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倩霞轻叹一声,道:“我们今天谈的事,你能不告诉家母么?”
周吉人道:“是不是为了‘天香院’的事?”
郭倩霞大惊,道:“先生,你早知道了!”
周吉人道:“令堂也早知道了。”
郭倩霞一惊之后,忽然产生了一种被欺骗与委屈的感觉,小姐脾气勃然而生,大叫一声,
道:“好呀!你们就这样忍心让青姐姐吃亏上当!”
一声娇啼,掩面而哭,站起身来,扭头就走。
周吉人闪身拦住郭倩霞笑道:“小姐,你可错怪令堂了。”
郭倩霞跺脚道:“不怪她怪准?”
周古人打拱作揖道:“小姐要怪,也只能怪小生,小生实有保护不周之罪,请小姐暂且
息怒,听小生一言。”
郭倩霞只是一时生气,那能真怪自己母亲,自己母亲大门不出,就是知道也是事后知道
的,如何怪得了她。
郭倩霞回心一想,只好悻悻回身落座,怒气不息地道:“怪你,说得好轻松,如今青姐
姐要自绝寻死啦!”
周古人神色一变,紧张地叫道:“她要寻死!那你为什么不看住她,快回去,有话以后
再说吧!”他现在说话也不迂腐了。
郭倩霞见人家着急,自己反而暗暗得思,冷笑声道:“死了算,反正害她的不是我。”
郭倩霞这一做作,不但未能恰到好处,而且,显得她刚才说的话,全是吓人的,简又青
如果真要寻死,只怕她比谁都要着急,她还说得出这种风凉话么?
周吉人莞尔一笑道:“小姐,这次你就唬不住小生了。”
郭倩霞不惯用心机,日已露了马脚也不知道,理直气壮地道:“谁唬你了,她真寻死
哩!”
周吉人笑道:“小姐,你别扯谎了,你的神情早说了实话了。”
郭倩霞被说得沉不住气,忸怩之态倏然而生。
周吉人又是阵哈哈大笑道:“不过你还是了不起,小生毕竟被你唬得现出了原形……现
在想来,大约不是你自己出的主意了。”
郭倩霞被他三笑两笑,笑得差容代替了嗔恼,不好意思的轻轻道:“都是青姐姐的主
意。”
周吉人面色一正道:“你这位青姐姐很是了不起。”
郭倩霞一叹道:“可是她却弄巧成拙,自陷绝地啦!”
周吉人唉一声,道:“这都俊小生,一时大意,才造成这种尴尬的局面。”
郭倩霞秀目凝光,望着周吉人,虽没开口,眼睛却说话了:“为什么?”
周吉人歉疚地道:“对于这件事,一上来小生就犯了二大错误,第一,没料到李恺会发
动这样快。第二,没有事先警告你们,当发现李恺在令表姐与李中元酒中施了手脚时,已是
为时已晚,只能釜底抽薪,而无法扭转大局了。”
郭倩霞迷惑地道:“你在暗中还帮了忙?”
周告人道:“小生要不是暗中给他们吃了解药,只怕令表姐真要自绝寻死。”
郭倩霞依然不大明白地道:“你给他们吃了解药?”
她那知李中元与简又青并未真的成就好事,自然有着无从理解的结症。
周吉人无法作更深入的说明,只好一皱眉道:“现在请你先把他们今夫的情形告诉小
生。”
郭倩霞将今天双方经过情形,详尽地告诉了周吉人,最后一叹,道:“此事之后,我看
着表姐虽然没有自绝寻死的决心,可是我知道,她心里很是痛苦,将来迟早都会发生事情,
同时,青表姐也要我以后少和李恺来往,但是我又担心娘和松弟,我要不和他来往,万一他
向娘和松弟下起手来,我又怎样呢?”
说到这里,忽然吐出一口长气,又道:“不过现在既然有先生暗中保护,我倒可以放心
和他断绝来往了。”
周吉人沉思了一阵道:“只要你认清了他的为人,自己心里拿定主意,倒不必表现得太
强烈。”
郭倩霞忧心忡忡地道:“可是我斗不过地啊!”
