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烈冷如冰,道:“是陆一瓢,我可说错?”
梁忠山讶道:“是他?这人声名很好啊!”
裴夫人瞪他一眼,道:“难道我的声名不好?”
梁忠山汉口气,道:“老奴绝无此意。”
阿烈道:
“若要盗名欺世,何难之有?裴夫人。我恐怕得杀你才行了。”
裴夫人看看事到如今,也用不着多扯了,当下问道:“你办得到么?”
阿烈道:“你自己说过,世上没有绝对不行的事。”
裴夫人现出警戒的神色。道:
“我劝你还是多想一想的好,免得一旦拼上,我也留不住手了。”
她停歇一下,又道:
“况且你还须我的指点。才能练成化血武功,你难道不学了?”
阿烈点点头,道:
“不学啦!假如我让你帮助我,大丈夫虽受点水之恩,亦当涌泉以报,叫我如何还能杀你。”
裴夫人道:“这话真教人敬重,可惜你太不会权衡轻重利害了。”
阿烈道:
“咱们未动手之前,总算尚有一点说话的余地,我想问你一句话,只不知你肯不肯回答我?”
裴夫人道:“什么话?”
阿烈道:“这话只怕你不愿回答。”
裴夫人道:“那么,你还问不问呢?”
阿烈道:“当然要问。”
他站起来,双手按住桌面,一面伸手把油灯的灯罩拿下来,一面道:
“灯光太暗了,我看不清楚你的面容。”
说时,已开始挑起灯蕊,使灯光明亮一些。
他回头望了裴夫人一眼,顺手把灯罩放加灯盏上。
房间中充满了油灯燃烧的味道,阿烈道:
“裴夫人,请问你自从施展血羽檄以来,已用此杀过多少人?”
裴夫人在心中迅快研究这句话的含意,道:
“假如你真是查若云的儿子,我杀一千个也没相干。反过来说,只有你不是查家之人,才对此耿耿于怀。”
她冷冷一笑,又道:
“尤其是你与这些被杀之人有关的话,更是如此。阿坤,我这话对不对?”
梁忠山道:
“话是不错,但他的的确确是查大爷的亲生骨肉,绝无虚假。”
阿烈道:
“裴夫人,如若咱们最后不免拼个生死,则我是不是查家之人,已无关重要,你不肯赐复我的询问?”
裴夫人一听果然有理,当下道:“一共二十多个。”
阿烈道:“你可计算得出最准确的数目?”
裴夫人道:“一共廿十六个。”
阿烈立刻钉问下去,他乃是利用这个迂回的方法,旁敲侧击地查明她可曾杀死他的母亲。
如果一上来就直接问她可曾杀死开封府那个病妇人的话,她发觉有异,便不一定讲真话了。
他先问峨嵋那边被杀的人数,跟着一跳就到开封。
裴夫人道:“一个。”
阿烈的心往下一沉,因为她已不亩亲口承认是凶手了。
为了小心求证,第二步务须把人数弄对。
于是他继续往下查明。
将各地人数加起来,果然一共是廿六个。
梁忠山当然明白他的用意,但不明白的是这位“少爷”,有什么把握可以杀死裴夫人这等一流高手?
他虽然极不想发生这等自相残杀的惨事,但一则阿烈实在被迫非报仇不可。
二则又得知裴夫人曾与别人私通这一点,便使他不禁替故世的主人,感到愤恨不平,因而生出了敌意。
他却不知道阿烈敢情也是利用这件事,使他自己生出恨意的,否则他也将会下步得毒手呢!
裴夫人最后问道:“你可满意我的答案了么?”
阿烈道:“满意啦!”
接着长叹一声,用沉重不安的声音道:“但我非杀你不可,请你原谅。”
裴夫人讶然注视着他,突然间从他的声调,与他眉宇间的神情上,勾忆起当年查若云与她分手的情景。
她最后摇摇头,道:
“人生真是奇怪,许多事情,说也说不清楚,没关系,你即管动手,但我并非不抵抗你。”
阿烈道:“当然啦!有谁肯束手待毙呢!”
他向裴夫人迈前一步,作出扑击之势。
裴夫人迅即站起身,举手掣出银钩。
然而她突然花容失色,退了一步。
阿烈沉声道:
“不必奇怪,我通晓天下花草之性。刚才在灯蕊中,暗暗加上一点东西,你吸了之后,气力大减。”
裴夫人露出运功提气的神情。
在一边的梁忠山,这才恍然大惊。
暗中一提气聚力,顿时发觉扯气阻塞不通。
阿烈扑上去,挥掌一拍,把裴夫人手中的银钩击落地上。
另一双手抓住她的手腕,轻轻一拉一扭,裴夫人这条手臂,便被扭到背后,无法动弹。
她闷声不哼,任得阿烈处置。
阿烈找到一条坚韧的麻绳,便把她双手倒缚在背后,又缚住双足。回头一望,但见梁忠山正在闭目调息。
他道:“梁大叔,等一阵子就能恢复如常。”
梁忠山这才睁开眼睛,只见阿烈把裴夫人放在床上。
裴夫人既不挣扎,也不言语,
梁忠山问道:“少爷,你打算怎么杀她?”
阿烈道:
“我用拳头也行,或者扼死她也可以……不过这都太残忍了一点,唉!我不够毒辣,竟下不得手呢!”
梁忠山道:“那么你竟是打算放过她了?”
阿烈摇摇头,道:
“不,我给她一个全尸,咱们走吧;她很决就会饿死”
他当先行去,梁忠山临出门时,还回头看了床上的女人一眼,只见她正也瞪大眼睛,向他回视。
梁忠山道:
“芸姑娘,假如你早就从这世上消失,毫无影踪那就好了,也可以免去今日这一幕可怕的场面。”
裴夫人目光闪动,似是在思忖话中之意。
直到梁忠山转身行出门口,她才提高声音,说道:
“今日的场面,并不可怕,我能无声无息的离开人世,心中一点也不痛苦。”
阿烈和梁忠山走出老远才停下脚步。
阿烈仰望着天上星斗,默默出神。
梁忠山道:
“少爷,咱们到宝库去吧,别再想裴夫人了,她是罪有应得。”
阿烈实然道:“梁大叔,敢情你也不忍杀死她?”
