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冠中突然一撩长袍,取出一柄乌光闪闪的铁尺,说道:“我王某人自离南海,安身中原后,从未用过兵刃和人动手,今宵之战,势必要分出生死,免去拳掌之争,也可早见真章。”
徐元平微微一耸肩头,道:“眼下初更将过,一宵时辰,在人生能值几何,难道你们连这几个时光,都等待不及吗?”
王冠中冷笑一声,道:“当今之世,高人虽多,但在下却敬重你是一个好汉,豪气干云,光明磊落才亮出兵刃……”
徐元平双目一瞪,怒道:“既然知在下言出必践,你就不该这般苦苦相逼,激怒于我,只怕你们也难得讨到好处。”
上官婉倩盈盈一笑,回眸流盼了徐元平一眼道:“这几句话,说得倒还有一点男子气概。”
只听那肋架铁拐的红衣人,怒声喝道:“你要豪气,此刻就横剑一死,又何苦等到天亮!
如若不愿白绝一死,我们就只好动了。”
徐元平肃然说道:“诸位如一定要逞强一试,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兵刃无眼,动上手只怕难免要有人溅血横尸。”
那红衣独腿大汉,虽是残废之人,脾气却暴急异常,大声喝道:“咱们看看是死的哪个?”一顿铁拐,凌空直扑过来。
上官婉倩右手长剑一挥,划出一道银虹,封住了来路。
这一剑蓄势而发,威势极猛,只听一阵金铁相触的大震之声,那疾扑过来的红衣独腿大汉,凌空冲飞过来的身子,竟然由空中被震落下来;但上官婉倩也被那铁拐上强猛的反弹之力,震得向后退了一步。
那红衣独腿大汉万万没有料到,一个容色秀丽的少女,竟然有这等强劲的腕力,不禁微微一呆。
王冠中似乎也未想到上官婉倩竟敢硬挡师弟去势。当下沉声喝道:“姑娘好深厚的内力,无怪有几分狂气。”手中铁尺一挥,直欺而上。
上官婉倩左手长剑斜斜划出,剑势出手,一连三变,撒出一片寒芒。
哪知剑尺将要相触之际,上官婉倩那撤出的点点剑花,突然合了起来,不由自主的撞在那铁尺之上,好像王冠中的兵刃之上,有着极大的吸力,把她长剑吸了过去,不禁心头一震。
上官婉倩觉着左手长剑被那铁尺吸住,右手长剑立时紧随着扫过去,剑芒闪闪,横削右腕。
王冠中大喝—声,手中铁尺一扫,把上官婉倩左手的长剑震开,横尺一扫,荡开了她右手长剑,一招“分花拂柳”,疾向她玄机要穴之上点去。
上官婉倩疾退了三步,避开一尺,双剑齐挥,展开了凌厉的攻势。
她剑招迅快辛辣,极尽变化之能,出手几剑,迫得王冠中失去了还手之能。
动手到四五合后,上官婉倩逐渐的觉出不对来,只觉对方那乌黑油光的铁尺,隐隐中有—种极强的吸力,剑势的变化上,大受影响,常常无法把精奥之处发挥出来,逐渐被迫处下风。
徐元平冷眼旁观,也发觉了王冠中那兵刃上有一种奇妙的作用,使得上官婉倩的剑招变化,受了甚大的影响。
十合之后,上官婉倩已被迫得尽失先机,陷身危境,看情势再打下去,十合之内,上官婉倩非伤在对方铁尺之下不可。
徐元平轻轻一皱用头,伸手捡起了地上的戮情剑,茫无所措的望了激斗中的两人一眼,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神情。
上官婉倩在险象环生中,突然疾出两剑奇招,迫得王冠中退了一步,横剑跃出战圈说道:
“不行,你手中兵刃奇怪,这场搏斗不够公平。”
王冠中目光一掠手中铁尺,说道:“今夜之战,并非一般的比武争名,尽可各出绝学求胜,我这两仪尺确有不同于一般兵刃之处,但非什么邪法鬼谋,你如畏战,那就只有束手就缚……”
他日光一掠徐元平手中的戮情宝剑,接道:“他手中兵刃,效能切金断玉,也异于一般兵刃,难道也不能用于动手相搏之中吗?”
上官婉倩怒道:“宝剑乃正宗兵刃,你这兵器刀不像刀,剑不象剑,带着一股吸人兵刃之力,奇形怪状自然是不能算数了!”
那红衣独腿大汉一顿手中铁拐,怒道:“大师兄不要和她罗罗嗦嗦,时光已经不早了。”
上官婉倩右手一探,摸出一把金针,说道:“你要用奇奇怪怪的兵刃,那就不要怪我用暗器了?”
王冠中道:“生死之搏,不受比武规矩限制,姑娘有什么绝技,尽管出手。”
上官婉倩娇声喝道:“好!你们要是伤在我暗器之下,可不要怪我心狠手辣。”说完,玉腕一振,一蓬金芒疾射而出。
王冠中大喝一声,手中两仪尺随手一挥,乌光暴张,那满天疾飞的金针,尽被两仪尺吸了过去。
上官婉倩芳心大震,暗暗忖道:不知这两仪尺是什么东西造成,竟然有这等奇妙的威力,看来我这身怀暗器,只怕难以发挥作用了。
她原想在这等近距离中,以自己暗器之力,就足以使强敌伤亡,哪知王冠中手中的两仪尺竟是专门克制暗器之物。这一来,所恃落空,叫她如何不惊?
王冠中大笑说道:“女娃儿还有什么歹毒的暗器,一齐用出来吧!今夜要你败的心服口服。”
上官婉倩目睹暗器难以奏效,心中又惊又怒,大喝一声,挥剑疾扑而上。
王冠中冷笑一声,两仪尺突然施展开南海门中绝学,落英十三变,封闭上官婉倩双剑,全力抢攻。
但见两仪尺疾变如风,刹那间连攻五招。
这五招既快又辣,着着致命,上官婉倩登时被迫得手忙脚乱,应接不暇。
如论她武功、剑招,足以和王冠中拼搏一阵,但王冠中那两仪尺的吸力,却使她剑招变化常受克制,精奥之处,无法发挥,处处落于被动之中,勉强应付了五招,立时闹的险象环生。
徐元平眼看上官婉倩伤亡就在顷刻之间,再不挺身而出难再抢救,气聚丹田,大喝一声:
“住手!”
