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鸟 第三章 蝙蝠翔怪屋 杀手会沙洲

  暗影中闪着光,目光!
  青衣人的目光是这样的峻冷,闪亮,锐利!
  目光不曾离开过铜壶滴漏。铜壶的水终于滴尽!“时候到了!”青衣人第一个开声,语声同样的峻冷。
  “不了,张凤还未来。”第二个开口的是步烟飞。
  步烟飞不但止人漂亮,声音也是一样的动听。
  “再等半刻也无妨!”温八爷接上一句,手中摺扇仍在摇动。
  “不必再等了!”青衣人冷笑,“这时候还不见人,他们两人是永不全再到来的了!”
  温八爷一怔,摺扇已停下。
  曹金虎的咳声中断,殷开山拭擦着巨斧的一双手几乎落向巨斧锋利的边缘。
  一阵子异常的静寂。
  “蝙蝠呢?”常三风忽然开口问。
  “蝙蝠在梁上!”青衣人一挥手。
  青衣人原来并不是蝙蝠,青衣人又是哪一个?
  “这还等什么?”常三风再问。
  “不等了!”一个沙哑带苍老的语声突发自梁上!
  忽的连随就是一股阴风吹下!油灯噗地熄灭!灯火熄灭的刹那间依稀可见一条黑影幽灵也似的凌空飘落在其中的一张空着的椅子上!
  这才是蝙蝠!
  黑,更黑!黑暗中只有红色的一点灯蕊的余烬。余烬的光影中突然出现两只鸟爪也似的枯瘦手指。这两只手指一合,连余烬都灭绝!
  蝙蝠不在的时候还可以亮灯,蝙蝠一来连灯的余烬都不容许存在!蝙蝠竟是如此的畏光!这下子倒好了。
  “开始开始,可以开始了!”沙哑,苍老,又是蝙蝠的声音。
  黑暗中听来这种笑声分外阴森可怖。蝙蝠连笑也笑得特别难听。
  笑声终于停了下来。
  黑暗中一个声音紧接着响起,是温八爷声音:“这沈胜衣到底是什么东西?”
  “不是东西,是人!”青衣人峻冷的声音。
  “这人到底与我们有什么仇怨?”
  “天晓得!”
  “十三杀手各自一方,竟会同时结怨一个人,这简直是没有可能的事!”
  “那他同时挑战我们十三人,究竟又为了什么?
  “这人脑袋莫非有什么毛病发生?”
  “一点毛病也没有!”青衣人在冷笑,“至今为止,我还没见过第二个头脑有他这样冷静,身手有他这样敏捷的人!”
  “这真是好没由来,我压根儿就不认识这一个人!”温八爷在叹气。
  “我也不认识!”银铃也似一阵清脆笑声,难得步烟飞笑得出来,“我倒希望能够认识他!”
  “你一定不会失望!”青衣人闷哼,“先是柳展禽……”
  “柳展禽的流云袖飘忽,断金手沉雄!”是蝙蝠在插口,“沈胜衣这小子的剑术定必更沉雄,更飘忽!”
  “然后高欢……”
  “高欢……向来自夸运剑如闪电!”又是蝙蝠,“这小子用起剑来莫非比闪电还要迅急?还要凌厉?”
  “再次就是不了……”
  “不了剑快,剑狠,剑准,一剑便见血!”蝙蝠竟是如斯的不甘寂寞,“这小子的剑一定更快,更狠,更准,否则倒下的一定是他,不是不了!”
  “我们十二人你到底知道多少?”突然有人插口问上这一句。
  “不多不少!”
  “我如何?”
  “你的暗器手法已算得一流,只可惜还不懂得控制情绪,你实在太紧张,我不担心你的暗器击不中目标.只担心你杀错人!”
  “你……”
  “我虽然瞎了眼睛,鼻子总算还灵,耳更灵!”蝙蝠在笑,“你的气息不是很急速?”
  这人没有作声,这人当然就是风林!
  蝙蝠原来瞎了眼睛,根本看不到东西,只凭两只耳朵,一个鼻子。
  他的耳朵,实在灵,他的鼻子,实在灵!
  只凭听觉他就能分辨得出别人的所在,判断得出武功的深浅!
  火焰一吞吐间就有声响,灯花爆裂的时候,就算是普通人也听得出灯火在哪里。
  蝙蝠一下子就灭了灯火,实在不算得是本领。
  火蕊虽然没有声响,油烟的气味总还是有的,蝙蝠的鼻子若是灵,也不难一下子捏熄余烬,这也不能算得是本领。
  凭听觉就能判断得出别人武功的深浅,优劣,这就不能不算是本领了!
  只可惜鼻子即使再灵,耳朵即使再灵,一个人要是没有了眼睛,总是比较吃亏的。
  所以蝙蝠住在这样的地方。
  有灯没有灯在这里对蝙蝠来说其实都已一样,只是没有灯更好。
  黑暗无疑就是瞎子的王国。
  蝙蝠没有理由不选择黑暗!
  黑暗中蝙蝠占尽优势,这里本来就是蝙蝠的王国。
  在这里蝙蝠就算说错了话也没有人敢说不是,何况他似乎并没有说错?
  风林这时只有闭嘴。
  一阵子死寂,难堪的死寂!
