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过了多久,燕冲天才从昏迷中醒过来,立即发觉手脚都锁上铁链,酸痛无力,几条主筋都已给挑断,双脚更浸在一个水潭中。
再看清楚周围的环境,不由苦笑。
那个水潭并不是寒潭,却布置得与武当后山那个寒潭差不多一样。
一阵怪笑声实时传来,燕冲天抬头望去,就看见天帝高坐在水潭上的一方巨石上。
他笑得就像是一个小孩子,双手不停地乱拍笑着问道:“老匹夫,这可像武当山上那个寒潭?”
燕冲天悲愤至极,紧咬牙龈,一声也不发。
天帝笑着接道:“你千万不要太生气,否则气死了的话,可就浪费我们的一番心血了。”
燕冲天索性垂下头去,天帝又道:“我现在就是烧香拜佛也要求你多活二十年,好让你知道我在寒潭中,过的是怎样的日子。”
他右手一抄,就多了一条鞭子,“丝”的一声,毒蛇一样凌空飞下,疾抽在燕冲天身上!
燕冲天被抽得浑身一震,鞭落处,皮开肉绽,奇痛彻骨,他却是一声也不发,咬牙苦撑。
天帝鞭下如雨,十来鞭抽下,燕冲天已衣不蔽体,浑身鲜血。
“老匹夫,你也有今天!”天帝再一鞭抽下,大笑着站起身子,将鞭拋在石上,道:
“今天就到此为止,明天我再来好好地侍候你!”
燕冲天霍地抬起头来,瞪着天帝,眼中彷佛有火在燃烧,天帝看在眼内,更加得意,背负双手,往外走去,大笑不绝。
燕冲天目送天帝去远,又垂下头去,悲愤欲绝,想到困在这地方,不知何时见天日,再想到伦婉儿的安危,就更心乱如麻。
伦婉儿自小就父母双亡,由他抚养,情同父女,傅玉书对他下得这个毒手,当然亦不会放过伦婉儿。
一想到傅玉书的阴险,不由他不为伦婉儿担心起来,他现在却是自身难保,一切也就只有听天由命了。
天帝回到大堂,傅玉书已等在那里,还是那一身衣衫。
越看这个孙儿,天帝就越开心,笑不拢嘴,傅玉书迎上前,道:“爷爷,那个燕冲天处置好了?”
天帝领首大笑道:“这个老匹夫,我最少要他浸在潭中二十年,才能泄得那一口气。”
傅玉书笑道:“爷爷喜欢怎样处置就怎样处置。”
天帝大笑道:“到底还是你管用,不但将爷爷救出生天,还让爷爷一雪被囚寒潭多年的耻辱。”
一顿,接着又道:“你现在既然已成为武当派的掌门人,就更加不可错过这个机会,一定要藉报仇雪恨为名,要那些武当弟子加紧苦练武功。”
“爷爷是要利用他们攻打无敌门?”
“不错!”天帝双手得意地互搓,道:“到他们与无敌门拚得七七八八,我们才动手,就事半功倍。”
“孙儿也有这个意思。”
“所以你暂时必须保持身份秘密。”天帝目光一寒,道:“听说那个姓伦的丫头也跟来了,现在呢?”
“留在镖局。”傅玉书偷眼望了一下天帝的面色,心头一凛。
“这个人留不得,为避免节外生枝,你还是杀了她!”
“爷爷──”傅玉书欲言又止。
“怎么,不忍心?”天帝板起脸。
“爷爷,婉儿已经……”
“已经怎样?”
“总之,求爷爷放过她……”傅玉书跪下去,天帝一怔,怒道:“无毒不丈夫,你这样心软,怎能够做大事,你不杀,爷爷亲自去──”傅玉书怔在那里。
傅香君亦怔住,她就站在大堂外,每一句都听得很清楚,燕冲天被傅玉书诡计诱捕这件事她已经知道,也就因此想来质问傅玉书。
在她的心目中,傅玉书这哥哥一直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不会像风、雷、雨、电那么残忍。
天帝一顿,又道:“你考虑清楚,那个丫头是武当派的人,是燕冲天的徒弟,若是她知道你是逍遥谷的人,你就是不杀她,她也不会罢休。”
傅玉书听到这里,知道再说下去,不但无用,而且说不定天帝生气起来,真的亲自出去将伦婉儿杀掉,他心念一转,一时故作恍然大悟地道:“爷爷说得是。”
傅香君哪里知道傅玉书的心意,不由露出了鄙屑的神色。
“这才是。”天帝反而洋洋得意,道:“这件事不宜再迟,你立即赶回去,先杀伦婉儿,再回武当整顿一切。”
傅玉书叩了一个头,退了下去。
“才走出堂外,他就看见傅香君急步走向院外。”
“香君──”他连忙追上前。
傅香君充耳不闻,只顾往前行,傅玉书一怔,飞步追上去,拦住傅香君身前。
香君停下了脚步,冷冷地望着傅玉书,就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似的,傅玉书更奇怪,道:“香君,不认得大哥了?”
香君冷笑,没有回答。
“才不见两年,大哥的样子又没有什么变。”
“样子是没有变,心却是两样了。”
“哦?”傅玉书似乎还不知道香君在说什么。
“你这位武当掌门亦未免太心狠手辣了,太薄幸无情了。”香君冷笑道。
傅玉书垂下头去,无限感触,香君看着他,摇头叹了一口气,道:“看来我是再也找不到从前那个大哥了,至于你身为武当掌门,我亦高攀不起。”语声一落,拂袖而去。
傅玉书怔在那里,好一会,才拖起脚步往外走去。
他口程虽然应承天帝回去杀死伦婉儿,心里却是盘算着如何将伦婉儿送到安全的地方,如何让孩子生下来。
虎毒不食儿,他虽然心狠手辣,还有人性,还不至毒辣到这个地步。
他一路盘算,总算想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却是怎也想不到伦婉儿已经发现了他的秘密,已经离开了镖局。
回到镖局已经接近黄昏,司马峰立即将伦婉儿失踪的消息告诉傅玉书知道。
傅玉书本来怀疑是司马峰已接到命令暗下杀手,但事实证明,并不是那回事。
在伦婉儿的房中,留下了一封信,那正是李武、江群写给伦婉儿的告密信,傅玉书这才知道,在他与燕冲天离开之前,伦婉儿已经知道他的秘密,也才明白,当夜伦婉儿说话的态度何以会那样!
只是除了李武、江群那封信以外,伦婉儿并没片言只字留下来。
傅玉书一个人在房中坐下,茫然若有所失。
伦婉儿去了什么地方他虽然不知道,却知道这一生只怕已再无相见之日。
也是黄昏。
独孤凤、云飞扬回无敌门总坛,知道她回来,最高兴的当然就是公孙弘,独孤凤看见他却一点表示也没有,仍然是那么冷傲。
再见独孤凤带回来的云飞扬,公孙弘就更加不悦,却又不敢说什么。
不知怎的,云飞扬他瞧来瞧去,总是瞧不顺眼,方待问,独孤凤已说出来,道:
“他叫小扬,曾经救过我,你找个人好好地招呼他。”
公孙弘立即道:“我们可是一向都不招呼外人的。”
“外人?”独孤凤的小姐脾气当场发作,道:“我带回来的怎算得外人,有什么事我担承。”
公孙弘哪里还敢多说话,垂下头,那边一个无敌弟子已赶来报告,门主有请大小姐。
独孤凤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动身。
夕阳从西窗透入,独孤无敌背窗而立,整张脸都藏在阴影中。
独孤凤在内堂门外看见,脚步已停下,她心高气傲,最受不得别人说话,一想到可能被独孤无敌痛斥一顿,那还不大感踌躇。
她想了一会,一咬唇,便待离开,独孤无敌已向她望来,目光却是那么祥和。
阳光斜照下,他半白的头发闪闪生辉,无论怎样看来,都只像一个充满了温情的人。
目光相接,独孤凤不由一呆,无敌实时一笑,却笑得那么的落寞。
独孤凤硬着头皮走进去,低叫一声:“爹──”
“你回来了。”无敌又一笑,道:“外面好玩吗?”