王冠中不但未停下手,两仪尺反而一紧,一引上官婉倩右手长剑,疾向她右手腕上劈了下去。
上官婉情右手长剑吃他两仪尺吸力逼住,救援不及,被迫得左手一松,丢下了手中长剑,缩腕避过一尺。王冠中左脚上前一步,两仪尺用出判官笔的招式,向“玄机”重穴点去。
徐元平大声喝道:“我叫停手!你们都没听到吗?”举手一掌,疾劈过去。强猛的掌风,划起了呼啸之声,直向王冠中撞击过去。
王冠中右手两仪尺原势不变,仍然追袭上官婉倩,左掌横里推出,硬接了徐元平遥遥一击。
这时的徐元平,掌力何等雄浑,王冠中分力兼敌,吃亏不小,双掌接实,旋风突起,徐元平被震的双肩晃动,王冠中却被那一撞之势,震的向后退了两步。
上官婉倩借势一侧娇躯,避开两仪尺,伸手捡起了落在地上的长剑。
那红衣独腿大汉气呼呼大叫,铁拐点地,身躯旋空横飞,但见人影一闪,铁拐已挟着凌厉金风,直向徐元平当头劈了下来。
徐元平疾问左侧一闪,让开了那红衣独腿大汉劈下的拐势,右手戮情剑斜斜撩击出去。
避敌还击,快速的几乎是一齐出手,但见寒芒过处,一片红色的衣袂应手而落。
那红衣独腿大汉一击不中,借那铁拐抡动带起的风力,身子盘空一转,飘落到七八尺外。
回首一顾,不禁心头一骇,再看身着红色长衫的下摆,已被削去了一块。
一阵羞忿泛上心头,单足猛一点地,人又向徐元平扑了过去,半空中抡动铁拐,横里扫击过去。
徐元平看那铁拐击来之势,猛恶无比,双肩晃动,疾退两尺。
只听掌风盈耳,一股暗劲,当胸直撞过来。
徐元平左手一挥,接下一掌,凝目望去,看那发掌之人,正是驼、矮二叟中的欧驼子。
矮叟胡一书一撩长衫,取出一支铁笔,纵身一跃,直向上官婉倩攻去。
他原来施用金笔,但那金笔却被徐元平戮情剑削断,临时改用铁笔。
王冠中挥动两仪尺,侧攻而上,上官婉倩登时陷人了两面受敌之境。
徐元平戮情剑忽出奇学,一招“孔雀开屏”撒出一片寒芒,逼退那红衣人,急急说道:
“姑娘请和在下联手拒敌。”
上官婉倩似已为王冠中两仪尺所震慑,听得徐元平一叫,立时移动身子,走了过去。
徐元平大发神威,剑势一变,戮情剑光华大盛,把王冠中两仪尺的招数,完全接了过来,使上官婉倩从容对付驼、矮二叟的双掌一笔。
这是一场惨烈异常的搏斗,争战之人又都是武林中一流高手,只见掌影纵横,剑光闪闪,铁拐啸风,笔芒点点,攻拒之势,奥妙引人。
上官婉倩摆脱两仪尺的威胁之后,手中双剑,展开了奇诡的变化,交错的剑芒,着着指袭驼、矮二叟的要害大穴。
转眼之间,双方已力搏五六十合。
徐元平逐渐的感到手中的戮情剑,沉重起来,心中暗暗忖道:王冠中的两仪尺,不但变化精奇,而且发出的吸引之力,愈来愈是强大,这般搏斗下去,决难持久,看来非先把此人击败,或是重伤在戮情剑下,才有取胜之望。心念一转,杀机忽生,长啸一声,摆脱铁拐,直向王冠中攻去。
王冠中突然感觉压力大增,戮情剑寒芒如雨,招招带着强凌的剑风,剑势雄浑,那丝丝的剑风,已使人有着抗拒不易之感。
上官婉倩双剑忽紧,把那红衣独腿大汉的铁拐招数,也接了过来。
她这一逞强,立时感受到强大的压力,那红衣独腿大汉铁拐招数,不但狠辣无比,而且劲道强猛无匹,上官婉倩一和铁拐相触,立时被震得手腕酸麻,长剑脱手欲飞,但她生性好强,暗运全身功力,咬牙苦拼,不肯示弱。
南海门的武功,本以诡辣见称,上官婉倩的武功,也是走的偏激诡辣之路,双方搏斗之间,凶险之象当真是触目惊心。
徐元平的剑招,刚好和几人相反,他把慧空大师口授易筋真经中三十六招降魔杖法,化作剑招施用,出手剑势,凌厉中不失正大,但奇奥处却又有着鬼神其测之妙。
王冠中的两仪尺,逐渐的被徐元平剑招克制。
那面蒙黑纱的紫衣少女,突然高声叫道:“大师兄快些施出咱南海门飞鹰十八式,要不然你支撑不过十个照面了,如若你完全陷入他剑招控制之下,再想反击,那就无能为力了。”
王冠中只觉自己空有一身武功,但却无法施展出来,似乎是每一个变化,都在对方剑势的控制之卜,常常被迫得中途撤招。
听得那紫衣少女喝叫之后,似是茅塞顿开,大喝一声,手中两仪尺突然一变,疾向徐元平前胸点左。
徐元平运足腕力,挥剑猛向两仪尺上扫去,他心知戮情剑锋芒足以削金,存心要把王冠中这神奇兵刃毁去。
哪知王冠中一尺击出之后,人随着凌空而起,两仪尺自然的避开了徐元平的剑势。
他轻功极高,一跃之势,足足飞起来两丈有余,悬空两个翻身,疾扑而下。
徐元平虽然连日和江湖高手相搏,但象这般猛恶的攻势,还是初见,不禁心头为之一骇,一时间想不出制敌之策,身躯横闪,避开三步。
王冠中双足微微一点实地,身躯二度飞起,巧妙的一翻,人已到了徐元平的身后,两仪尺探手下击,左掌同时发出了猛烈的劈空掌风。
徐元平抢得的先机,已完全失去,反而被入主动的袭击控制了局势。
王冠中凌空袭击,矫若游龙,而且招数愈变愈奇,四五个照面之后,徐元平已被迫得无法还手。只有静站原地,等待着王冠中攻势迫身,再设法应变拒敌。
忽听得一阵金铁大震,上官婉倩左手长剑,被那红衣独腿大汉手中铁拐震飞,银光闪动,飞山六七丈外。
倔强的上官婉倩,虽然震飞了一剑,但战志仍然高昂不灭,娇躯疾转,闪开了铁拐和矮叟胡一书的铁笔,右手长剑借机交到左手,探手入怀,摸出一把金针,玉腕一振,一蓬金雨,急射而出。
这一把金针,不下三四十支之多,在这等极近的距离之下,威势更足以慑人心魄,那红衣独腿大汉和驼、矮二叟,均被迫得纷纷仰身倒卧,以避金针。
上官婉倩借机会一提真气,娇躯凌空而起,右手单剑疾向王冠中追刺过去。
徐元平急急喝道:“使不得……”,余音未了,忽见王冠中高大的身躯在空中打了一个翻转,两仪尺疾快无比的反击过去。
上官婉倩疾刺过去的长剑,被两仪尺上强人的吸力一引,突然失了准头斜向一侧,王冠中左手一挥斜劈而下。
悬空交手,时间上更是差不得一毫一发,上官婉倩剑势受扰,全身完全暴露在对方掌势笼罩之下。眼见那急落而下的掌势,就要击中前胸,忽见一道青芒,电射而至。
原来徐元平一见上官婉倩的长剑被人引开,已知她要伤在王冠中手中,当下一提真气,驭剑而起,直向王冠中左臂斩去。
那飞鹰十八式,本是专门在空中相搏的招术,乃南海门独步武林的奇学之一,徐元平目睹形势危殆,只好不惜耗消真元之气,驭剑抢救上官婉倩。但他刚才一番动手之后,原来用作抗拒毒发的真气,大为损减,剧毒立时漫散内腑,使这剑道中最上乘的武功,威势减去甚多。
但这已使王冠中大为震骇了,急施一招“神鹰入云”,一抬头,身子忽然疚升三尺。
他应变虽然够快,但仍然感受剑风冷芒,掠面而过。
徐元平一剑逼开了王冠中,人却和上官婉倩—齐落着实地。
他虽然身负上乘武功,但因未习过那飞鹰十八式的空中换气之法,是以不能和王冠中一般在空中翻转自如,久停不落。
上官婉倩大险之后,仍然是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态,望着徐元平嫣然一笑,道:“你要不救我,这一次我非得受伤不可……”,忽然发觉他喘息甚重,脸上汗水如珠,滚滚而下,不禁大急,顾不得身处险境,急急接道:“你怎么啦?”