梁忠山道:“咱们不是让她饿死么?”
阿烈道:
“笑话,她一身武功,那条麻绳岂能捆得住她?何况她还有嘴巴,不会大声呼救么?
除非她自杀而死。”
梁忠山道:“这样说来.你早就晓得她不会死的了?”
阿烈道:
“当然啦!同时也从你们的对答中,听出她答应你,从此永远不在江湖上露面,对不对?”
梁忠山道:“正是如此,但老奴可以解释。”
阿烈道:“用不着解释了,咱们到宝库找分光剑吧:“他们在黑暗中奔行过不少街道,最后来到一处地方。
四下皆是陋巷人家,显然这是贫民聚居的地区。
阿烈突然停步,沉声道:“梁大叔,你带我到那儿去?”
梁忠山道:“到宝库去呀!”
阿烈道:“前面可不就是我家么?”
梁忠山道:“不错,但咱们只是路过而已。”
他们经过一间屋子间,阿烈禁不住停下来,睁大双眼,望着那道熟悉的但已被蛛网灰尘布满了屋门。
霎时间,往事都兜上了心头,只不过几个月的时间,但他的人生已发生了许多事,以及极大的变化。
自然最可悲的是莫过于他这番重来,慈母已逝,音容永别。
此生此世.再不复能再得她的嘘拂照顾了。
两行热泪,从阿烈眼中涌出,流过面颊,滴在襟上这间屋子之内,曾经多少叮咛,多少慈爱。
只是如今皆成烟云陈迹,只剩下一间静寂的屋子而已。
梁忠山柔声道:“少爷,咱们走吧!”
阿烈只嗯了—声,没有移步。
梁忠山道:
“等一切都妥当之后、咱们风风光光的回来,整理主母的手泽遗手,这才是纪念她的办法。”
阿烈也明白目下不可耽误.只好收拾起满腔凄凉,举手拭泪,转身行去。梁忠山已在前面带路,走得甚是迅快。
不一会,已到了城北区的一座深广高大的住宅前面。
他们绕到宅后,目光从院墙上投入,可以看见一座两层的石砌楼房。
梁忠山道:“少爷,这是你外祖父家。”
阿烈一愣,道:“我娘不是贫家出身的么?”
梁忠山道:
“不是,她怀孕之后,才被赶出来的。老奴奉命假扮主母的丈夫,以瞒过邻居耳目。”
阿烈道:“为什么不找好—点的屋子呢?”
梁忠山道:“主母不想离开太远……”
他停歇一下,又道:
“那时候还未商妥,家里就发生大祸。所以老奴也认为装作贫户好些。起码敌人想不到查家之人,竟会如此贫困沦落。”
阿烈没有作声,梁忠山又道:
“其实老奴错了,当时如果不是那么怕死,我早点把化血神功传给你,唉!”
阿烈道:“过去的事,不必提了,咱进去吧!”
梁忠山道:
“这座石楼,本是主母闺房,所以主公当年在她房内,做了一个小小的宝库,初时也是闹着玩的,但后来却藏放了不少宝物。”
阿烈道:
“那么咱们进去,会不会被人发觉?既然是我外祖父家,我当然不能伤害他们,对不对?”
梁忠山又道:
“你放心,老奴早就想过法子了,昔年老奴每隔几天,就在夜间潜来此处,装神弄鬼,闹得没人敢居住。”
他们越墙而入,奔到石楼边,一眼望去,只见甚是陈旧残破,可知必是久无人整理打扫。自然也无人居住了。
梁忠山道:“还好,至今尚无人敢住呢!”
楼下的大门紧闭着,但右侧却有一扇窗户是洞开的。窗内只是一片黑暗,看不见任何物事景象。
阿烈自从陷入武林的游涡和仇恨中以来,出生入死。从不曾畏惧过,但这刻却突然泛起了一阵战栗之感。
那扇窗户内的黑暗,似乎蕴蘸着无限的神秘,而且具有不少抵抗的力量,使他觉得自己无能为力。
梁忠山已跃上台阶,阿烈深深吸一口气,决定不把这恐惧流露出来,以免梁忠山认为他还是个孩子。
当下跟了上去,梁忠山带领着他,绕到另一边。那儿又有一扇洞开的窗户,他当先跳入去。
阿烈是在外面张望窗内光景,他的目力夜能视物,以是眼光到处,已看见宙内是一间书房。
房内到处都是尘埃和蛛网,但所有的家具均在,巨大的书橱,紫檀的书桌,墙上还有两幅残破不堪的书画。
当然尚有几椅之类的家具。
梁忠山在房中回头等他进来,一面探手入囊,模出一枚特制的夜行照明火摺。他的目力远不及阿烈,是以到了黑暗的室内,就须得火光帮忙了。阿烈怀着奇异的沉重心情,一跃而入。
梁忠山低声道:
“书房后面,有一间贮物室。”说完,已准备打亮火摺。
阿烈伸手按住,阻止他这样做,轻轻道:
“我瞧得见,你跟着我就行啦!”
他们走到门边,横移门闩,突然听到门外面发出“吱”的一声。
阿烈被一阵惊惧所袭击,浑身血液创似乎停止流动。
但他的脑子却不禁联想起门外的黑暗中,某种可怕的景象。
直到梁忠山低声问道:“怎么啦!门闩拉不动么?”
