋友为他伤心流泪,也能看到一些假作是他朋友的人,夜暗中为他的死而偷笑。
  在他活着的时候,那些都是他朋友的人,到底有几个是他真的朋友呢?
  等他们发现他并没有死的时候,他们的脸上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卜鹰越想越觉得有趣,几乎已经忘了他白己还在险难中,很可能已经永远无法返回他自己的家乡,永远无法再见他的朋友。
  他甚至已经忘了失去查看下,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是陆地的边缘?还是个无人的荒岛?在这一片图画般的美景里,是不是隐藏着什么危机?在那翠绿的山峰下,有没有潜伏着什么吃人的恶兽?
  他没有再想下去,因为他的思想忽然停顿了,甚至连呼吸和心跳都一起停顿。
  他忽然看见了个人,一个他从未想到会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看见的人。
  一人他从未想到自己这一生中会看得到的人。
  这个人是从水里出来的。
  天空澄青海水湛蓝,一个人用一种极优雅而古典的姿态,慢馒的从海水中走了出来。看来就像是从一个极古老的神话中走出来。
  金黄色的阳光照在她身上。她的皮肤就橡是蜜奶般温柔而甜蜜。
  她的头发在阳光下闪耀着缎子般的光辉。
  这个从海水中走出来的女孩,赤裸得也像是位刚从神话中走出来的女神。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卜鹰才开始恢复他的心跳和呼吸。
  可是他仍然不能思想。
  他整个人都已被她的美丽震慑,一直到很久以后都无法忘记。
  这已经不是平时那个卜鹰了。
  那个冷醉、沉着、永远对白己充满了自信的男子汉,如今竟似已变成了个十七岁的大男孩。
  这是不是因为他自己身上几乎也是完全赤裸的?而她那明亮面美丽的眼睛,又偏偏直盯在他身上某些不该让人看到的地方。
  可是她的眼神中并没有邪猥的神色只不过充满了惊异和好奇而已,就好像一个小女孩忽然看到了样她从未见过的有趣的东西一样。
  难道她从未见过男人?
  看到她这种表情,卜鹰也觉得奇怪了,脑子里很快就出现了很多问题。
  可是他还没有开始想,她已经在问他:“你是什么?”
  她的声音甜羞而清脆,每个字都说得很慢、根消楚好像生怕对方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又好像她说话本来就很生涩。
  “你是什么?”
  普通人问话,绝不是这么样问的。
  普通人看见了一个陌生人的时候,通常总是会问“你是什么人?”或者“你是谁?”
  这个女孩却问得很绝,好像她问的对象并不定是一个人也很可能是样东西、一个怪物
  “我是什么?”卜鹰苦笑“我好像是一个人。”
  “你好像是一个人?”女孩问:“那么你实在是什么?”
  她问得很认真,连一点幽默感都没有的样子。
  卜鹰只好回答:“我实在也是一个人,我根本就是一个人。”
  “你是一个人?真的是一个人?”
  “当然是真的。”
  “那么,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是个普通人。”
  “普通人?哪一种普通人?”
  她越问越奇怪。问出来的问题,简直就好像是白痴问出来的。
  卜鹰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样回答了。
  这女孩看着他,却好像把他当成个白痴一样——连这种简单的问题都不知道回答,不是白痴是什么?
  所以他只有耐着性子解释:“这个世界上本来只有两种人,一种是男人,一种是女人,对不对?”
  “对。”女孩回答顿了顿又问:“那么你是哪种人呢?”
  卜鹰楞住了。
  原来她真正要问的居然是个这么样的问题,她盯着他看了半天,居然还看不出他是个男人。
  卜鹰简直有点哭笑不得了,却又不能不很正经的回答:“我是个男人。”
  “你是个男人?”这女孩居然叫了起来“你怎么会是个男人T男人怎么会是你这样子,你以为我没有见过男人?”
  卜鹰又楞住。
  “如果我不是男人,我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你是什么?反正你绝不是男人,男人绝不是你这样子的。”
  她说得也很认真.绝不像是在说谎,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幸好卜鹰现在已经渐渐镇定了下来,已经可以沉得住气了。
  “你认为男人都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当然都应该像宝宝那样子。”
  “宝宝?”卜鹰问:“宝宝是谁?”
  “宝宝就是我的宝宝,也是我的主人,我的丈夫。”
  “他是个男人?”
  “他当然是个男人。”她神色中充慢天真的骄傲:“他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最强壮、最能干、最好看的男人。”
  卜鹰看看她阳光般灿烂的笑容,心里虽然不短问,不忍问,却还是忍不住问“你见过几个男人?”