徐元平左手疾伸而出,说道:“闪开。”身子一侧,急掠而过。
只听一声闷哼,传入耳际,上官婉倩回眸一瞥,只见驼叟高大的身躯,横向一侧摔了过去。
显然,欧驼子是被徐元平掌势击中,但惊人的是这一掌打的无声无息,和那奇奥绝的手法,使人连看也未看清楚。
矮叟胡一书和那断腿红衣大汉,似是都被徐元平一击重创欧驼子所慑,同时呆在当地。
徐元平举手用衣袖拂拭一下头上的汗水,傲然说道:“哪一位不服气,但请出手,如若各位自知难以凭强使在下屈服,那就让出一条路来,放过这位姑娘。”
那红衣独腿大汉突然大喝一声,疾行而上,横抡手中铁拐,一招“朔风狂啸”拦腰扫去。
这一击威猛惊人,只看得上官婉倩替徐元平捏了一把冷汗。
但见徐元平身子一转,不退反进,疾如电奔般,疾欺而上,举手一掌,拍在那红衣独腿人汉左肩上。
这一击不但要身法快如星火,最重要的还是那个人的胆气。
那红衣独腿人汉突然大叫一声,整个的身躯,向后倒飞过去,摔出四五尺远。
徐元平神威凛凛地喝道:“哪一位有行胆上来试试?”
王冠中两仪尺平举胸前,缓步向前走来,一面肃容说道:“阁下的掌法,乃在下生平仅见的奇学,王某人有幸领教。”
徐元平道:“我本无伤人之心,但诸位却要这等苦苦相逼,迫我出手……”
白发萧萧的梅娘,突然一顿于中竹杖,喝道:“站住,你也接不了他的掌势,让我这老迈的人试他一试!”
忽听那紫衣少女娇弱无力的声音,由蒙面黑纱中传了出来,道:“梅娘,你用咱们南海门中‘无相气功’和‘倒海三式’对付他。”
王冠中凛然止步,退到一侧。
原来“无相神功”和“倒海三式”都是南海神叟生平绝学,王冠中投身南海门十余年,也不过只听师傅说过,现下听师妹忽然说了出来,自知难再勉强出手,只好退到一侧。
梅娘缓步逼进,竹杖着地有声。
这时,徐元平头上的汗水,更是滚如涌泉,全身的衣服,都为汗水湿透。
上官婉倩奔了上来,挡在徐元平前面,说道:“你已经很累,让我对付这老婆婆吧!”
梅娘冷笑一声,说道:“站开去。”举手一杖,缓缓击来。
上官婉倩举剑一封,架住了竹杖,正待用力把它强震开去,忽觉那竹杖上发出一股极强的劲道,上官婉倩怕仅剩的一剑再被对方震飞,全力握住不放。
但那竹杖上的力道,强大无比,上官婉倩全力握剑,竟然被连人带剑震拨一侧。
这是她生平之中,初次遇上内功如此强大的劲敌,不禁心神大震。
梅娘一杖震拨开上官婉倩,左手一挥,疾向徐元平劈了过去,口中冷厉地喝道:“小娃儿,先接我一记劈空掌试试,咱们再动手不迟。”
这时徐元平内腑的毒性,已然发作,自觉全身虚弱无力,但他生性好强,听得梅娘一激,竟然强提真力,硬接一击。
这一掌力道奇猛,徐元平但感全身受到强烈的一震,气血直向胸口翻动,耳际长鸣不绝,眼前金光乱闪,头重脚轻,再也站立不稳,仰面一跌,晕倒地上。
夜风吹飘起梅娘头上的白发,她冷若冰霜的脸上,闪掠过一抹杀机,竹杖一起,直向徐元平玄机要穴之上点去。
蓦地里白虹疚闪,一道剑光,电奔而到,剑杖相触,砰的一击脆响。
梅娘手中的竹杖,吃那疾奔而来的剑光架开,击在一块山石上,一块拳头大小的山石,应手而碎。
上官婉倩运足了全力,架开了梅娘竹杖,人已经累的有些喘息。
这位倔强的姑娘,接过白发萧萧的梅娘两杖之后,似是已自知无能相敌,并未借机抢先,垂下手中长剑,傲然说道:“你不能杀他!”
梅娘冷漠地一笑道:“为什么……”,但她却似突又恍然大悟地接道:“是啦!先把你杀了之后!再杀他!”一挫腕,收回竹杖,横抢欲击。
上官婉倩似未把生死大事放在心上,冷漠地说道:“我打你不过,你要杀死我,那自然十分容易,但你却未能是他的敌手……”,她微微一顿后,又道:“如是他未战得筋疲力尽,只怕你在百招之内,也无法伤得了他!”
梅娘一顿竹杖,人石三分,怒声说道:“他连我一掌也接不下,何以我打他不过?”
上官婉倩道:“这样搏斗不公平!”
梅娘厉声喝道:“讨死的利口丫头,哪里不公平了?”
上官婉倩镇静地说:“他未和你们动手之前,身上所中的剧毒,已经开始发作,连番苦战,早已不支,你在他力尽当儿,那自然是一击成功了。”
梅娘道:“就算如此,也不能证明老身不是他的敌手!”
上官婉倩冷然笑道:“你学过剑吗?”
梅娘道:“老身摘叶可以伤人,飞花可以杀敌,这一根竹杖已是多余,纵有利剑,也不屑用。”
上官婉倩听得火起,不觉摆起上官堡的小姐派头,娇吒道:“我问你懂不懂剑术,谁问你武功了?
梅娘倒是被她强不畏死的豪气所动,略一沉吟道:“老身一十八般兵器样样都能用得,何况用剑?”
上官婉倩道:“这就是了,最上乘的剑道,无非是驭剑伤敌,你自信能有此能力吗?”
梅娘微微一怔,道:“驭剑之术,老身虽然不会,但也伤我不了!”
上官婉倩道:“你的武功之高乃我生平所遇强敌中第一高人,但如说你能胜得他,只怕未必,在江湖上行走,凶险随时难免,你如果自信能够胜他,今宵不该伤他,七日后再来此地,好好的较量一场,那时,他体力已复,你们作一场公公平平的搏斗,胜者心安理得,败的也死而无怨!”
那久未出言的紫衣少女,突然冷冷地接道:“他既然已经毒侵内腑,你如何能让他活过七日?”
上官婉倩呆了一呆,道:“这个不用你管,我自会想办法替他解毒!”
紫衣少女冷笑道:“你不用遁词欺我,当今之世,除了我,无人能够救他,也无人敢于救他!”说着移步向前。
梅娘横跨两步,挡住了上官婉倩,替那紫衣少女让开一条路。
紫衣少女走近了徐元平,缓缓蹲下身子,轻掀蒙面黑纱一角,瞧了瞧徐元平的脸色,叹道:“剧毒己泛现于眉宇之间,难过今夜子时……”她仰起脸来,望望天色,接道:“他只有一个时辰好活了!”
上官婉倩虽然夸下了口,但她心中实无解救徐元平身受剧毒之能,听得这紫衣少女之言,心中大是焦急,但又不好意思开口向人询问,只好苦在心头。
那紫衣少女突然站起身,冷冷地对上官婉倩道:“你守在此地,等着他气绝吧!但有一件事,我要得到他的尸体,你只要能够答应,我们就立时撤退,等你确定他已经死了,尸体就交给我们带走。”
上官婉倩道:“你要他尸体何用?”
