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带飘香 第六章 肉球之战

  当笑面罗刹方芳,从幽笪梢头,掠下广场。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见她拾回李前辈青钢长剑,不禁陡然心惊问道:“情形如何?”
  笑面罗刹方芳,知他心急万分,遂将城南桃林所见情形,扼要叙述,话犹未毕,蓦闻场中惨嗥一声,抬眼拢目望去,倒下之人,却是蒙面幽灵七号,方始放下心来。
  原来幽灵七号,见对方仗着身形滑溜,不但嘴里乱叫乱嚷,而且不时伸手,抓自己面幕,故意寻开心,恨得他钢牙猛锉!
  他人虽矮小,剑术上造诣,却颇扎实,像他这种黑道大豪,怎能忍受?
  双睛凶芒一闪,长剑抖腕震出,一式“毒蛇嗑噬”,长剑似灵蛇,绕空三匝,从烟叟前胸部位“关元”“丹田”“气海”三大要穴,猛然窜到,并且还高声喝道:“拿命来。”
  邙山烟叟没有想到这诡异的一招,竟是来势汹汹,剑还未到,剑芒夹着劲风,已奔临面前。
  照他习性本来要说一句“未见得”,这时,剑已沾衣,即使滑溜似游鱼,也来不及晃肩错步。
  幸他经验老到,应变奇速,陡然收腹吸胸,虽是将将躲过,可是一件灰布长衫前襟,“嗖”的一声,已被划开了两寸多长一条口子,不禁四方脸上陡然一红。
  寿眉双挑煞,寒铁烟管,唬的一声,翻腕闪电抡出,这一招,有名堂,唤做“雾绕烟腾”,正是老人家寒铁烟管在手杀招之一,“铛”的声响,蒙面人长剑荡开半尺。
  他长剑这一荡开,门户大敞,邙山烟叟焉肯放过如此良机,呵呵一笑,旱烟管化作“斗转星移”,夹着一股无俦劲风,向幽灵七号“玄机穴”奔到。
  蒙面人骤遇杀招,心魂皆颤,自知难逃对方一击之厄,立即塌腰沉肩,企图避过这生死要穴。
  他人本矮小,这一蹲身,“玄机穴”倒是避开了,却把一只脑袋交给了对方。
  但闻哧然声响,烟管刚好点在对方“天庭穴”上,一声惨嗥,便已一缕幽魂,向鄷都阎王报到。
  就在这时,敌阵之中,连翩飞出七条人影,每人胸襟绣着厉魄由一到七编号。
  笑面罗刹方芳,双眸一瞥,已看清敌阵,除凶魂三、厉魄七、幽灵二十二号外还有两个怪物。
  一个身形如冬瓜,胖似圆球,胸前长髯飘洒。
  另一个怪物,白发萧萧,面似玫瑰,背上驼峰高耸,手执一根鸠头拐杖,炯炯双目,向着自己射来。
  她还没有想出这两个怪物是谁,厉魄一号喋喋一声冷笑,说道:“久闻豹隐山庄,藏龙卧虎,今宵一见,始知传言非虚,连宇内五奇中人物,也在此出没,嘿嘿!”
  一声冷笑甫罢,接着说道:“敝教习有一种阵法,名曰:”陷魂七厉阵‘,不知能否获得大名鼎鼎的天府酒仙,来此走上一遭?“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玉笛一扬,方要纵身入阵,天府酒仙刘慕伶,捧着古铜葫芦,呵呵笑道:“小兄弟,别人是向老哥哥叫阵,你还是等下踢球玩吧!”
  话音未歇,对方阵中,那又矮又胖的球形怪物,鼻孔里挤出一声冷哼。
  天府酒仙,虽是酒葫芦仍在手中,脚下却已摇摇晃晃,踉跄地闯入敌阵,根本就不理那声冷哼的飘来。
  厉魄一号,蓝色光影一闪,淬有奇毒的判官笔,已是暴进而出,其余一笔两剑,一双日月金轮,和乌光闪闪的铁铸木鱼,及尺半木鱼槌,已然划空生啸。
  劲风交错激射,在如此奇异兵刃,和这些黑道煞星,疯狂环攻之下,酒仙虽说是仍保持一付醉态,心中却不敢有丝毫大意。
  “纵摩步”奇奥难测,“菩提掌”,更是博大精深,每一掌挥出,七厉莫不变色却步。
  在一旁观战的雪山神尼,暗中点头,认为这种功夫数年不见,这位老友酒仙功力,确已精进不少,不愧是昔年天涯醉叟的衣钵传人。
  想到传人,神尼心中不觉黯然一叹!