  “三个?你这一生中只见过三个男人?”
  女孩点头,笑容依然灿烂:“这个世界上男人本来就不多,我已经见过三个,已经很够了”
  她又问卜鹰:“你呢?你是从那里来的?你既然是个男人,为什么长得跟他们都不一样?”
  卜鹰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可是对这里的情况,多少已有了些了解。
  这里是个荒岛,这个亥孩是从小在岛上长大的,一生中只见过三个男人,三个长得和卜鹰完全不一样的男人。
  卜鹰是个很正常的男人,虽然不算十分好看可是也绝不难看,那三个长得跟他完全不一样的男人,长得是什么样子呢?
  卜鹰脑子里又出现了很多问题,唯一可以明确肯定的是这个女孩确实是个女人,既不是神灵,也不是鬼魂。
  能够确定这点,别的就比较可以放心了。
  卜鹰长长吐了口气“也许我不是个男人,是个怪物,老实说,现在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已是什么东西了,现在我只知道一件事。”
  “什么事?”
  “我的肚子真饿。”
  女孩银铃般笑了“原来怪物的肚子也会饿的。”
  “怪物平常都吃些什么?”
  “肉。”
  “怪物也吃肉?”
  “不但吃肉,还喝酒。”卜鹰问:“你知不知道酒是什么?”
  “我知道,我的宝宝也喝酒。
  “谢天谢地。”
  “怪物是不是也有名字?”
  “你叫什么名字?”
  “卜鹰。”
  “我叫海灵。”女孩说:“大海的海,仙灵的灵。”
  这位女孩原来还识字。
                  神 话
  卜鹰看见这个叫海灵的女孩时,是在清晨太阳刚开起的时候,从日出到日落,卜鹰又发现了一些让他觉得非常惊奇意外的
  如果说这个荒岛就是一个世界,那么在这个世界里,令人惊奇的事实在不少。
  第一件让卜鹰惊奇的,就是女人。
  不管在天下四个地方.最让人觉得惊奇的,好像总是女人。
  这里的男人也许真的直只有三个,可是女人却实在不少,而且都是和海灵一样的女人,美丽、健康、活援,身上穿的也不比海灵多很多。
  辛好卜鹰这时已经完全恢复了镇静,幸好他也不是没有见过女人的人。
  事实上.他见过的漂亮女人很可能比这个世界上大多数男人都多很多。
  这些女孩却好像都跟海灵一样,都很少看见过男人。
  见到卜鹰时,她们也显得很惊讶、很好奇,有的甚至还有点畏惧,就好像真的遇到了怪物。
  在她们眼中,真正的男人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呢?
  卜鹰想不通。
  第二件让卜鹰奇怪的事,就是这个荒岛上所有一切的享受,都远比他想像中好得多。
  他本来以为这些女孩最多也只不过是住在一些洞窟里,洞后里最多也只不过有一点简单的设备和装饰,饮食的粗劣也应该可以想像得到。
  这里毕竟是个远离红尘的荒岛,人世间那些安逸的享乐,在这里都不过是梦中的神话而已,
  让人完全想不到的是,卜鹰此刻夜这里所见到的一切,才是神话。
  这个荒岛上竟然有个建筑得就像是神话中宫殿般的尖顶大厦,卜鹰走遍天下,也没有见到过这么奇丽的建筑。
  大厅里摆着各种奇巧助玩物,所有的灯饰都是用水晶雕成的,配上黄金灯座。
  一张用整块亩木雕成的巨大圆桌上,摆满了醇酒和美食。单只酒类,就有五十种以上,其中有从波斯用船舶运来的异国葡萄酒和蜜酒,也有性烈如火的北方二锅头和烧刀子。
  用金盘盛来的美食小,更包容了天下各地的口味,除了象鼻猩唇和驼峰外,几乎什么都有了。
  但是真正令卜鹰动容的还是一把刀一把形式奇古、刀身特别宽而短的刀。
  刀鞘是用一种暗黄色的金属制成的,上面锻着七颗金光闪耀的透明宝石,只有极识货的波斯商贾,才能分辨出这种金钢石的真正价值。
  这把刀平放在一个也不知是用什么木头制成的刀架上,卜鹰想去拔刀。
  但是海灵立刻阻止他:”宝宝说这把刀动不得。”“为什么?”