周吉人道:“人贵自知,你有这种自知之明,你就会更加小心了,何况,你与你表姐不
同,你是长安豪门望族的手金小姐,李恺对府上有着更大的野心,因此也有着不能放手对付
你的顾虑,只要你不把他逼急,他不会狗急跳墙的,再则小生与令弟,还可以暗中保护你。”
郭倩霞一笑道:“我那小弟呀……”
一言未了,只见郭松龄笑嘻嘻地闯进来道:“我怎样?”
郭倩霞脸色一板道:“你呀!只知淘气,不求上进!”
郭松龄傻傻地一笑道:“我年纪小嘛……”
一溜烟又跑出去了。
郭倩霞望着小弟摇头一叹道:“他这样子能暗中保护我么?”
周吉人微微含笑道:“至少他可以做个通风报信的人。”
郭倩霞不便再说什么,话题一转道:“我青姐姐又怎么办呢?他们要逼她嫁给李中元
啦!”
周吉人道:“船到桥头自然直,你现在着急也没用,你请先回去好好照顾她再说吧。”
郭倩霞与周吉人一席谈话之下,心里安定了不少,关于表姐的事,她也知道,不是三言
两语就能解决,同时也记挂着简又青,于是不再多说,告辞而去。
她转到简又青房中,丫头们告诉她说简又青被老夫人叫去了。她赶到母亲那里,只见简
又青与母亲有说有笑,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简又青强打精神,承欢于母亲之前,那是有苦说不出,情形不同。可是,母亲明明知道
她的遭遇,还假装不知,用这种态度对付她,未免太不近情理了。
郭倩霞心里说不出的难过,叫了一声:“娘!”便转向简又青道:表姐,到你房里去,
小妹有件事告诉你。”
老夫人笑道:“什么事,就不能在这里说么?”
郭倩霞娇咱的回顾了母亲一眼,道:“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私事哩!”拉着简又青离开了
母亲。
到简又青房中,郭倩霞恼怒地道:“人家替你急都急死了,亏你自己还笑得这样开心。”
简又青依然笑着道:“这有什么可急的,女孩子迟早还不总得嫁人。”
郭倩霞接口道:“你真愿嫁给他?”
简又青道:“我已想穿了,现在除了他,我还能嫁给谁?他的人长得并不坏,何况还极
可能是‘翠谷之秘’的得主,这种对象到那里找去。”
郭倩庚轻颦黛眉,跺脚道:“表姐,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以为李恺他们真会
让你们好好的活下去么?”
简又青道:“这个我当然知道,表妹,你要知道,表姐也不会任凭宰割啊!”
郭倩霞轻轻叹息一声,道:“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小妹就没有话说了……我告诉你,
刚才我去找过周先生了,你的办法真棒,一粒假‘保和丹’就把他的原形逼出来了。”
简又青的反应并不如郭倩霞想像般热烈,淡淡地道:“他怎样说?”
郭倩霞道:“他答应帮我们的忙。”
简又青忽然冷笑一声,道:“谁要他帮忙。”
郭倩霞一怔道:“表姐,你……”
简又青怒“哼”一声,道:“要帮忙为什么早不帮忙。”看来简又青已是对周吉人非常
不满。
郭倩霞本想把母亲也知道的事说出来,一见简又青如此不满,也就不敢再提自己母亲了,
笑了一笑,道:“表姐,周先生他说……”
谁料,她正要替周吉人解释的时候,房外传来婢女的话声道:“李公子来了,有请两位
小姐说话。”这一打岔,郭倩霞未能把话说清,不料竟给周吉人一场天大麻烦。
话说,郭倩霞与简又青走出闺房,到内厅见到了李恺。
李恺装得真像,还是那样满面春风,彬彬有礼地向二位小姐献殷勤问好,当郭倩霞挥手
叱退侍女之后,李恺轻咳一声,道:“青姐,你气消了吧?”
简又青冷笑一声,道:“气不消又能怎样?”
李恺陪着笑道:“青姐,你的气要是消了,小弟带你去见一个人。”
简又青道:“什么人?”
李恺道:“这个人你见了面自然知道,你见他之后,有什么要求,尽可提出来,只要他
一点头,你就可以安心做你的李夫人了。
简又青道:“他人在那里?”
李恺道:“舍下。”
简又青道:“什么时候?”