阿烈听见自己的声音说道:“外面好像有声音;”
梁忠山道:“真的?咱们去查查看。”
阿烈很想告诉他可能有“鬼”,但他发不出声音,反而拉开了这道布满灰尘的木门,鼻中顿时嗅到一阵沉闷的气味。
这是空屋所具有的发霉气味,正足以使人受到荒凉、阴森等意味,因而此起人类天生对黑暗的恐惧。
门外的确非常黑暗,阿烈虽是有恐惧之感,但仍然一眼看出那是一条廊道,此刻空无一物。
他看不见鬼魅的影子,顿时心安得多。
当下一侧身,道:“梁大叔,你先走吧:“
梁忠山道:
“实在太黑了,连你也看不见啦!”说时,跨过门槛,啪一声订亮了火摺。
火光一闪动,阿烈似乎能把心中幻觉阴影抛开,顺手把门关上,因为他不想有人从窗个望见火光。
这时候,他才发现门上有一枚木制圆球,旁边有一道沟隙、可供这枚圆球横向滑行,顿时恍悟声音的由来。
敢情书房门内的门闩,与这外面的圆球是附着在一起的,当他移动门闩,圆球也滑动,便发出声响了。
由于外面是甬道,具有回响效果,是以圆球滑行的声音,特别刺耳,当时可着着实实的吓了他一跳。
梁忠山已沿着甬道走去。不数步.便转折向另一个入口,然后停步在一扇木门前面,用火摺照亮这道门户。
火光把木门照映得十分清楚,也是布满灰尘,有一把锁扣在外面.已经完全变成黑色.一望而知、即使用钥匙,也打不开了。
阿烈发现梁忠山小心检查门缝,由上而下。
心中甚感诧异,问道:“梁大叔,你干什么?”
梁忠山伸手拧锁,一面应道:
“我当年做过记号,还好的是至今无人开启这道门户。”
“啦哒“一响,那把锁已拧掉。
接着木门被推开,又是一股又霉又湿的气味直冲出来。
使梁忠山和阿烈都站开了一点。
过卜—阵,梁忠山道:“我先进去把窗户拉开。”
他迅快进去,手中的火摺,照亮了整间屋子。
但见这是一间四四方方的小房间,右上角的墙上,有一扇两尺见方的窗户,梁忠山迅即打开,便退出来。
房内堆列着下些橱架。上面仍然放着不少东西,有些是被褥,有些是鞋帽等衣物,还有些箱子篮筐等。
阿烈道:“梁大叔,这就是藏放宝物的地方了?”
梁忠山道:“当然不是,这只是入口,在靠墙的橱下,有一个小小的地窖。这个地方,连主母都不知道呢!”
阿烈道:“那么他……我指的是先父他怎会知道?”
梁忠山道:
“有一回他暂时藏在这间贮物室内,大概是闲着无事,多看几眼发现的,这不必管了。总之,他查明从没人会移开大橱开启地窖,才决定利用的、当然其时他是为了好玩,想不到今日却帮上你的忙啦!”
他看看时间已差不多,房门内的气味已没有那么霉湿,正要进去。
阿烈突然拉住他,梁忠山机警地一口吹熄了火摺,身体迅快靠贴墙上。因为他深知这位小主人耳目之聪,超凡绝俗。
黑暗中只听阿烈干咳一声,轻轻道:“没有什么事。”
梁忠山道:“唉!我还以为有警兆呢!”
阿烈道:“我只是想问问你,这世上有鬼么?”
梁忠山沉默不言,过了一阵,才道:
“老奴不晓得你问这个干什么?但刚才仔细认真的想过,这世上恐旧没有鬼,至少我从未碰到过。”
阿烈道:
“你言下似是很遗憾,但我却感到安心。”
梁忠山道:
“一个人的生死,本是至为平常之事,但最可悲的是人死之后,宛如灰尽烟灭,永无痕迹,生前尽管叱咤风云,龙腾虎跃的人物,而死后却不知到那里去了,机智、胆勇、风趣、才学等等,都不见了。想想看,如果能化为鬼魂,那就是不会消灭了。”
阿烈呆了一下,道:“我倒没有想到过。”
梁忠山道:
“你年纪还轻,所以不大对这等事留心的,老奴认为如果有鬼,那是至值安慰之事。
因为咱们死了之后,也可变为鬼魂,生死有何相干?此所以……”
阿烈接口道:
“我明白啦!照你这么说,咱们能碰到鬼,竟是值得大大庆祝的事了,唉!我刚才着实惊怕呢!”
梁忠山打亮了火摺,走入房内,很快就移开大橱,露出了地窖的盖板。大约六尺长、三尺宽。
阿烈即勾住板上的铁环,掀起盖板,但见靠窖上有一把木梯,看来已朽坏了,还好的是他不打算利用此梯。
这个地窖不过是丈许见方,阿烈飘身落窖,微微吸点气,发现空气反而较上面清新点,可知必有通风设备。
角落有一张高几,几上还有烛台,插着蜡烛。
梁忠山下来后,点燃了蜡烛。
整个地窖内,顿时有无数光辉闪耀,敢情有不少镶着宝石的首饰,挂在墙上。
此外,还有一张长几,上面部摆放着不少东西。
阿烈付道:
“我爹爹躲在这儿之时,大概就以把玩这些珠宝珍饰为消遣吧!假如这个地窖不是有通风设备,他一定吃不消而不会藏放宝物的。”
在左边靠墙有一个五尺长的矮木几,摆放着好些东西。但有一件还用布包起来的,其余的也没有宝光闪射。
阿烈只留神找寻“分光剑”,所以对珍宝以及其他任何东西。都不理会,但是瞧来瞧去,都不见刀剑之类的东西。
梁忠山道:
“少爷,瞧,这几上的东西,都是各大门派渴想找回的镇山之宝呢!”
阿烈这才转眼望去,只见梁忠山蹲在几前,拿起用布包着的物事,面上有着慎重的表情,自言自语道:“这一定是北斗玉玺了。”
他一面说,一面解开,果然是一颗碗口极大的白玉玺,通体洁白无瑕,光然莹润,真是稀世之珍。
梁忠山又道:
“这是七星帮的宝物,据说开帮帮主,曾在玉玺上留下北斗七式,乃是武林一大绝学,精深奥妙无比。”
阿烈马上就看见其中一面,刻有极细的字迹的图形。梁忠山也看见了,略一审视,然后说道:
“老爷提过这件事,但老奴直到如今才亲眼得见。”
阿烈过去拿起一个经尺的圆形石砚,道:“这也是宝贝么?”
