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儒生人老成精。
先施展迷魂魔眼无功,继见沈野神色自若地仍坐在座位上,膝上还半躺着—个娇媚的美人,似乎无视于他的存在。
他性本多疑,更不敢轻举妄动。
他在猜测眼前的年轻人。
—是身负绝世神功。所以未将他在眼中。
二是不知他是何人,不知则不惧。
三是白痴,不晓得什么是怕。
在脑中作了一次迅速的状况判断,年轻人的神情言谈,绝不是白痴。年纪轻轻的,纵使在娘胎中开始练功,也不会超过三十年,怎能与自己相比?除去这两种假设,面前的年轻人必定是不知面对何人,不知即不怕,才能神态自若。
他已经得到答案,所以亦就下定了决心。
“老夫警告你,希望你别打黑吃黑的主意!”
“我为何要听你的?”
“你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你以为不怕我的迷魂魔眼,就可胜得了我?”
“那就试试。”
“你小子真不知死活。”中年儒生阴阴一笑:“你己冲犯了老夫的忌讳,欲想活命,将你怀中这位美娇娘送与老夫,今天就饶过你。”
沈野扶起膝上的毒狐,示意她退至墙边,徐徐转身面对中年儒生。
华阳夫人与她的三妹亦在观众之列,另外还有一位鸡皮鹤发的老妪站在两女身后。
他缓缓起身离座,再将形同痴呆的恨地无环扶到墙边,再迈步回到中年儒生面前八尺站定。
“老淫虫,俗话说:阎王注定三更死,绝不留人到五更。
你。不老儒生童无忌,是人间的垃圾,世间的人渣。老天爷要借我之手。使你报应临头!”他的神态突然变得庄严肃穆,刚才那种浪子泼皮的形象消失无踪:“你先出手吧!否则,等我发起攻击时,你连出绍的机会都不会有。”
他身形微挫,双目自然下垂,眼神渐变,瞳孔似乎在慢慢扩大,更黑、更亮、更深遂,焕发出一阵奇光,一种令对方心悸的奇异光芒。
不老儒生拔出一把乌光闪闪的摺扇,刷一声抖开扇面,神情非常凝重举扇缓缓斜切过来,一阵柔和的劲道向沈野罩去。
沈野右掌—伸,在身前轻轻徐徐地拂动。
摺扇在他掌前半尺左右,像波涛般的起伏,似被无形的气墙所挡住,进退不得。
“砰砰、碰、砰……”附近三尺外桌面上的餐具,像被狂风所刮,向外面飞抛,打得七零八落。
连沉重的食桌也开始向外移动了,似被无形的魔手向外移。
“啪!”下面的长凳突然四足齐折向下坍倒。
不老儒生脸上涔满汗水,脸色慢慢转青。
沈野则形态如常,脸上未见汗影,脸色也未变。
所有的食客均向四周退,食厅大乱。
不老儒生持扇的手,开始出现颤抖的现象了。
墙壁摇摇,风雷声大作。
似乎整座楼房已在狂风殷雷中撼动,在风涛中浮现。
“劈啪……劈啪……”纯钢制成的扇骨及九合金丝织成的扇面,突然爆裂成碎片。
不老儒生面色变为青紫,十分狰狞可怖,双手仍然前伸犹如握扇状,虽然摺扇已爆裂成碎片散布在地板上。
沈野挥动的右手巳缓缓收回,自然地垂在腿旁。但他的双目中之奇光更亮、更强烈,像是燃起了地狱之火。
蓦地,不老儒生的身体斜斜向后飞起,随着一声尖锐而短促的惨号,摔落在两丈外的楼板上。他双手抱腹,低声呻吟,缓缓地挣扎坐起。
突变的异象出现在众人的眼产,尖叫惊叹声四起。
不老儒生原来乌黑的头发突然变为干枯灰白;丰润如玉的面庞变成像风干了的橘子皮;壮硕的躯体像被抽完了气的空皮囊……”
沈野缓步上前,俯视着他。
“种因得果,还尔本来;因果报应,丝毫不爽。沈野冷森森地说:“你如果自此修心养性,尚可过十余年,如仍存恶念,绝活不了两天。”
自怀中掏出五两金锭抛在案上,向被哧呆了的恨地无环道过别,半拥着形同瘫痪的毒狐下楼,两人形同情侣般相依偎地回到了客店。
将毒狐扶入她上房的内间床上。招呼店伙送来热茶,他倒了一杯就唇让她喝了半杯。
毒狐的精神还是很差,他不由打趣地道:“你这位江湖女光棍,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今天是怎么啦?好像见了鬼似的,胆子有没有哧破了?”