李恺道:“就是现去。”
郭倩霞突然道:“有我没有?”
李恺摇头歉然道:“倩妹,人家没有请你哩!”
郭倩霞心里的话,脱口而出道:“你们不会再害我表姐吧?”
李恺脸色微微一变,接着马上又恢复笑容道:“倩味,你也太多心了……”
简又青接着也道:“表妹,你放心,他们没有理由再伤害我了。”
李恺点头笑道:“青姐是明理,我们现在保护青姐还来不及啦!”
简又青好言劝住了郭倩霞,于是随着李恺到了李府。
李府的房子,似乎比威公府还大,花园就分前后内外四个之多,转弯抹角,穿门过户,
最后进入了一座阴森森的独院之内。
简又青一脚踏入这座独院之时,心中便不由得打了一个冷噤,只见这座独院外面看来毫
无出奇之处,但一踏进院门之后,只要稍懂奇门八封的人,便不难看出一草一木,一砖一瓦,
无不暗含阴阳生克之理,真是危机重重,步步危险。
简又青对奇门阵式懂得并不多,略知一二而已,所以也看不出这是什么阵式,当然,她
如果不是暗中处处留心,连这点心理上的震惊,也不会有了。
进入独院,李恺先请简又青在寂无一人的厅堂上坐,他自己却闪身进入内间。简又青独
自坐在厅中,等了一阵,李恺才出来,请她进入一间秘室。
秘室之内,已经先有六人在座,简又青掠目之下,只见莺莺姑娘亦赫然在座,与一位长
发女子并坐在中央,左右是四位鸡皮白发的老如人。
莺莺姑娘见了她,首先起身,笑脸相迎道:“欢迎!欢迎!”
李恺则抢步向前,替简又青—一介绍,指着那长发女子道:“这位是小弟大姐。二姐是
见过,这四位老人家,便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金银铜铁四姥。”
简又青暗中一凛,着意打量了金银铜铁四姥一眼,欠身一礼道:“简又青有礼,见过各
位。”
那位长发女子微微一欠身,算是回了简又青的礼,秀眉轻轻一扬,道:“简姑娘不要多
礼,请坐。”
那长发女子话声一落,李恺便替简又青送过来一张椅子,安置在长发女子右手边,请简
又青坐下。
简又青坐好之后,似乎都有着无从启齿之感,因之厅中气氛显得有点沉闷。
后来,莺莺姑娘格格一笑道:“简姑娘,你在这里见到小妹,难道不觉得奇怪么?”
简又青微微一抬明眸,道:“我觉得没有什么可奇怪的,如果姑娘与李公子不是姐弟,
反倒令人怀疑难释。”
这时,那大姐长发女子带笑不笑地道:“简姑娘是绝顶聪明之人,二妹不要说废话了。”
她语声说得很和气,可是从大家睑上神情反应,不难看出她的话有着绝对的权威。
莺莺姑娘本来还想答话,因此一来,点头含笑而止。
简又青暗中又是心神一疑,注目相视起来。
微微一笑,那位大姐转向简又青道:“这次很是委屈姑娘,我们心里都非常过意不去,
因此特别请姑娘过来,大家见见面,同时,也当面向姑娘请罪道歉,请姑娘宽恕一二。”
说着,竟然向简又青施了一礼。
简又青尽管心里暗骂不已,可是她更深知这种甜言蜜语的人,心肠最是狠毒,自己单身
而来,似乎犯不着和地口舌相争,但逞一时之快,徒招及身之辱。
不过,她也不能就此俯首贴耳,驯若羔羊,叫人轻视,当下一面还礼,一面长叹一声,
道:“姑娘,昨天这种事情,对身为女人的小妹来说?我是永生难忘,你要我三言两语之下,
就把心气平伏下来,小妹纵然首肯,那也完全是自欺欺人之谈,小妹做人一向光明磊落,这
口气我咽不下去。”
莺莺姑娘一笑道:“妹子,这口气只怕不容你不咽下去哩!”
那大姐目光微转,轻轻“嗯!”的一声,莺莺姑娘倒先把自己的话咽下去。
依然蔼笑迎人地向简又青道:“简姑娘,你要怎样才咽得下这口气呢?”