  爱徒东方明珠,无论根骨秉赋,均是上上之选,足可造为武林一朵奇葩,可是如今啊,她已成了生育专家,长年挺着个大肚子,武功对她已是无用!
  念方及此,陷魂七厉阵中,此时情势益趋紧张,不再传出天府酒仙呵呵之声。要知“陷魂七厉恶阵”乃是脱胎于七星阵法,载著“幽灵秘笈”中册,经幽灵神君传授七厉魄,用以对付宇内五奇一类武林顶尖高手。
  斗转星移,变化无方。
  这七个魔头,已难对付!益以阵图,更形险恶。
  天府酒仙,虽是八十以上高龄,所练先天混元一气功,已臻化境,但要想一时出阵,似颇困难,笑面罗刹方芳,不由暗自担心。
  不言她这里暗暗担心,且说阵中的酒仙,潜运先天混元一气功,菩提掌连番出手,劲风狂涛,足以撼山震岳,左冲右突,却仍然难越雷池一步,心中暗自凛骇!
  不过,像他这种武林奇人,虽是被困,方寸却丝毫不乱,心中暗筹对策。
  寻思这“陷魂七厉恶阵”,必是厉魄一号,担任枢机位置,发号施令,一人被攻,其余六般兵器,便组成一堵光墙,将自己拦住,却让那被攻之人,恰好转在自己身后,从容出手,这一点,屡试不爽。
  由此之故,无异自己攻出的菩提掌,威力如何强大,也奈何不了人家!
  反之,那还攻之人,因为可以从容出手,每出一招,无论功力招术,都发挥到了至高威力,使得天府酒仙防不胜防。
  这还不说,不知是谁出的鬼主意,竟在七厉魄黑色衣袖之上,盛有大量迷魂药粉,衣袖摆动之下,药粉纷飞,在月光下,依稀可以看出有一种黄色薄雾,将酒仙笼罩得人影模糊。如此一来,更形危殆;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不由神色紧张。
  七厉魄,七种兵器轮番递出,稍沾即走,嘿嘿!冷笑之声,不断发出,状颇自得。
  三凶魂在一旁,还有什么不乐意的?认为今宵之战,将为幽灵一教,写下一页光辉灿烂历史。厉芒一闪一闪地扫射着雪山神尼、笑面罗刹、玉笛金扇蓝衣书生和口中衔着旱烟管的邙山烟叟。
  心说:“今晚如让你们走脱一个,哼!除非是月出西方,日落东土。”
  这想法未免天真点儿,不是吗?“陷魂七厉恶阵”忽起异声,奇景陡现。
  那黄色薄雾,忽然冲起一道匹缎,宛如经天长虹,夹着锐啸之声,向着七厉头顶泻落。排名厉魄七号的青海红发头陀,见六魔俱都飘身疾退,仗着自己一身横练功夫,横身拦阻。
  他以为醉鬼这口中酒箭,还能伤人不成?即使足以伤人,又能奈洒家如何?
  好快!他念头尚自未落,酒箭倒已落到他的头顶!
  一阵“咝咝”响声之后,青烟突冒,火光乍起,厉魄七号哼一声,接着便是厉吼连连,满地翻滚!
  原来天府酒仙,发觉这“陷魂七厉阵”,真个恶毒已极,破去非易,紧接着发现敌人暗施诡计,毒粉飞扬,不由心中一声冷哼,于是暂将掌力减低,潜运三昧真火,将聚在腹中的酒精,烧成高温,达到着物即燃程度,然后觑准时机,施用先天混元一气功,张口猛喷而出。
  酒泉下落之力,何异千斤铁锤贯顶,饶他青海红发头陀身具横练,也经受不起,打得他两眼金星直冒。
  活该他倒霉,闷哼方自口出,那蒙头罩面黑巾,已经着火,熊熊燃烧,烧得他额烂头焦,尤其那讨厌的一头红发,真是该死。此时却变成最佳燃料,惨哉!厉魄七号痛得鬼嚎不绝!