  “因为这是把圆刀,一动就要见血。”海灵说:“我最怕看见血。”
  卜鹰慢慢的坐下来,过了很久才说:“我认得这把刀。”
  “你认得?”
  “这把刀叫‘天、地、神、佛、人、鬼、兽’七杀刀。见神敬神,见鬼杀鬼。”
  “这把刀好凶。”
  “天地间的名刀宝剑,都是凶器,这把刀还不算最凶的。”
  最凶的一把刀是什么刀?”
  “是小楼一夜听春雨。”
  “小楼一夜听春雨?这是一把刀的名字?”
  “是的。”
  卜鹰又说:“故老相传,这两把刀曾经对决过七次,小楼一夜断春雨连胜七次,但都还是无法逼这把刀脱手。”
  “后来呢?”
  “后来小楼一夜听春雨的主人和这把刀的主人化敌为友,约定终身不再相斗,可是这把刀和它的主人却忽然不见了。想不到它竞在这里。”
  “这把刀一直都在这甩。”
  “你知不知道这把刀是怎么来的?”
  “我听宝宝说过,他击败了这把刀的主人,就把刀带了回来。”海灵说:那好像已经是十七八年之前的事了。”
  她说得轻描谈写,好像这本来只不过是件很平常的小事可是卜鹰却已经听得悚然动容的了。
  他当然明白这件事是件多么惊人的大事,他更想不到这个女孩的“宝宝”居然能击败当年纵横江湖的煞星墨七星。
  更令人吃惊的是,摆在这里做装饰的武林名家助兵刃,还不止一把七杀刀。
  他很快又发现了陇西杨家的枪、淮南王家的鸡爪镰、凉州杜家的鞭子鞭、甘州赵家的流星锤,甚至还有巴山顾家的剑。
  这些人的成名兵刃全都是随身带在手边寸步不离的。
  巴山的
  “剑在人在,
  剑亡人亡。”
  这些都曾经叱咤过一时的高手,难道都已败在这个“宝宝”的手下?
  这个宝宝是谁?
  卜鹰开始吃,大量的吃,他需要大量的补充体力,因为他忽然发觉自己即将要面对的一个人是个极神秘、极古怪、极可怕的超级高手。
  这个人将要用什么样的态度对他,目前他连一点影子都没
  但是他却有了不样的预兆,一种充满了凶煞的不祥预兆。
  他知道自己一定要特别小心留意,他确信自己即将面对的定是个空前未有的危机,他这条命很可能也会像这些兵刃一样被那个“宝宝”留在这里。
  最不幸的是,他的预兆一向都灵验得很。
  根据久走海上的旅人商贾的传说,用葡萄酿成的红酒,也是非常滋补的,不但补血,而且强身。
  卜鹰连尽三大杯才问海灵:“你说你这一生中一共只见过了三’男人?”
  “除了你的宝宝外,还有两个呢?”
  “一个是我的伯伯,叫做无名叟,多年前远赴海外至今没有回来。”海灵说:“还有一个是我的叔叔,也已隐居了很久。”
  “他隐居在哪里?”
  “就在我们这个海神岛上。”
  “你能不能带我去看看他?”卜鹰问。
  “不能。”
  “为什么?”
  “因为他隐居的地方,是在地下一个既没有门,也没有窗户的小屋里,谁也进不去。”
  海灵看着卜鹰,眸子里闪动着宝石般的光。每当她看着卜鹰的时候,胖子里都会有这种光。
  她又说:“可是如果你只不过想在外面看看,我就可以带你
  “我本来就只不过想在外面看看而已。”卜鹰苦笑:“那么你的屋子,我暂时还不想过去。”
  他无疑已猜到那间屋子是间什么样的屋子了。
  一口棺材,埋在地上。
  一个死人躺在棺材里,和一个活人躺在屋子里又有几分不同呢?
  一块墓碑立在坟前,和门口的名牌又有多少不同?
  再大的不同,也只不过是数十年岁月而已短短数十年,弹指即过矣.
  “萧弹指之墓”
  墓碑上只简简单单刻着这五个宇,萧弹指只不过是一个人的名字。
  如今江湖中还有几人记得这人名字?
  如果已经没有几个人记得这个名子,那么这个名字和别的千千万万个名字又有什么不同呢?
  卜鹰看着叹息:“想不到‘一弹指动九十城”的萧先生也已经在这里。”
  “你也认得他?”