简又青又是一声长叹道:“使我失去清白,得还我一个公道来。”
莺莺姑娘与李恺闻言之下,脸色都是一狞,嘴角掀起了一片冷笑。
那大姐笑脸如常地低声道:“这公道你准备怎样要?”
简又青面容一苦道:“我如说要杀了他们两人消气,我自己也知道难以为愿,不过我却
要亲手每人赏他们三个耳光,以消心头之气,你姑娘以为如何?”
这时,李恺已是面红耳赤地叫了一声,道:“大姐……”
那大姐一挥手,不让他说话道:“这件事情,你本来就办得过火了,简姑娘这口气该出,
你们也该打,老三,你先向简姑娘领罪吧!”
李恺不敢再说什么,低头走到简又青座前,躬身道:“小弟不是,请青姐手下留情。”
简又青杏目一凛道:“你也知道不是么……”
话声未了,已是左右开弓,双掌齐出,“拍!啪!”两声,打得李恺满口流血,掉了颗
牙齿。
她真是恨透了他,同时也为郭倩霞暗含警告之意,所以出掌之下,毫不容情。
只打了两记耳光,最后饶了他一记,冷笑一声,道:“留下一记,暂时记在你头上,你
小心我随时会追讨。”
车恺口中含着一口血,也不知他是恨?还是痛,掩面退出去了。
简又青冷目一转,扫向莺莺姑娘,莺莺姑娘畏缩地叫了一声:“简姑娘……”慢慢站起
身来,向简又青座前走去。
她刚才还口口声声叫简又青妹子啦!现在可又称她简姑娘了,变得好快。
简又青冷若冰霜地让她走到身前,忽然挥手道:“算了,你请回去吧。”
莺莺姑娘微微一愣,轻道了声:“多谢姑娘。”转身退回座上。
那位大姐,答应简又青消气之后,便一直冷眼旁观地暗暗注视简又青,见她处事冷静而
果敢,胆大而心细,比莺莺和李恺都强得多,暗忖:“这次再不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
动得快,只怕真还不容易使她就范,此人大是可用,要好好地抓住她了。”
那大姐心存此念,仅有维持门面的一点冷傲之气,也随之一扫而光,笑得更是真诚地道:
“简姑娘,要说的也说了,要打也打了,你的气如果还没有消,大姐再向你赔个不是,请你
给个全睑吧”笑哈哈的又待起身行礼。
简又青摇手避座,幽幽一叹道:“姑娘能让小妹出这口气,足见姑娘确有过人之量,小
妹私心敬服,姑娘要再这样说,小妹就不敢当了。”
那位大姐微微一笑而止,忽然扬声道:“小翠,可以把东西送出来了。”
小翠在后房应了一声:“是!”接着,只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大丫头,手中托着一只朱漆
盘子低头走了出来。
小翠将盘子送到那位大姐面前,那位大姐揭开盘上所盖的一层织锦缎,下面现出一对雕
龙刻风,隐含宝光的玉镯,亲手拴起那对玉镯,笑着送到简又青手中,道:“说起这次对不
起姑娘之事,我身为大姐,责无旁贷,亦难辞其咎,承蒙姑娘宽恕,但大姐问心难容,请姑
娘收下这对暖玉双镯,算是大姐的赔礼好了。”
简又青微微一震,眼中现出疑讶之色,轻“啊!”了一声,道:“暖玉龙凤双镯!”
那大姐含笑道:“你也知道这副玉镯的来历?”
简又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压住狂跳的心弦,道:“这对玉镯可是从前玉镯夫人那对深
具守心除魔,无极妙用的‘同心桥’?”
那大姐点头笑道:“姑娘见多识广,那就不用大姐绕舌了,让大姐亲手给你戴上吧!”
简又青惶悚不安地谢道:“如此武林奇宝,小妹福薄难当,还是请姑娘收回成命,小妹
心领盛情就是。”
那大姐面色一正,道:“这副龙凤玉镯纵为武林奇宝之一,终归身外之物,用以与姑眼
的牺牲相比,何足言道,姑娘要不受,你叫大姐于心何安!”