紫衣少女道:“谁也无法预料数日后的心情,也许我把他投在山谷中喂蛇,也许我把他暴放在山峰上让兀鹰分食……”,她轻轻叹一口气,道:“也许我会替他筑建一座很精巧坟墓,以收殓他的遗体!”
上官婉倩微—怔道:“你的心可算够得上毒辣二字,死不记仇,他人死了,你还要糟蹋他的尸体?”
紫衣少女娇声道:“你是他的什么人?竟然这样问我。”
上官婉倩脸上一热,忍羞答道:“我是他的朋友,怎么样?”
紫衣少女一阵脆笑道:“朋友?既非同出一师,又不沾亲带故,自认是他朋友,你也不觉害羞吗?”
她举手理一下吹乱的散发,接道:“再说他也未必会承认你是他的朋友。唉?自作多情的姑娘!”
上官婉倩生性好强,具有须眉之风,对那紫衣少女前儿句话,倒未放在心上;但后面两句话,却是深深的刺伤了她的芳心。
她凝目望着那卧仰在地上的徐元平,心中泛生起千万愁苦,暗暗想道:是啊!不知他承不承认我是他的朋友,如若此刻能够抒动,只要他轻微的一摇头,我立时将羞愧得无地自容。
全场中突然沉默下来,每人的心上,都如负重铅。
那紫衣少女忽然俯下身子,缓缓捡起了戮情剑,说道:“此剑虽然锋利无匹,但具有此剑之人,一生都得不到快乐,名剑如名花,孤芳自赏……”
上官婉倩突然抬起头来,喝道:“放下,不要碰他的东西。”
紫衣少女柔和地说道:“这是你们中原武林道上的传说,凡是具有此剑之人,—生都要寂寞孤单的度过,想来你一定知道这个传说了?”
上官婉倩道:“知道又怎么样?”
紫衣少女道:“知道了就最好不过,我用这柄剑刺入他的心中,这剑上沾了他的血,你再用这柄剑自绝一死,我就为你们建筑一座鸳鸯坟。墓碑上刻出你以身殉情的经过,劝世人永别妄图戮情宝剑,想那哄动之情,必然要超过孤独之墓。”
她的声音柔美中充满着幽幽哀怨的魅力,婉转的说来,字字扣人心弦,梦呓般轻诉,使人有着一种世界末日的感觉,似是天地间充满痛苦、死亡……
上官婉倩茫然叹息一声道:“你说的很有道理,一个人活上一百岁,也是难免—死。如若死了之后,能留给世人深长的怀念,那也算死的值得了。”
紫衣少女道:“你答应了?”
上官婉倩缓缓的向四周看了一眼,道:“在你们重重的包围之下,我想冲只怕也冲不出去。”
梅娘冷笑一声,道:“你倒是有点自知之明。”
紫衣少女恐梅娘冲撞之言,启发了她的求生之意,赶忙接道:“那我就杀他了。”
玉腕缓缓探下,直向徐元平前胸刺去。
上官婉倩幽幽的叹一口气,闭上双目。
这位杀人不眨眼的女剑客,忽然变的脆弱起来。
微弱的星光下,隐隐可见那紫衣少女皓腕颤抖,显然她内心正有着无比的惊惧和激动。
锋利的剑尖刺入了徐元平的前胸,一缕鲜血,泉水般直喷出来。
那紫衣少女娇啊一声,全身都急促的颤抖起来。
梅娘疾快的伸过了一只左手,握住了她纤巧的五指。
颤栗似是击—着强烈的感染,梅娘一和那紫衣少女手指相接,似是突然被人在她前胸击了一拳,全身也为之激剧一震。
原来那紫衣少女手掌纤指,冷若冰石。
梅娘惊呼了一声道:“孩子,你怎么了?”
那紫衣少女紧紧反抓着梅娘的手腕,叫道:“梅娘,我刺错了地方吗?”
两人同时开口,谁也没有听清楚对方说的是什么?
上官婉倩霍然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的是那一缕喷射鲜血,她愕然的一声惊叹,重又闭上了双目。
那紫衣少女吃力的拿起垂下的右腕,举动之间,有如负重千斤,她迅快的退后了两步,全身依偎入梅娘的怀中,当的一声,戮情剑跌落在石地上。
工冠中、驼、矮二叟,以及那缺了一条腿的红衣大汉,脸色都十分沉重,八道目光,怔怔的盯注在徐元平的脸上,肃然的神情中,流现出一股轻淡的感伤。似乎对才华横溢,豪气干云的徐元平,默致着歉疚和惋惜。
沉默延续了一盏热茶工夫,呼啸的山风中,飘传过来了一个沉重声音,道:“倩儿,倩儿……”,这声音似是由老远处飘传而来,但入耳字音,却是清晰异常。显然,这人有着深厚的内劲。
上官婉倩迅快的捡起地上的戮情剑,对准前胸。
那锋利芒刃,切金断玉,上官婉倩只需一用力,戮情剑立时将刺入前胸。
只听那呼唤倩儿的声音,愈来愈凄凉,在黝暗黑夜里,呼啸的山风中,更显得声动心弦,亲情似海。
上官婉倩目光一瞥那紫衣少女,幽幽说道:“我爹爹在呼唤我,让我见爹爹一面,再死好吗?”
紫衣少女凄凉的说道:“亲情深重,你见了爹爹之面,如何还能够死呢……”
她望了仰卧在地上的徐元平一眼,叹道:“只怕他的尸骨,就要凉了,你如不愿意死,我们就收去他的尸体了。”
上官婉倩黯然说道:“我答应了,决不会变,见上我爹爹一面后,立刻就死!”
呼啸而过的山风,此刻似乎突地减轻了风势,变得有如九月时节,楼头怨妇足下的秋风一般萧索、幽怨而凄清……
这萧索、幽怨而凄清的微风,一丝丝,一缕缕,将她幽怨而凄清的语声,飘送到远方。
紫衣少女木然而立,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她的话似的,她轻移莲步,走到徐元平身侧,缓缓俯下身来,拉起徐元平的一只手掌。
只见她十指纤纤,缓缓将徐元平手掌握了起来,她春葱般的玉指,虽然早已轻轻颤抖了起来,但此时此刻,却无一人觉察。
只听她幽幽叹息了一声,仰面向天,缓缓道:“想不到霎眼之间,他手掌便已冰冷了。”
刹那之间,她只觉心弦倏静,万念齐灰,仰天一叹,道:“苍天……你竟然真的教他就这样平平淡淡的死去了吗?”
徐元平的手掌果已冰冰冷冷,她就似握着一片晶莹的寒玉一样。
紫衣少女却轻轻一笑道:“毒已入血,命已垂危,他即使早一个时辰死了,又有什么可以值得惊异和惋惜之处呢?”
上官婉倩霍然长身而起,目光垂落,满含怨毒地望着她,右腕微抬,寒光一闪,疾向紫衣少女刺去。
梅娘突地轻叱一声:“你要做什么?”身形闪处,已至上官婉倩身侧一尺左右,只要上官婉倩剑光再进一寸,梅娘掌中那一根多节的竹杖,便立刻会点到她的重穴之上。
哪知上官婉倩眼神却已突地黯淡起来,根本没有觉到梅娘的竹杖已触及她的罗衫。
她只是轻叹—声,缩回长剑向徐元平黯然瞧了一眼,幽幽道:“你死了,很好……”,剑光一转,回刺自己的咽喉。
就在这刹那之间,夜色中突地如飞奔来一条人影,大喝道:“倩儿,倩儿,是你在说话吗?”