“爷,对不起,我不但帮不上忙。反而成了爷的累赘。”她苍白的娇靥浮起了红晕。
“是啊!你倒是有自知之明。”沈野邪邪地嘻笑:“你不但不服侍我这个主人,反而由我这个做主人的,像服待姑奶奶般地服侍你!
不知内情的人还以为咱们……有什么咸呢?好啦,你先休息一会儿,晚膳时我来叫你。”
正欲起身,却被毒狐—把拉住。
“爷!你先别走!我现在仍有身在地狱之感,心跳得好厉害……”她语气无力地说。
“那我点你的睡穴,让你好好地睡一下午,好吗?”
“不……不要点我睡穴,说不定在梦中更悲苦孤寂,就请爷这样陪我片刻。我会慢慢恢复的。”她可怜兮兮的求他。
“好好,姑奶扔,我就在此陪你。他娘的,我成了二十五孝啦!”他自我解嘲地说。
沉默了片刻,两人都无言,但他右臂却仍被她紧抱着不放。
“爷,刚才你们是在斗妖术?”她犹有余悸地问。
“别胡说!”他笑着说:“你以为我是白莲教妖孽吗?万一被别人听到传出去,被抓住可是要砍脑袋的。”
“那是斗法术?”
“我又不是天师道?既不会驱妖,又不会捉鬼,不是斗法术。”
“那你们究竞在斗什么嘛?”
沈野沉吟片刻说:“严格地说,应该是道术,这是—各御神的功夫,是—种玄功。心神凝聚处,可意及力及,我也很难向你解释清楚。”
“爷,你不晓得不老儒生在江湖中的威名是如何的显赫,江湖中暗地都称他为妖人,邪恶得令人夜间都会做恶梦。
纵使武功超绝的高手,在他面前亦束手无策,任其宰割,所以我当时—见他,几乎快瘫痪了。因此就……”
“因此就将我大腿的肌肉都捏成了紫青色!”沈野故调笑,使她紧张的情绪放松。
“人家是情不自禁,是下意识的行动……”毒狐娇羞地道:“现在还痛吗?要不要替你揉揉?”
“谢啦!我怕你。”他笑着婉拒,同时用惋惜的口气说:“不老儒生原本玄功有成,长青术火候亦深,已经是六十多岁的老人,在表面上看只有三旬左右。可惜他后期修功走入邪路,妄想以女人增补功力,逆天行事,终于遭报。”
“对啦,那不老儒生倒地后的变化,看起来令人可怖并恶心,怎会发生那种异象?”
“是我以玄功毁了他的内丹,才会发生这种异象的。
我早就想找他为世除害的,但偏偏相遇在酒楼中。我总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杀他,所以只好以玄功毁了他的内丹,使他今后再也无法作恶露了。”沈野似乎仍有遗憾地说:“他内丹即毁,长青术亦消,因此就显现出老态了。
不过他的基本武功仍然存在,今后倒要小心他以阴谋诡计来暗算我!”
“爷!我倒是想起—件事。刚才爷与恨地无环在酒楼中鬼扯,嗓门高得全楼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是不是有意如此?”