梁忠山道:
“当然,当然,这是峨嵋派的镇山之宝,砚底刻有两仪十三剑。”
阿烈皱皱眉头,放下古砚道:
“咱们要找的是分光剑。”
梁忠山道:“我知道,我知道。”
阿烈沉重地道:“没见到,对不对?所以你尽在讲些各门派的宝贝。”
梁忠山沮丧地叹口气.道:“是的,为什么会不见呢?”
阿烈道:“先父根本没有把分光剑放在这儿。”
梁忠山道:
‘如果不放在这儿,又在何处?家里所有的地方,都被七大门派之人搜遍,但也没有分光剑。”
阿烈道:“这剑是一件宝物吧?”
梁忠山道:“当然是啦!这是查家传世之宝,据说削铁如泥。”
阿烈道:“咱们到各门派查探,好在你认得出。”
梁忠山摇摇头,道:“老奴从未见过,如何认得?”
阿烈一怔,道:
‘如果你也没有见过,咱们从何查访?唉!真是糟糕透顶。”
他突然跳起来,道:
“有了!咱们去问裴夫人,她提到分光剑,大概知道在什么地方,也许她曾经见过此剑。”
梁忠山也兴奋起来,两人迅即离开。临走时,没有忘记把屋中各处恢复旧观,以免被人觉察有异。
他们俱是曾在开封居住过许久的人,是以这附近的大街小巷,熟悉之极,这刻专拣暗巷行走,宁可多绕点路。
这回又平平安安的抵达那间屋子,是裴夫人预先准备的地方,现在面临的问题,便是裴夫人走了没有?
阿烈在门口低叫一声“裴夫人”,随即入房。
但见床上仍然身躺着那个妇人,成熟丰满的身段,令人不禁想像到蛇的形状。她静静的看着那两个男子进来。
阿烈道:“我刚才忘了问你一件事。”
裴夫人道:“两件,不是一件。”
阿烈讶道:“什么两件?”
裴夫人道:
“如果你认为只有一件,那也不要紧,但目下我只准许你询问一个问题,超过此数,恕不开口。”
阿烈耸耸肩,道:“好,我只想知道分光剑的事。”
裴夫人道:“在宝库中,你们可是找不到?”
阿烈道:“找到了。”
裴夫人道:
“哦!是剑不见了,对不?我还奇怪何以阿坤也找不到地点,因为我虽有一张地图,但十分凌乱,若要查出地点,便须找个本地人,细细研究才行,但他说过阿坤晓得的。”
阿烈道:“你去过没有?”
裴夫人瞪他一眼,但眼中随即透出温柔的光芒,道:
“你怀疑是我早一步拿走了,可对?我不怪你,虽然我没拿。”
阿烈道:“但宝库中没有剑呀!”
裴夫人道:“这正是我要告诉你的要点。”
她轻轻咳一声,整理一下喉咙,表示很郑重的样子,又道:
“那分光剑虽有剑名,其实却只是一把小小的匕首,比普通的匕首还短小,想必是属于鱼肠剑这一类的宝刃。”
阿烈道:“哦!很短小?”
裴夫人道:
“不错,短小得你不会注意的,因为任何人一听这名字,总是以为最少是三尺青锋,你们明白了没有?”
梁忠山道:“原来如此,少爷,咱们快回去找。”
阿烈没有移步之意,沉吟一下,道:“是先父这么说的?”
裴夫人道:
“当然啦!孩子你听着,我宁可骗天下之人,也不愿骗你,你也许不知道,我没有儿子,而这刻看着你,心中无端端有一种奇怪感觉。”她的声音透出异常的温柔,叫人不能不信。
阿烈叹口气,道:
“裴夫人,蒙你看得起我,可惜我决计没有法子拿你当作母亲看待。”他面部的肌肉肌剧烈的痉挛一下,显示出内心的激动。
裴夫人以为他怪自己与陆一瓢发生关系之事,不由得面一红,微微垂下目光,不敢正面瞧他。
阿烈想起了逝去的母亲,心中痛苦异常,转身走到窗边。
梁忠山道:“少爷,快走。”
阿烈咽了一声,裴夫人却道:
“等一等,阿烈,我且问你,假如你取到了分光剑,找到传家武功秘笈,你又有什么法子修习呢?”
梁忠山道:“啊!芸姑娘之言甚是。”
阿烈道:“我的答案与你一样,所以才不必向你请教。”
裴夫人不惑不解,反问道:“答案与我的一样?”
阿烈点点头道:“是的,因为这世上只有这么一个办法,对不对?”
裴夫人道:“话是不错,但我不怕你聪明反被聪明误呢!”
阿烈道:
“反正你已说过决不答覆我第二个问题,我们再谈下去,也没有用处,徒然浪费时间而已。”
梁忠山忍不住接口道:
“少爷,你须以大局为重,别跟芸姑娘呕气,你说出来听听,如果错了,她不会缄默的。”
阿烈摇摇头,虽然裴夫人根本没有反对之意。
他的表现,使人觉得十分奇怪,莫说是裴夫人,就连梁忠山,也觉得不解;因为他本非意气用事之人。
阿烈举步行出房外,一看梁忠山没有跟出来,晓得他、在做什么,心中大为不悦,双臂一振,拔空而起。
在黑夜中,他的身形宛如大鸟一般横空飞去,一个起落,已到了大门外的巷道上,人必须走得远些,以免听见他们交谈。
这时在两丈外的巷墙上,露出半个人头,锐利的目光,正向阿烈查看,接着隐没在巷墙的后面。
假如阿烈不是心事重重。以他的耳目之聪,在这等距离内,一定可以觉察有异,当然这是指对方极其高明而言。若是略为差些,则纵然是心事重重的情形之下,仍能觉察得出。
一瞬间,距他只有数尺远的墙顶,再露出人头。
那对目光,在黑夜中,闪闪生光,锐利如电。
阿烈一点也不晓得,心头兀自忆念母亲的孺慕之情充塞,视听的能力,与平时有天渊之别。
直到墙顶之人,已完全站露出全身,阿烈这才警觉有异,虽然他还是背向着墙上的夜行人
那人作出扑击的姿势,但没有马上扑下。
可是他的一股强大凌厉无伦的气势,已经袭到阿烈身上,阿烈身躯微微震动一下,急急提聚真气,运布全身。
虽然仅只是眨眼工夫,可是阿烈却觉得非常长久,长久得很使他感到不耐烦,突然风车般转身过去。
他一眼望去,顿时化惊为喜,十分开心。
敢情这个神秘的夜行人,竟是“白日刺客”高青云。他不但是好朋友,而且碰巧阿烈正想找他呢!