“还好。”独孤凤的语声仍然是冷冷的。
“有时往外面走走也是好的。”
独孤凤不作声,无敌接着问道:“可挨得惯?”
“怎算挨?”独孤凤有些不悦,只道无敌在取笑自己。
无敌却接道:“你的脾气与那个人一样,好──”语声已变得有些无可奈何。
独孤凤立时有些不安的感觉,无敌笑着接道:“爹以后也不会再骂你了。”叹了一口气,道:“人大了,一气就要走!”一顿,又叹了口气。
独孤凤更觉不安,无敌没有再说什么,两人沉默了一会,还是独孤凤开口道:“没其它事了?”
她的头却垂下来,无敌看着她,无可奈何地道:“还在生爹的气?”
独孤凤摇头,无敌上前去,轻抚着独孤凤的头发,道:“可知道爹一直在牵挂着你吗?”
“爹──”独孤凤终于忍不住伏倒在无敌的肩头上,随即轻咳了几声。
无敌听着一皱眉道:“你受过内伤?”
独孤凤领首道:“差不多痊愈了。”
“是谁下的手?”
“峨嵋派那个管中流!”独孤凤犹有余怒。
“又是那小子!”无敌沉下脸道:“总有一天,我要好好地教训他。”
“这一次幸好那个和尚路过,救了我一命。”
“哪个和尚?”
“他没有留下法号,不过样子很奇怪,五短身材,白须绕颊──”独孤凤说的其实是云飞扬的谎话。
“难道是……”无敌却若有所思。
“是谁?”独孤凤追问。
“他救了你之后又怎样呢?”无敌反问。
“一声不发就走了。”
“那应当是了。”无敌摇摇头,道:“少林寺的空空僧正是你说的那样子,不过这秃驴生性好色,绝不会就那么放过你。”
独孤凤娇靥一红,无敌接着问道:“后来又怎样?”
“一个小伙子路过,拿他家传的丹药给我服下,一路照顾我回来。”独孤凤娇笑道:
“这个人虽然傻头傻脑,但心肠可真不错。”
“你带他回总坛了?”无敌皱眉。
“他父母双亡无家可归,到处流浪,很羡慕我们无敌门,所以我最后决定,还是带他回来,也算是报答他的救命之恩。”
无敌方待说什么,独孤凤话又接上道:“我已经试探过他几次,武功普通,在医药方面倒有些心得,最好就安排在蔡大夫那儿──”无敌沉吟,独孤凤接着催促道:“爹,你说好不好?我已经答应他了。”
“既然答应了,那还用问我?”无敌笑道:“依你的意思去做就是,叫他不要偷懒,说不定,我还会收他做弟子!”
独孤凤听说,也替云飞扬高兴。
云飞扬现在却是无趣得很,公孙弘将他带到大堂,立即就向他盘问。
公孙弘也问那个和尚的特征,问得比无敌还要详细,云飞扬回答得并不详细。
公孙弘越听越觉得云飞扬的声音好象在哪里听过,却又想不起来,继续问道:“你是哪儿人?”
云飞扬一怔,方待胡乱说一个地方,公孙弘已道:“你的语声我好象在哪儿听过。”
“哦?”云飞扬心头一凛。
公孙弘催促道:“你还没有回答我是哪儿人……”
语声未已,独孤凤已从外面走进,高高兴兴地对云飞扬道:“我爹安排你到蔡大夫那儿,还说日后要收你做徒弟,快跟我来……”
云飞扬立即站起身子,公孙弘亦站起来,道:“你还未回答我的问题……”
独孤凤不悦截口道:“他不是犯人,你问那许多干什么?”
公孙弘欲言又止,还是没有作声,对于独孤凤他显然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畏惧,他目送两人出堂外,一肚子的不舒服。
一任他怎样,却总是想不起在哪儿听过云飞扬的语声。
蔡大夫又叫蔡华佗,据说医术实在不错,医德却实在很不好,尤其是好色如命,好财也如命。
他就是因为好色,开罪了好些正派武林中人,不得已逃入无敌门,要求庇护,独孤无敌知道这个人的医术,也知道无敌门需要这种人,所以并没有拒绝。
入了无敌门,蔡大夫也收敛了不少,他当然不敢在无敌门之内明目张胆勾搭无敌门弟子的家眷,对于独孤凤,更就是想也不敢多想。
他年纪并不太大,才不过四十岁,当然还想再活下去,所以表面上一直都规行矩步。
云飞扬既然是独孤凤带来,他当然不敢怠慢,也不敢要云飞扬做粗重的工作,只是叫云飞扬负责登记来看病的人的姓名,所开的药的份量,再还有就是随他出外购买药物。
他买一百两银子的药物,最少也有二十两到了他的手,云飞扬跟了他之后,也分到了不少银两,那是他害怕云飞扬是独孤凤的人,怎么也要给云飞扬一些好处,好使云飞扬就是看到什么,在独孤凤面前也不敢多说什么话。
云飞扬也不在乎,他最感兴趣的还是那些医案,无敌门每一个来看病的人,蔡华陀都有医案留下,沉曼君既然在无敌门之内,除非从来都没有病痛,否则也应该有姓名医案留下来。
可是他遍查医案,却一无发现,姓沉的人虽然不少,并没有一个沉曼君。
他没有灰心。继续留意来看病的人,差不多一个多月,总算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小丫环。
那个小丫环叫月娥,是前来拿药的,云飞扬要替她记录,反被蔡华佗阻止,也被她笑说做不懂规矩。
蔡华佗待月娥去后,还叮嘱以后月娥再来,要拿多少药就拿多少,不用记下来。
可是云飞扬追问,蔡华佗却不解释,只说无敌门的事情知道得越少越好,不要多管闲事。
云飞扬虽然口里答应,心里却不是那样想,不过对于蔡华佗与苏三这件事,他倒是真的只当作没有看见,一句话也没有说出去。
苏三乃是无敌门护法千面佛最宠爱的一个姬妾,若是给千面佛知道,蔡华佗只怕性命难保。
蔡华佗也知道千面佛的厉害,所以总是拣苏三下山买胭脂水粉的时候跟着下去,找机会与苏三在客栈相会。
千面佛一张脸表情变化多端,尤其在杀人的时候,更是多变化,但都是一脸笑容,抽冷子突然一下袭击,死在他笑面之下的人为数实在不少。
他虽然一肚子坏水,对于女人却言听计从,亦不以为他的侍妾会背叛他,苏三勾搭蔡华佗,云飞扬也都知道了,他仍然毫不知情。
蔡华佗也就是看准了千面佛这个弱点,他当然是尽量小心,谁也不想给知道,若不是云飞扬到处都留上心,也不会发现。比起云飞扬,逍遥谷的无面人,在打听消息方面更加灵通。
他受命收买无敌门的人做内应,遣派手下在附近小心监视,不但发现蔡华佗与苏三的事,还发现云飞扬已混入无敌门。
但立即采取行动,先在一间客栈捉奸在就是,要蔡华佗、苏三二人写下了一封信,自承罪状,盖上手印,藉以要胁蔡华佗做逍遥谷的内应,接着从蔡华佗的口中探得云飞扬如何得以投身无敌门,却没有对蔡华佗说出云飞扬的来历。
至于云飞扬混入无敌门的动机,他当然很感兴趣,亦没有向蔡华佗打听,更不想妄动云飞扬,只是立即飞鸽传书,将这个消息分送逍遥谷、武当山。
云飞扬方面,却是一点也不知道危机已迫近。
另一方面,公孙弘也开始在监视云飞扬,他始终觉得,云飞扬的声音在哪里听过。
公孙弘怀疑云飞扬却是早已在意,他只有步步为营,尽量避免与公孙弘见面,对于公孙弘回答的问题就更是万分小心。
这些日子下来,公孙弘都一无所得,可是并没有就此罢休!