简又青推让再三,最后只好领受了那副玉镯,并且由那大姐亲手为她戴上。
那大姐为简又青戴上玉镯之后,微微一笑道:“三弟说,姑娘有几件事情,要当面和我
谈一谈,咱们一见如故,姑娘用不若顾忌,但请直言道来。”
简又青收下那玉镯之后,态度变得更是和顺了,轻轻一叹道:“大姐待人如此高义,说
起来倒叫小妹为之汗颜了。”
那大姐闪动着深邃的眼睛,道:“咱们私不废公,桥路应该分明,姑娘请不要客气。”
简又青讪讪地道:“如此说来,小妹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那大姐点头一笑道:“理当如此。”
简又青道:“至于小妹失身李中元之事,如能彼此缔结秦晋之好,未尝不可弥补心灵上
所受巨创,只是小妹下嫁他后,必须从一而终,不愿因此再做寡妇,所以小妹不愿意让他遭
到任何不幸。”
那大姐笑着点头道:“姑娘放心,这一点大姐向你保证,绝不伤害他就是。”
简又青接着又道:“其次,小妹想知道,将来事成之后,我能在其中分到多少成?”
人无私心,天下太平,那大姐就怕简又青不爱财宝,闻言之下,先自放下一份担心,笑
道:“依姑娘之见呢?”
简又青目光微转,先看了莺莺与李恺二人一眼道:“你们怎样分小妹不管,但小妹希望
能分得三分之一。”
那大姐一笑点头道:“你要三分之一,不算多,好,我们就此一言为定。”
简及青想不到她竟然满回答应下来,一愕之下,那大姐接着又道:“不过我也有件事情,
想请姑娘不弃俯允。”
简又青道:“不敢,但凭吩咐。”
那大姐笑着一指莺莺与李恺两人道:“他们两人,其实都是我的异性弟妹,我们虽非同
胞手足,但情谊深厚,还胜同胞手足,不知姑娘可愿与我们雁行序列,并结手足之情?”
简又青欣然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于是序齿下来,简又青成了她们的三妹,李恺则降成了老四。这次相会的结果,表面上
看来,可说皆大欢喜,相当完满。送走简又青之后,莺莺姑娘心中老大不愿意地皱着双眉,
道:“大姐,小妹看她根本就没有诚意和我们合作,你对她未免大纵容大依顺了,她要了三
分之一去……”
那大姐一笑摇手道:“二妹,你也跟了大姐不少年了,你看大姐几时上过人家的当,她
现在满怀怨恨,想找机会向我们报复,那是人性之常,理所当然……嘿!嘿!可是她受了愚
姐的那副龙凤玉镯之后,那就由不得她自己想了。”
莺莺眨动了一下美丽的妙目,悻悻地道:“说起那副玉镯,小妹更是不服气,平时,小
妹想要你都不给,倒便宜那丫头。”
这时,那一直没有开过口的四姥之一银姥一笑道:“二小姐你那里知道龙凤玉镯的妙
用……”
一语未了,那大姐目光一转,望了银姥一眼,银姥话声倏然一敛。
莺莺心里有数,知道这是她不该知道的秘密,于是知趣的不再追问下去,起身告辞,回
到她“天香院”去了。
话说,简又青回到威公府,郭倩霞接住她,急急问道:“表姐,他们没有再让你受罪
吧?”
简又青笑道:“他们对我好得很,我说什么,他们答应什么,并且把王镯夫人的龙凤玉
镯也送给了我。”
说着,伸出双手,露出玉镯,现在郭倩霞眼前。
郭倩霞一面把玩着那副王镯,一面悄声道:“娘刚才问起你哩。”
简又青道:“你没有告诉她吧?”
郭倩霞道:“表姐,我不能不告诉她啊!”
简又青一叹道:“你这又何必呢?告诉了她老人家,徒然使她老人家操心。”
郭倩霞暗自好笑地忖道:“你那里知道,她早就知道了啦!”口中却道:“走吧,她老
人家要和你谈一谈呢!”
简又青无奈,只好和她一同去见老夫人,武林儿女虽说豪放大力,但为了这种事去见老
夫人,简又青心中却有着说不出尴尬之感。
老夫人又见了简又青长叹一声,道:“又青,你也大胡闹了,出了这样重大的事情,为
什么也不告诉姑姑一声,你还在我面前假装轻松愉快哩!”