阿烈跃上墙头,道:“高兄!你怎么也来了?”
高青云笑了笑,道:
“这几天以来,我一直暗暗跟踪裴夫人,晓得她觅妥了这么一个地方,起先我还以为是留作幽会之所呢!”
阿烈感到被人刺了几剑般的痛楚,忙支开话题,道:
“小弟正要找你。”
高青云道:
“白兄弟,慢着,我觉得似乎不便与你太热络了,因为第一点,你是七大门派全力搜寻的对象。”
阿烈道:“是的,我是查家之人。”
高青云道:
“好吧,我改叫你查兄弟就是,要知我不是怕惹祸上身,而是那个女人,你也知道,她曾陷害我……”
阿烈笑一笑,道:“你觉得我与她似乎有联络么?”
高青云道:“什么似乎,简直有极密切的关系。”
阿烈道:“是的,她是先父的情妇之一。”
高青云道:“一点也不奇怪。”
阿烈道:“但我仍要杀她,高兄,咱们谈谈价钱如何?”
高青云那么机智之人,这一下也不由得迷迷糊糊,道:“你在说什么?”
阿烈道:
“我听说你当刺客是有价钱可谈的,小弟愿出任何价钱,购买她的死亡,高兄即管开价,小弟付得起。”
高青云道:“别开玩笑,我可没拿你当作外人。”
阿烈道:“生意是生意,只不知你能不能杀死她?”
高青云道:“当然能啦!但是……”
阿烈道:
“我自家下不得手,虽然我曾擒下了她,把她绑起来,可是她对我的态度,就像母亲一般,唉……”
高青云舒口大气,道:“那么我也无须下手,对不对?”
阿烈摇摇头道:“不,正因为我不能下手,才要请依”
高青云道:“她不是像你的母亲么?”
阿烈咬牙,道:“但她以久以前,杀死了我生身之母。”
高青云一怔,道:“真是要命,这究竟怎么回事?”
阿烈道:“她虽然不知道是我的母亲,但她……”
高青云沉吟一下,才道:“好吧!这生意我接拉!”
阿烈听他这么爽快,反而呆了一下,道:“你要什么代价?”
高青云道:“我要你答应两个条件。”
阿烈道:“什么条件?”
高青云道:
“第一个条件,洁身自爱,不要与女孩子胡乱勾搭,除非是有真情真意,那自然是例外。”
阿烈笑一笑,道:
“小弟答应了……”心想他敢情是见我有不少女友,所以提出警告,这都是先父名声所致。
高青云又道:“第二个条件,把各大门派失去的宝物通通给我。”
阿烈缓缓道:“她值得这么多?”
高青云道:
“我还是看在朋友情面上,少算一卢,其实还不止此数才对呢!想想看,普天之下,谁能杀得死她?”
阿烈道:“我不知道各在门派失宝是什么……。
高青云立刻念出来,其中包括古砚和白玉玺。
阿烈迟疑寻思之时,高青云暗暗泛起一抹微笑。连他自家也认为索价太高了,阿烈决不肯干的。
他正是想籍此推却这笔生意,老实说,他虽然不怕杀人,可是以裴夫人的身份,事后一定祸患无穷。
阿烈突然道:
“好,我答应你,一件也不少。不过,你还得为我做一件事,那就是想法子让我谒见逍遥老人。”
高青云大吃一惊,然而那七大门派的失宝,的确能令他动心。再说回心一想,裴夫人既偷汉子,又杀死阿烈的母亲,何尝没有该死之道。
他心中对自己说:“我这一次真要为了财宝而接下这笔生意了。”
接着他听到自己答应下来,并且问道:
“你想逍遥老人作甚?他老人家不愿见人的。”
阿烈道:“只要让我找到他,会不会被他轰出门外,那是我的事。”
高青云道:
“好,他老人家一向如浮云野鹤,逍遥自在,但你运气不错,因为他后天就是出关之期了。”
阿烈急忙道:“怎样出关法?在那儿呢?”
高青云道:
“他老人家每年都回到洛阳白马寺后一间精舍中,闭关一个月,后天就是他出关之期了,我也……”
他突然停口不言,但阿烈已明其意。高青云身为逍遥老人记名弟子,自然要在出关之日。前往谒见叩安。
阿烈忖道:“有了时间地点,我自己就能去,何须与你同行?”
他记起当日与祁京同游洛阳名胜古迹时,也曾到白马寺,这个中国最古的寺庙瞻仰过的印象。
高青云道:“我要半个月时间,你意下如何?”