  “张凤呢?”青衣人再一次打破这种恐怖的寂静。
  “张凤一剑飞星雨,胜在诡异,胜在巧幻,沈胜衣这小子的剑法不成还诡异?还巧幻?”蝙蝠忽地叹了一口气,“沉雄,飘忽,闪电,惊虹,快,狠,准,诡异,巧幻,唉……这小子用的到底是哪门子的剑术?怎样子的剑术?”
  “五年前我一度败在他的剑下,当时他的剑术虽然高强,出手之间还有剑路可寻,可是到日前,我看他杀高欢,竟然无法看得透,猜得出他身形的转换,剑势变化!”
  青衣人也在叹气。
  五年前败在沈胜衣剑下的人还不多,只有五个金丝燕,柳眉儿,雪衣娘,满天星,拥剑公子!
  青衣人到底是哪一个?
  “沈胜衣追杀高欢的时候你在哪儿?”黑暗中突然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
  这声音有气无力的,满是懒洋洋的味道。
  听到这声音你就不难想起放天龙。
  这人莫非就是放天龙?
  青衣人似是早料到有此一问,立即就回答:“我就在一旁!”
  “他没有发觉?”
  “我不是活生生的在跟你说话?”
  “你就只懂得袖手旁观?”
  “我只是偶然作客高欢家中,无意知道这件事,他又不是找我,我为什么要多事?”
  “如今呢?”
  “如今我总算知道他并非针对高欢一人,目的在十三杀手,我也是十三杀手之一!”
  “这……”
  “这叫做事不关己,己不劳心、这叫做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放天龙还有什么话好说?
  “就算是我当时插手也是没有用!”
  “我倒不相信他有这么厉害!”风林的声音。
  “你以暗器见长,你自比‘神手’于谦如何?”
  “我的声名没有他来得响亮!”
  “实至名归,你的暗器本领只怕也是一样!”
  “哼!”风林冷哼,哼得好大声。
  “两个月前有人看见‘神手’于谦,‘雷鞭’崔群,神枪十三郎,变斧开山马老六一行七人连夜闯入江宁沈家,结果一个也不见出来!”
  风林又一声冷哼,轻声得多了。
  “两个不成,三个如何?”这一次插口的是温八爷。
  “我想总有五分可胜的机会!”
  “四个呢?”
  “七分!”
  “九个又如何?”
  “必胜!”
  “这还不简单!”温八爷一柄铁扇摇得飒飒地响,“我们九个人并肩子一起上,还怕他不死!”
  “他一定不死!”
  “你不是说过九个必胜?”
  “我这是指九个人齐心合力而言,我们九个人谁敢担保能够齐心合力,你?”
  “我……”温八爷停下了扇子,“这可难说了……”
  “我们九个人,要是不能齐心合力,要是全部藏私,要是各自就轻避重,只怕不单止不能必胜,保得住性命已是侥天之幸!”
  “这倒是实话!”常三风微喟,“不能够齐心合力,人再多也是只有乱成一堆,反与沈胜衣可乘之机1”
  “即使齐心合力又怎样?必胜又怎样?”又一个陌生声音大声疾呼起来!“一战之下,谁又敢担保我们九个,全都能够保得住性命!”
  “开山这番说话也是道理,沈胜衣末路穷途之下,—定拼尽所有余力,反击之威,一定惊天地,泣鬼神,他虽然必死,我们九个人能够有五个人保得住性命已是万幸了!”这一个也是陌生的声音,“倒霉的四个之中,说不定就有我曹金虎一份,温八爷,你也有一份亦未可知!”
  “我胆子小,你别吓我!”温八爷又在摇动扇子。
  曹金虎大笑。“有谁愿意这样死!”
  没有人答话!
  蝙蝠咯吱咯吱的笑了两声,似乎想说什么,但还未出口,温八爷的声音已抢先响了起来:“我看还是躲开他算了!”
  “躲开他?怎样躲?”青衣人连随就一连串冷笑,“暗地里我们是职业杀手,表面上我们可都是一时俊彦。一方豪雄,名誉、地位,金钱,田产.应有尽有,说好听的,这些都是身外之物,倒要问我们九人有谁能够放得下!”
  “放得下我何必做这劳什子的职业杀手?”放天龙懒洋洋地应了一声.“我刚买了好几块便宜地,这就丢下,未免太对不起自己!”曹金虎淡淡地接上一句。
  “九个人之中田地买得最多的还得数我,你们都丢不下,我居然丢得下,岂非好笑得很?”温八爷终于说出了心里话,“我口里说躲开他,心中可连一点躲的意思也没有.”
  “躲又能躲到何时?躲又能躲到哪里去?他既是立心要来,迟早还是会找到来的!”青衣人语声陡寒,只有杀他才是万全之策!只有杀他才能永绝后患!”
  “难不成你还有什么办法?”
  “办法当然有!”
  “请教!”
  “很简单,挑一日,择—处地方,我们九个人与他决一死战!”
  “这算什么办法,刚才你不是说过我们九个人没有可能同心合力?”
  “难道我又说过这一次我们九个人要同心合力?”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九个人这一次虽然同在一起,却不是并肩子一齐上,而是—个—个来?”
  “正是这个意思!”
  “谁先上,你?”
  “说不定是我,也可能是你!”
  “这话怎样说?”
  青衣人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忽然问:“你们可知道西湖?”