“是的,我有两个目的。”他的双目中射出一种奇怪的光芒,那种光芒令人见之颤悚:
“我有意让那些贪心鬼刚厦,我亦对镖银有兴趣,但不会直接下手,我要等某人得手后,再予黑吃黑,让那些贪心鬼先有了后顾之忧。
他们为了保住既得的镖银,必先铲除我这个障碍。此其一。
劫镖群豪已经开始相互铲除对方实力的行动,对突然出现的某一个人或某一个势力,必定怀有戒心并感兴趣。
他们已经对我发生兴趣。因为我在南京的作为仅风神会及熊耳山庄的人清楚。
他们暗中吃了大亏,怎会向外宣扬?因此,群豪对我与他们的事都讳莫如深。
但消息总是会走漏的,某些势力就会来要求合作,到时我就可任意呼风唤雨了,此其二。”
“爷,你这样做很笨。”
“那里笨了?”
“你既要黑吃黑,怎可公开肆宣扬呢?镖银尚未到手,却先引来了强敌!这种做法怎不笨?”
“你对我打镖银主意有何看法?”
“我没有任何意见,一切都以爷的意思为意思。
爷认这趟镖银该劫就是该劫。我人都是爷的了,当然一切以主人的意思为意思。”
“你这想法太危险了,我如果要造反,你也认为是应该的?”
“当然。你如要造反,我第一个替你打先锋!”
“你这小妖怪太会相信别人的话,不好。”他恶作剧的捏了毒狐的香腮一把:“我没丧心病狂,怎会去劫赈灾镖银呢?告诉你,我这是在护镖!为了这趟镖银安然抵达武昌,化了我不少心血,也牺牲了个人的形象,居然扮浪子养情妇呢!”
“你还说呢?”毒狐羞气地说:“居然在酒楼上恶形恶样地搂住我亲热呢!我倒是无所谓,你也不怕日后别人说你?那位华阳夫人与她的三妹脸上就表示出不高兴呢!”
“咦!我扮我的浪子,与她们何干?为何不高兴?”
“你难道没看出她们喜欢你呀?”
“你在胡说什么?”
“我—点也没胡说,我是旁观者清。”毒狐笑道:“你还记得在南京水西桥那座土地庙前的事吗?
她们又不是不知道风神会那些杀手是人人均曰可杀的,居然—再无理取闹地阻止你问口供。
我是女人,唯有女人才了解女人。那表示她们已对你发生好感,故意引起你注意。谁知你不假辞色,所以她们羞怒之下要与你较量了。
中午在酒楼你对我当众搂搂抱抱,她们在雅厢中早就看得清清楚楚。
以她们门第高高在上的华阳夫人姐妹身份,送上门给你你不要,却认我这个声名狼藉的毒狐为情妇,请问,她们怎不气苦?
脸色那会好看?说不定心中在恨死我呢?”
“喂喂,姑奶奶!这种捕风捉影的事可乱说不得。万—传出去会死人的。”沈野心中—
惊,暗想怎会有这种事?
“是你死?还是她们死?”
“那是有关别人名节的问题;搞不好会掀起江湖大风暴,会有多少人陷入这个漩涡?”
“那我又怎么办?你已公开承认我是你的情妇?”毒狐嘻笑说。
“姗姑,这点我确实做错了,我当时未深思就顺着恨地无环那家伙的话默认了。”他以歉疚的态度说:“说良心话。自那天答应你跟着我起,我就将你看作亲姐妹,绝无将你视作婢仆之意。
我家在宛平算得上是巨富,但世代耕读传家,我家只有长工,不蓄仆人,还有许多自称婢女的女孩,其实都是收容的孤女,均视为家人,以后你会见到她们的,看看我所说的是否是事实?”
他不由轻拂毒狐的香肩,毒狐亦乘势抱住他的虎腰,将头贴在他的胸上。他心中不由暗暗叹了口气。
“爷,你是否生气了?”毒狐似有所觉地问。
“傻丫头,我怎会生气?”沈野笑笑说:“我只是对目前这种勾心斗角的事感到烦。在江湖中遨游六年积修外功,遇到任何事,都会以快刀斩乱林的方式处理,那像目前这种情形,要化费心思,绞尽脑汁,去和这些对手斗法,家师交下这任务,简直是折磨人……”
“爷,如要动脑筋,用心思的事,可交由我来办!这方面我一向是很行的。”毒狐抢着说,似乎未听清他最后几句话。
“谁不知毒狐是江湖上心计最多,又精又狡诈的女光棍呀!