  雪山神尼宣了一声佛号,就在这时,天府酒仙一阵踉跄,毫无阻拦地出了恶阵。
  七厉阵法既乱,群魔知无法困住敌人,面幕内一脸惊恐之色,一面扑灭厉魄七号身上火星,一面退回原位。
  天府酒仙刘慕伶,捧着古铜色葫芦,摇摇晃晃地走到神尼身畔,嚷道:“好厉害的‘陷魂七厉恶阵’,差点儿便见不着老朋友哩!”
  雪山神尼慈眉一扬,说道:“老友化酒成箭的功夫,益臻上乘,而且妙用无方,如果换上贫尼,恐未必出得此阵!”
  话声才落,便闻一声悄笑,起自场中,只见驼背姥姥摇着一头白发说道:“你们这样互相标榜,自以为不错,其实,宇内五奇那几手功夫,未必足以傲视武林!老婆子虽无惊人艺业,拐杖上,却有几手笨功夫,不知妖尼可肯为我活动活动筋骨?”
  雪山神尼又宣声佛号,说道:“贫尼久闻扶桑白发红颜驼背姥姥大名,虽欲拜识,可惜缘悭一面!不知姥姥忽然驾临中原,是偶动游兴,或是……”
  她下面的话,还未说出。
  白发红颜驼背姥姥,最恨人家当面称她驼背,不禁脸色一沉,厉声叱道:“妖尼何来这么多废话?我老婆子的事,你管得着么?还不下场来,见过输赢!”
  态度蛮横,语意更是咄咄逼人!
  笑面罗刹方芳,看不惯这老妖妇,正欲下场见识一番扶桑岛上绝学。
  蓦地,一声哈哈大笑,起自翠竹梢头,呸了一声,说道:“神尼乃是对你这化外之人,欲加渡化,故尔客气,你别不知进退!”
  话声甫罢,但见那枝头人影,一步一步,向庄内广场走来。
  邙山烟叟于伍,以及场中所有之人,抬眼望去但见那人儒士打扮,一身白色衣衫,手托一只江西细瓷茶壶,两腋生风,飘飘乎如卸风而行。
  蓝衣书生何天衡陡然之间,想起来者是谁,不禁一声“巴岳茶客”,冲口而出。
  巴岳茶客卢不同,露出这一手“凌空虚步”,群魔相顾失色。须知轻功中,最上乘者,为“凌空虚渡”,练来虽属不易,在场正邪两派,便有好几位已达如斯境界,所以并不足奇!
  惟有这“凌空虚步”,恐怕当令武林,除这位茶客之外,谁也不曾具此身手!
  这原因为何?不难想像,“凌空虚渡”,乃是借着一股庞大无俦的冲力,揉合着轻功身法使用,便能达到。只须内力进入敛神还虚境界,那庞大无俦的冲力,自会产生。
  至于“凌空虚步”么,却不如此!如果足下两腋间,不使空气厉动,产生浮力,无论上升下降,即使你内力,放之能弥六合,也毫无用处。
  为何宇内五奇,单是这位巴岳茶客卢不同具此身手?
  他之所以有此成就,完全归功于他喝茶的功夫。
  并不是喝什么茶都有此功效!卢不同喝的茶,是与众不同!
  他喝的是“扬子江中水,巴岳山上茶。”
  那茶是蜀中巴岳山上所产生的一种野茶,茶宽肉肥,甜美芬香,吸取扬子江中清泉,用特别秘密方法烹煮,连续品饮一甲子,便能两腋生风,习习不绝!
  说难么?并不太难,你要无此偏嗜,要想办到,却也不易。
  因此之故,巴岳茶客卢不同的“凌空虚步”,就得让他独秀武林。
  巴岳茶客卢不同,凌空步行,左右脚先后踏入广场,举起那只江西细瓷茶壶,啜了一口,向着雪山神尼、天府酒仙等点首为礼,然后面对白发红颜驼背姥姥拱手说道:“驼背姥姥,咱们宇内五奇,跟你素无过节仇怨,你又何必为魔崽子强自出头?