  “连西湖都不知道还像是走江湖的?”常三风冷笑接口,“我不多,只到过三次。”
  “西湖附近的西溪呢?”
  “也到过一次。”
  “秋雪庵!”
  “在西溪之东。”
  “秋雪庵四周皆水,散布着十几个沙洲!”
  “这倒没留意。”
  “沙洲与沙洲之间只有水路可通,我们九个人尽可以各据一洲!”
  “干什么?”
  “挑一日我们就约战沈胜衣沙洲上,沈胜衣乘船而来,谁也不知道他会先泊在哪一个沙洲!”
  “每一个沙洲之上只有一个人,沈胜衣一来,这个人就得拼命,沈胜衣不死,这个人必死!”
  “这简直就是谋杀!”温八爷嚷了起来,“反正是赌命,我倒不如安生坐在家中等他,第一个也未必会找到我!”
  “但最后他还是会找来,只要他找来,你就只有死!”
  “未必!”
  “未必?”青衣人冷笑,“他若是个别击破,在未找到你之前,即使他已负伤,到找到你之际,他的伤势必然已经痊愈,人剑必然又在巅峰状态!”
  温八爷沉默了下去!
  “他人剑要是都在巅峰的状态,我们九个人谁有把握取胜!”
  没有人回答。
  “谁?”青衣人再问!
  蝙蝠恐怖的笑声忽起。“我本来不相信有这样厉害的一个人,但先是柳展禽,再而高欢,不了,张凤,连我也不敢自负必胜了!”
  “温八爷呢?”
  “你别针对我好不好?”温八爷叹了口气,“你明知道我的一把摺扇是比不上蝙蝠双爪的!”
  “在沙洲上可就不同了!”青衣人转回话题,“沈胜衣先后得连战九人,他一负伤,后来的一人就多一分取胜机会!”
  “有道理!”
  “沈胜衣也是人,有血有肉的人,不是铁打的,一战再战,一伤再伤,要是没有时间调养,你就不杀他,他自己也得倒下!”
  “对!”
  “除非我们九个人连伤他的本领也没有!”
  “如果是这样,我们九个人干脆拿刀子往自己脖子上—抹算了!”
  “是以沈胜衣必伤!必死!”青衣人声音陡高,“他杀得我们第一个人,杀得我们第二个,未必杀得我们第三个,我们第一个虽死,我们第二个虽死,我们第三个未必会死!”
  “第一个倒霉,第二个倒霉,第三个以后的走运,话虽说听天由命,这对第一个第二个来说,未免……咳!”曹金虎一声轻咳,“未免太不公平了!”
  “的确不公平!”青衣人立即接上,“是以我这计划还有一个附带条件!”
  “请说!”
  “我们九个人,各出黄金千一百一十一两,合共万两,赏给第一个杀死沈胜衣的人!”
  黑暗中又是一阵静寂。
  “千来两黄金虽然不是一个小数目,我还拿得出,问题是”温八爷在沉吟,“沈胜衣这小子的脑袋值不值得这个价钱?”
  “值!”曹金虎在笑,“多了这万两黄金,我们九个人是必都振奋得多,无论哪一个当先遇上沈胜衣,都必然竭尽全力,说不定第一战沈胜衣就得伏尸沙洲之上,只不过千来两黄金就买得自己生命安全,你难道说不值?”
  “我倒希望第一个遇上沈胜衣!”放天龙懒洋洋的声音也变得振奋起来,“有万两黄金好拿,我的身手最少敏捷了好几倍!”
  “万金一杀手,亦未尝不是—种荣耀呀!”
  “有名有利,这才有意思!”
  “原则上你们都同意了?”青衣人扬声再问。
  没有作声。
  不作声就是默认。不作声就是同意!
  作声就是表示有异议了。
  蝙蝠有异议。
  “我不是不同意!”蝙蝠蓦地里开声,“只可惜我实在拿不出这千两黄金,我杀的人虽然不少.只可惜我向来杀人,都不是为了赚钱,我杀人只不过为了喜欢血醒的气味!”
  “血醒的气味!”再一声,蝙蝠咯吱咯吱的破声笑了起来!
  好恐怖的笑声!
  周围的空气一时间都似已凝结!
  “只要你不笑,你这—份算在我头上!”青衣人轻叹。
  蝙蝠好容易收住了笑声。
  八个人最少有四个松过一口气。
  温八爷连随就问:“这万两黄金如何处置?”
  “折合银票放在一个盒子里面!”
  “这盒子又如何处置?”
  “就把它放在沙洲环绕中的秋雪庵内如何?”
  “安全?”
  “有我在!”
  “你在秋雪庵?”
  “是!”
  “这……”
  “秋雪庵在沙洲当中,沈胜衣乘船而来,—入沙洲的范围,秋雪庵就已在望,不难就发现我在庵内,不难第一个就找上我!”
  “你有必胜的把握?”
  “我没有!”
  “那为了什么!”
  “但求第一个出战沈胜衣!”
  “钱你出的比别人多,拼命你也要抢在别人之前,哈!哈!我实在猜不透你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你在怀疑?”
  “些少!”
  “你有没有正当如日中天的时候给人击败?”
  “似乎没有……”
  “你想像不想像得到正当如日中天的时候给人击败会是怎样的滋味?”