阿烈道:“可以,可以。”
高青云道:
“好,那么我走啦!但我得提醒你,你目下武功还不行,刚才我看见七大门派的阵容,着实骇了一跳,有好多位多年归隐不出的人,也露面啦!虽然不完全是对付你,极乐教也是他们的目标,但你如若被他们追上,我敢说不要一顿饭工夫,你就变成死首了。”
阿烈道:
“别耽心,我会小心,你任务达成了,我一定如约奉上各物。”
高青云瞪他一眼,悄无声息的飘落墙的那边。
阿烈也跃落巷中,等候梁忠山。
他晓得梁忠山一定是追问裴夫人如何能练成武功之法,这个人情不必领受,因为他已有了成算。
又等了片刻,梁忠山奔出来,面上泛现笑容。
他出来之后,不暇多说,拉了阿烈,匆匆走去。
阿烈晓得他要回到鬼屋,心中一动,在一条黑巷中把梁忠山拉住,轻轻道:
“梁大叔,你可有别的落脚之处?”
梁忠山点点头,问道:“有是有,但为什么呢?”
阿烈心想高青云必会在暗中跟踪之事,不必向他提及。
当下道:“分光剑就在我身上,此外我有事告诉你。”
梁忠山大为惊讶,但仍然相信了他的话,当下又带他到了另外一个地方,是在城东偏僻地区的住宅。
宅内显然有人居住,只有这么一个院落空着。
阿烈看见四下打扫得很干净,暗念这梁大叔的藏身地点,真比狡兔窟还要多。
梁忠山点上灯,道:“少爷,把剑拿来瞧……”
他对这件事比阿烈还紧张,阿烈笑笑,道:
“就算有化血真经。但找不到逍遥老人,又有何用?”
梁忠山吃一惊,道:“你听见了?”
阿烈道:
“没有,我早就晓得必找逍遥老人,凭他学究天人的武功造诣,方能办得到一般高手都办不到之事。”
他停歇一下,又道:“但我却晓得逍遥老人的下落。”
说时,已掏出那把只有数寸长的小剑。
梁忠山接过,讶道:
“就是这一把么?老爷以前总是随身带着,我全然不知这就是名闻天下的分光剑呢!’阿烈道:
“这是一个小小的诡计,可以使人无法盗取到手,即使看见,也不会拿走,只不知秘笈刻在什么地方?”
梁忠山道:“不是刻上去,是藏在柄里。”
梁忠山旋转剑柄,只消几下,柄与剑身就分开了。这时可以看见那并不粗大的柄内藏有一束卷起来的纸。
他们在灯下,兴奋而小心地将纸卷取出。
梁忠山道:“少爷,小心阅看,老奴到外面把风。”
此事非同小可,的确须得万分小心。
阿烈点点头,持地把灯火吹灭,才展开那纸卷瞧看。好在他夜中视物,有如白昼,毫无半分不便之感。但这么一来,外面纵然当真有人偷窥,也没有法子看得见房中的情状和物事。
梁忠山小心翼翼地四下巡弋查看,良久,阿烈叫他,他才回到屋子内,点亮了桌上的油灯。
阿烈已把分光剑复原,化血真经自然也放回柄中。
两人坐在桌边;低声交谈。
阿烈道:
“爹爹在卷中留下话,说明此经乃是世代相传的真本,家中另有一套,亦是真本。
但文字颠倒,又夹杂一些故意增另的错误。所以除了本门之人,得知阅读法则之外,决计无法阅读参修。”
梁忠山道:“你看了经文,觉得如何?:
阿烈道:
“很清楚明白,但修练起来,一定大有问题,因为其中一些法门,与我得到的琅琊秘笈不同,甚至有些是背道而驰的。”
梁忠山道:“这些难题,唯有向逍遥老人请教了,对也不对?”
阿烈道:
“是的,我在明天一天之内,把琅琊秘笈就我之记忆,抄下—份,以便呈阅与逍遥老人,用作对照参考。”
梁忠山道:“何不今晚就动身?”
阿烈道:“不行,阿菁的结果如何,咱们不能不管。”
梁忠山道:
“据说没有事情,芸姑娘已出去一趟,得知众人很久才找到秘道,但已找不到任何人的踪影。”
阿烈道:“如此甚好,咱们明天晚上动身。”
他们的谈话到此结束,梁忠山自然不明白何以要等到明晚,要不知道逍遥老人在什么地方?
他利用他的年纪和平凡的外貌,加上一点化妆,第二天在开封城各处走动,踩探各门派的动静。
但据他综合这一天到处观察的结果,各大门派之人,好像毫无活动,甚至很少碰见,不知何故都躲了起来?
到了晚上,阿烈已抄好琅琊秘笈,整好行装。
梁忠山也在收拾之时,突然被阿烈的声音骇一跳。
只听阿烈道:“高兄,请进来坐坐。”
外面有人应道:“查兄弟好灵的耳朵。”
接着房门开启,一个气宇轩昂,神态骠悍的壮健男子,大步入房,背上斜插一口宝刀,垂穗飘飘。
梁忠山为之目瞪口呆,阿烈已道:
“梁大叔,不要吃惊或耽心,高兄一直是帮我的,他就是鼎鼎大名的白日刺客高青云。”
高青云与他颔首为礼,随即向阿烈道:
“你的聪明才智,远远超出我的预料。证明你落脚于此,以及今晚才动身两事,我方恍然大悟。”
他停歇一下,又道:
“今日各门派之人,都纷纷出城追查,直到傍晚,才回到城中。由于周围百里均不见你们踪影,所以已认定你还在城中。”
阿烈道:“那么从今晚开始,他们要大搜开封府了?”
高青云道:“正是,但你却适时离开啦!哈,哈……”
阿烈肃然道:
“高兄这个消息,对小弟非常重要。只不知丐帮帮主陆鸣宇可在开封府内?此外,小弟还要请教一件事。”
高青云道:
“陆鸣宇不但在开封府,而且日落后不久,大批丐帮高手赶到。目下若论实力,各大门派都比不上他。”
阿烈点点头,道:“高兄想必已查出陆鸣宇的用心了?”
高青云道:
“他自知东窗事发,早晚会出乱子。是以把所有能召来的高手都叫来了,这等声势,谁敢惹他?”
阿烈道:“但丐帮本在江南一带,那些高手们如何能一召即至?”