幸好他的时间也并不太多,他还得找机会亲近独孤凤,还得陪同独孤凤研究如何破解武当派那个北斗七星阵。
负责布阵的当然又是无敌门的弟子,他们所布的北斗七星阵当然困不住独孤凤、公孙弘二人,公孙弘日月轮处处留情,独孤凤鸳鸯刀却是不管那许多,所以每一天总有十来人负伤去找蔡华佗,害得蔡华佗整天忙得不休,也幸好这种伤还不太难应付,云飞扬人又聪明,一学就懂,蔡华佗这才腾出身来。
云飞扬人本善良,并不以为苦,也不理会那许多,谁负伤走来,都一视同仁,却不知道独孤凤认为这些人布阵不力,要他们吃些苦头,不许别人来救护。
那些无敌门的弟子也知道云飞扬一片好心,间或亦有劝阻,云飞扬却不管那许多,救人要紧,这终于落在公孙弘眼中。
公孙弘看见大喜,立即着人去通知独孤凤,他与独孤凤青梅竹马,当然清楚知道独孤凤是怎样的性子,只望独孤凤生气起来,一刀将云飞扬刺杀在刀下!
连他也奇怪,为什么自己对云飞扬竟然会那么讨厌。
独孤凤接到报告,果然怒气冲冲地赶来,公孙弘远远看见,由心里笑出来,可是独孤凤来到面前,他立即又换上一脸肃穆之色。
独孤凤第一句就问道:“小扬真是在替那些人敷药。”
公孙弘一面点头,一面道:“我早就说过,这小子根本就不将你放在眼内。”
独孤凤闷哼一声,振声道:“小扬,你给我出来!”
堂内传出云飞扬的声音,却应道:“我在替受伤的弟子敷药,没空闲。”
独孤凤一听勃然大怒,道:“我命令你立刻滚出来!”
云飞扬没有作声,独孤凤等了一会,便待闯进去,门开处,云飞扬已无可奈何地走出来,独孤凤盯着他,又一声闷哼道:“你好大的胆子。”
云飞扬垂下头。
“跟我来!”独孤凤转身往外走,云飞扬只有跟着。
公孙弘看在眼内,一脸得色,远远亦跟了上去。
出了那个院落,独孤凤仍然是一脸怒意,云飞扬也一直垂着头不作声。
独孤凤一抬手,折了一簇花,反手掷在地上,终于开口道:“无敌门中从来没有人敢违抗我的命令,你是第一个。”
云飞扬头重得更低,独孤凤道:“你是我引进无敌门的,现在你竟然斗胆公开反叛我。”
云飞扬低声下气地道:“我是看见他们痛得要命,不忍心……”
“他们痛与你何干,又不是你痛。”
“我明白,他们所以受伤不得敷药,是因为你认为他们不尽力。”
“你明白最好。”独孤凤霍地停步。
“恕我斗胆直说,他们若是尽力,万一错手反将你刺伤,那就死定了,而你只要一个收势不住,他们又是死路一条……”
“这些人全都是脓包,死不足惜。”
“错了,若是没有他们,无敌门未必会有今天的成就,再说,你这样动不动就杀人,还有谁敢接近你,到你有危险的时候,又还有谁来救你?”
独孤凤冷笑道:“这是无敌门的规矩,接到命令而不尽力……”
云飞扬截口道:“规矩是人定的,怎会不能够变通?人我是救定了,充其量救人之后,你一刀将我杀掉。”
“你──你……”独孤凤狠狠地瞪着云飞扬。
“我救他们其实还有一个目的,都是为了你好。”
“你又在胡说什么?”
“他们很多时与你在一起,若是怀恨在心,所谓明枪易挡,暗箭难防……”
“他们敢。”
“也许是不敢,但一旦有事,一定不会理会你死活。”
“我才不要他们理会呢。”
“无论如何,我这样做对你都只是有利而无害,我这是关心你……”云飞扬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你这样关心我?”独孤凤奇怪。
“我也不明白。”云飞扬确实是不明白。
独孤凤沉默了下来,云飞扬看着她,又道:“还有,再这样下去,蔡大夫与我迟早都得累死,万一用错药,弄出了人命,蔡大夫与我的声誉难保就一落千丈……”
独孤凤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道:“算你懂得说话,但你小心,总有一天,我连你也砍伤,到时倒要看看你如何替自己敷药。”
语声一落,转身就走,云飞扬目送她远去,怔在那里。
那边公孙弘也怔住,他就是再愚蠢,到现在也应该看出独孤凤对云飞扬特别有好感了。
他怔在那里好一会,终于转身举步,剎那间,他眼中射出了森寒的光芒,看样子显然又有些打算。
云飞扬没有留意公孙弘的存在。
回到药堂,另一个无敌门的弟子已经在等着,看见他进来,就嚷道:“快给我看看!”
他拉起袖子,伸出老大的手臂,云飞扬一看,并没有看出什么,再看,那个弟子已大叫道:“你这是干什么的,我手臂挨了几棍,筋骨都快要断了,你还什么表示也没有。”
云飞扬忙走过去接住那个弟子的手臂,那个弟子立时又嚷起来道:“你这么用力,是存心要我变成残废,你也不打听打听,我曹豹是什么人。”
云飞扬压根儿就没有用力,给骂得怔在那里,曹豹接着骂道:“我要你的命!”
那只筋骨都快断的手一翻,轨拉出一柄刀来,旋即直起身子,挥刀追斩云飞扬。
那只手运刀如飞,哪里还有丝毫伤痛的样子,云飞扬也是聪明人,立时知道是怎么回事,双手抱头,急急奔了出来。
他闪避得看来也很狼狈,连滚带爬的,好容易闪开曹豹的三十六刀乱斩。
曹豹穷追不舍,追着云飞扬,挥刀乱劈。
云飞扬一路大叫停手,大叫救命,跌跌撞撞地向后茶园那边奔去。
花径假山后人影一闪,公孙弘现身出来,他盯着云飞扬,一脸的疑惑之色,从云飞扬闪避的动作看来,完全不像会武功的样子。
他仍然追了上去,看准机会,突然一扬手,一把飞刀疾射云飞扬的右胸。
云飞扬剎那间正倒退着闪避,跌跌撞撞,那把飞刀眼看就要打在他的右胸上,他的身形却恰好及时一偏,飞刀立时变了部位,封在他的右肋下!
他连人带刀立时倒了下去,曹豹不由得一呆,收住了势子,哪知道云飞扬立刻又爬起身来,飞刀却留在地上。
公孙弘方自暗呼不好,伤了云飞扬不知道如何向独孤凤交待,看见他爬起身子,反而怔住,那边曹豹大吼一声,又挥刀向云飞扬砍去!