  假如你是为了观赏上国山川胜迹,风土人情而来,咱们五奇,将以东道主人之礼,迎迓贵宾。否则,莽莽神州,锦绣河山,岂容妄自涉足,觑觎滋扰。“词锋好不锋利,刚才又目睹他的“凌空虚步”奇技,驼背姥姥虽是目空一切,心中倒不得不慎重考虑!
  凶魂一号百尸毒叟,惟恐这费了无数唇舌请来的两个奥援之一,被对方唬吓得撒手不管,不由嘿嘿笑道:“姥姥!你不是要想将扶桑武学与中原武学,一较长短么?这正是好机会呀!何况,适才茶精所露出的那套‘凌虚独步’,并非真功实力,乃是一种障眼法之类,我敢担保,只要姥姥一出手,对方决走不出鸠头杖十个回合。”
  这话说得虽是幼稚,但,驼背姥姥却偏吃这一套,心想:“对啊!我就不信,他那几根嶙峋排骨,会比我鸠头拐杖还结实!”
  想到这里,悄笑一声,皓首微摆,莲步轻移,鸠头杖一式“雪花盖顶”,这虽是寻常武师家数,但从她手中使出,劲风激射,锐啸惊心,不但威力足以撼山震岳,而且方圆数丈之内,皆在她杖影之下。
  谁知对方哈哈一笑,身形骤然升起,一脚飞出,无影无踪,驼背姥姥,白发一甩,身形一连两个踉跄,几乎站立不稳。心中大骇!
  原来巴岳茶客,早已瞧清驼背姥姥鸠杖粗如茶杯,怕不有百数十斤,两臂神力,必然盖世无双,他可不愿跟她硬打硬接,于是用己之长,攻人之短。
  身形一长,人已起在空中,觑准杖影下落之势,顺势一脚飞出,这无影脚,乃属武林绝技,虽是轻轻一踢,这种半两抵千斤的巧劲,不但使得驼背老妇虎口发麻,而且带动身形。
  她这一生,何曾当众吃过如许大亏,不禁红颜之上,又染胭脂,秋水般眼神,射出怒火,冷哼一声,一式“仰观天象”,暴扫而出,杖端涌寒涛,狂飚起半空,宛如一只河东怒狮。
  巴岳茶客,身悬虚空,就如壁上观画,或如临渊瞰鱼,衣袂飘飘,直是遗世独立,把白发红颜驼背姥姥气得半死。
  偏偏,巴岳茶客童心未改,不是脚踩驼峰,便用茶浇白头,朗朗笑声,散入东风满开封。
  把笑面罗刹逗得捧心而颦。邙山烟叟与天府酒仙哈哈不止。蓝衣书生笑痛肚皮,雪山神尼亦为之莞尔。
  所有笑声,化成无数利箭,将两个怪物以及数十名黑衣蒙面人,笑得宛如万箭钻心,冷汗直流。
  这种仗,有什么打法?老婆子理智逐步恢复过来,她何等冷傲,岂堪受人白眼,一声凄厉的惨笑,划过夜空,白发萧萧,已然没入暗影之内。
  巴岳茶客卢不同,哈哈一声,方飘坠地面,那球形怪物,贴地一滚,随着嘿嘿笑声,便已来到场中,手里绰着一支奇形、银光灿烂的软剑,说道:“小子,你有种,敢与我老人家一斗?”
  这东海肉球剑客裘异,凶名传播江湖,那时宇内五奇,还没有下山行道。
  这怪物,委实亦不好斗,不过,巴岳茶客,也是一个外和内刚之人,霜眉一剔,说道:“前辈既不吝赐教,请吧!”
  肉球剑客,身高不及四尺,却向横的方面发展,而且头大脚短腰粗,尤其头上光秃秃的,牛山灌濯,寸发不生,看来令人发笑!