上官婉倩语声未落,这人影已闪电般掠来,身形之迅快,有如苍鹰束翼而下,神龙自天而降。
森森的寒芒,已触及上官婉倩的肌肉,她脑中空空洞洞,一心一意只是想死,直待那慈爱的呼唤,传入耳际,晕迷的神智,忽然一清。
但见一个花白长须,身躯高大的黑衣人,站在她身前的两尺开外,星光下,只见他满含着两眶泪水,一脸愁苦神情,黯然说道:“倩儿,你受了委屈吗?”
他深知这位刚愎倔强的女儿,从小在娇纵之中长大,对些微委曲,也是难以忍受,看她要横剑自刎,便认是受了极大的羞辱,才这般痛不欲生。
上官婉倩凄凉一笑,道:“爹爹半生宠爱女儿,恕女儿不能尽孝膝前了……”
上宫嵩心头一震,大声喝道:“倩儿!”这两个字,几乎用尽了他生平之力,声音凄厉,高拔云霄,深夜之中,空谷传音,满山尽都是呼唤倩儿的回应之声。
上官婉倩听那震耳欲聋的情儿呼叫声中,充满着无比的慈爱,无比的感伤,心中忽然一清,叫了一声:“爹爹……”,两行清泪,已夺眶而山。
她心中很明白自己在父亲心中,所占的地位极重,眼看着年迈苍苍的老父,热泪滚下双颊,实不再忍伤害老父之心,缓缓的垂下了手中的戮情剑,幽幽说道:“爹爹就只当没有生我这个不孝的女儿吧!”
上官嵩目光迅快的环扫了一周,道:“可是这些人欺侮你么?”
上官婉倩摇摇头,道:“是我答应了人家,非死不可。”
上官嵩微微一怔,道:“生死之事,也可以随便答应的吗?”
上官婉倩道:“事已至此,悔亦无法了。”
上官嵩凄然说道:“你不念老父惦念你死后的伤悲,也该想想你那半身瘫痪的老娘,如若知你死讯,她还能不能独生人世……”
他长长叹息一声,接道:“倩儿!为父一生之中,从来言无不践,我自是不愿让我的女儿反复无常,如若他们依武功杀了你,我这做父亲的纵然痛断肝肠,那也是无话可说。他们巧言骗你自刎而死,算不得光明正大的行径,纵有承诺,也不必一定遵守……”
梅娘突然一顿手中竹杖,厉声接道:“我们不过是念她年幼无知,才让她自绝一死,纵不自绝,也一样难逃死亡之运!”
上官嵩冷笑一声,道:“鹿死谁手,还难预料,且先莫大言不惭……”,转眼望着上官婉倩接道:“倩儿,过来,咱们父女联手斗斗南海门……”
梅娘突然一顿手中竹杖,冷冷说道:“你们父女之情,这等深重,老身就成全你们了。”
举手一杖,疾向上官嵩劈了过去。
上官嵩冷笑一声,横里闪开三步,避开了梅娘一击。
梅娘手腕一转,那纵击而下的竹杖,忽的变成横击之势,拦腰扫去。
上官嵩暗暗一惊,忖道:好快手法。刷的一声,肩上的长剑出鞘。
正待用剑封架梅娘的杖,哪知梅娘手腕一挫,突然又把竹杖收了回去。两道目光一瞥那紫衣少女,冷冷对上官嵩道:“过来,咱们找处空旷地方动手,你只要能够接下老身二十招,立时放你们父女走!”
上官嵩掂了掂手中长剑,沉吟不语,心中却暗暗想道:倩儿平常刚愎任性,勇猛绝伦,纵然遇上了强敌,也是从不畏缩,看她神定气闲,并无刚刚和人力搏之像,不知何故,却要横剑自绝。
他只管用心推想,根本未听到梅娘说的什么。
王冠中一挥两仪尺,恭恭敬敬对梅娘说道:“老前辈请休息片刻,让晚辈先试他一阵如何?”
梅娘冷冷望了王冠中一眼,沉吟不语。
原来上官嵩闪避梅娘的杖势,退到了那紫衣少女的身侧,只要一挥剑,一举手,立时可把那紫衣少女伤在手下。
王冠中似是也惊觉到了师妹所处的险境,不敢贸然出手,重重咳了一声,道:“在下久闻上官堡主的武功,高出杨家、查家二位堡主,心慕已久,快请过来这片空旷之处,咱们好好较量一下。”
上官嵩久走江湖,何等老辣,心中忽然一动,暗道:他们能逼死我的女儿,让她横剑自绝,不知何以对我这般客气起来?目光转动,只见那紫衣少女垂首而立,竟似不知自己在她身侧。
她面上垂着黑纱,无法看清楚她的神色,但看她站的角度,似是正把目光投注徐元平的脸上,不禁心中一动,暗道:她这般呆呆的站着,不知在想什么心事?
忖思之间,忽见那卧在地上的徐元平,身体蠕动了一下。
紫衣少女长长吁了一口气,缓缓坐了下去,举手对上官婉倩一招,道:“快坐下来,听我吩咐,迫出他身上毒血……”
上官婉倩微一犹豫,但却依言坐了下去。
双方紧张的形势,因那紫衣少女一句话,登时松懈下来。所有的目光,都投注在两人的身上。
王冠中听师妹口风,似乎徐元平大有回生之望,心中百感交集,也不知是喜是愁。
他深知师妹的聪明,世无伦比,她精研医道,术绝尘寰,决不会随口而言。
他仰脸望望天色,默然不语,对徐元平的复生,他有着极矛盾的心情,既觉着这样一位武林奇葩真的死去了,实在大为可惜,又觉着如不能此刻把他置于死地,再过上几年岁月,武林之世,只怕难有与他匹敌之人……
这矛盾的心情,使他对徐元平的生死,看的十分重大,只觉得这人的生死,关系整个武林的劫运。
上官婉倩蹲下了身子之后,望着那紫衣少女一眼,道:“我要怎么帮忙?”
紫衣少女说道:“你用左手按在他前胸的玄机穴上,右手运集真力,迫他行血畅流。”
上官婉倩两道目光,缓缓由徐元平脸上扫过,凝注在他右胸的伤口之处,说道:“他现在死了呢?还是活着?”
紫衣少女道:“一息仅存,心脉未停。”
上官婉倩道:“那是还活着了?”
紫衣少女道:“还没有完全绝气,但已距死亡不远,一盏热茶工夫之内,要迫出他身上部分毒血,然后再闭他的穴道,这些事必须在最短时间内完成,如若拖延过久,他失血而死,纵有起死回生的灵丹,也无法救得他活了。”
上官婉倩道:“那你为什么要刺了他一剑呢?如若不是你刺他一剑,也不会这样危险了。”
她口中虽在抱怨,但双手却依照那紫衣少女的吩咐,左掌按在徐元平玄机穴上,暗中运气,畅和他的血脉。
紫衣少女轻轻掀起蒙面黑纱一角,望望徐元平的伤口,叹息一声,道:“如若不是我刺他一剑,现在已经没有救了!”
上官婉倩一运气催动他血脉之后,徐元平本已缓和出血的伤口,突然又泉涌而出。
看到那喷射热血,上官婉倩心中忽然泛起无比的感伤,抬头望了那紫衣少女,幽幽说道:
“你可是存心要我亲手弄死他吗?”
紫衣少女道:“如若他真的死了,我就烧光这世间流传的医书……”
她微微一顿又道:“是咱们两个人弄死了他!”