云飞扬仓皇转身,又往前奔,他看来就像是已吓得意乱心慌,步伐犹如醉酒般,好几次要跌倒,但结果又稳住了身形,曹豹的刀几次斩在他身上,但始终差那少许落空。
他追着云飞扬,穿过了两重院落,终于迫近去,把握机会,大吼一声,一刀斩了下去。
这一刀眼看就要将云飞扬斩开两半,突然横来一刀,将那一刀架住。
横来的是一把狭长而精巧的刀,一见这把刀,曹豹的心便凉了半截。
刀现人现,正是独孤凤,她尚未开口,曹豹已跪了下去,道:“大小姐……”
独孤凤面色一沉,叱道:“你这是干什么?”
云飞扬插口道:“这个人不知为了什么,一定要杀我,由药堂一路追杀我到这里!”
独孤凤“哦”了一声,目注曹豹道:“我看你一定是奸细……”
曹豹大吃一惊,慌忙分辩道:“我不是奸细,这不关我的事。”
下面的话尚未接上,公孙弘已从一旁窜出,大喝一声道:“住口……”
曹豹一见公孙弘,喜形于色,道:“公孙堂主,你……”
“我叫你住口!”公孙弘冷然截道。
独孤凤目光一转,道:“师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公孙弘道:“这小子方才喝多了几杯,失去常性。”
云飞扬插口道:“他哪里有……”
公孙弘又截口道:“这里哪轮到你来说话。”
云飞扬慌忙住口,独孤凤不知道那许多,只顾斥责道:“大师兄,你怎能如此纵容下属,借酒行凶,依门规……”
公孙弘道:“回去找一定会好好地处罚他!”一手抓住曹豹的衣领。
曹豹嚷起来道:“大师兄,千万不要……不要……”
公孙弘断喝道:“你还多说话,我先将你的舌头割下来!”也不再多说什么,拉着曹豹就走。
独孤凤不由自主地伸手将云飞扬扶起来,云飞扬受宠若惊,忙谢道:“多谢大小姐救命之恩。”
独孤凤冷笑一声,放开手道:“我方在后悔。”
云飞扬一怔道:“后悔?”
“我不是说过,要看你怎样替自己医伤敷药的吗?”
云飞扬只有苦笑,独孤凤接道:“不是说,你也有几下子的吗?”
云飞扬苦笑道:“若是真的有几下子,又怎会落到这个地步。”
独孤凤心念一动,道:“爹说过收你做徒弟,回头我去问问他要等到什么时候,练好了武功,就不怕别人欺负你了。”
云飞扬只有点头。
独孤凤一直将他送回药堂,正遇那个丫环月娥来拿药,独孤凤立即将月娥拉到一旁,也不知月娥对她说了什么,到月娥离开,独孤凤竟然眼泪盈眶。
云飞扬看在眼内,实在是奇怪至极,独孤凤是怎样的脾气,他实在清楚得很,到现在为止,他还是第一次看见独孤凤变得这样。
独孤凤看着月娥走远,仍呆在那里,眼泪始终都没有滴下,云飞扬走近她,试探问道:“是月娥令你生气了?”
独孤凤不觉应道:“没有这种事!”
“哦?”云飞扬接道:“她是这儿最奇怪的一个,话说是一个丫环,却连蔡大夫也避忌三分,她就是要什么药,也不敢多问,甚至不敢将她的姓名留下。”
独孤凤闷哼一声,道:“你知道什么?”
“那小姐一定清楚的了。”
独孤凤冷笑道:“这些事你还是不要多问的好,以你的身份,在无敌门中,知道得越少命就越长。”
云飞扬连连点头,忽有所感地叹了一口气,道:“我的确是应该少说话,多做事,有一天能够出人头地,才可以告慰父母在天之灵。”
独孤凤微喟道:“你父母是什么时候死的?”
云飞扬道:“什么时候也是一样,总之,我是想尽一份孝心也不能够。”
“哦?”独孤凤又沉默了。
“大小姐当然要比我幸福得多。”
“这你又错了。”独孤凤苦笑。
云飞扬奇怪地望着独孤凤,独孤凤一声叹息,道:“在无敌门中,所有人都只知道奉承我、害怕我,没有人敢对我说真话,也从来没有人像你这样不知天高地厚。”
一顿,她又道:“我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幸福。”
云飞扬半信半疑地道:“门主不是对你很好吗?”
“其实他从没有认真照料过我。”
“那你娘……”
“她被我爹关起来,要见她一面,还真不容易。”
“怎会这样的?”
独孤凤又一声叹息,欲言又止,云飞扬追问道:“她现在在什么地方?”
“龙凤阁。”独孤凤一顿,道:“那儿禁卫森严,当真是妄入者死,非同儿戏。”
云飞扬心念一动,道:“是了,你娘是姓什么?”
“她叫沉曼君──”独孤凤语声一顿,反问道:“你问来干什么?”
云飞扬如梦初醒,道:“没什么,我只是随便问问。”
他进入无敌门以来,明查暗访,始终都找不到丝毫的线索,现在反而从独孤凤的口中知道了沉曼君的下落。
沉曼君竟然是独孤无敌的妻子,更令他意外。
独孤凤接道:“那个月娥就是我娘的侍婢,平日我只能从她那儿知道一些儿我娘的近况。”
云飞扬忍不住问道:“你爹为什么要这样做?”
独孤凤摇头道:“爹不肯说,甚至不许我提及娘的事情,娘也是藏在心中。”
云飞扬道:“有没有埋怨你爹?”
“没有,娘看来不是那种逆来顺受的人,这是我最奇怪的地方。”
“会不会是你娘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爹的事情……”
“胡说──”这两个字出口,独孤凤就沉默了下去,其实,她一直也是这样怀疑。
云飞扬鉴貌辨色,没有再说什么,呆望着独孤凤。
沉默了好一会,独孤凤才恢复本来,看了云飞扬一眼,道:“我这就去跟爹说,你留在这里不要离开,等我的消息。”
也不待云飞扬回答,转身离开。
同一时间,公孙弘出现在千面佛居住的院落中。
千面佛正在树下喝酒,却才是开始,并没有醉意,一看见公孙弘走来,喜出望外,大笑道:“我正少个酒伴,你来得正好。”
公孙弘摇头道:“我是有事,想请教佛兄。”
“有什么事喝完酒再说。”千面佛一只酒杯递了过去。
公孙弘将杯子推开,道:“这件事是很要紧的,佛兄暂时将杯放下。”
“哦?”千面佛有些诧异,道:“到底什么事?”
“以我所知,佛兄对于各门各派的身法都甚有研究。”
“别给我灌迷汤,自家人,有话直说就是。”
“我是想知道,在闪避的身法中,有没有一种跌跌撞撞,样子像醉酒,又像随时要跌倒的身法?”
“你这样只是口说,我如何明白?”千面佛沉吟着道:“你若是记得,还是做一次给我看看。”
公孙弘一声“好”,就记忆所及,将云飞扬闪避曹豹的长刀乱斩,及闪避自己飞刀一击的姿势施展出来。
千面佛越看神色越凝重,到公孙弘停下,沉声道:“这只怕就是病维摩步。”
公孙弘追问道:“大师,你是说什么步?”
“病维摩步。”千面佛沉吟着道:“那本是取意天女仙花,维摩不染,是少林派七十种绝技之一,却早已失散,一直到三十年前,才再在武当派出现,已成了武当的不传之秘。”
公孙弘“哦”了一声,一个念头就像是闪电一样在脑海中掠过,道:“原来就是当日在武当山下击败管中流,救了我们的那个黑衣蒙面人!”