以后凡是需要动心思的事,全要仰仗你了!”
“我是当仁不让。”她拍拍酥胸说:“爷,你刚才说你不是劫镖而是在护镖,内情能否告诉我?”
“当然可以,我们已是一家人,我怎会瞒你呢!”沈野正色地说:“我是受金陵镖局总镖头金刀司徒燕之托,设法保全这趟赈灾镖银安抵目的地。
细节问题,以后慢慢告诉你,感于劫镖的人势众多。因此,我就以劫镖者的姿态出现,设法制造各种事端,利用机会逐次铲除这些贪心鬼,以减轻金陵镖局的压力。
所以我在酒楼放出风声,让那些牛鬼蛇神来找我,我才有藉口歼除他们,这亦就是你刚才说我笨的解释。
你等着看好了,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来找我合作,或是带刀剑来杀我!”
中听即将有事,毒狐的精神似乎已恢复了了,准备起身。
“爷,你不要再压住我了,我要起来准备—下。”
“你这张小嘴真会说话!是你死劲的抱住我,怎说是我压住你?”
“这就是毒狐的厉害之处”她羞笑说:“以后爷千万别惹我,否则……”
“否则你就再给我—枚七步追魂针?哈哈!”沈野大笑出房而去。
“你……”
阮家大院位于府城以西的城厢西端。
阮家大院的主人翻天鹞子阮大年,是江湖朋友相当熟悉的侠义道名人,但口碑并不佳。
这人对名利非常热衷,死要面子,而且阴狠,谁冲犯了他,他就会不择手段地明暗俱来,委实令江湖朋友害怕。
他与熊耳山庄庄主天罡剑林昭廷交情深厚,因此,熊耳山庄的人借住在阮家大院,乃当然之事。
天色尚早,还不是进酒食的时光。
主人在花厅请宾客品茗清谈。
客人除熊耳山庄庄主天罡剑、少庄主雷霆剑客林景祥,血手神魔及该庄的四大金刚外;尚有当地的武林名宿蛇形剑鲁天河及神斧客苏大川等人。
除熊耳山庄的人外,包括主人在内均不识血手神魔其人。
当初进住阮家大院时,天罡剑伪称血手神魔是妻舅,于是众人皆以舅老爷称呼之。否则,一代凶魔与侠义名宿同事,像话吗?”
蛇形剑与神斧客将府城内外的状况说了—遍。
“显然本地即将发生江湖风暴,窥觎镖银的各路牛鬼蛇神都在本地集中,下手的地点恐怕就在附近。
前些日子金陵镖局的副总镖头摩云手,曾亲向本地各侠义道名宿致意,要求注意一些企图不良的人士,虽未言明要拔刀相助,但其意甚明,我等真不知如何才好。”蛇形剑有些戛于形色地说。
“贵地的侠义名宿有何打算?”天罡剑问。
“似乎大家都在观望,因为无主事之入,谁也不好先表示意见、谁又愿意做出不讨好的事呢?”蛇形剑毫无机心的说。
“鲁兄,兄弟对此事倒有一些不成熟的看法。”天罡剑表情暧昧地说:“依据江湖规律来说,镖局为生计保镖,那些劫镖者亦是为生活而劫镖,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金陵镖局既无杀侠义亦未明示贵地侠义道拨刀相助,贵地的侠义道名宿大可不必理会。
再说,该局如果每趟镖都要江湖朋友相助,那大家岂不是连自己的事都要搁下,为该局奔波拚命?这算什么呢?鲁兄是聪明人,该明自兄弟的意思。”
“多谢庄主的开导,在下也是有些想法,实际上此事无法去管,也管不了。
假如金刀司徒燕识大体的话,应该不能怪咱们的。”蛇形剑顺水推舟地说,表示心有余而力不足。
“两位兄弟在府城还打听到什么消息?”主人阮大年问。
“有—件耐人寻味的事发生在悦宾酒楼。十年前肆虐江湖的不老儒生及其党羽出现在酒楼。因镖银之事与—个叫沈混混的年轻人发生冲突。
不老儒生的迷魂魔眼居然迷不了沈混混;反而被击倒在地。
看样子真是八方风雨会滁州了。”苏大川也忧心地说。
“不老儒生其实全凭魔功惑人而已,真才实学并不怎么高明,碰上一个初出道纯正正的年轻人,迷魂魔眼迷惑不了他,被他乘机击倒,这也不是什么稀奇之事!”天罡神剑神情自大地说:“勤俭兄可知那沈混混叫什么名字,长相如何?”