高青云道:“当然是预早已下了命令,要他们北上的。”
阿烈脑筋转了几转,道:
“那时候极乐教之事,尚未揭穿,若说为了一个冯翠岚,丐帮岂会不题大作?因此……
敢是另有强敌亟须应付?这内幕高兄自是晓得?”
高青云吃一惊,定眼望着他,道:
“他可真不简单,从前那种无知之态,敢是装出来的?”
阿烈道:“小弟这么一猜,就使高兄如此震惊么?”
他接着笑了笑,又道:
“那么不问而知,高兄必定牵涉在其中了。”
高青云点点头,道:
“不错,我故意透露一个消息,以便察看他的动静,求证事实真相。目下不但已证明他与那件事有关,同时由于晓得了他是极乐教主,更可以从他的人格上证明,他能做出任何伤天害理之事了。”
阿烈沉吟一下,决定不再询问。因为高青云所提及的事件。一来绝对与己无关。二来这等仇怨,少知为妙。
只听高青云道:“查兄弟,你说过还有不明之事要问我。”
阿烈道:“是的,小弟请问一声,高兄今晚前来,究竟为了何事?”
高青云爽快地道:
“既然你问到了,我最好干脆些,我此来是与你商量一事,也可以说是交换条件,彼此均蒙其利。”
阿烈道:“如是两利之事,小弟当得遵命,高兄请说。”
高青云道:
“如你所知,我本是天台派门下,与你查家没有思怨。但敝派与少林派,渊源极深,因此……”
阿烈接口道:“因此你想先拿到少林失宝,是也不是?”
高青云道:“正是此意。”
阿烈道:“使得,只不知利有何处?”
梁忠山插口道:“少爷,那些宝物在什么地方?”
阿烈摆摆手,道:“你且别说话。”
他忽然变得十分老练决断,已露出一种慑人的气度。
梁忠山果然不再则声。
高青云道:
“如果你办得到,我建议你假扮作我,我假扮为你。我只要在相反方向露露面,你们就可安然上路。”
阿烈道:‘对!这是上上之计……”说罢,凝目寻思。
梁忠山那肯相信高青云?因此只急得直顿脚和叹气但阿烈没有理他,目光移到高青云面上,道:
“咱们已有了交易之约,还是依约行事的好,不过小弟深感高兄此计极妙,但望高兄无条件的帮忙一次。”
高青云一愣,道:“无条件帮忙?”
阿烈笑道:“是的,小弟也自知是不情之求。”
高青云道:“你知道了,何以还提出来?”
阿烈笑而不答,望住对方,等他回覆。
高青云摇摇头,没奈何地道:
“这回我可亏本啦!好吧!假如你们急于动身,我有法子使他们通通都追踪我。”
梁忠山目瞪口呆,道:
“少爷,万已那些人看破了……”他意思是说万一高青云不可靠,岂非自投罗网?
阿烈笑道:
“梁大叔,咱们昨夜抵此,高兄就晓得了,如果他想加害咱们,目下外面定必被各门派高手围个水泄不通啦!你别担忧。”
高青云道:
“梁大叔近年想必不曾在江湖上走动,否则对在下的为人,定能知道。”
说时,取出胡子及假眉毛等物事,以及衣服兵刃等,都是预先准备妥当的。
他替阿烈化妆,手法纯熟迅快,转眼工夫,阿烈已变了样子。要知高青云时时干白日行刺,以及混入种种地方之事、是以对于易容化妆之道,极是高明。
现在阿烈只差没换上衣服,佩上兵刃而已。
他突然向梁忠山道:
“梁大叔,咱们这一来,时间很从容,请你马上去把少林寺失宝取来,奉送给这位高兄,聊表寸心。”
高青云和梁大叔都为之已愣。
阿烈催促道:
“梁大叔,快点,难道你不是亲眼看见高兄的义气么?”
梁忠山忽然挺直腰肢,爽快地笑一声,道:
“是!是!这才是世人敬慕的义气啊!老奴真是太庸俗了。”
他奔了出去,剩下阿烈和高青云两人;都深受感动,彼此但觉胸怀坦荡,而且泛起诚挚亲近的感情。
过了一会,高青云道:
“梁大叔究竟是见过世面之人,唉!当今之世,人人唯利是图,已很少有义气可言了。”
阿烈道:“高大哥,待小弟谒见过逍遥老人,也许可以为你略效犬马之劳。”
高青云笑一笑,道:“我的事,你自然不能坐视啦!对不对?”
他们略略交谈几句,梁忠山就回来了,带了一个约尺许的檀木盒回来。这个木盒,迅即由阿烈转到高青云手上。
这时阿烈已换上衣服,背插长刀,乍看真与高青云极为相肖。恐怕只有师长、亲人才分辨得出来。
两下迅即告别,先后出门。
阿烈等了盏茶之久,才着梁忠山先行,他最后出门。
果然一路无事,出得开封府。梁忠山已利用他的关系,以重金弄来两匹长程健马,两人疾驰而去。
第二天下午,已抵达洛阳。
两人直投白马寺,在寺内,梁忠山就留下来,让阿烈独自住谒逍遥老人阿烈在距寺不远处,已用溪水洗过面,去掉假眉毛等,恢复本来面目。这时独自向寺后走去。
走到通出寺后的后门时,但见两位僧人,守在门边。
阿烈停下脚步,定眼打量两僧,心中涌掠过无数主意。
那两位僧人见他日不转眼的打量自己,都露出奇怪之色,但居然不开口询问。
双方默默的对瞧了一会,阿烈淡淡一笑,拱手道:
“两位大师请了。”
两僧一齐合什为礼,右边的一个年纪较大的道:“施主有何见教?”
阿烈道:
“大师们可曾知道,这道门户,实是茫茫尘世之中的方便法门么?”