千面佛奇怪道:“你在说哪一个?”
“小扬!”公孙弘双手紧握着拳。
千面佛又是一愕,道:“你说小扬懂得病维摩步?”
公孙弘自顾嘟嚷道:“难怪声音好象在哪里听过,这小子──”他怒气冲冲地转身奔出。
“你要去哪儿?”千面佛急亦追出。
“去见师父!”公孙弘语声未了,人已翻过院子那道高墙。
独孤无敌也在喝着酒,喝得并不多,倒是捏着酒杯的时间多,在他的面前放着一封信。
独孤凤夺门而入,他才将那封信一折,随将酒杯放下,笑道:“凤儿,你来得正好。”
独孤凤顺口问道:“什么事?”
“那个小扬,你找他到大堂见我。”
“爹是要收他做徒弟?”独孤凤喜出望外,道:“我赶来正是要问爹什么时候才教他武功?”
说着转身又奔了出去,独孤无敌只是笑,将信拿起再一折,放入怀中,然后站起身子。
大堂是独孤无敌平日会见客人,与下属商议大事的地方,他也是在这个地方宣布收公孙弘为徒弟的。
除了公孙弘之外。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有收过第二个徒弟,所以独孤凤也有些意外,只恐无敌反悔,忙将云飞扬找来,也所以,无敌才坐下不久,独孤凤就带着云飞扬到了。
入无敌门以来,这还是云飞扬第一次面对独孤无敌,自难免有些紧张。
他实在完全没有意思拜独孤无敌为师,所以混入无敌门,也只是为了要找沉曼君。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不由他不担心起来,担心不知道如何了结。
独孤无敌仍然是一脸笑容,云飞扬反倒手足无措。
“他就是小扬了。”独孤凤忙推云飞扬一把,道:“还不快叫门主。”
“门主万福──”云飞扬只有将独孤凤方才在路上救他的礼仪照搬出来。
“好。”无敌目光垂下,道:“听说你救过凤儿一命?”
“那也是托门主的鸿福。”
“说得好。”无敌笑问道:“你要学无敌门的武功目的何在?”
“小人自小被别人欺负,希望能够学到一招半式,在别人面前也抬得起头。”
“有志气。”无敌目光一转,道:“凤儿要我收你做徒弟……”
话口未完,一个语声突然传来,道:“师父,这个人万万收不得。”
公孙弘应声奔马一样奔进,独孤凤一见,怒气又涌上心头,道:“师兄,你又来捣蛋。”
公孙弘脚步一顿,振声道:“这个人是内奸,他其实身怀绝技。”
云飞扬一怔,独孤凤立即叱道:“胡说!”
“师妹,你可知道他就是当日在武当山下打退管中流的那个蒙面人?”公孙弘戟指云飞扬。
云飞扬傻了眼,独孤凤虽然奇怪公孙弘这样说,仍然叱道:“你就是只懂得胡说八道,他一点武功也没有,方才险些就给你的人乱刀砍杀。”
公孙弘讷讷道:“他……方才……”
“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那个拿刀的是受了你的指使,因为你是大师兄,小扬又没有受伤,才没有与你计较,你还来……”
“师妹,我是说真的。”公孙弘满面通红,道:“他真的就是那个蒙面人,你难道没有发觉他的声音是那么相似?”
独孤凤一呆,显然到现在才想起这件事。
公孙弘接道:“方才我叫曹豹追斩他,就是为了要将他的武功迫出来。”
“可是他只有逃命的份儿……”
“那是做给我们看的,其实他那样跌跌撞撞,就是在施展病维摩步,所以曹豹虽然有一身武功,始终伤不到他分毫。”
独孤凤看看云飞扬,沉吟起来,公孙弘转对独孤无敌道:“师父,病维摩步是武当派的不传之秘,千面佛对我说得很清楚。”
无敌淡笑道:“你以为师父不知道有这种步法?”
公孙弘摇头,戟指云飞扬道:“这个人一定是武当派来卧底的。”
“你知道多少?”无敌只是笑。
公孙弘又一呆,道:“难道师父……”
“我早就知道了。”无敌双掌突然一拍,那两边铁门应声“隆”地关起来,云飞扬回头一瞥,面色一变。
独孤凤亦自变色,喊道:“爹──”
“你站过一旁。”无敌接着将收在怀中那封信抽出,道:“弘儿,你给我读一读这封信。”手一扬,那封信犹如铁片般飞出!
公孙弘接在手中,立即朗诵道:“武当掌门顽石字示无敌门门主独孤无敌座下,武当不幸,先代掌门为叛徒所算,鹤驾西归,服丧期间,大动刀兵,难免武林同道非议,谨请将决战之期延至半年之后,门主固明理之人,当无拒绝之理──”独孤无敌笑笑道:
“这是一个好借口,总不能够说武当派的人怕死。”
公孙弘接诵道:“至于杀师叛徒云飞扬,据悉已易名小扬,混入贵门药堂之内,不知是另有所谋还是本就贵门中人,恳请从促将此人交出,以正视听……”
云飞扬听到这里,心头怦然震动,奇怪至极,嘟嚷道:“傅大哥怎会知道?”
无敌笑着问道:“你就是云飞扬?”
云飞扬目一抬,一咬牙,道:“不错。”
“武当派的人说你杀了青松,你怎样说?”
“我没有!”
“那到底谁是你的师父?青松还是燕冲天?”无敌目光如炬。
云飞扬不由心头一震,对于无敌判断的准确实在佩服到五体投地,他却是怎地想不出无敌怎会看得这么透彻。
他没有作声,无敌也没有追问,笑着接道:“我却是怎么也想不出你混进无敌门有什么作用。”
公孙弘插口道:“师父,我看他定是要查探你练功的秘密,看如何对付你。”
独孤无敌淡然道:“说不定。”
“那就更不能放过他,干脆将他杀掉!”公孙弘日月轮一翻,也不待无敌答复,大喝一声,疾冲了过去。
云飞扬看着他冲来,苦笑了一下,公孙弘人到轮到,交错切向云飞扬胸膛。
云飞扬转望独孤凤,独孤凤却偏过头去,他长叹一声,身形展开,鬼魅般地一闪再闪,公孙弘的日月轮便切空。
“狐狸终于露出了尾巴了。”公孙弘大笑,日月轮上下飞舞,连连攻向云飞扬。
独孤无敌并没有制止,只是静静在原位观看。
云飞扬倒踩七星,在日月轮中穿插,连闪公孙弘七七四十九招,突然一长身,右掌毒蛇般穿入,怕在公孙弘肩头上。
“叭”的一声,公孙弘被击得倒退出半丈,一张脸陡然红到脖子里去,正待再冲上,独孤凤已冲上前,鸳鸯刀出鞘,一指云飞扬道:“小扬,云飞扬,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一个卑鄙小人,欺骗我,利用我混进无敌门!”
她的眼中孕满了泪水,云飞扬看在眼内,既歉疚,又难过,叹息道:“我是另有苦衷的……”
“不必多说,看刀!”独孤凤刀未出,眼泪已经流下。
她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对人推心置腹,哪知道,云飞扬却是在利用她,叫她怎能不伤心流泪。
云飞扬心头更凄苍。
独孤凤双刀终于削出,云飞扬只是闪避,没有还手,一脸的无可奈何。
独孤凤双刀虽快,一百零八刀下来,还是奈何不了云飞扬,她根本就没有想到云飞扬是在忍让,继续攻上前去。
无敌看着突喝一声,道:“住手!”