  “嗯……”
  “你知不知道我就正当如日中天的时候败在沈胜衣剑下?”青衣人的语声逐渐激动起来。
  “……”温八爷连一声也不响了。
  这几乎人尽皆知的事,青衣人刚才也曾一度提起,他又岂有不知的道理。
  “我饮恨五年,等的就是这—日!”青衣人的语声更激动,“五年后的今日,他的武功虽然更高深莫测,这五年来我也不是白过的,何况正如放天龙所说,多了万两黄金的鼓励,一个人的本领是必然比原来厉害得多!”
  “难得你有此决心,我们若是连这都不帮忙,不成全,未免太不够朋友!”温八爷的口气这一次又两样了,居然还给青衣人问上这一句:“放天龙呢?”
  “沈胜衣第二个才找上我更好!”放天龙居然也不反对,但听他的口气,青衣人就好像死定了似的。
  “事情就这样决定了?”
  “还差一样!”
  “什么?”
  “日期未定!”
  “七月初七这个日子好记,就七月初七如何?”
  “这么一个充满诗意的日子,唉!”
  “温八爷几时变成了诗人的?”
  “刚刚……”
  “我们索性就约战沈胜衣在当日拂晓,当夕就留给温八爷作诗好了。”
  温八爷大笑。“要是活得到当天晚上,我就不单止人作诗,还要泛舟西湖楼外楼,设盛筵,传鼓乐,大大地庆祝一番!”
  “我若是有命,一定叨光一杯1”殷开山随亦大笑。
  “赏面,赏面!”温八爷笑得更大声了。
  蝙蝠倏的打断两人的笑声。“你们预算几时通知沈胜衣?”
  “时间反正是多着,迟一些早一些也无妨。”
  “现在呢?”
  黑暗中突然静了下来,八个人显然都因为蝙蝠这一问,—时间怔住。
  “我这里设有竹节传音,来人只要一进入院子,我这里就能听到。”蝙蝠跟着说:“院子里有人!”
  “我们怎么听不到?”温八爷第一个接口,语声中充满了疑惑。
  “你们的耳朵还不如我的耳朵灵!”蝙蝠笑,“你们方才也实在兴高采烈!”
  又是一阵静寂。
  静寂中依稀果然听到微弱的脚步声。
  “莫非是张凤?”有人问。
  “张凤的步伐不是这样子,也没有这么轻盈!”蝙蝠连各人的步伐轻重也竟分辨得出来。
  “也许是不了……”
  “绝不是!”蝙蝠斩钉截铁回答。
  “然则来人到底是哪一个?”
  “还有哪一个?”
  “沈胜衣?”
  蝙蝠只是笑。
  “这小子!”温八爷的语声似乎已起了颤抖。
  “这小子来得正好!”蝙蝠仍在笑,“横竖我出不起钱.西溪之约少我一份亦无妨!”
  “……”
  “既然找到来,我何不一尽地主之谊,索性就在这里欢迎他?”
  “你……”
  “我也好趁此机会替你们通知一声!”
  “你要是未及通知……”
  “还有我!”步烟飞的声音,“反正我早就想认识一下这个人。”
  “步烟飞轻功一向就独步武林,就算通知这小子一声才走,相信还来得及的!”青衣人补充一句.“那么步烟飞就在屋外等着好了!”蝙蝠并没有反对。
  风林在一旁突然冷笑起来。
  “你又在笑什么!”
  “我们是经由院子进来,这屋子的门就正向着院子,沈胜衣既然已在院子,我们这里—出去就得与他碰面,不成他只会眼巴巴地就这样让我们离开……”
  “我可曾说过要你们原路出去?”
  “这……”
  “这里还有一度暗门,通往屋后!”
  “……”风林只好闭嘴了。
  “蝙蝠!”温八爷忽的这样问:“你又有几分把握?”
  “在外我不知,在这里一一”蝙蝠一沉声,“我说有十分把握你信不信?”
  温八爷没有答话.
  这种情形下,他也知道最好还是沉默。
  “我原就不大相信这小子有那么厉害,何况这里是我的王国!”蝙蝠又笑了。“在自己的王国也没有充分把握对付一个人,这未免说不过去!”
  没有人作声。
  “现在我多说也是废话,西溪的景色听说不错,你们就算没有事,到那儿一游也是好的,七月初七那一天.沈胜衣若是不来,我必来,你们给我预备好那万两黄金就是了!”
  “你若是不来?”
  “沈胜衣必到!”蝙蝠笑得更响亮,“听到了没有,这小子人已在第一重门户之前!”
  语声陡落,砰的一声巨震突然传来!
  “居然敢就此破门而入!”蝙蝠笑声一敛,“这小子简直胆大包天!”
  “暗门在哪里?”温八爷猛地叫了起来。
  噗的桌上的油灯即时重亮!
  灯火—燃起,黑暗中轧轧的就是一阵异响!
  灯火—燃起,黑暗中就出现了骷髅也似的—颗人头!
  这颗人头只有疏落的几根白发,尖嘴,削腮,塌鼻,眼眶枯陷,就像是两个深黑的洞孔,这两个深黑的洞孔之中,又竟似闪烁着碧绿色的磷光!
  突然看到这样的一颗人头。胆子最大的人,只怕也不免大吃一惊。
  “蝙蝠先生!”步烟飞更就不由得失声惊呼!