两个僧人又都一顿,互视一眼。
开边口的僧人才道:
“施主年事虽轻,但语含禅机,十分深奥难解,真个愧煞山门之人了。”
阿烈道:
“大师们皆是潜心向道之士,自是不懂得世俗之人,烦恼无穷。例如在下渴欲呈献一件珍贵之物,与那老人家过目,但眼下看来,竟有不得其门而入之苦。”
两僧人这才泛起笑容,其中一个呵呵笑道:
“此门虽设而常开,施主何必烦恼?”
阿烈深叹一声,道:
“在下纵然穿过此门,入得精舍,无奈那位老人家不肯睁眼观看,也是徒然,是也不是?”
右面的僧人道:“那么施主就用生花妙舌,劝得老人家开眼就是了。”
阿烈道:“若然老人家充耳不闻,在下奈何?”
左面的憎人摊摊手,道:“贫僧如何晓得怎么办?”
阿烈道:“大师们若是袖手旁观。在下可就连半点希望都没有了。”
右面的僧人道:
“施主唠唠叨叨说了一大堆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我们根本不知,当然啦!我们也无意探问。”
阿烈道:
“在下不请之故,便是因为虽然奉告。但大师们还是不明白的,所以大胆省略了……”
他微微含笑,望着对方,目光中含有挑战的意味。
右边的僧人皱皱眉头、道:
“咱们且把话分开说,贫僧帮不帮你,是另一回事,懂得不懂得、又是另一回事,这话说得可对?”
阿烈道:“对极了。”
僧人道:“那么贫僧倒想请问一下,什么物事竟是贫憎们听了也不懂的?”
阿烈道:“是两部典……”
左边的憎人插口道:“经典么?那就更使人难以置信了。”
阿烈道:
“这两部经典,一是化血真经,一是琅琊丹经,普天之下,只有那位老人家能够通晓。”
两僧本是遍览天下群经众典之人,甚以博学自负,因是之故、早先深信天下之事,纵然未经历过,也会从典籍画册上阅读过、准知竟是两部经典,而他们连这名称也末听过,不禁呆了。
突然间,一声玉磬传来,清脆悦耳之极。
两僧又是一愣,左边的一个道:“施主过去吧,老先生有请呢!”
阿烈微微一笑,施了一礼,大步而入。心想,就怕你们装聋作哑,只要肯说话,就不愁逍遥老人听不见。
穿过院门,但见一片尽是森森古树的草地,浓阴遮覆,甚是幽静。左方不远处,有一座精舍。
他大步走到精舍门口,只见门扉半开,目光得以透过。里面是一座小小的雅致院落,白石地面上,跪着四人。
这四个人是三男一女,从背影看上去,年纪都不小了。他们俯伏地上,态度非常崇敬虔诚。
阿烈定一定神,澄清思虑,这才摄衣躬身施礼,高声道:
“晚辈查思烈拜谒老前辈。”
台阶上还有一道门户,却是关闭着的。
门内传出一阵苍劲的声音,道:“进来,把门打开。”
阿烈恭容行去,直到门边。但见那道门户,乃是木框糊纸,非常轻便。但门上尘积网封,显然久未开启过。
阿烈的脑筋快如电光石火般转动起来,要知他记忆过人,是以高青云、梁忠山对他提过有关逍遥老人之事,无不记得。
他迅决忖道:
“高青云说他老人家只闭关一月,何以此门竟似是多年未曾开启过?梁大叔又说过,他与先祖父较量过武功,逍遥老人没有占到上风……”
这么一想,疑心顿起,心中猜测道:
“此门无疑是从不开启的,平时出入,必在侧门。然则他人家何以命开门?莫非其中还有什么关键不成?”
自然他不能考虑太久,必须马上决定。
目下的选择只有两途,一是伸手掀开纸门。一是立刻向逍遥老人作一声明.说出他不能开门之故。
说来简单,事实上关系重大。如若开门,可能发生奇怪莫测的变故,动辄会有性命交关之事。
不开门的话,便是违抗命今,可能永远见不到他的面。
无论是那一种后果,都严重无比,
他念头电转,迅即下了决心,忖道:
“就算性命交关,我也得遵命开门。何况逍遥老人未必晓得我服过‘五色仙昙’之事,或可侥幸得免于难。”
当下猛伸双手,抓住门扉,轻轻一推。
他不必回头去看,也晓得当这两扉门“呀”一声打开之时,院中跪伏着的四人俱都震动抬头。
双门一开,目光到处,已看见一个老人,盘膝坐在蒲团上,位置恰好在门口正对面,相距七八尺左右。
他同时瞥见老人拂袖的动作,说时迟,那时快,一股力道迎面涌到,便他生出这股力道,似是要把他托起,送出千百里外感觉。换言之,力道虽然不凶猛,却含蕴着无法抗拒以及无穷的威力。
阿烈本能地运足“真气”,极力抗御。但觉身上的衣服,尽皆向后飘拂,险险裂体而去。
他终于站不稳,咚咚直向后退,这时已到了台阶边,只要再向后退一步.但不能不直退到院中。
但见他身子前后摆动了几下,突然站稳,不再后退。
身后传来低低的叹息之声,但一听而知,不是忧愁,而是松一口大气那等味道。当然,这都是院中随着的人发出的。
屋内的老人徐徐起坐,身量甚高,穿着一件月白色长衫,显得格外潇洒。他那秀气的面上。微露讶容。
但错非阿烈这等眼力,决计看不见老人的神情。
这时候已没有潜力袭到,阿烈大步上前,在门口便跪下来,口称叩见老人道:“孩子,进来吧!”
阿烈道谢过,这才进入屋子里。
老人在一张椅子上落坐,叫阿烈走到面前,让他瞧看,然后说道:
“孩子,你是二十年来,唯一能开得老夫此关的人。”
阿烈惶恐道:
‘晚辈一点也不知道有这等情事在内,晚辈焉敢在老前辈面前逞能呢!”
逍遥老人潇洒笑一笑,道:
“不要紧,老夫设下此关,为的是隔绝那四个孽障,倒不是与别人为难的,但我给他们一个机会,你替他们办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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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羽檄 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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