  “我认得他?”卜鹰也问自已“我认不认得他?”他本来是应该认得他的,萧弹指名动九州江湖中谁不知—
  可是真正认得他,见过他的人,却好像没有几个,甚至连他的容貌长得如何,身材是高是矮,年纪是老是少,江湖中都没有几个人知道。
  卜鹰的记忆中居然没有一点有关这位萧先生形貌的资料。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跟那个“宝宝”长得一定很像,所以海灵才会认为他们是样的“男人”,而卜鹰只不过是个怪物。
  如果卜鹰是怪物,男人应该长得是什么样子呢?
  这时远方的海面上忽然传来阵号角声,海灵雀跃欢呼。
  “宝宝回来了”
                海神的故事
  刚才还在炉上被烤得“滋滋”作响的一只全羊,被一个满头金发的波斯女奴用一面镶着红宝石的金盘端上来。
  主人立刻站起,把只手伸入热腾腾的羊眼眶里,把一只还是滚烫的羊眼珠子掏出来,带着血丝就送人客人面前的白玉皿。
  客人是卜鹰。
  这么样一只羊眼珠子,就连诸葛太平也吃不下去,何况别人?
  可是卜鹰却吃了下去。
  他知道这是东方某种神秘宗教中对待客人的最宝贵的礼节。他毫不迟疑就把一只羊眼珠子吃了下去,非但面不改色,而且吃得津津有昧。
  主人大笑。
  他的笑声尖锐而亮,就像锥子一样,随时可能刺穿人的耳膜。
  他的人也像是一柄尖锥,随时都可能刺穿任何一个人的心脏。
  卜鹰从未见过这样的人瘦弱、矮小、驼背、鸡胸、扭曲曲容貌、萎缩的四肢,整个人都是畸形的,而且不停的抽动。
  但是这么样的一个人却充满了无比危险的侵略性.面上带着种说不出的气势,仿佛永远都在掌握着别人的生死和命运。
  这个人当然就是这个“海神岛”的主人。
  这个人很可能根本不是一个人——而是海神。
  劝酒的波斯女奴结实高大而健美.全身都充满了视力和弹性,若不是眼角已经有了皱纹,看来只不过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她叫伊莎美。”主人介绍:“她是这里所有女孩的总管从小就训练她们。她是从被斯来的,据说本来是波斯一种神秘宗教叫‘拜火教’内的圣姑。”
  主人又笑道:她练的一种功夫神秘而奇诡,我可以保证她绝不会败在海内任何一位女子高手的手下,卜先生如果有兴趣,不妨试一试?”
  卜鹰也笑:“我对美女的兴趣,幸好不在这方面。”
  他还是看不出这位主人的底细,却已看出这个叫伊莎美的波斯女奴,绝对是个可怕的对手,战斗力很可能可以维持到三个时辰以上,在中原武林中,恐怕还找不出这样的女人。
  先死相争时,体力耐力无疑是胜负的关键之一。
  被伊莎美训练出的女孩,战斗力显然也是极可怕的,只有海灵是例外。
  她只是温柔的女孩,尤其在她的主人身旁时更显得幸福而满足。
  主人看着她时,眼中充满了骄傲,可是看到卜鹰,他眼中的光芒就黯淡了,甚至显得非常恼怒,突然挥手叫女孩全都退下去,连海灵都退了下去。
  大厅里只剩下他和卜鹰两个人的时候,他立刻又铱复了他的冷静、威势和自信。如果你仔细注意他,还可以发现一种带着贵族般骄傲的优雅气质。
  那当然是多年来高居别人之上的结果。即使在面对卜鹰时,他也带着种说不出的优越,仿佛随时可以决定这个人的命运的生死
  “你就是卜鹰?”
  “是的。”
  “我听说过你,近年来你在江湖中的名气很响。”他谈淡的笑着说,“只可惜我已经是个久已退出江湖的人了。”
  他问卜鹰:“我想你对我这个人,一定会觉得很好奇。”
  卜鹰也毫不掩饰这一点,立刻就回答:“是的。”
  “那么现在你可以问我,我已经决定把一切全都告诉你。”
  卜鹰最感兴趣的,当然还是他这个人,想不到这位神秘的主人居然很快的就说了出来。
  “我就是墨七星,我们有师兄弟九个人,属于一个神秘的门派。这九个人的年纪和出身都相差很多,有些在五十年前就己出道,有的直到现在还只是个小孩子。”
  “四十年前就已如慧星般扫过江湖的怪杰墨五星,是你的同门?”
  “是的。”
  墨七星说:“只不过我们练的武功和兵刃都不同而已。”
  “你练的是刀?就是那柄见神杀神、见鬼杀鬼的七杀刀?”