上官婉倩道:“关我什么事呢?是你杀了他!”
紫衣少女冷笑一声,不再答理上官婉倩,静静望着上官婉倩迫出徐元平身上毒血的情形。
这时,徐元平半身衣服尽为鲜血湿透,望去使人侧然。
上官婉倩目睹其情,心头泛起无比的凄凉,纤纤十指,也开始剧烈的颤抖。
她抬头望了那紫衣少女一眼,问道:“怎么样了?”
紫衣少女默然不语,似是根本没有听到上官婉倩的话。
又过了一盏热茶工夫,徐元平的身躯突然抖动了一下。
上官婉倩停下右手,忍声喝道:“怎么样了,你可是要我用内力逼出他身上所有的血吗?”
紫衣少女冷冷说道:“稍安勿躁,要你停手时,我自然招呼你。”
上官婉倩心中虽是大感忿慨,但两只手却不自主地又动作起来。
徐元平身上存血,似已被上官婉倩催运内力迫出将尽,伤口的涌血,变成了眼泪一般,点点滴出。
紫衣少女长长吁一口气,道:“好啦!”
上官婉倩应声运指,连点徐元平四处穴道。
紫衣少女不待上官婉倩再问,抢先说道:“现在,他身上毒血已将放尽,只要再服一些祛毒的药物,养息一阵,就慢慢好了!”
上官婉倩忽道:“我看他是难再活下去了,一个人身上的存血,被放将尽,哪里还能活得下去。”
紫衣少女缓缓站起身来,蒙面黑纱,在山风之中微微飘动着,莲步轻移,向前走去,神态从容,由上官嵩身前走过。
上官嵩手横着沉重的银剑,环目一扫四周,低声喝道:“站住。”话出口,人也同时跃奔过去,银剑一举,横在那紫衣少女后背的命门穴上。
在他喝声出口的同时,梅娘、王冠中和那红衣缺腿大汉,同时发动,疾向上官嵩行了过去。
几人去势虽快,但仍然慢了一步,他们尚未欺近,上官嵩闪动着寒光的剑尖,已抵在紫衣少女背心之上。
梅娘首先倒跃而退,厉声喝道:“快退回去。”
王冠中和那红衣缺腿大汉,应声而退,跃落原位。
上官嵩仰脸一阵长笑,伸手一把抓住了那紫衣少女的左腕。
他出手用力甚大,但听娇嗯一声,疼得那紫衣少女全身打了两个寒颤。
梅娘尖声喝道:“不要伤着她……”
上官嵩沉声喝道:“你们胆敢向前逼近一步,我就立时把她伤毙剑下!”
那红衣缺腿大汉暴急地叫道:“动了我师妹一根头发,你们父女就别望生离此地。”
上官嵩虎目圆睁,冷然说道:“老夫杀了她又能怎样?”
那红衣缺腿大汉,呆了一呆,不知如何回答。
王冠中轻轻咳了一声,说道:“上官堡主,有什么话说,尽管请讲。我们力所能及,无不答应。”
显然,这紫衣少女陷落人手,已使南海门气焰尽消。
梅娘竹杖一顿,长叹说道:“老身向不轻作承诺,今宵破例答应你们……”
上官嵩冷笑一声,接道:“上官嵩生平从不求人。”
梅娘突然一晃双肩,疾快无比的欺到了上官婉倩的身侧,探手一抓,扣住了上官婉倩的右腕脉门。
上官婉倩正低头望着徐元平放血后的反应,全神贯注,对身外之事,浑似不觉。
直待梅娘抓了她的手腕,她才似霍然警觉,但也只谈淡的回顾梅娘一眼,冷冷地问道:
“干什么?”
梅娘暗运功力,但却蓄劲五指不发,冷冷地说道:“要你爹爹松了姹儿,我就放开你的脉穴。”
上官婉倩道:“谁是姹儿……”目光转处,只见上官嵩正扣着那紫衣少女的手腕,接道:
“就是那紫衣少女吗?”
梅娘道:“不错,快要你爹爹放了她!”
上官嵩纵然长笑,道:“如果老夫不放呢?”
梅娘道:“我就先杀了你的女儿!”
上官嵩道:“这紫衣女娃儿还要不要命?”
紫衣少女突然插口说道:“不要紧,你决然杀我不死,不信你就试试!”
上官嵩奇道:“什么?我杀不死你?”
紫衣少女道:“你手中有的是兵刃,不妨试试看呢!”
梅娘凄然说道:“姹儿,你发了疯吗?”
紫衣少女娇声笑道:“我不是好好的嘛!”
梅娘道:“生死大事,岂是儿戏?你怎可以让他试呢?”
紫衣少女笑道:“他要是听了我的话,一剑把我杀死,你们不是可以慢慢的摆布他女儿了吗?”
上官嵩听得心头一震道:“老夫是何等之人,岂肯上你这个丫头的当!哼!他们如何整治我的女儿,我就如何对你!”
这几句话问答之中,已充分流露出这个被人扣制着脉穴的姑娘的死亡,都足以使对方亲人们肝肠痛碎。
但也说明了,只要梅娘不加害上官婉倩,上官嵩也决不致加害紫衣少女的性命。
王冠中沉吟了一阵,道:“上官堡主请再多考虑一下,最多你只有一击的时间,一击不中,就再无下手的机会了,但是我们有足够的时间,从容不迫的摆布你的女儿!凌剐碎割,而且还要让你亲眼看着!”
上官嵩目光扫了四周一眼,冷冷答道:“我手中这柄银剑,有二十四斤之重,天下可用之剑大概无出我这银剑重量之右了,它伴我三十年江湖行踪,从未有人在我银剑击中下,逃得性命……”
忽听上官婉倩叫道:“姹儿,姹儿,快些过来!”
那紫衣少女回过脸去,说道:“你叫哪个?”
上官婉倩道:“叫你呀!你不是叫姹儿吗?”
紫衣少女道:“谁告诉你的?”
上官婉倩回头望了梅娘一眼,道:“这位老婆婆叫你,我听到了,没有人告诉我。”
紫衣少女举步欲行,但手腕被上官嵩紧紧捏住,难以摆脱。
上官婉倩低沉凄凉地叫道:“爹爹放开她吧!”
上官嵩道:“放开了她,只怕咱们父女,今宵就难以逃得……”
上官婉倩叹道:“生死有命,爹爹不用放在心上,我求你放开她。”
上官嵩缓缓垂下银剑,松开五指,道:“你走吧!”
紫衣少女活动了一下左腕,缓步向上官婉倩行去。
上官嵩银剑一挥道:“你们现在已无顾忌,哪一个先和老夫动手?”摇挥一下手中银剑,凝神而立。
那红衣缺腿大汉一顿铁拐,纵身欲上,却被王冠中一横两仪尺拦住了去路,低声喝道:
“二弟不可莽撞出手。”
只见那紫衣少女走到上官婉倩身边,牵着她一只手,一同坐了下去。
梅娘微一犹豫,自行放开了上官婉倩的右腕。
上官婉倩目光投注在徐元平身上,说道:“他刚才又挣动了一下……”
紫衣少女接道:“你一定要救他吗?”
上官婉倩点点头,道:“他一直认为我逼他服下毒药,我要把他救括,告诉他我没有对他用毒。”
紫衣少女叹道:“好吧!我答应你,但我一生从不愿吃一点亏,我救了他,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上官婉倩道:“什么条件?”