简又青凄若地道:“姑姑,出了这种事,你叫侄女自己怎样说得出口!”
老夫人摇头叹道:“糊涂!糊涂!听说你还真要嫁给那个李中元……”
简又青道:“侄女除了他之外,我还能嫁给谁呢?”
老夫人前面所说的话,显然未经深思,经简又青这样一说之下,怔了一怔,重重的一叹
道:“万一那李中元是个大骗子呢?”
简又青道:“侄女只有认命了。”
老夫人沉思了一阵道:“你去把他带来,让我看看他……”
郭倩霞接口道:“娘,人家事情还没谈好哩,怎样可以叫他来见你老人家?”
老夫人说道:“现在是谁从中说合的?”
郭倩霞道:“李恺。”
老夫人道:“哪你告诉李恺……”
说到李恺,老夫人的随身丫头,忽地扬声走进来,向郭倩霞道:“小姐,李公子来了,
请你出去一下。”
老夫人道:“他来得正好,先带他到内客厅等着,老身要当面和他谈一谈。”
那丫头领命退身而去,郭倩霞却非常担心老夫人撕破脸皮,向李恺大兴问罪之师,把事
情弄得更糟糕,忙道:“娘,你要多替表姐想想啊!”
老夫人点头之下,站起身来,带着简又青与郭倩霞向客厅走去。
李恺拜见过老夫人之后,老夫人倒是没提“天香院”的事,只说道:“李公子,听说你
要替老身侄女做媒,可是真的?”
李恺礼貌周到的欠身道:“晚辈有一位宗兄,名叫李中元,与青姑娘郎才女貌,真是天
生的一对,晚辈有意促成这一对金玉良缘,正来有请夫人首肯。”他随机应变,回答得非常
妥切。
老夫人道:“那李中元的身世如何?家中还有些什么人?”
李恺道:“不瞒夫人说,那李中元可惜不是宦门子弟,但说起他的家财来,虽不能说是
全国首富,至少可以位列十名之前,这次黄河赈灾募捐,他一口气就捐了一千万两银子之多,
由此可见他是如何的富豪了。”
话声微微一顿,打量了一眼陷于震惊之中的老夫人,微微一笑,接着又道:“说起他家
中人口,那更是理想不过了,父母都已弃世而去,又无兄弟姐妹,将来青姑娘与他成亲之后,
整个家业,就等于都是她的了。”
老夫人似是被他说得心神向往,抿了一抿嘴唇,道:“青儿既然有这样好的归宿,老身
也无话可说了,但是没有见到人,我总是放心不下,你几时带他来,先让老身看看。”
李恺毫不犹豫地道:“这个当然要先请夫人看看他,夫人什么时候方便?请示时日就
是。”
老夫人道:“老身什么时候都有空,你就请他明天上午过来吧。”
李恺欠身道:“晚辈遵命。”
老夫人缓缓站起身来,一面移步,一面道:“那你们年轻人多谈谈,老身不陪了。”说
着,退出客厅面去。
老夫人离去之后,李恺轻轻吁了一口长气,说道:“我没有说错什么吧,看来她这一关,
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了……啊!糟了……”
郭倩霞道:“我娘又不知道‘天香院’的事,有什么不对?”
李恺道:“我曾经告诉李中元说,青姐已经有了婆家,如今老夫人要召见他,我岂不是
不能自圆其说了。”
照理说,简又青如果有了婆家,必须先了断一方,才能和另一方谈论婚嫁之事,因此,
老夫人绝没有现在召见李中元的理由。
郭倩霞幸灾乐祸的一笑道:“你这叫自作自受,谁叫你向李中元说我们青姐有了婆家。”
李恺紧皱着双眉迫:“‘天香院’的事,绝不能让令堂知道,可是对李中元来说,令堂
应是迫不得已,才出面要见他,其间意念上的差别,何止十万八千里,任何一句话,都极可
能引起彼此之间的猜忌,要因此出了问题,那就糟了……”
郭清霞道:“谁叫你无中生有,信口雌黄!”