  墨七星保持着冷静“只可惜我那柄见神杀神的宝刀,竞不是那柄‘小楼一夜听春雨’的对手,他所创立的魔教.势力也越来越大.我只有远赴海外在海上称王,南海诸国的人见到我都畏之如天神,所以就称我为‘海神’。”
  “海神?”
  “是的海神。”墨七星说,“纵横七海海上为神,南海诸国的金银财帛子女,都任我予取予求我这一生也不算虚度了。”
  他忽然长天叹息“可是我心里,雀总是有件无法弥补的遗憾。”
  “你遗憾的是什么?”
  “女人。”
  “女人?”卜鹰本来不懂的,可是立刻就明白“是的,当然是女人。”
  墨七星目光停留在远处那柄宝刀上,过了很久,才慢慢的说:“我生纵横天下,所向无敌,男人见了我只有俯首纳命女人见了我也没有人敢不从的,只可惜…。”
  他的神色又变得黯淡了下来卜鹰却替他说了下去“只可惜你永远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是不是有一个女人真的喜欢你。”
  墨七星的脸色变了目光如火炬般照出了耀眼的光。
  卜鹰却神色不变,悠悠然接着说“因为你先天就是个畸形儿,所以难免自惭形秽,可是一个女人如果一生中从未没有见过别的男人,自
  一个女人如果从未见过别购男人,也许就会认为世上的男人都是这样子的。
  “你想到了这一点,当然非要立刻做到不可的。”卜鹰说,所以世上就出现了这个海神岛,也有了海灵这么样的一个女孩
  墨七星终于叹息.
  “是的,这件事就是这样子的。”他说,“我不让海灵见到任何男人,只希望她认为天下的男人都跟我一样畸形而丑陋,无名叟和萧弹指本来就是我在江湖中使用的化名。”
  卜鹰也叹息。
  “你个人化身为三,三个化身都是名震江湖,实在是不世出的奇才,令人钦佩。”
  “只可惜我这个中来绝对周密的计划,却因你而毁了。”墨七星说,现在海灵已经看见了你,我就算杀了你,也已无济于事。”
  他虽然在尽力控制着自已,但眼中还是团愤怒而露出了血
  一个人眼看着自己多年随心血付于流水,就算再有涵养,都难免会悲痛愤怒的。
  卜鹰明隙这一点。
  “我不怪你你就算杀了我,我也不怪你。”卜鹰说,“以你的武功,要杀我虽然不难,也不容易,你从中也许还能得到一点乐趣.也许还可以多少补偿你一些损失。”
  “你想得倒真周到。”墨七星道,“难怪江湖中人都说卜鹰的想法虽然总是有些古怪但是周到仔细处,却无人能及。”
  他又长叹“只可惜现在我已不再以杀人为乐事了。”
  “现在你”
  “打猎。”
  卜鹰同意道“鹰扬牧野,兔走鹿奔,马前猎犬飞突,马后仆从如云,那的确是种高贵的游戏,而且一定非常有趣。”
  墨七星的神态又恢复从容。
  “那不仅是高贵而已,而且非常优雅,就连使用暴力时,都是非常优雅的。”
  “种高贵面优雅的暴力?”
  卜鹰笑了:“只可惜这份优雅和高贵,野兽是不会懂得的。”
  “野兽当然不懂,可是人懂。”
  “人?”
  “不错,人。”
  “现在你猎的是人?”
  “是的。”
  卜鹰征住了。
  墨七屋淡淡的接着道:“人为万物之灵无论斗智斗力,人都是最好的对手,尤其是…”
  他也笑了笑,目光却似锥子般盯着卜鹰“尤其是阁下这样的人。”
  卜鹰也笑,苦笑。
  “要找…个像阁下这样的人绝不是件容易事。”墨七星道:“我记得阁下刚才好像说过,要给我一点小小的补偿,那么就请阁下观在答应我一个小小的请求。”
  “你是不是要我做你的猎物,让你痛痛快块地打一次猎?”
  “若是我这么样说,就未免太无礼了些。”
  “你会怎么说?”