紫衣少女道:“说来容易,做去难,只怕你难以信守。”
上官婉倩道:“只要我力能所及,无不答应。你不用卖关子,快些说吧!”
紫衣少女道:“我一生做事,从不愿陷人绝境……”,说话问,探手入怀,摸出一只羊脂般的玉瓶,接道:“这瓶中是我们南海门的腐心神丹,服下之后,七日之内,腐心剧毒,即将深入内脏……”
上官嵩只听得虎目圆睁,怒声喝道:“什么?你要我女儿服用这等绝毒的药物吗?”
紫衣少女冷冷地接道:“我要是有心让她服用,也不会对她说明了。如若我说这瓶中药物,是我们南海门中灵丹,服用后,能够延年益寿,增长内力,不知你信是不信?”
上官嵩轻轻咳了一声,道:“这个,这个……自然是不信。”
紫衣少女道:“我说出了这瓶中是绝毒的腐心毒丹,如若你的女儿自愿服用,自是不干我事。”
上官婉倩道:“你一直说下去吧!我倒要见识一下你用什么方法,能让我甘愿服此毒丹。”
紫衣少女道:“事情很简单,你要我救他性命,就得答应我一个条件,但我不愿使你觉得太为难,因此提出两个难题由你自己选择一个……”
上官婉倩道:“第一个是要我服下腐心神丹了?不用再说啦!你说说另外一个吧!”
紫农少女道:“另一个更简单,只要你立下重誓,他的伤势好了之后,你不和他说一句话,也不许帮他一件事,就成啦!”
上官嵩高声接道:“这很容易,倩儿快答应吧!”
上官婉倩幽怨地望了老父一眼,轻轻叹息一声,问道:“服下这腐心神丹之后,不知还能活多久?”
紫衣少女道:“不要紧,只要你能按时服用解药,三五年也死不了,但如不服解药,七日内五脏六腑腐烂而死,我可以先给你三粒解药,每日服用一粒。”
上官婉倩沉吟了一阵,道:“我就试试你们南海腐心神丹。”
紫衣少女娇笑道:“那很好。”伸手取过玉瓶,打开瓶塞,倒出一粒绿色的丹丸,道:
“你吃下去,我立刻就动手救他,一顿饭工夫之内,我可以使他复生。”
上官婉倩接着毒丹,两滴热泪滚下双颊,幽幽说道:“爹爹,我知道这选择将伤到爹爹之心,但望爹爹原谅你的不孝女儿了。”
上官嵩早已激动得全身抖动,颤声说道:“孩子,你可是发了疯么?”
上官婉倩淡淡一笑,举手把一粒腐心毒丹,投入口中。
紫衣少女道:“此丹绝毒,人口后就化成溶液,毒随血行,侵入肺腑,你如妄想把它藏入口中,那可是自找苦吃……”
上官婉倩怒道:“你不必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早已咽下去了,不信你瞧瞧看!”
说完,果然自行张开了樱口。
紫衣少女又探手入怀,摸出了一个碧玉瓶子,倒出来四粒白色的丹丸,说:“你倒是很守信用,这三粒解毒灵丹,你要好好收存着,十二个时辰后服用一粒,此后每隔一个月,再服一颗,三粒灵丹可保你三月无恙。”
上官嵩一颗心随着女儿服用下的毒丹,直向下面沉去,过度的激动和伤痛,使他的手足瘫软,近在咫尺,竟然无法及时抢夺下女儿手中毒丹。
在他想来,上官婉倩不致任性到明知那丹药绝毒无比,赌气服用却未曾料到她竟然真的把一粒毒丹服下。
那紫衣少女似是也被上官婉倩服下毒丹的豪情所慑,轻轻叹息一声,伏下身子,迅快的扶起徐元平左肩,低声对上官婉倩道:“你快把你手中那白色的丹丸,给他服用一粒。”
上官婉倩依言施为,捏开徐元平的牙关,把一粒白色丹丸,投入了徐元平的口中。
紫衣少女低声说道:“听我吩咐,推拿他身上穴道。”
上官婉倩瞪了那紫衣少女一眼,道:“有一天我总要把你斩死剑下!”
紫衣少女娇脆的一笑,道:“此后岁月,你将尝试到奇毒腐心之苦,自顾不暇,哪里还会有时间记恨于我……”
她徽微一顿,又道:“现在快推拿他项间‘天窗’、‘廉泉’二穴。”
上官婉倩依言,双手各按二穴,开始推拿。
紫衣少女低声说道:“每穴推拿十次,移到‘缺盆’、‘气舍’二穴之上。”
那紫衣少女不停口述,上官婉倩依言施为,片刻之间,又连续推了徐元平“中府”、“神藏”、“步库”、“大包”、“承满”、“太乙”、“天枢”、“行门”八处大穴。”
上官嵩经过一阵调息,激动的心情,逐渐的平复下来,突然一上步,把手中二十四斤的银剑,架在紫衣少女颈上。
上官婉倩低声说道:“爹爹,别伤了她!”
紫衣少女头也不转地冷冷说道:“杀了我,你将亲眼看到他女儿,身受那剧毒腐心之苦,七日夜呻吟不绝,声声断肠……”
说完,突然举起双掌,重重的击在徐元平前胸之上。
她这两掌似是用力极猛,击在徐元平前胸之后,徐元平突然睁开了双目,挺身而起。
紫衣少女迅快的站了起来,举步欲行。
上官嵩银剑微—加力,硬把那紫衣少女举步欲行的娇躯,重又按坐在地上。
一个念头,闪电般由上官嵩脑际掠过,暗暗忖道:此女娇嫩的有如平常之人,只要我微一用力,她就似承受不住,难道她不会武功吗?但她口述人身要穴,如数家珍一般,不像毫无武学基础之人。
他在忖思之间,白发苍苍的梅娘,却悄无声息的举手按在上官婉倩的背心之上。
上官嵩目光一瞥,冷然说道:“你如伤了我女儿寸肤一发,我立时把这女娃儿斩毙剑下。”
梅娘道:“我只要微一加力,即把你女儿心脉震的寸寸断裂。”
上官嵩道:“她服用了剧毒之药,难以活过三月……”
徐元平左手按在胸肋问的伤口之上,右手一探,捡起了地上的戮情剑,手腕一抖,疾向上官嵩右腕脉门点去。
他出手既快,上官嵩又在毫无防备之下,想也来不及想,本能的一松银剑,避开右腕要穴。
徐元平原未存心伤他,右腕一抬,不容那银剑落地,已把它踢飞起来。
但见银芒一闪,长剑直向梅娘飞击过去。
梅娘冷哼一声,举起手中竹杖啪的一声,击在那疾飞而来的银剑之上,二十四斤重的银剑,登时被击的横向一侧飞去。
上官婉倩已觉出那按在后背“命门穴”上的手掌,蓄蕴着强大的暗劲,只要自己一挣动,势必将启动她的杀机,是以在梅娘掌势未离开她命门穴前,不敢移动一步。
徐元平一击之下,见梅娘仍未移开按在上官婉倩要穴的左掌,立时挥剑欺上,连出三招。
但见青芒闪闪,逼的梅娘连退两步,左掌也被迫移离了上官婉倩的命门穴。
上官婉倩借势一跃,飞落在父亲身侧。
梅娘厉笑一声,喝道:“你要讨死?”竹杖横里扫击出去。
徐元平仰身疾迟,跃开八尺。
他在重伤之后,全身存血放至将尽之时,虽有着精深的内功,体力亦极衰弱,刚才一鼓作气,大振余勇,救了二女,眼下二女脱险,振起的精神,随之溃散,双脚着地不稳,跌个仰面朝天。
梅娘举起竹杖,放在他“玄机”要穴之上,满脸愤怒杀机,但却蓄劲不发。
她早已看出那紫衣少女对这位英拔不群,气度豪硬的少年,有着一种恨于置之死地,怜爱重于性命的奇怪感情。她不知一旦杀死此人之后,会给那紫衣少女如何一种刺激?她天赋的绝世才华,使任何人都无法预测她的感情变化。
只听上官婉倩高声叫道:“他重伤未复,体力衰弱,任何人在这一段时光中都可以把他杀死。你乘人之危杀了他,算不得什么英雄。”
这时,王冠中和红衣缺腿大汉,早已跃落到那紫衣少女的身侧,分立左右相护。
只听那紫衣少女清亮的娇笑之声,响荡在耳际,接道:“梅娘,不要杀他,放他去吧!”