  蝙蝠先生咯吱一笑,鸟爪似的右手—把抓住桌上的油灯掷向身后,僵尸一样瘦长的身子紧接冲天飞起!
  “门就在那里!”蝙蝠的声音已在梁上!
  温八爷应声一长身,追在油灯之后!
  他人虽然肥胖,身形倒也快的可以,居然让他追上了那盏油灯,他手中摺扇一展,居然又让他用扇面将那盏油灯接下!
  微弱的灯光照耀下,果然看到后面的墙壁上出现了一道暗门。
  暗门已打开,温八爷闪身而入!
  砰的第二下巨震即时传来!
  第二重门也给破了!
  常三风哪里还敢怠慢,一个箭步标上.紧跟在温八爷身后!
  然后风林,曹金虎,殷开山……
  黑,又是漆也似地黑!
  轧轧的暗门正在关上。
  砰!第三声巨震!
  黑暗中一股狂风暴涌而入!
  砰!又一声,这一声轻得多了!
  蝙蝠的笑声,语声立时暴发!
  “你何必这样心急,你小心一点,又怎会撞到那张椅子?”
  “幸好我这个脑袋比你那张椅子坚硬得多!”破门冲入的这个人笑应着!
  这种环境之下还能够这样说话的,除了沈胜衣又还有谁?
  蝙蝠不由得叹一口气。“你这小子果然是胆大包天!”
  “过奖过奖!”
  “入来这样的地方,难道你一点恐惧也没有?”
  “入来之前些少是有的,入来之后就完全没有了!”
  “有这回事?”
  “没有也得有,恐惧的结果往往就是死亡,这我倒是懂得的!”
  “你难道还想活着离开这里?”
  “我本来就不是打算来送死的!”
  “只可惜你现在想离开也不成了.你踢破了我三道门户,撞坏了我—张椅子,这笔账,我至少免不了要好好的跟你算一算了!”
  “好在我根本没有意思这就离开,这笔账你.尽可以慢慢的算,但算完了账,我还是要走的!”
  “你似乎完全没有将我看在眼内!”
  “这可怪不得我,你这地方实在太黑,我想将你看在眼内也不成!”
  “好一个沈胜衣,好一张利嘴1”蝙蝠不怒反笑。
  这一次的笑声更阴森,更恐怖!
  沈胜衣似在叹气。“别笑得这样难听,可以不可以?”
  “不可以!”
  “那我这双耳朵只好活受罪了!”
  “你可以不听的!”
  “如何?”
  “让我抓碎你的脑袋!”
  “你也可以不笑的!”
  “怎样!”
  “让我搬掉你的人头!”
  “我实在奇怪!”
  蝙蝠的语气已开始有点着恼。
  “奇怪什么?”
  “你到底是否真的知道我是何人?”
  “你难道不是蝙蝠先生?”
  “哦?原来你真的知道!”
  “知道又怎样?”
  “你怎敢在我面前这样说话!”
  沈胜衣大笑!
  “你就一点儿也不怕我蝙蝠?”
  “怕我还会到来?”沈胜衣突然反问,“其他的人呢?”
  “都走了!”
  “可惜!”
  “你无需可惜,你知不知道西湖?”
  “到过好几次!”
  “西湖附近的西溪?”
  “也有—点儿印像!”
  “秋雪庵?”
  “闻名!”
  “七月初七拂晓后,他们八人就在西溪秋雪庵附近的沙洲等你!”
  “你呢?”
  “我不是在这儿?”
  “你不去?”
  “我去你就不能去!”
  “亦即是你不能去,我才可以去?”
  “正是这意思!”
  “你可有遗言?”
  “要是你不死,就让我死在这屋子之中,黑暗之中!你?”
  “我?我死后,你即使拿我的骨头喂狗也不要紧!”
  “唉!”蝙蝠突然叹了一口气,“怪不得了,高欢几人先后都死在你剑下,怪不得你完全不怕我蝙蝠,怪不得你胆敢挑战十三杀手,原来你一开始就准备拼命,一开始就抱着必死之心,一开始就以生命作赌注,一个人敢以生命作赌注,又还有什么不敢做的事情?—个人抱着必死之心,又还有什么可惧?一个人准备拼命,又还有什么力量能够抵挡?”
  “依你说这一战我岂非又是必胜?”
  “本来是的,只可惜这一次你遇着的是我!”
  “你又如何?”
  “我年已七十,我双睛已瞎,我嗜武如狂!”
  “这又有什么关系?”
  “人生七十古来稀,虽死我已无憾,目不能视,终日就只有生活在黑暗之中,这种生活方式我早已厌倦,你实在是难得一见的高手,既然嗜武如狂,我又怎能不倾力与你一战?”
  “哦?”
  “我生亦不欢,死亦无憾!”
  “我生亦有何欢?死又有何憾?”
  “好!”
  随着蝙蝠这一声“好”,黑暗中铮铮的一连串金属声响!
  同时呛啷一声,亦似有剑刃出鞘!
  “我这一双鬼爪特取北海寒铁,爪七寸七,柄二尺二,各重六斤六!”
  “我这一口剑精钢淬炼,把手八寸八,锋刃三尺三,全重五斤五1”
  “好剑!”
  “好爪!”
  “剑何在?”