  裘异又是一声嘿嘿阴笑,他此次来到中原,原想寻找武林二圣南海商隐报那昔日一指之仇。
  哪知二圣绝迹人间,寻了数月,杳无音讯,不想在冀北妙峰山,与三凶魂相遇。这时凶魂三号寒冰毒叟掌伤已愈,被凶魂一号,怂恿来豹隐山庄,找二圣门人泄愤。中途又碰上扶桑岛白发红颜驼背姥姥。
  按驼背姥姥一身武功本不在宇内五奇之下,可是凑巧碰上茶客的“凌虚步”和“无影脚”,铩羽逸去。
  肉球剑客心里不愤,胸中暗隐杀机,此时毫不客气,手腕一抖,剑虹震出百十道光影,向着巴岳茶客,轻削疾剥,捷逾飘风,快比电旋。
  巴岳茶客,已瞧出这家伙剑术已臻化境,决非易与,心中暗存警惕。
  他手持茶壶,满场游走。
  以卢不同一身惊世骇俗轻功,竟被这肉球剑客逼得脸色遽变。
  一缕裂帛声响,巴岳茶客白色襦衫,竟被对方削下一幅。
  众人只见场中一缕淡烟飘渺,像一团剑幕里裹着一个肉球,滴溜溜滚转不停。
  巴岳茶客,见这魔头太过凶毒,亦暗生愠怒,心想:“难道我卢不同,当真怕你不成?”
  这巴岳茶客,“无影脚”为武林绝技,陡然觑准时间,一脚踢出。
  这一脚无影无踪,踢的部位,更是妙到毫颠。
  老魔头不虞有此,方觉飒然风响,厚厚的臀部上,便着了一脚。
  要知巴岳茶客这一脚何等威势,他是以金刚神功,贯注脚尖。
  但闻“砰”然一声,那球形怪物,被踢出了二丈之遥!笑面罗刹鼓掌喝彩,笑声未歇。
  谁知这家伙,皮粗肉厚,借着下跌之势,霍然弹回,巴岳茶客见状大惊失色。
  总算他轻功超绝,“嗖”的一声,又被削去一幅衣襟,幸未伤及皮肉。
  巴岳茶客,干脆扔下长衫,迎着来势,一式“燕双飞”,双脚交相踢出,“砰!砰!”两声巨响。
  肉球剑客飞得更远,可是,那弹回之势,却更加快捷。
  这一回,踢的人已有准备,身形微闪,脚尖再度飞入剑幕。
  另一式“怒踢南山”,又把对方送出十余丈距离。
  这家伙,身形滴溜溜一转,不走直线,却成弧形,刚好将巴岳茶客去路堵住。
  卢不同骇然惊诧,身形向上一浮,越过剑幕,横里飞出一腿,“砰”然声响,一脚踢在那濯濯牛山之上,肉球剑客顿感眼冒金星,到底不同于肉多之处,身躯滴溜溜一个滚转,仍留原地。
  他却剑花朵朵,漫空飘洒,招式更见凌厉!
  巴岳茶客这硬碰硬的一脚,并未占多少便宜,脚尖隐隐生痛,双眉微蹙。
  他这时双手叉腰,双脚连环飞出,尽展“无影飞脚”一百式。
  那肉球剑客却始终弹力不衰,仍是在一层银色剑幕之下,不停地滚转。
  巴岳茶客,由于不断运动双脚之故,额上汗出如渖。两腋风生,人又升起两丈余高。
  方自喘得一口气,肉球剑客,猛然一掌贴地,身形又霍然弹射入空,带起匹练般剑虹卷来。
  卢不同虽然脚脚不空,裘异已觉对方出脚之力,已非初时凌厉,笑面罗刹方芳一拉蓝衣书生衣袖道:“衡哥,这怪物难斗之极,如果再过片刻,巴岳茶客前辈,说不定将要被累得精疲力竭。这东西,再沉雄的掌力,都恐难以见效,只有你的‘乾元指’,还可一试!”
  何天衡立即将玉笛金扇,分执手中,仰首向空中的茶客说道:“前辈既无兴致再踢下去,请下来喝杯茶,让与晚辈玩玩吧!”
  话声甫毕,趁着肉球滚动之际,“刷”的一声,玉笛横斜,一式“江城落梅”,笛影将软剑点个正着,右腕一沉,一片金光,扇起骇涛狂浪,将肉球卷出丈余。
  蓝衣书生一闪一飘,迎着对方诡异剑招,再度出手,两人遂各展所学,斗在一起。
  裘异想不到这少年书生,竟被南海商隐调教得如此厉害,残眉深锁,心想:“其徒如此,其师当更难斗,看来我要报昔年一指之仇,决不可能!”