“听恨地无环叫他沈野,人倒是长得英俊潇洒,像个读书人,身边带着一位美艳的情妇,有人认出是艳名满江湖的浪女毒狐。”
“沈野?这小子也赶来滁州了,他一定是针对镖银而来的。”
天罡剑心中一惊:“这个杀人勒索凶犯来到滁州,本地的治安人员有得忙!”
“林兄与那沈野是否有过节?”主人阮大年是个老狐狸,一看天罡剑的表情,就知道中间有问题,因此出言询问。
“何止有过节?简直是深仇大恨呢!”天罡剑恨声地说:“一个月以前姓沈的小子与犬子发生一点小误会,想不到那小于居然迁怒敝友下江船行汪东主,先后两次前往汪家大院勒索不遂,大开杀戒,船行伙计死伤无数。
那小子贪得无厌,连当地几家大户都遭了殃。这次来光滁洲,可能又有人要倒楣了!
“林庄主,你也未免太沉得住气了。这种凶残小辈,人人得而诛之,你还在招待客人,有事朋友服其劳,今夜就由在下与神斧客苏兄前去向他讨回公道!”蛇形剑义形于色地说。
“鲁兄说得是,那小辈既是个凶残人物,万一他在本地做案,咱们这些侠义道人士脸上也无光,不若主动去找他,可消弥祸端于事前。
只不知庄主要活口呢?抑或见尸?”神斧客亦不甘示后地表示。
“多谢两位仗义!本庄确实不便在此地向他讨公道,否则将会引起贵地武林名宿的误会。
只要能慰下江船行被杀弟兄于九泉,无论死活都可。”天罡剑感激地说:“这样好啦,本庄派大力及伏魔金刚陪同两位前去,以便指认。”
大力金刚一听,全身不由冒出了冷汗。想起那夜在听雨楼,沈野凭—已之力,瞬间就屠杀了他三十几个同伴,至今犹感恶梦连连。
可是他又不敢推辞,直到用完晚膳,心中仍像有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
生死由命,又道是数前有定。蛇形剑与神斧客两人想示好于熊耳山庄,自告奋勇地去眺火坑,下地狱!
天罡剑在暗中得意,只要蛇形剑与神斧客两人有了伤亡,就可激起当地江湖侠义道之同仇敌忾之心,与沈野誓不两立,事情闹得愈大愈好。到时沈野为应付当地侠义道人士都来不及,那有时间去打镖银主意。
二更末。
四条白影出现在定南客店三进院的雪地上,并肩站在空旷的院子中间,不言不动像四个幽灵,鬼气冲天。
“姓沈的小子,出来领死!”为首的白影沉声叫:“老天蛇形剑曹天河要擒你归案,你如敢反抗,就仗剑为世除害!”
上房门开处,毒狐一身黛绿劲装,外披白狼袭,缓步出房,莲步轻移。脚下无声,降阶向院中走。
她在四个白影面前一站。
“蛇形剑鲁天河,江北的名剑客,什么时候当起官府的鹰犬了?”毒狐语气森冷,用手指着另外三人:“这三人也是官府鹰犬?”
“妖女休逞口舌之利,我知道你是沈野的情妇。”蛇形剑大声地说:“这三位是神斧客苏大川,以及熊耳山庄的大力金刚与伏魔金例,沈小辈为何龟缩不出,让你这个情妇替他挡灾。”
“哈哈,姓鲁的,你与神斧客做官府的鹰犬已够糟了,居然又替熊耳山庄做走狗,你们也不怕丢尽江北侠义道的脸”毒狐神态自若地嘻笑怒骂:“喂!你们究竟是官是匪?深夜跳墙进客店莫非要抢劫!”