梅娘一提竹杖,缓步退开。
徐元平左手按住伤口,右手撑地坐起,捡起了戮情剑,目光环扫了四周一眼,缓步向前行去。
他没有向谁道谢,脸上是一片冷寂的神色,既无惜恋,也无怨愤。
他漠视生死,也忍得下痛苦。
夜色中,只见他摇动的背影,逐渐的远去。
谁都看得出来,他在用着全力挣扎而行,他有着无比的坚强,不愿在任何人面前示弱,他也有着无比的寂寞,没有一个人问他的伤势如何,说几句慰藉之言。
一阵强厉的山风吹来,飘起那紫衣少女蒙面的黑纱,但她却浑如不觉。
王冠中迅快的伸出右手,接下她蒙面的黑纱,轻说道:“山夜风凉,师妹身体要紧,咱们早些回去吧!”
紫衣少女如梦初醒般,长长的吁一口气,说道:“当真是一条硬汉……”,一滴热泪,滴在王冠中手背上。
王冠中如受重击,全身一颤,低声说道:“咱们该回去了。”
忽听上官婉倩尖声叫道:“等等我……”,放腿向徐元平去路上疾追过去。
紫衣少女急急叫道:“他走不远,快站住,我有话说!”
梅娘应声出手,竹杖一横,拦住了上官婉倩的去路。
上官婉倩心急如焚,一见竹杖拦路,立时横向一侧跃去。
但梅娘身法何等迅快,哪还容她绕过竹杖,当下右手暗运内力,硬把上官婉倩向前行进的娇躯拉后数尺,冷冷说道:“我如存心杀你,这一击已把你立毙杖下了。”
只听那紫衣少女柔声说道:“上官姑娘,等一等,我有话要对你说。”
上官婉倩回头怒道:“什么话说?”
紫衣少女缓步走了过来,低声间道:“你追他干什么呢?他身上余毒未清,活不过多久时光了,你要给他送葬吗?”
上官婉倩道:“你这人毒如蛇蝎,不要你管!”
紫衣少女道:“不错,我要把他摆布的求生不能,求死不成,让他多受几年折磨,因此,还不能让他就这样死去,这里有一个药方,你带着去吧!”
上官婉倩道:“什么药方?”
紫衣少女道:“一面清除他身上余毒,一面却让另一类慢的毒性,逐渐侵入他的肌肤之中……”
上官婉情接道:“哼!这有什么用呢?”
紫衣少女笑道:“这叫做前门逐虎,后门引狼……”
上官婉倩道:“我不要听啦!”转身欲去。
紫衣少女突然提高了声音,道:“我这药方虽然暗蕴奇毒,但那药性缓慢,两三年后,才能发作,如他不服此药,身上剧毒余力,三日内可要他的性命,两害相权取其轻,还是服我的药好。”
上官婉倩怔了一怔,暗道:“是啊,药虽含毒,但可延长他的性命,何况那药性发作要两三年后呢?在这段时日中,尽可遍寻天下名医求治……
只听那紫衣少女笑道:“你不用多用心机了,你只不过有三个月可活,你毒发身死在他之前,如若妄想他求医疗治,岂不是替人作嫁?”
上官婉倩怒声接道:“你说的什么话?我听不懂。”
紫衣少女笑道:“鬼谷二娇,和他日久相处,情愫早生,你如千辛万苦的帮他求访名医,疗好毒伤,但自己却难过三月大限,这又问苦呢?”
上官婉倩道:“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恨他,他确实是一位诚厚的君子,滔滔人世,他这样的人,绝无仅有,唉!我过去也和你一般的恨他,有过之而无不及,日日夜夜我都在想着如何能把他伤在剑下,如何当着天下英雄之面,把他羞辱一场……”
紫衣少女摇手阻止再说下去,探手从怀中取出一方白色绢帕,轻声说道:“你可有画眉黛笔,借我用用?”
上官婉倩道:“我从不描眉涂粉,哪来黛笔?”
紫衣少女缓步走近那余烬未熄的野火旁边,伸手取过一枝尚未燃完的枯枝,随手在那白绢上写下药方交给上官婉倩说道:“我已把话说的很清楚,信不信在你了。”
上官婉倩不自主的接过绢帕,抬头看去,只见爹爹正和那施用两仪尺的大汉,打的难解难分 不禁一颦秀眉。
紫衣少女急急说道:“你爹爹如脱开身,定然不让你相陪着,一个余毒未清,命在旦夕的人结伴而行,必将全力阻止于你,趁此机会,快些去吧……”
上官婉倩道:“你们人多,我爹爹武功再高,也不是你们的敌手。”
紫衣少女笑道:“单是梅娘一人,你爹爹也打她不过,你该明自我这话,并非危言耸听,你只管放心的跟他走吧!我保证决不让你爹爹受到毫发之伤……”
上官婉倩忽然流下泪来,说道:“我和爹爹一别,只怕今生今世,再无见面之日。”
紫衣少女道:“看你的面相,决不是早天之人,也许你们能访得名医,援手相助,解去你们身上之毒,纵然事与愿违,也不妨事,反正你还有近百日的时光好恬,等他伤势好了之后,你再回甘南上官堡,见你爹爹一面,也不会迟,你去之后,我会告诉你爹爹,不让他追寻你的行踪,要他早回上官堡去等你。”
她的声音柔和无比,可是字字句句,都使人有着凛然不安的感觉,但又无话可驳,只觉除了照她吩咐去做之外,别无良策。
上官婉倩长长吁一口气,道:“我剑下杀死之人,已然难计其数,不知为什么不能杀你……”
紫衣少女道:“这其中道理博深,一言难尽。你一直没有杀我的机会,虽然你只要举手之劳;但在那举手之前,你的心志,已然被我征服控制……”,说至此处,突然向后退了两步,双手捧着前胸,接道:“快些去吧!他体力未复,万一跌入了山涧之中,势必被摔个粉身碎骨不可。”
上官婉倩举手抹去脸上泪痕,道:“我爹爹的安危有劳你了。如若我三月后还能不死,定当补报此番情意。”
紫衣少女笑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谁知道咱们这次分手后,日后还能不能相见?他已经去远了,你快些去吧!”
上官婉倩长长叹息一声,欲言又止,转身直向徐元平去路追了上去。
紫衣少女望着她背影去远,放声大笑一阵,缓步走了回来,高声说道:“大师兄快停下手,我有话要说。”
王冠中两仪尺急施一招“暴雨梨花”,两仪尺化成一片光影,逼得上官嵩向后退了两步,借势一跃,横出五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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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钗盟 第三十一回 生死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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