  不禁有点气馁。
  他虽气馁,银色软剑,出剑仍是非常凌厉,不由暗忖:“如果今晚,连这么个娃娃,都拾掇不下来,传扬江湖,我还有何脸去见人?”
  想到这里,手中之剑,益发加紧施为。
  敌我双方,只见漫天瑞雪纷飞,匝地银蛇迸窜,与一团金光玉影,滚滚翻翻,激战不停。
  笑面罗刹,见巴岳茶客正与雪山神尼、天府酒仙,相互寒喧,急得金莲直跺,心说:“这个傻爪,怎么不使用‘乾元指’啊!”
  她这样焦灼不安,邙山烟叟自然瞧在眼里,低声慰道:“你别出声,分他心神,天衡贤侄必然有惊无险。”
  就在这时,玉笛金扇蓝衣书生,施展开“七绝大挪移”身法,绕着东海肉球剑客,金扇纵横,玉笛参差,把南海商隐传给他的一套玉笛金扇绝招,发挥得威力无限,可是,仍自攻不进剑幕之中。
  他知道昔年师父的手中败将,既敢再入中原,必然剑术更加精进难斗。
  他心高气傲,顿改初意,暂时不使用“乾元指”,要凭一笛一扇,与之一较身手。
  果然,这东海门的剑术,别走蹊径,诡异之极。
  他用尽了所有精微招术,依旧无功。
  心想:“这怪物,如不是与巴岳茶客战了一阵,耗去不少真力,自己未必能够接战百招!噫!我何必妄逞一时之气。”
  他此时灵台突趋清明,分外沉着,转瞬之间,便已超过两百余招。
  肉球剑客裘异,这位东海怪杰,愈打愈是心惊,这娃娃何来如此功力,比起巴岳茶客尤为难斗!
  三凶魂,面幕后脸色,随着心情的沉重,变得铁青,预料今晚又将落得灰头土脸。
  凶魂一号,在凶魂二号及三号耳边一阵低语,两人频频点首,凶睛内隐泛毒芒。
  这情形,怎逃得过笑面罗刹一双慧目,她有过上次经验,立即将三凶毒谋,告诉宇内三奇。
  巴岳茶客,监视着三凶行动,眼睛一眨不眨。
  此时搏斗两人,已到了生死一线阶段,肉球剑客残眉一锁,银色软剑,一震一弹,陡生异啸,银光滟滟,像狂涛骇浪般夹着惊天动地之势,汹涌而来,竟冲破了蓝衣书生笛影扇幕。
  何天衡剑眉一扬,玉笛出手,陡然暴喝一:“着!”
  “乾元指”功,化缕缕劲风,石火般向着肉球剑客袭来。
  他这里指风甫出,软剑业已沾衣,饶他闪避得快,左臂仍被削落寸宽一片血肉,鲜血狂涌,立即运功闭住穴道,飘身疾退。
  在同一时间肉球剑客方以平生精研一记绝招,“海枯石烂”,突破敌人扇幕,陡见一条白影飞来,立刻劈出一掌,将玉笛震飞,就在这么一缓之势,已闪开了致命部位。
  他可不愿放弃这稍纵即逝伤敌之机,手腕一沉,剑方触到对方左臂,一缕罡风,已透指根。
  任他老魔头功夫绝世,亦觉半身麻,不禁大骇,一声厉啸,如飞遁去。
  此时场中,人影闪晃,厉啸连连,霎时之间,三十余名黑衣蒙面人,撤退得一干二净。
  原来三个凶魂,知今晚报复心机,又将白废,定下毒谋,由凶魂一号掩护众人退却,凶魂二号和凶魂三号,飞升空中,撒布“三步断魂”剧毒药末。
  如果真让狡计得逞,即使众人武功再高,恐亦难以躲避。
  幸亏笑而罗刹方芳,早已窥破敌人阴谋,凶魂二号及凶魂三号,身形骤升,蓦被巴岳茶客,自空中飞出两脚,将两个魔头身形踢得飞出两丈以外。
  这一双凶魂,被踢得血气翻涌,数声厉啸,亡命般逃去。
  啸声渐杳,漏声亦残,明月斜挂西天。
  豹隐山庄老少群侠,俱已进入大厅。
  笑面罗刹方芳,吩咐丫头小翠,将庄主襦衫取来两袭,一袭与巴岳茶客穿着,一袭给衡哥哥换上。她一面给他包扎伤口,一面翘起珠唇,满脸怜惜之情,埋怨道:“你那狂傲的老毛病又发了!常言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跟这种老魔头搏斗,有杀手不施展。万一不幸,那一剑换个位置,你说,你会对得起我和珠妹妹以及那一群孩子么?”