“贱人!你不要红口白牙地胡说八道,咱们是基于武林道义替熊耳山庄出面,缉拿凶残的杀人凶手,这是侠义人士的本份。”
蛇形剑毫不脸红地说。
“你了解我家爷与熊耳山庄结怨的经过情形吗?”
“咱们不是为了解情形而来的。”
“你简直无耻!”毒狐开口大骂:“熊耳山庄与风神会那个血腥组合勾结,在南京平安宾馆公然掳劫两位小孩为人质,要胁我家爷加入风神会未果,不但不释放人质,且变本加历地诓诱白道名宿及黑道凶魔,阴谋袭杀我家爷,为了性命,我家爷才避祸到本地。
你们这些被屎糊了双目的侠义名宿,居然以耳代目,仅听—命之辞,就诬指我家爷为杀人凶手,要不是昏头,就是别具用心。
鲁老匹夫,你比风神会的宇内三仙强多少?比侠义道的名宿天王刀强几倍?
他们都接不下我家爷—招,你凭什么敢向我家爷叫阵?是有意前来送死吗?我可怜你们!”
蛇形剑及神斧客两人,在武功上皆与天王刀不分轩轾,在声望地位上就比不上天王刀;与宇内三仙更差了—大截。
但自负是人的天性,蛇形剑与神斧客当然自负。
这些自命侠义英雄,都是自命不凡的人物,也都是—些不择手段追求名利的假侠义英雄。
更说明白些,他们只是—些假侠义之名,胡作非为以争名夺利,骄傲自负睚眦必报的枭雄,永不会承认错误的匹夫毒狐语得如锋,可把蛇形剑及神斧客气昏了头。—声咒骂,剑斧如电射雷击,剑上龙吟隐隐,光华排空而入,斧势如雷霆下击,地裂山崩。
这就是假侠侠义英雄的嘴脸,两个武林名宿居然联手偷袭一个姑娘。
毒狐恨透了这些人,杀机自内心深处怒涌而起。
她不拔兵刃而用话激怒对方,就是引诱对方毫无顾忌地突袭抢攻,挖好了陷阱让对方眼睁睁地往里跳,她早已在掌中扣住七步追魂针,制造致命—击的机会。
剑斧刚到,她双手轻扬:身影一闪再闪,退回廊下。
“呃……呃……”蛇形剑及神斧客冲出三步惊叫,脚下大乱,身形一顿,如中闷雷。
“你……你用暗器偷袭……”蛇形剑嘎声起。两人手—松,剑斧失手坠地了。
大力金刚及伏魔金刚,近在咫尺,居然没有看到两人是如何中暗器倒地的,哧得魂飞胆碎。转身拨腿就跑。
两个武林名宿居然在—照面便躺下了,不逃才是天下一等—的呆瓜。
但是正当两人准备飞身越上墙头时,沈野已满脸邪气地幻现在他俩面前。
大力金刚是吃过他苦头的,如见鬼地往后退。伏魔金刚虽未曾尝过沈野的厉害,但他见大力金刚胆怯之情,心中也不由发毛,右手搭在刀把,缓步缓退。
“站住!”沈野冷叱:“你的刀如出鞘,我保证你绝对见不到明天升起的太阳!你们每人留下—双耳朵,再将地上那两个杂碎带走。如果你们不肯自己动手,那我就留下你们的一条右臂,快!”
这声快字,喝声如沉雷,震得两个金刚脑痛欲裂。
他俩见沈野巳显示出如此深厚的内力,只好咬牙忍痛撕下自己的左耳,含在嘴内,一言不发地背起蛇形剑与神斧客的尸体越墙而逃。
对面上房中会力响起抑制性的低叫,但却无人开门探视。
两人回到沈野上房外间,似有所待。
毒狐为沈野砌了—杯茶。
“爷,刚才应该将两个金刚留下来的。”她心有未甘地说。
“我放走他们是有目的,—来咱们免去了处理蛇形剑与神斧客两人尸体的麻烦,二来让他们将尸体背回去,如此这般地一说,可达杀鸡敬猴的效果。
以免他们日后在夜间来客店死缠不休,那咱们什么事都别想做了……哈哈,又有来客。
姗姑准备迎客吧!”