  这只不过是场竞争面已非常公平的竞争。”墨七星说,“我这边的人虽然多一点,但我却最个畸形的残废,阁下四肢灵活身体健全这一点我并没有占阁下的便宜。。有理。”这个小岛上虽然各处都有埋伏.但定对付不了阁下这样的专家。”
  “我来的时候,已经看到了、个南洋马来岛上土人的捕虎阱和两处西南野人山上摇民捕兽的弹机,做得都很凶狠精妙。”
  “阁下果然是专家。”
  只可惜专家也跟平常人一样,只要碰上一个陷阱就必死无疑。”
  “我可以让阁下先走一个时辰。”
  “往哪里走?”个鹰问:“走到哪里去?”
  “东方的海岸边停泊着一艘海船,船上的粮食和清水都准备得很充足.绝对可以载阁下平安驶到闽海。”墨七星道.“只要阁下能到达那里,就可以扬帆远走,一去不返。”
  “听起来这倒好像是个很公平的交易。”
  “你接受了?”
  卜鹰微笑:“阁下好像并没有留给我多少选择的余地。”
  这时候卜鹰的朋友正在筹备他的丧礼。
  葬礼之前。
  深色的丝绒窗帘依然低垂,屋子里依然同样阴暗,那神秘的老人也依然同样坐在那个围墙的角落里,好像从来不肯让别人看清他的脸:
  关二远远的坐夜他对面,一张瘦骨棱棱的脸上,表情显得很沉重
  张五站在近门处,正在向他作简单的报告,神情也很严肃。
  “这七天来,我们共派出了七十八条渔船在那带的海面上巡逻搜查,陆续又找到了一些‘天鹰号’的残骸,却始终未见卜鹰的踪影,也没有他的消息。”
  “由胡金袖那些人派出的船队结果也跟我们样。”
  “他们经过了多次讨论,终于一致同意卜鹰已经遇难了。”
  张五嘴角忍不住露出笑意“这意思就是说,我们已经胜了这局。”
  惨败给卜鹰多次后,终于赢回局不但赢回了所有的赌注,连卜鹰的命都赢了过来,也难怪张五会忍不住暗中高兴。
  关二却没有笑看着张五时,目中甚至有了怒色,老人居然也没有什么高兴的表示,
  张五又说“根据我们多方面的调察卜鹰私人的财产已在亿万以上已经可以列名在天下五寸大富豪之中。这还是别人可以调查得到的.踏地更不知。。”
  老人忽然打断了他的说,淡淡的问“他的财产多少,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没有。”
  “那么你是不是认为实很想赢这局?”
  “与人竟赌争胜,没有人愿意输的。”
  “你错了。”老人说:“这局我倒宁愿输给他。”
  张五一怔,才忍不住问:“为什么?”
  “因为海神。”
  关二悚然动容,“海神?”他也忍不住问:“海神跟这事有什么关系?”
  “那一带海面正是海神时常出没的地方,我本来希望卜鹰这次能够遇见他。”
  “遇见之后又如何?”
  “这两个人之间,是必定不能相容的,两人若是相遇,必有斗争。”老人说:“海神手下从来不留活口,卜鹰如果能如期回来,若非未遇海神就表示他已将海神歼灭了。”
  “如果他没有回来,就表示他可能已经死在海神手下.”
  “不是可能,是一定。”老人说,“只要他见到了海神的面,海神就绝不可能让他活着回来。”
  “就算他不想杀海神,海神也非杀他不可?”
  “是的。”
  老人慢馒的接着说“如果他已经踏上了海神的岛的,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休想活着离开。”
  “就是他不死在岛上,也必将死在海里?”
  “是的。”
  老人的声音很凝重:“我可以保证,这其间绝对没有一点可以让他选择的余地.”
                  海 葬
  清晨。
  墨七星醒来时,不但觉得精神抖擞,而且心情特别愉快。
  这不仅因为他知道今天必将是个充满兴奋和刺激的日子,更因为他感觉到自己全身都充满了欲望,就像是个年轻人。
  他的外形虽然残缺身体里却充满动力,有时候他的欲望甚至比年轻人还要强烈,连伊莎美那种年纪、那么强壮的女人,都往往会屈服在他的动力下。
  可是现在他一定要暂时克制自已,卜鹰那样的对手,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不是好对付的,他必须保持自已的体力。
  就连在吃早饭的时候,他要雪子和千代进来时,他都能克制住自己,只问她们:“卜鹰走了没有?”
  雪子和千代是扶桑岛伊贺村的传人修习的是忍术,也就是昔日中原武林中下五门修习的那一类功夫,其中包括了易容、易形、暗器、遁法、障服法和轻功。
  她们的年纪都只有二十出头,因为多年苦练的结果,全身肌肉都充满了腕力和弹性,甚至可以把全身上下任何个部位任意收缩很容易就能驱使跟她们交接的男人进入崩溃。
  一个性欲旺盛的男人,面对这样的女人时还能克制自已,实在不容易。
  墨七星对自已这一点觉得很满意。
  卜鹰已经走了。
  “是在黎明时走的,已经走了大约半个多时辰。”雪子说。
  “他有没有带走我为他准备的东西?”