  蓝衣书生何天衡,看着爱妻如此关切自己,心中亦不由暗自愧悔,低低说道:“夫人言之有理,小生下次再也不敢了!”
  言讫,扮了个鬼脸。笑面罗刹忍不住一声娇笑!
  翌日,宇内三奇,纷纷南下,邙山烟叟于伍,携着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与笑面罗刹方芳两封密函,前往大凉山冷云谷,面谒武林二圣,报告江湖近况。
  群侠去后,何天衡不放心潜龙堡主李去非的生死存亡,遂又奔赴桃林,祥加勘察,结果,仍是认为被掳的成份较多。他决定单剑入汇湖,追踪桃面妖狐樊素素,将李前辈救出险境。
  为避免群魔再来生事,东方明珠及群儿,迁入东方府宅,方芳独膺保护巨任。
  数日后,群英荟聚的豹隐山庄,庄门紧闭,只见落红满径,幽笪摇影,庭院寂寂,春草侵阶。只余三五婢仆,留守庄院,益显凄凉。
  时值四月,序属初夏,茶靡盛开,花事已尽!昔日嫣红姹紫者,如今已是绿满枝头了!
  这天申牌时分,湘黔官道上,出现两骑,马上一双少年男女,直似玉树琼花,英华逼人,胯下坐骑,则是武林中人人梦想的一对照夜玉狮子,神骏之极。
  引得沿途江湖中人,又惊诧,又羡慕!他们真想不管这是行人络绎不绝的官道,出手劫夺!
  王法,对他们早就变得一文不值,加以西南半壁河山,近两月以来,经常有黑衣蒙面人,如幽灵般神出鬼没,血案累累。
  白道人士,已成惊弓之鸟,随时俱有生命威胁,故尔难得一见侠踪!
  反之,一般邪魔外道,凶神恶煞,却是趋之若鹜。
  这些人,无论估物、玩乐、打尖、住店,全是凶横霸道,杀人不眨眼!
  行旅客商,更是叫苦不迭。
  两人一出“冷云谷”,便自察觉!虽说是学得旷世武学,龚钰多多少少,幼时跟着邙山烟叟,还有一点武林经验,姑娘李畹香,却是初出茅芦,毫无江湖阅历。
  见着奇异的事,要问!碰上不平事,要管!
  龚钰百顺千依,姑娘反而越来越刁钻。
  这一来,行程减慢,给自己平添了不少麻烦。走了五日,终入湘境。
  湖南的东、南、西三面,均为丘陵。西部山地更高,连接云贵高原。北面,始为倾斜之盆地,洞庭湖为盆底部分,滨湖有肥沃平原。
  两人循着黔湘官道,纵马驰骋。希望早日到达洞庭欣赏湖上风光。
  玉狮八蹄如云,日行千里,为塞外大宛名驹,是阿尔泰山老菩萨,遣人送来冷云谷,为这一对少年侠士,一壮行色。
  另外还有两种珍贵赠品,一条翠绿玉带和一支短剑。
  剑长一尺四寸,光泛虹霞,舞动起来,剑芒却两尺,威力无限,是昔年释迦牟尼降魔卫道之物,名曰:“牟尼剑”,乃属神物。
  这条翠绿玉带,虽仅及笑面罗刹方芳那一条三分之一,光华特盛,而且隐泛清馨,味同幽兰,据说能够攻解百毒,是老菩萨用阗玉精心制成,并以龙涎香及千年兰实浸淫一甲子,亦为奇珍。
  照说,宝剑应该赠与壮士,玉带属于佳人。
  可是,畹香姑娘却对牟尼剑,爱不忍释,而龚钰又不忍拂她之意。
  因此,剑属畹香,带归龚钰。
  两人这一放马飞驰,只见山川、房屋、树木,在眼前掠过。
  经芷江,横渡雪峰山脉,入蓝田,鞭梢指向湘乡。
  进得湘乡城,红日尚未落山,龚钰恐怕畹香妹妹太过疲劳,提议住店,在一家悦来客栈面前停下马来。
  店小二一见贵客降临,伸手上前一拉缰绳,哈腰说道:“请客人落店!”