独孤凤双刀一挫,道:“爹──”
无敌挥手道:“你难道还未看出他一直在相让,你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独孤凤怒极、恨极,双刀往地上一拋,退到那边墙壁下,忿忿地坐下。
无敌转向云飞扬道:“好身手。”
云飞扬看看独孤凤,没有作声,无敌接道;“我给你一盏茶的时候歇息,免得一会说我们以车轮战,胜之不武。”
“独孤门主不愧是独孤门主。”云飞扬淡笑道:“我不必歇息,你只管出手。”
无敌大笑道:“以我的身份,即使打败你,江湖上的朋友,也只会说我是以大压小。”
公孙弘立即嚷道:“师父,你怎也要教训他一顿。”
无敌冷然截口道:“为师自有分寸。”转向云飞扬道:“好,我就与你过十招,若是你接得下,随便离开,这件事亦就此作罢了。”
云飞扬一怔,道:“一言既出!”
“驷马难追。”无敌接着喝道:“弘儿,与我数!”
公孙弘应声大喝一声道:“一──”
无敌身子立即离椅飞出,大鵰一样,凌空向云飞扬扑下!
云飞扬双掌一挫,疾迎了上去,“啪啪”两声,与无敌相对一掌。
无敌身形一偏,斜里落下,稳如泰山,云飞扬亦只是倒退半步,青石阶砖上却多了两个寸许深的脚印。
“果然是一块练武的材料。”无敌目光一落,道:“小心了!”身形急进,再拍两掌。
云飞扬身形飞闪,手一探,已在兵器架上取了一支红缨枪,独孤无敌那身形一转,亦将放在椅旁的龙头拐杖取过!
云飞扬人枪急射,一刺十三枪,抢枪都是独孤无敌的咽喉!
“好,锁喉枪!”无敌哈哈大笑,龙头杖飞舞,接十三枪,还一枚,正击在枪杆之上,将那支枪杆断为两截!
云飞扬弃枪取棍,再取刀,然后剑,再配合“飞云纵”飞灵变幻的身法。
无敌从容应付,将云飞扬的兵器一一击飞、挑飞、震飞!
到公孙弘的“九”字出口,云飞扬剑亦脱手,但身上并无任何的损伤。
公孙弘、独孤凤只看得目瞪口呆,其它无敌门的弟子就更加不用说了。
云飞扬剑脱手,双掌护身,一面运起霹雳掌劲,一面道:“还有一招!”
无敌面寒如水,道:“我知道。”龙头杖往身旁地上一插。
他的脸上已没有笑意,神色凝重,云飞扬武功的高强实在大出他意料之外,接道:
“武当派的六绝想不到你已经练到这个地步,难得!”
云飞扬道:“门主的灭绝神功尚未请教!”
无敌冷笑道:“第七绝的天蚕功你也练成了?”
云飞扬脱口道:“没有。”
无敌大笑道:“这你就敢接我的灭绝神功?”
云飞扬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请指教!”
无敌的衣衫陡然无风自动,随即鼓起来,公孙弘一声“十”字出口,无敌人就怒龙一样飞腾在半空,赤红的双掌疾击前去!
掌风呼啸,云飞扬剎那间已被笼罩在掌风下,初生牛犊不畏虎,而此前单打独斗,也还没有人是他的对手,只道灭绝神功纵然厉害,拚尽全力应该可以接下来,所以并没有闪避,双掌一翻,疾迎了上去。
独孤凤那边看见,整个人立时紧张起来,她尽管生气,这时候仍然替云飞扬担上了心。
剎那间四掌相接,“噗”的一声异响,云飞扬疾飞了出去,“砰”地撞在铁门上。
他贴地打了两个滚,以手支地,又站了起来,那张脸已红如嗜血,整个身子不停地在颤抖。
谁都看得出他已经被无敌的内功震伤,公孙弘日月轮一扬,立即奔前,一面大喝道:
“让我结果他!”
独孤凤那边迅速窜出,拦在云飞扬面前,接着呼道:“爹──”
无敌身形着地,吐了一口气,又稳如泰山,应声道:“你要我放过他?”
独孤凤点头道:“无论如何,他总算救过我两次。”
公孙弘道:“师妹……”
独孤凤冷笑道:“在武当山下若不是他你已经死在管中流的剑下,难道你忘记了。”
公孙弘怔在那里,无敌点头道:“不错,做人要感恩图报,不能够忘恩负义。”
连无敌也这样说,公孙弘就更不敢作声了,接着挥手道:“好,云飞扬,你走!”
一拍掌。
云飞扬一声不发,转身,铁门同一时大开,他一步跨出,身子猛一栽,眼看就要跌倒,但最后还是站立起来,拖着脚步,往外走去。
独孤凤待要前往,却给无敌一把拉住,公孙弘想了一会,道:“师父,这个人现在武功已经这样,留不得。”
他又待追杀前去,无敌却喝住道:“我说放他走就放他走!”
公孙弘不敢追,接道:“为什么不杀……”
无敌道:“被我的灭绝神功重伤,仍然能够挺起胸膛走路的人并不多,这个云飞扬可以说是一条硬汉,我喜欢这种有骨气的硬汉。”
他接着一声叹息,道:“在收徒弟这方面,无敌门到底还是比不上武当派。”
公孙弘一张脸不由红到了脖子。
无敌又叹息,道:“可惜──”
独孤凤忍不住追问道:“爹,可惜什么?”
无敌慨叹道:“他硬接我双掌,经脉已尽散,纵然保得住性命,以后也是一个废人,一个没有武功的废人,亦不足为患,又何必赶尽杀绝?”
公孙弘听到这时,才有了笑容,独孤凤的面色却苍白起来。
云飞扬走得并不快,但终于走出了无敌门。
那道大门方在后面关上,他已经再也支持不住,一口鲜血喷出,跪倒地上!
他的面色剎那间竟变得犹如金纸一样,黄豆一样的汗珠从额上滚滚流下来,一脸的痛苦之色,他的五脏六腑此时亦犹如刀割一样。
挣扎着他从怀中取出了侏儒三尺送给他的那瓶丹药,倒出了几颗,咽了下去。
调息了一会,他才再举步,倒下又站起,踉跄着往山下走去。
平日半个时辰就可以到的市镇,云飞扬差不多用了两个时辰才走到。
黄昏已逝,他扶着人家的墙壁,好容易找到了一间客栈,虽然一身污泥,他身上到底还带着银两,总算租到了一个房间,那个店小二替他打点好一切,才走出房间,云飞扬已支持不住,倒在床上。
到第二天早上店小二再拍门,却没有人回答,推门进去,只见云飞扬倒在地上,口吐鲜血,气息微弱。
店老板听说赶到,大吃一惊,只怕人死在店里会引起麻烦,到夜间,暗地吩咐几个店小二以席子将云飞扬卷起来,抬到荒僻的巷子里放下。
云飞扬一直都没有醒来。
那的确是一条荒僻的巷子,两旁都是废弃的屋子,云飞扬倒在那里,若是不醒过来,后果实在是不堪设想。
雨也就在这时候落下。
风不急,雨也并不大,打湿了巷子凹凸不平的地面,也打湿了那块席子。
凄风苦雨下,云飞扬终于醒转,他恢复意识,已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挣扎着从席子里爬出来,挣扎着爬向巷外,所凭的就只是一口求生的勇气。
那么多的事情尚未了断,他实在不甘心就此撒手尘世。
巷子并不长,他爬到巷口的时候,却已是半炷香的时间之后,他就扶着墙壁坐起来。
一骑正从巷外奔过,怒马鲜衣,竟然是峨嵋派的管中流。
云飞扬看不真切,管中流也没有在意,疾驰了过去。
马蹄溅起的泥泞飞射到云飞扬的脸上,云飞扬没有在乎,也不能在乎。
他扶着墙壁站起身子,扶着墙壁往前行,也不知走了多久,终于看见了灯光。
那是一户人家的正门,灯笼高悬,四个仆人正在奉主人的命令在门前施饭施粥,来领粥饭的有附近的乞丐,还有附近的穷苦人家。
施粥施饭是善事,那户人主人当然是善良仁翁,来领粥饭的人也很多,但终于一一离开。
那四个仆人方待收拾好余下的粥饭,就看见云飞扬扶着墙壁,踉跄走过来。
云飞扬也的确是嗅着饭香走向这边的,他昏迷了那么久,又淋了雨水,当真是饥寒交迫。
他已是在半昏迷的状态中,所看见的东西都是朦朦胧胧的,听也听得不清楚。
他隐隐约约听到那四个仆人在呼唤他走过去拿粥吃,可是他的手才离开墙壁,身子便倒下,又昏迷过去。
那四个仆人一见,慌忙走上前去,七手八脚将云飞扬扶起来。
云飞扬毫无反应,但一探鼻子,仍然未气绝。
“还有气──”一个仆人叫起来。
“看他的样子,不像是坏人,莫不是遇上了强盗,给弄成这样?”