  “他只选了几样带走。”
  “那几样?”
  “他第样选的,就是那柄西南滇缅山区土人峒主使用的砍虎刀。”
  “有眼光。”
  “除此之外他还选中了一套牛筋索,一筒京城宝华堂的烟火,一个七宝火折子,和一柄我们忍者经常佩带在身边的十字锹。
  “这个人果然是个行家。”墨七星神情显得更愉快像卜鹰这样的猎物,毕竟不是时常可以找到的。
  他带着笑道:“我若是你们,昨天晚上就一定不会放过他,这个人在那一方面必定也是个行家。”
  “我们也看得出,可借我们不敢。”
  “是不想?还是不敢!”
  “是不敢”
  “你们怕什么?”
  “怕你。”雪子说“我们都怕你怕得要死。”
  “怕我?为什么要怕我?”
  雪子的媚眼如丝:“因为我们都受不了你。”
  墨七星大笑又问:“伊莎美呢?”
  “她已经追下去了。”雪子说“走了也已经有半个多时辰。”
  “她为什么追得达么急?是不是想在他临死前先用他一下?”“大概是的。”雪子吃吃的笑:“我看得出这几天她想得要命。”
  墨七星的眼中突然布满红丝,突然把她拉过来按在床上。
  “这是你自己找的,我看得出这两天你也想得要命。”
  雪予咬着嘴唇咬得出了血,眼中却露出了复仇的快意。
  千代冷冷的看着她慢慢的解开了第一颗衣扣。
  墨七星一向吃得极少。可是吃的都是非常滋补的食物,滋昧的好坏,他也从来不管的。
  只要是能使男人“强壮”的东西,什么他都吃,有时甚至连青蛙和老鼠他都能活生生的吞下去。
  为了弥补今天早上的消耗,他就活生生吞下了一只蟾除。
  今天早上他的胃口并不好因为他听到的都不是好消息。
  卜鹰已经越过他第一重防线内的二十三处机关和陷阱,到了海神岛外围的一圈里,他的行动神速得实在出人意外。
  现在已经到了墨七星亲自出马的时候。
  刚才他虽然在雪子和千代身上消耗了大量的体力,可是现在并不觉得太疲倦。
  对这一点,他也觉得很满意。
  更令他愉快的是,他一出马,就听到了第二重防线内地字号陷阱里捕获了猎物的消息。
  这个陷附是模仿南海土人的方法并加以改良制作而成的,不但深而广,而且四壁上都涂上了米浆油脂,滑不溜手,纵然是虎豹猿猴,也难爬上来。
  唯一遗憾的是落入这个陷阱的,并不是卜鹰,而是伊莎。
  墨七星的脸色变了。
  这岛上的草木,除了墨七星外,没有人比伊莎美更熟悉。
  “我把卜鹰的轻功和行动习惯都算准了,这陷阱就是特地为他准备的。”墨七星问:“你是怎么落下去的?”
  “入伏的本来的确是他。”
  “既然是他,怎么会变成了你?”
  “因为我过来看的时候,突然被他从里面翻上来抱住了,他的入伏,原来就是为了诱我上当的。”
  “他抱住了你什么地方?”墨七星的怒意忽然消失,又变得非常有兴趣的样子,有关这方面的事好像说就能让他心动。
  “他从下面翻上来,两只手抱佐了我的腰两个手肘刚好抵住了我的胸部。”伊莎美无疑也明白墨七星的嗜好所以说得特别仔细,“他的嘴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居然还咬到了我的嘴。”
  “你呢?”
  “我?我当然受不了。”
  墨七星突然一把揪住她的头发,把她从陷阱里揪出来,一连给了她十七八个耳光,接着又撕开了她的衣襟和裙腰。
  她开始在流血,鲜血沿着她嘴角的笑纹流下来,显得说不出的奇秘诡异而可怖。
  这张美丽的脸已经不再像一张人的脸!
  用鲜血刻出的笑纹,已经使这张脸变成了一个诡异的面具。
  也许她的脸上本来就一直带着面具的。
  在呻吟和喘息中,她忽然说:“前面的埋伏你也不必去看了,卜鹰一定早已逃脱。”
  “为什么?”