  “爪何在?”
  “爪在你头上!”
  衣袂掠风声,兵刃破空声一齐暴发!
  当的金铁交击声响处,炸开一蓬火星!
  火星中隐约可见蝙蝠手挥双爪,凌空飞舞,沈胜衣剑隐肘后,面色凝重!
  火星闪逝!
  蝙蝠笑在半空。“果然好身手!”
  “本来就是好身手!”
  “再接我一爪!”
  破空声又起!
  火星又迸射!
  这一蓬火星才闪逝,第二蓬火星又已炸开,紧接第三蓬,第四蓬……
  火星到处飞闪,蝙蝠阴森恐怖的笑声亦到处飞扬!
  沈胜衣反而一声不发!
  蝙蝠显然已抢尽先机I
  蝙蝠应该可以抢尽先机,蝙蝠本来就是占尽优势!
  沈胜衣并不是没有过黑暗中与人交手,但在他的经验中,虽然在黑暗,黑暗之中还有光!
  灯光,火光,星光,月光!
  这里有的却只是黑暗!
  这里简直就是人间的地狱!
  蝙蝠呢?
  蝙蝠终年生活在黑暗之中!
  蝙蝠更就早已摸熟了这里的一切,习惯了这里的环境!
  蝙蝠本来就是这里的主人!
  黑暗是瞎子的王国!
  这里原来就是蝙蝠的王国!
  裂帛声突响!
  蝙蝠的笑声更阴森,更恐怖!
  “血腥味,我嗅到了血腥味!”
  “是我的胸膛在流血。”
  “这是我的第十七爪,我这第十七爪终于伤你在爪下!”
  “可惜入肉还不到半分1”沈胜衣的语声竟是异常的沉着!
  他若是不沉着,只有加速接近死亡!
  他当然省得!
  他又怎能不沉着?
  “这一爪不到,再来一爪就会到的了!”蝙蝠大笑中激荡起一连串破空声!
  蝙蝠的双爪又已挥出!
  火星闪逝,闪逝,闪逝!
  又一声裂帛!
  沈胜衣闷哼!
  蝙蝠大笑。“这一爪如何!”
  “好!”
  “伤在哪里?”
  “右肩!”
  “几深!”
  “半分!”
  “我可有说错!”蝙蝠笑得更得意,更尖锐!
  蝙蝠的笑声一得意,一尖锐,一定更阴森,一定更恐怖!
  沈胜衣微喟:“你知不知道你笑起来有多么难听?”
  “哦?我一直还以为自己笑得很动听呢!”
  “你就是只懂得笑?”
  “笑似乎没有什么不好。”
  “你懂不懂得唱歌?”
  “不懂得!”
  “这就没有办法了!”沈胜衣又在叹气,“你若是懂得唱歌,即使唱得难听一点,我的耳朵比现在最少好受得多!”
  蝙蝠不由得又笑,大笑!
  蝙蝠只懂得笑,蝙蝠并不懂得唱歌,这地方虽然也是蝙蝠的地方,这歌声却绝不会是蝙蝠的歌声。
  这根本就是女孩子的歌声。
  这歌声也并不是在黑暗之中。
  这歌声是在风静云凝的苍天之下,荒草齐膝的小院之中雾迷烟锁的白杨树之上。
  歌声很美,很动人,这唱歌的女孩子更美,更动人。
  歌词却凄凉,这女孩子唱的原来是相思曲。
  相思本自双,未必双思想,
  两下里难平,与相字儿浑无当。
  他情有尽头,我意难丢放,
  独自牵思,这单字应非慌,
  单相思另是一个相思样……
  这哪里还算得是相思,这分明就是单思。
  相思已苦,单思更苦。
  相思虽苦,最低度还有一个彼此相思相念的人,单思呢?
  单思病死了,也只有自知,也只是自己孤零零一个。
  每一个人都有自由选择自己心目中的对象.每一个人都有自由钟爱自己喜欢的人,单相思实在不能算是一种罪过,但只是思念而不敢表白,只是懂得将感情埋在心底,这就罪无可恕了。
  你若是不说,别人又怎能知道?
  你若是不能开心见诚,又怎能要求别人了解?
  说出来一定没有憋在心里那么难受,说不定因此单思就会变成相思。
  最低限度也总可以有一个答复。
  —个人难道连这一点儿勇气都没有?
  这唱歌的女孩子有胆量爬上这么高的白杨树,似乎并不是连这一点儿勇气也没有的人。
  她的口里在漫声轻唱,目光却始终不曾离开过蝙蝠那幢怪房子的门户。
  歌词虽然凄凉,她的面上却连一丝凄凉的意味也没有。
  莫非她思念的人在她的心目中,这下子还不如沈胜衣来得重要?
  她正是在等待着沈胜衣出来。
  她当然就是步烟飞!
  除了步烟飞,又还有哪一个女孩子能够唱得出这么美,这么动人的相思曲?
  黑暗中只有笑声,蝙蝠的笑声,蝙蝠的笑声!
  笑声说不出的阴森,恐怖!
  蝙蝠这样笑,沈胜衣是必又倒霉。
  笑声在半空。
  蝙蝠两只手一停下,一张嘴就忙了。
  “你居然能够接下我搜魂九九偏差十一爪!”
  “你居然能够连伤我七次!”