上房门是虚掩的,此刻已被来人推开。
门口站着一位穿着翠色衣裙,外披白狐裘的女郎,狐裘下襟,露出—截剑鞘。
她媚笑如花地看着沈野。
毒狐早巳在房门被推开时就幻现在门边,她侧着娇躯挡住翠色衣裙女郎,美目中射出警觉的光芒,犹如发现同类侵入自己地盘的猛兽,待机欲扑。
“你是谁?”她冷森地问。
”小妹姓蓝,叫蓝美媚。是来请见沈公子的。”蓝美媚微笑地回答。
不待毒狐请示,沈野微笑起身:“蓝姑娘别来无恙,请进!”
毒狐转身退开,让蓝美媚进房。
蓝美媚风姿优雅地袅袅娜娜走到客座落座。
毒狐亦在沈野身旁的椅子坐下。
沈野扭头向毒狐道:“姗姑,这位蓝姑娘是山西吕粱山伏龙堡堡主的千金。”接着回首对蓝美媚说:“在下身边这位是江湖上人称毒狐的金姑娘,是在下在南京结识的朋友。”
毒狐在江湖上打滚了近十年,做的是独门买卖,心狠手辣,盛名远播,算起来该是前辈。
蓝美媚立即起身向她见礼:“原来金姐姐,小妹先前有眼不识泰山,失礼了!”
“蓝姑娘你别抬举我了。”毒狐淡淡—笑:“我爷是客气,称我为朋友,实际上我只是爷的婢女而已。”
蓝美媚听得一头雾水,外间传闻毒狐是沈野的情妇,已令震惊了。现在这位心高气傲,玩弄男人于掌股之间的女光棍,居然亲口承认是沈野的待婢。
要不是亲耳所闻,打死她也不会相信,做人情妇已够糟了,侍婢较情妇更低好几级。
“蓝姑娘何时来滁洲的?”沈野笑问:“我还没谢过你在渡口集为我仗义执言呢!”
“公子太客气。”蓝美媚的笑容可爱极了:“我是看不惯雷霆剑客那副嘴脸,才出言讽刺他的,怎敢当公子称谢!”
“姑娘来滁洲是游历?抑或办事?”
“我是偕家父同来滁洲的,来此看看风色,目前住在城外伍家别庄。”
“你今夜来此是……”
“外间传说公子曾与不老儒生为金陵镖局的那趟镖,在悦宾酒楼发生冲突。不老儒生败在公子手下,可是真的?”
“是有这回事。”
“公子对那趟镖也有兴趣罗?”
“银子人人喜爱,谁都会有兴趣的,当然在下也不例外……”
“公子可知打镖银的人很多吗?”
“略知—二。”
“公子知道有哪些人?”
“这又不是天大的秘密,我巳知的有风神会,熊耳山庄、华阳山庄,当然现在又加上不老儒生那一批人。至于贵堡是否亦有意,我就不清楚了。”
“公子很会说话。不瞒你说,今晚我来此的目的就是要与你谈谈镖银的事。”
“怎么说?”
“正如公子所说的,银子人人喜欢,本堡也有意于这趟镖银,因此想与公于合作,事成之后五五对分。”蓝美媚提出了诱人的条件:“就凭公子在南京杀得熊耳山庄的人望影面逃,以及将风神会的南京香坛捣得鸡飞狗跳,所以本堡先着一鞭地来与公子合作,你意如何?”
“蓝姑娘,我刚才话尚未说完,银子人人喜爱,我也不例外,但要讲求取之方法。”沈野正色道:“我虽是个江湖浪人,黑吃黑的专家,但绝不会去亲自劫镖,以免坏了我的名声。
你如不信,可派人去京师—带打听,沈混混是否曾经干过劫镖的事。
但我却可从得镖者手中吃过来,这样既不会坏了名声,心中也不会对镖局有歉疚,你懂得我的意思吗?”