  “因为我看到了海灵,她已经赶到前面去了,她不会让他死在这里的。”
  墨七星的嘴角也有血,是伊莎美的血。他用一只充满血丝的眼睛看着她狞笑。
  “只可惜他还是非死不可。”
  海灵果然已经放卜鹰逃脱了,船舶已经扬帆远走。
  墨七屋瞪着海灵,脸上居然连一点悲情气愤之色都没有,只问她,“你为什么不跟着他走?”
  “因为你。”海灵说,“你是我的父亲,也是我的丈夫,我当然要留下来陪你。”
  “不管我是一个怎么样的男人都一样?”
  “是的。”
  墨七星微笑,轻抚她的脸:“你是个好女孩你会活得很久很久的。”
  “他呢?”
  “他当然已经死定了。”墨七星看着在朝阳下远去的舰影:“我早就说过,不管在任何情况下,他都已经死定了。”
  他放开海灵走上岸边最高的一块岩石,取出一具他从一个西方传教的长老手中得来的望远筒,仿佛要眼看着卜鹰死在海上。
  忽然间“轰”的一声响,他刚路上的这块岩石上闻起了一片火光,烟花四射银光火树,依稀犹可辨出是京城宝华堂的杰作。
  墨七星的人立刻从岩石上翻了下去。虽然凌空改变了四次身法,可是到最后体力还是不济了,一跤跌入了尖齿般的礁石间。
  他是个非常敏感的人,在这一瞬间,他已计算出他身上至少受了八处损伤。
  但是这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他刚才已经从那个制作新奇精妙的望远筒里,看到院驾走的那艘船,正在遥远的地平线上面渐的沉没。
  这条船虽然也是他早巳为卜鹰准备好的,船底的笋头接合处,铁钉早已拔出,溶入了白蜡。
  墨七星总算亲眼看见了卜鹰的海葬。
  海灵为什么要救卜鹰,雪子和千代是不是也早已跟她在暗中勾结。
  这些事墨七星都已不想追究。
  现在他只想回到他那间舒服的卧室去,好好的睡个午觉,把伤势养好。个人最重要的就是自己的健康,其他的事都可以暂时先放到一边去。
  但是就在他踏入卧室的那一瞬间,他就知道自已错了。
  有些事是永远放不开的有些人也一样,他们好像总是会在你最不想看见他们的时候忽然出现在你面前。
  在这瞬间墨七星看到的是卜鹰。
  卜鹰并没有沉人海底却比他抢先一步躺到他的床上,把两条腿高高的翘起正在看着他微笑。
  在某些人眼中看来,卜鹰的笑真是笑得讨厌极了。
                  尾 声
  汤师傅的店开在一条极阴暗窄小的巷子里,已经开了几十年了,有人劝他搬家.他就生气。
  汤师傅是个老派的人,什么事都喜欢保持现状,坐着的时候就不想站起来就算看见从京里来的达宫贵人,也很少站起来。
  别人也不怕他,因为大家都知道,汤师傅是南边最好的裁缝,就算架子大点,价钱高一点,也是应该的。
  可是看到这两个人的时候,汤师傅居然破例站起来了。
  这两个人,个是位身材魁伟、顶秃如鹰的大汉身上穿的件黑丝长袍质料虽然不错,却好像久经日晒雨琳,已经很旧了。
  跟着他来的,是个女人年纪很轻长得很美,而且美得脱俗,身上的衣服却很怪异,也不像讲究衣着的人。
  对于这一类的人,汤师傅问是不太理睬的可是今天却破例了。
  汤师傅看出这两个人的来头都不小,男的固然气势凌人女的更美得像是位从来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很可能还是位公主。
  他们到这里来,当然是要做衣服。
  “要几套素色的衣服,连一点花边都不要,工价不较,可是要快。”
  “要多快呢?”
  “最慢也不能超过两天。”
  汤师傅开出个极可怕的价钱来,他们却连眉都没有皱。
  “但是要快,越快越好。”目光如鹰的大汉说:“我赶着去参加一个人的葬礼。”
  “那个人一定是你的好朋友。”
  “其实也不能算是什么好朋友。”大汉目中闪动着笑意:“只是他的葬礼我是绝不能错过,而且绝不该错过的。”
  “为什么?”
  “因为如果没有我,那个葬札根本就不能成为葬礼。”
  汤师傅的好奇心被引起来了,忍不住问:“那究竟是谁的葬礼?”
  “我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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