  “想一爪就要你的命似乎很难!”
  “想避开你一爪似乎也不容易!”
  沈胜衣应得倒也轻松,一个人还能够这样轻松,即使倒霉,相信也不会倒霉到哪里去。
  “小心,我的爪子又要来了!”语声乍落,蝙蝠的笑声又开始在黑暗中回荡,一时在东,一时在西,仿佛在前,又仿佛在后!
  沈胜衣这次却声也不声了。
  蝙蝠的笑声倏的亦停下。
  “你以为不作声,我就不知道你在哪里?”
  蝙蝠的语声连随在东面响起,但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语声似乎已在西面。
  蝙蝠的轻功未必比沈胜衣高明,但在这样的黑暗之中还能来去自如的,却就只有蝙蝠了。
  沈胜衣仍不作声。
  蝙蝠又笑了。“你怎不小心一下自己的衣衫?衣衫碰在那椅子之上,你不是在那椅子的旁边,又还会在什么地方?”
  沈胜衣没有回答。
  “你还是在那里,唉,你何不连呼吸都闭住?”
  蝙蝠好灵的耳朵!
  黑暗中仍是听不到沈胜衣的声音。
  “闭住呼吸也没有用!”又是蝙蝠在说话,“除非你不再移动,否则我还是会觉察的!”
  “哦?”沈胜衣终于应了一声!
  破空声同时响动,旋即就是砰的重重一下声响!
  “好响的声音,你即使受伤,轻功也不会一下子变成这样不济?音散而不聚,这不是一张椅子又还会是什么东西?”
  沈胜衣没有答话,黑暗中又是砰的一声!
  “又是那张椅子,幸好我这些椅子都不怎样值钱!”
  砰的又一声!
  “唉,你又何苦拿我的椅子出气?就算你真的能够扰乱我的听觉,连门口在哪儿,这下只怕你都不清楚,你又怎能逃出这里?”
  蝙蝠倒也不是瞎说,沈胜衣虽则是破门而入,黑暗中这一阵苦战,实在没有可能分辨得出方位,弄得清楚门口在哪里的了。
  连逃走都不成,沈胜衣当然死定了!
  蝙蝠哪能不开怀大笑?
  沈胜衣没有笑,也没有理会蝙蝠的说话,一口气突然接连掷出了七八张椅子!
  这七八张椅子几乎全都撞在墙上,那么大力,铁打的只怕也得支离破碎,何况木造的!
  椅子撞碎在墙壁上的声音当然惊人!
  一时间整座房子就像是在倒塌似的!
  “我这里总共只有十三张椅子,你已掷出了十二张,这最后一张难道都不肯给我留下?”蝙蝠居然还能够笑得出来!
  说话一出口,就给惊天动地的椅碎声,四壁的回声淹没!
  沈胜衣似乎没有听到,最后的一张椅子也掷了出去!
  紧接就是一声更响亮,更惊人,震耳欲聋的巨响!
  不成他连桌子也踢翻了?
  蝙蝠大笑!
  笑声尖锐刺耳得连椅碎声也为之撕裂,也为之截断!
  好得意的笑声!
  笑声未绝,突然合成极其怪异的一声震撼室中!
  这一声更尖锐,更刺耳,更惊人!
  这一声半空中急落!
  蓬的地面就是一声异响,铮铮的同时又似有两支兵刃坠地!
  然后大笑声突起!
  这竟然是沈胜衣的笑声!
  “我这飞剑一击比起你的一双爪子,岂不是更难闪避?”这也是沈胜衣的声音。
  蝙蝠呢?
  “好厉害的飞剑一击!”蝙蝠在呻吟,在地上呻吟!
  “这一剑如何?”
  “要命!”
  “我掷椅子目的在扰乱你的听觉!”
  “我早就知道!”蝙蝠的语声渐趋微弱。
  “扰乱了你的听觉.我的一剑才好脱手掷出!”
  “我现在也知道了!”蝙蝠的语声更微弱。
  “但你若是不语不笑,我这一剑还是没法出手的,你不语不笑,我根本就无法肯定你在什么地方!”
  “哦?”
  “天生我们两只耳朵,一张嘴巴,就是要我们多听少说,这道理难道你也不明白?”
  蝙蝠没有作声,他已完全静了下来。
  这道理如今就算他明白也太迟了。
  天生我们两只耳朵,一张嘴巴,就是要我们多听少说。
  明白这道理的人试问又有几多个?
  步烟飞并没有说话。
  步烟飞只是在唱歌。
  话应该少说,歌无妨多唱。
  唱歌总没有说话那么容易闯祸。
  唱歌也总比较说话来得动听。
  只可惜真正懂得唱歌的人并不多,嗓子好的人更少。
  更可惜的是真正懂得唱歌而嗓子又好的人,总是很少开口,不懂得唱歌而嗓子又不好的人,却是生怕别人不知似的,一有机会就唱个不休。
  步烟飞也是很少开口。
  很多时只有一个人的时候她才唱歌。
  蝙蝠的院子到这下子似乎还是只得她一个人。
  她似乎一直都没有停过。
  相思曲也本来就不止一支。
  单憔悴,自凄惶,
  怎把单字儿连相思混讲,
  只为多情打不过情儿障,
  加一字在相思上,
  替他思想为他忙,又似各牵肠!