“反正老爷整天都想着如何去做好事,我们就扶他进去,再叫老爷找个大夫给他看一看。”
四个仆人纷嚷着将云飞扬扶了进去。
灯笼上老大的一个“吕”字,横匾上为的也是“吕府”,从外表看来,那应该是一户官宦人家。
三个时辰之后,云飞扬才再次醒转,侏儒三尺给他的药这时亦已经发挥功效,他虽然感觉气虚体弱,精神已恢复不少。
他的面色仍犹如白纸一样,血污却已被洗去,衣衫亦换过,卧在一个房间的床上,一个须发俱白的老人站在床前,正在看着他。
老人的旁边侍候着两个仆人,看见云飞扬张开眼,其中一个就嚷道:“醒来了。”
云飞扬看看周围,再看看自己,已明白是怎么回事,翻身便待拜倒,肺腑却一阵刺痛,老人一见忙伸手按住,道:“你重伤未愈,不宜妄动。”
他的语气威严,神态却是慈祥得很,云飞扬喘了几口气,道:“这儿是……”
一个仆人道:“是吕府,昨夜你在门前昏倒,幸亏给我们发现。”
另一个仆人接口道:“这就是我家主人……”
云飞扬目光转向老人,哑声道:“多谢吕老爷相救……”
老人挥手道:“不必多礼。”一顿,接着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遇上了强盗。”
云飞扬无言点头。
“那些强盗也未免太猖獗了。”老人又道:“听公子口音,不是这附近人氏吧?”
“在下原籍苏州。”
“那是好地方,我有一个老朋友也是那儿人氏,学问还在我之上。”
云飞扬苦笑道:“在下自小离家,恐怕不认识老爷的那位老朋友。”
老人点头道:“他淡薄功名,退隐后就更不问世事,你不认识他也不足为怪。”
“尚未请教老爷大名,日后也好得以报答。”
“这是小事,你千万不要记挂在心上。”老人微笑。
一个仆人接口道:“我家老爷是前任兵部尚书,心地向来都是很好的……”
老人轻喝道:“少开口。”
云飞扬面露疑惑之色,忽问道:“未悉老爷是否就是吕望吕大人?”
老人一怔,道:“你怎会知道老夫的名字。”
“晚辈外公姓云,双名海天。”
老人又一怔,喜出望外地道:“你外公竟就是老夫那个老朋友,太好了。”一顿,接着问道:“他现在怎样?是否还是当年那样闲着喜欢喝几杯?”
云飞扬面容一黯,道:“晚辈外公已去世多时了。”
吕望叹息道:“他的身子以老夫所知一直都很不错,人又豁达,想不到竟然先老夫而去。”
云飞扬垂下头,吕望手按云飞扬肩膀,道:“你也不用难过,生老病死,人所不免,就留在老夫这儿,先养好伤势再说。”
云飞扬方待拜谢,吕望已又道:“老夫与你外公情同手足,你也就千万不要客气,就当这里是自己的家好了。”想了想,失笑道:“老夫也是老昏了,到现在还不知道贤侄怎样称呼。”
“晚辈云飞扬……”
“哦,贤侄也姓云……”
“晚辈从母姓。”云飞扬苦笑。
吕望鉴貌辨色,知道其中必有苦衷,并没有追问下去,转身吩咐下人,道:“阿福快赶去请上官大夫到来,阿昌──”吕望接着吩咐收拾东厢书房,给云飞扬居住,他退隐之前,身居高位,难免也会做一些不太对得住良心的事情,年逾花甲膝下犹虚,总以为就是报应,所以退隐之后,乐善好施,希望积些阴德,就是没有那重关系,也一样会收留云飞扬,给他地方休养,现在知道是故人之后,当然更是爱护有加了。
。云飞扬也就在吕家住下来,这时候他已经发觉经脉尽断,真气不能够提聚,四肢软弱无力,一身武功再也不能够施展。
这在他来说,是一个很沉重的打击,可是他虽然难过,并未因此而失去生念。
只是这种生活虽然舒适,与他在武当山做杂役不可同日而语,在他却过得并不快乐。
马停在客栈门前,管中流滚鞍跃下,自有店小二上前来。
那正是云飞扬投宿的客栈,管中流当然并不是去找云飞扬,对于这个人他虽然刻骨铭心,却没有刻意去打探云飞扬的下落。因为这还不是时候,他败在云飞扬剑下两次,已实在足够了。
他也不是无意经过,是有目的而来,目的却不是这个镇,乃是赤砂坪。
“往赤砂坪怎样走?”才坐下,管中流就忙向店小二打听。
“由这里西行约莫二十里。”店小二的神态有些异样,只因为赤砂坪寸草不生,周围十里,全无人烟。
管中流也没有再问什么。
接连经过几次的挫折,他已经改变了很多,最低限度在吃东西那方面已很随便,不再像以前那样,先要七宝、六安将椅桌拭抹干净,然后搬出自己那一套名贵的餐具来。
这种改变在他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也只有这样他才能适应眼前环境。
赤砂坪实在不是一个好地方,一望无际,都是砂土,夜间森寒,日间却酷热如火,连鸡蛋也可以烤熟。
好象这种地方,当然不能住人。
正是正午,烈日当空。
赤砂坪之前的杂木林子之外,站立着五个人,有高有矮有胖有瘦,清一色黄布长衫,敞开胸膛,手抱雁翎刀。
那种雁翎刀与一般的不大一样,有经验的江湖朋友不难分辨得出,这其实是彭家的五虎断门刀。
抱刀的五个人也正就是彭家五虎,他们显然在等人,但肯定不是等管中流,看见管中流走来,都露出诧异之色。
那片杂木林子并不大,枝叶也并不茂盛,可是在赤砂坪来说,却已是最舒服的一处所在。
五虎都是站在树影下,眼中有的就只是诧异之色,并没有敌意。
他们与管中流也总算是朋友。
不待管中流走到,他们已迎上前,彭金虎试探着道:“管兄,这么巧。”
管中流对五虎倒也客气,抱拳道:“小弟是专诚来找五位的。”一顿,又道:“小弟到过彭家庄,却说五位到这儿来了……”
五虎大感诧异,彭金虎目露警戒之色,忙问道:“到底什么事?”