“这样岂非失去了先机?如果有人能得手,他亦必有能力保住既得的镖银。
到那时候再去吃过来,岂非更费手脚?甚至于他们劫得镖银后,立即远走高飞,—切希望不都落空了。”
“蓝姑娘,你怎不想想看,二十万两银子需耍多少人才能运得走?要多久才能运得完?
以—个挑夫能挑—千两银子估计,亦需要两百个挑夫去挑。
劫镖的人不可能事先准备二百个挑夫吧?纵使他们能挑得完,存放镖银的地方也不容易寻找。
咱们何不等他们劫得银子后,暗中跟去,就可轻轻松松地不劳而获,何必要去和保镖及其他劫镖者拚老命?你说是吗?”
“家父的意思与公子的意思正好相反,当然公子的顾虑也是有道理的,至于镖银贮藏与运送问题,本堡已有准备。
只要公子同意直接下手劫镖,本堡愿意将条件调整—下,咱们四六分帐,我四你六,另外并附送一件礼品……”
“哦!什么札晶?”
“我。”她娇靥一阵绯红。但神态却非常自若:“说明白些,我就是你的人!为妻、为妾、为情妇、甚至为侍女。”
沈野心中感到惊然,他实在想不到会有这种事。
这位看似娇美柔弱的蓝美媚,天下—堡伏龙堡堡主伏龙居士的千金,居然会以这种平淡的语气,平静的态度说出令人心惊的话!
“蓝姑娘,说句良心话,我很尊敬你,也很欣赏你。”他呼出了一口气,正色道:“我实在无法答应贵堡的条件,虽然这个条件对我非常优惠,但这是个原则问题,亦请贵堡尊重我的原则。
天寒地冻。滴水成冰,与姑娘同来的四位同伴,在上房的前后窗外受冻,在下于心不忍,姑娘快带她们走吧!
蓝美媚闻言—怔,脸色骤变,但瞬即又浮起媚笑:“假如本堡同意公子的方式,向得镖者黑吃黑,事成之后仍然四六分帐,外带我这份礼品,公子是否仍然有意呢?”
“如果是这样,在下或可考虑,日后咱们再谈吧!”
“就此一言为定,公子、金姐姐,小妹告辞了!”她离座起身向沈野及毒狐告别,转身行出室外。
目视蓝美媚背影消失于廊外后,他不由摇头叹息。
“这位伏龙堡的千金,只能用貌美如花,心硬似铁来形容她。
为了该堡的利益,居然毫不犹豫地将自己当作礼物送给别人。”
“爷,你错了!伏龙堡主的算盘才精呢!别说是四六分成,就是二八分成他们也会答应称。但他们必定会坚持将独生千金送给你,如果不信,咱们走着瞧!”
“你有何根据?”
“事情非常明显,伏龙堡主无子嗣,仅就这么—个宝贝女儿,嫁给你后,爷就是堡主的半子。
一旦他撒手西归后,你就成了伏龙堡的主人。爷所得的八成银子岂非回到了伏龙堡了?”
“伏龙居土如果真的在打这种如意算盘,我将会使他美梦成空!”他冷森地说。
自中都(凤阳)有两条官道可抵亩京。
经明光或张八岭、滁洲,到南京。
前者路程较近,后者较远。但无论走哪条官道,都必须经过滁州。
当崎岖的小径例外。算起来有十一条小径可辗转通南京,小径都是挑夫走的,镖车根本无法通行。
因此,各路人马都群集在滁洲。他们算定了镖车非经过滁洲不可。
距预定镖银起运的时间尚有八九天,各路牛鬼蛇神以及那些较具实力的组合,均已开始积极布置。
各种明争暗斗的手段,层出不穷。凶杀事件迭起。使知州府衙的推官大人、捕头、捕快忙得人仰马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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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双响炮 第十五章 迷魂玉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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