  加一字在相思上,这岂非又变成了单思样?
  单憔悴,自凄惶,还是要替他思想为他忙。
  单思的确不是滋味。
  这一首相思曲更凄凉,步烟飞唱得更动听,更好!
  白杨荒草,蝙蝠这院子本来就像他的人一样,阴森,恐怖!可是多了步烟飞的歌声,这阴森,恐怖的地方,也好像变成了人间的天堂。
  步烟飞简直就像是云中的仙子。
  沈胜衣还没有看见步烟飞的人,但只听到步烟飞的歌声,他就已经醉了。
  歌声才停下,他已拍起手来。
  “早知道外边有这么动听的歌声,那我也想法子赶快溜出来了!”
  他拍手拍得很用力,说话也说得大声,就像怕人家不知道似的。
  步烟飞实在给他吓了一跳,几乎没有从树上摔下。
  “小姑娘,你单思的又是哪一个?”
  沈胜衣的嘴巴原来也并不怎样老实。步烟飞这才看清楚懒洋洋的挨在门边的沈胜衣。
  沈胜衣居然在笑,笑得就像是个贼一样。
  他脸上两道血口,身上还有五道,难得他还笑得出来。
  “沈胜衣!”步烟飞却不由的脱口一声惊呼。
  沈胜衣不禁大笑。“原来你单思的就是我!”
  步烟飞的一张俏脸立时红了起来。
  “你就是沈胜衣?”她忽的这样问,她似乎还不相信眼前这笑得贼一样的小子,就是名动江湖的沈胜衣。
  “这倒怪了,你虽然为我单思,原来并不是真的认识我的。”
  步烟飞瞪着沈胜衣,似乎要沉下脸来,但这张红红的俏脸才一沉下,噗哧的又笑开了。
  这一笑好比百花吐艳。
  “我还以为你如何与众不同,原来也不过是两只眼睛,—个鼻子!”
  “哦?”
  “蝙蝠又怎样了?”
  “他似乎并不知道自己笑得实在难听,告诉他他也不相信,我只好想办法闭起他的嘴巴!”
  步烟飞面色一变,道:“他还会不会再笑?”
  “你放心,我用的办法永远生效!”
  步烟飞一声叹息。“你知不知道西湖附近的秋雪庵……”
  “蝙蝠都说过了。”
  “你又知不知道我是哪一个?”步烟飞这句话才说完,人已飞烟一样,无声无息地随风飘下了白杨树!
  她的人看来似乎比飞烟还要轻盈,难怪她的名字就叫步烟飞。
  沈胜衣看在眼内,也不禁为之动容。
  “轻功高明到这地步的,本来就没有几多个人,你若不是步烟飞,又还会是哪一个?”
  步烟飞笑了。“原来你还懂得讨好女孩子!”
  “我只是说老实话。”
  “说老实话的人,听说都是傻瓜。”
  “我不是傻瓜!”
  “哦?”
  “你倒像是个傻丫头!”
  步烟飞撇了撇嘴。
  “你若不是一个傻丫头,现在又怎还会留在这里?”
  “我只不过……”
  “你只不过担心蝙蝠来不及给我说明白,唉,傻丫头到底是傻丫头,蝙蝠就算来不及,你只要在门边留张字条,我还是一样会看到,会知道的。”
  “我留在这里又有什么不好?”
  “这你还要我说明白?”沈胜衣不怀好意似地笑望着步烟飞。
  “你想怎样?”步烟飞下意识往后退出一步。
  沈胜衣不答,一只左手已摸到了剑柄之上,沈胜衣只是笑。
  “我们约好了七月初七……”
  “十三杀手去了五个,还有八个,七月初七那一天,我要同时应付你们八个人,但现在我若是将你宰掉,到时就只需应付七个,七个不是总比八个容易应付?”
  “你……”
  “这样好的机会我当然不会轻易错过的!”
  “你敢!”
  “我又还有什么不敢!”
  步烟飞反而笑了。“凭你的武功,我一定打不过你,凭我的轻功,你可也一定追不到我!”
  沈胜衣也笑。“凭我的武功,你一定打不过我,凭我的轻功,我却未必追不到你!”
  这句话一说完,他的人就飞起,箭一样射向步烟飞!
  步烟飞早就提防有此一着了,沈胜衣身形才动,她的人亦飘了开去!
  她的轻功果然比沈胜衣高明,沈胜衣的身形才落在她原来置身的地方,她的人已在五六丈之外!
  沈胜衣也不慢,身形陡落又起,紧迫在步烟飞身后,他身上的七处伤口似乎并不怎样严重,那份矫活,轻捷,简直就像是完全没有受过伤似的。
  他的轻功本来就不错,虽然还不及步烟飞,这下子全力展开,居然能够在步烟飞六七丈的地方紧紧跟着!
  步烟飞无意中回头一看,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这人说的原来真的是老实话!”她呢喃一声,身形更快了!
  .一口气她飞越了好几十丈,再回头一看,沈胜衣居然还是跟在身后六七丈!
  步烟飞这才真的吃了一惊!
  她哪里还敢怠慢,就像是—只给老虎赶着的兔子,连停也不敢一停了。
  花草树木,飞一样自两人的脚下倒退.接着一片片的田野,—条条的道路,然后又是一条条的道路,一片片的田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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