李恺一叹道:“倩妹,你有所不知,那李中元难驯得很,不给他多上几个笼头,他那会
就范。”
郭倩霞冷笑一声道:“李中元明天要不能来,你自己去回家母吧。”
李恺道:“令堂的决定,我们也不能不兑现。”
简又青道:“这就难了……”
李恺似是已看出在她们俩面前,无法得到帮助,当下匆匆一揖,苦笑一声,道:“我另
外想办法去,告辞了。”
李恺匆匆出了威公府,转向李中元府中奔去。
两天来的日夜赶工,李府已被修茸得焕然一新,入门情景完全不同了。
李恺在花园一角,找到了李中元,这时,李中元正在亲自动手种植一株“万年青”。
李恺为了迎合李中元,见了李中元这样,也就不能讲究了,两人找了一处草深的地上,
席地而坐。
李恺道:“小弟刚才去了趟威公府,见到了老夫人……”故意只说半句话,诱使李中元
发问。
李中元果然问道:“夫人怎样说?”
李恺道:“一万个不愿意!……幸好小弟请了当朝闻大师的兄弟一同前往,经他再三劝
导之下,郭夫人的怒气才缓和下来,她虽然还没有点头,但已决定要先见一见了。”
李中元轻“啊!”一声,道:“她要见我,她不怕简姑娘婆家说话。”
李恺一笑道:“你和简姑娘的事,又没有公开,谁会想到你和简姑娘的事上去,她大大
的一个威公府,平时人客来往,不知有多少,谁会注意你……。”
他说话之间,脑中灵光隐现,心中一动,暗道一声:“有了。”话锋一转,接着又道:
“当然,其中有很多地方,我们要特别注意,最好你不要提简姑娘的事,大家见面之下,心
照不宣就行了。”
人的脑子本来就是这样,有时一件很简单的事,就是想他不通,但,有时又豁然开朗,
不用想就通了。
李恺就是这样,刚才认为非常严重的一件事,用“心照不宣”四个字,不就解决了么。
李中元讪讪地一笑道:“这是平生第一道,你要在旁随时照顾我啊。”
李恺暗暗吁了一口气,道:“这还用说,小弟义不容辞,当然一肩承担到底……嘿!嘿!
小弟还有别的事,先走一步了。”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了。
李中元目送李恺身形消失之后,微微一笑,转身到自己书房而去。敢情,书房里他还有
一位客人,只比李恺先来一步,彼此之间还来不及通名道姓,李恺就闪电般来了。
别看李恺到他这里来,进进出出,无需讲究任何礼教,司是李中元对他有了特别安排,
只要他来到近处,远隔三条街之前,就有大风帮的手下,把信息送过来了。
所以,李中元可以在任何安排之下,与李恺相见。
这时,等在李中元书房之中的人,是一位教书先生,正把一张面孔,埋在一本楚辞里。
李中元一脚踏进房门,便抱拳歉然道:“对不起,有劳久候了。”
那教书先生放下楚辞,微微一笑道:“来者可是李恺?”
李中元暗现惊讶之色,点了一点头,道:“正是他。”
那教书先生接口又遭:“他可是前来传达郭夫人之命,有请公子明日一见?”
李中元大惊失色,说道:“先生如何知道?”
那教书先生一笑道:“学生周吉人,便是来自威公府,特为郭夫人明天约见公子之事,
前来向公子有所请教。”
李中元暗中凛然,忖道:“威公府这样明锣响鼓的出面,倒是教人有着难以对付之感。”
当下硬着头皮,讪讪地笑道:“先生有何赐教,学生洗耳恭听。”
周吉人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一面上绘太极图的钢片,向桌上一放道:“请问李公子,
可识得这块铜片?”
李中元见了这块铜片之后,神情现出无比激动之色,“啊!”了一声道:“远山含笑横
波目!”
周吉人道:“近水飘烟云满天!”
李中元一跳而起,挽住周吉人,道:“啊!啊!你就是周遇吉大师兄了!”
周吉人紧紧地回抱了李中无一下,唏嘘着道:“你果然是小鹏,十几年了,记得我们分
离的时候,你只不过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子哩!唉,你现在简直成了老江湖啦!”
说不尽的感慨与欣慰,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周吉人又接着面容一肃,道:“师父他老人
家一向安好?”