管中流道:“小弟前此曾听说五位到过回疆,想向五位打听一下到回疆的路线,又应该配备些什么东西?”
彭金虎诧异地道:“管兄怎么要到回疆去?”
管中流道:“峨嵋惨遭灭门之祸,小弟只有到回疆暂避一时,顺带寻访一个失落在回疆的长辈,看如何重整门户!”
“原来如此!”彭金虎笑道:“这也简单,此间事了,我们就替管兄拟一份详细的地图。”
“有劳之处,小弟……”
“自己兄弟,何必客气?”彭金虎笑着接道:“管兄的事也就是我们的事。”
管中流亦自笑道:“既然如此,小弟就多谢也不说了。”一停,转而问道:“听说,五位是约了人在此决斗。”
“不错!”彭金虎仰首向天,道:“差不多是时候了。”
管中流有点奇怪地道:“怎么约在这种地方。”
“这是对方的主意。”
“却不知是什么人,竟然斗胆挑战贤昆仲?”
“我们也不甚清楚,对方杀了我们三个弟子,与战书同时送来。”彭金虎目光一转,道:“管兄也来得正是时候,一会说不定要借助管兄一臂之力。”
“言重了。”管中流应道:“彭家乃中原正义之家,小弟又焉能袖手旁观,不过五位一身武功,五虎断门刀法更是刀法之中精品,哪里用得到小弟那几下三脚猫的本领。”
这番话入耳,彭家五虎无不诧异,几乎以为是认错了别人当作管中流,在他们的印象中,管中流绝不是这样谦虚的人,他们却也立即联想到那是峨嵋派覆亡的影响。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管中流那番话也无疑受用得很,彭家五虎顿生好感。
也就在这个时候,远远传来了一阵歌声,那是女孩子的歌声,非常之悦耳动听,他们却转不懂唱的是什么。
“是回族的歌曲!”彭金虎细听之下,面色就凝重起来。
管中流亦奇怪,脱口问道:“怎么会往这里听到回族的歌曲?”
彭铁虎插口道:“大哥不是说,我们被杀的那三个弟子形状怪异,极有可能是死在回族的武功手法之下!”
彭金虎无言点头。
管中流心头一动,道:“贤昆仲莫非开罪了回族的什么人?”
彭金虎没有作声,只是瞇起眼睛,向歌声来处望去。
歌声是由赤砂坪那边传来的。
烈日之下,赤砂坪的砂土彷佛已经被烤熟,冒出缕缕白烟,一切看来都有些飘忽,有些怪异。
一个回族装束的女孩子,一面漫声歌唱,一面向这边走来,白烟中看来犹如仙子凌波。
她的面上蒙着面纱,只露出眼睛以上一截,那双眼睛明亮如秋水,美丽动人,体态亦窈窕,手中又拿着一根三尺来长的青竹枝,不时拂动几下,就像是要将那些白烟拂去。
彭铁虎看在眼内,嘟囔道:“不会就是这个女娃子吧。”
彭金虎没有作声,只是看着那个女孩子,一直等到那个女孩子走到面前,才问道:
“来的是什么人?”
那个女孩子在五虎面前两丈前停下脚步,应道:“依贝莎。”她穿的虽然是回族的衣服,说的却是汉语。
彭金虎冷冷地道:“依贝莎又是什么意思。”
“只是我的名字。”依贝莎显得很冷静。
“是你杀了我们的弟子,约我们到这里决斗的?”彭金虎追问道。
“是我。”依贝莎并没有否认。
“为什么?”彭金虎声色俱厉。
“要知道沙漠之星的下落。”
彭家五虎面色齐皆一变,彭金虎冷冷地道:“你到底是哪一个。”
依贝莎淡然应道:“我就是重金托你们护送沙漠之星上京,却给你们偷龙转凤,因而被当今天子怪罪服毒自尽的那个回族族长的女儿!”
彭家五虎一面听着,脸色一面也变了,管中流一旁听得清楚,以疑惑的目光转望向他们,彭金虎一眼瞥见,急忙吃喝一声,道:“住口!”
依贝莎接道:“我已经查得很清楚了,的确是你们的所为!”
管中流又看了五虎一眼,彭金虎避开管中流的目光,叱道:“彭家侠义传家,我们又怎会做出这种事情来,我看你是受了别人调唆──”语声一顿,目光转向彭铁虎。
铁虎会意,立即道:“不管怎样,你杀了我们彭家三个弟子,一定要还给我们一个公道!”也不等依贝莎答话,立即挥刀冲前,一刀疾砍了下去。
雁翎刀重,铁虎双臂也有千斤之力,这一刀砍下,已足以开碑裂石,可是依贝莎偏身一闪,手中竹枝,往刀锋上一点,那把雁翎刀便轻飘飘地荡了开去。
铁虎心头一凛,脚步迅速移动,连刺七刀,依贝莎只是竹枝轻扬,就轻描淡写地将铁虚的刀一一荡开。
──这是至阴至柔的内力,这个女孩子练的到底是哪一个门派的内功?
管中流不禁留上了心。
彭金虎的一双浓目却皱了起来,突喝一声道:“住手!”
铁虎一怔,即收住了刀势,依贝莎也没有追击,转望向彭金虎。
其它的目光亦集中在彭金虎的脸上,彭金虎干笑一声,道:“敢问姑娘,黑白双魔是你的什么人?”
依贝莎不答反问道:“你与他有什么关系?”
彭金虎道:“只怕大水冲倒了龙王庙,弄伤了自己人。”
“这句话怎样说?”依贝莎感到有些奇怪。
“黑白双魔与我们兄弟是朋友……”
“胡说!”依贝莎叱道:“我师父哪里有你们这种朋友。”
管中流听得真切,眼睛一亮,这一次他要去回疆,原就是要找寻海龙老人所说的那几个擅长阴柔内功的高手,而黑白双魔正是其中两个。现在却就在这里遇上了黑白双魔的传人,难怪他喜出望外。
他虽然年轻,江湖经验却不少,鉴貌辨色,再听双方的说话,已知道是怎么回事,对彭家五虎,立时留上心。
彭金虎并没有退缩,胸膛反而挺起来,面色一沉,道:“若是你不相信,只管回去问清楚你那两位师父。”
依贝莎看他说得那么肯定,不由亦怀疑起来。
彭金虎接道:“有这重关系,我们若是再跟你动手,就不说以大压小,老朋友面前也说不过去,你既然杀了我们这边三个人,事情就这样解决好不好?”
“怎样解决?”
“沙漠之星,我们还给你,恩怨从此一笔勾消!”彭金虎说着踏前一步。
依贝莎疑惑地望着彭金虎,考虑一会,道:“你们将沙漠之星还给我再说。”
“沙漠之星就藏在刀柄之内!”彭金虎将手中刀一转,一面将刀柄的顶端旋开,一面将刀柄向着依贝莎。
刀柄果然是中空,彭金虎才将手放下,十数道寒芒就向依贝莎射去!
那都是碎了毒的丧门钉,依贝莎冷不提防,眼看就要丧命在钉下,一道剑光及时飞来,一绞一转,尽将丧门钉震飞,剑光一敛,管中流横挡在依贝莎身前。
依贝莎惊魂甫定,亦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脱口一声:“谢谢──”管中流回头一笑道:“没有伤着你?”
“没有。”依贝莎诧异问道:“你不是他们的人?”
管中流道:“可以说是朋友,却看不惯这种暗箭伤人的卑鄙行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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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蚕变 第十八回 真相无可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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