李中元闻言之下,如遭雷击,脸色陡然剧变,变得苍白如纸,低沉悲呛地道:“他老人
家早已仙逝有年了。”
周古人猛然一震之下,面现忧疑之色道:“师父他老人家功参造化,期颐之寿不难,因
何遽然仙去?”
李中元忽然拜倒在地,悲呼一声,哭道:“师兄,你不知道,师父的不幸,都是小弟害
了他老人家啊!”
周吉人剑眉倏的高挑而起,星目之中精芒电射,凝视了李中元有顷,忽然长声一叹,极
力压制着心中悲痛与愤怒,伸手拉起李中无道:“师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要好好的告
诉愚兄。”
原来,周吉人原名周遇吉,李中元原名李志鹏,与曾百海,徐素秋,白义生五人,为武
林奇人乾坤一绝傅龙夫的门下。周吉人年纪最大,是乾坤一绝傅龙夫首徒,二师兄曹百海,
三师姐徐素秋,四师兄白义生,李中元是最小的老五。
周吉人出师下山行道时,李中元才只十二三岁,所以周吉人已经无法从相貌上认出他了。
二师兄,三师姐次第艺成下山,各奔前程之后,师父面前就只留下白义生与李中元两个
最小的徒弟。
师徒三人,过了一段非常愉快宁静的日子,这期间,白义生与李中元两人艺业突飞猛进,
使乾坤一绝傅龙夫老怀大慰,对他们两个小徒弟的管教,便无形之中放宽了尺度。
同时,更特准他们不时下山历练,那时白义生与李中元便恃仗师门绝学,在江湖上闯出
彤云双雕的美号。
最初,他们原是同进同出,焦不离益,孟不离焦,后来交游日广,各人有了各人性气相
投的朋友,于是师兄弟两人在师父面前下山的是一路,下山之后,便分道扬镖,各投所好去
了,不过回山的时候,却约了时间地点,相会之后一同回山,因在师父眼中两人正是同出同
归。
后来,李中元不慎交上了几个坏朋友,更不慎做了几件有违师训的坏事,于是对白义生
更是避而远之,唯恐他知道了,告诉师父。可是,纸包不住火,师父终于知道了李中元的所
行所为,师父大怒之下,除了严加训诫之外,又罚李中元面壁三年,洗心思过。
李中元这时似是鬼迷了心窍,不但不知潜心思过,力图新生,反而变本加厉,置师恩于
不顾,潜逃下山而去。
这样,李中元在江湖之中单人匹马闯荡了二三年,原来事事如意的,现在却变得处处碰
钉子,同时年岁日长,也没有从前那样糊涂了。
他本性并不坏,每在夜静更深之际,抚今追昔,但觉师恩浩荡如山如海,每一忆及恩师
慈训,更是后悔不及,痛不欲生,然而失足千古成恨,他又有什么脸面回头呢?因循规避之
下,他渐渐约束了自己的行为,却鼓不起勇气,回山向师领罪。就这样,又经过了一年多,
他忽然立定决心,准备不顾一切回山向师领罪,而在这时候,他更时来运转,在一座荒芜无
人的古庙之内,发现一具皮肉无存的白骨。
他善念油然而生,不忍看那白骨长年暴露,于是收起那白骨,正待送它入土之际,谁料
善因得善果,那白骨之下,便压着“翠谷之秘”的地形图。
当时,他还不知道那就是“翠谷之秘”的地形图,只随便的带在身上。他回山跪请师父
领罪的时候,他师父却哈哈一笑,什么都原谅他了。
这更使李中元愧悔无地,立誓重新做人了。
后来,他师父无意之间见了那幅地形图,他才知奇缘遇合,无意之间得到了“翠谷之
秘”,于是师徒两人开始准备探秘之行。
有一天,光天化日之下,李中元下山去采购了一些东西,不料傍晚时回到山中,只见师
父已是口吐鲜血,倒地而死。
李中元说到这里,周吉人已是悲呼一声道:“师父是怎样死的?”
李中元道:“被人背后一掌,暗算而死。”
周古人道:“师父功力通神,百步之内虫行蚁走,也逃不过他耳目,什么人能暗算得了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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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海心香 第 四 章 强撩心头火 暗施反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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