  畹香姑娘眉儿一扬,手腕一抖,“叭”的一声鞭梢直向店小二兜头劈落,她可看不惯店小二那种样子!
  店小二骇得一个蹼趴,丢掉缰绳,慌忙站起身来,愕愕地望着姑娘,心想:“近来投店住宿之人,全是些煞星,连这妞儿,也如此凶霸霸的”
  他念还未落,姑娘同那少年,都已飘身下马。
  “呆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将马牵入后槽,好生饲喂。”
  声如出谷之莺,他方觉得这声音好甜!好脆!头上又是一声爆响。
  店小二骇得一个踉跄,姑娘见他被骇得这个样子,“咭”的一声,笑了出来。
  她可不是当真要劈,否则,小二哥如何躲的住。
  店小二见这姑娘喜怒无常,赶紧将两匹照夜狮子马,牵去饲养。
  龚钰心想:“畹妹妹被师父们宠惯了,这脾气怎能行走江湖?”方喊了一声。
  “畹妹!”
  姑娘凤目一挑,龚钰立即将要劝她的话,咽回肚里。
  两人走到柜上,柜上的老板正在埋头看《西游记》,对刚才外面传来连声爆响,充耳不闻。
  姑娘这一下,可真有气,那拖着的鞭儿,猛然一扬,“叭!叭!”两声,击在柜上,账薄翻飞,尘灰飞扬!
  老板从幻想中回到现实,那娇嗔,那装束,活脱脱是书中主角的化身。
  连忙恭身站立起来,说道:“原来是女侠光临,敝店北上房,最是雅洁!”
  这一下,真给他说对了!姑娘觉得这一路之上,这位老板,才算有点见识,心中甚具好感!不禁娇艳一笑,螓首微点,这一来鞭梢儿没有再扬。
  老板前头引路来到北上房,龚钰一看,这房间整洁还可,雅则未必,心想:“畹妹定然不会乐意!”沿途已有经验!
  谁知大谬不然,姑娘竟然连声叫起好来,她这一叫好,龚钰可没异议。
  两人各自洗了个热水澡,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龚钰迷迷糊糊,正将入睡,畹香忽然翻身坐起,霍地一拳,擂在龚钰胸口上,娇嗔道:“亏你还是哥哥,师父怎么吩咐的?叫你照顾我,你却成天让我生气,饿肚子”
  龚钰“哎哟”还没有出声,被她咭咭呱呱,尽在埋怨,未了,小嘴还翘得老高。
  龚钰一看这神情,笑了!伸手将她向怀里一揽,用自己两片嘴唇贴了上去。
  姑娘嘤咛一声,不再言语。
  两人出得房来,正是掌灯时分,店小二见是姑娘,吓得连忙回避,侥幸得很,竟没有让她瞧着。
  老板把这位姑娘,视作天神,老远便自哈腰为礼,姑娘瞧着他一脸虔敬之色,心头挺是舒适,不期然露出花般笑容!
  店老板可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姑娘,除非是那书上,一想到书,便去开抽屉。
  手刚摸着铜柄,姑娘那清脆的嗓子,已然响起,说道:“湘乡城中,什么馆子最好?”
  老板“哦”了一声,受宠若惊地说道:“这个么?……”
  他搔搔脑袋,一时难以答复!
  龚钰知他为了难,故意队旁点醒,说道:“你说啊!哪一省的菜馆较佳?”
  碗香姑娘向钰哥哥白了一眼,意思是,谁叫你多嘴。
  老板略一思索,说道:“很多人都喜欢四川馆子,不知姑娘怎样?”
  畹香姑娘,可没有尝过四川味,一听说好,必然不错,窄窄金莲,轻点地面,便如掠波乳燕,穿出旅店。
  店小二一伸舌头,心说:“我的妈呀!幸好没有招惹于她!”老板揉揉眼睛,“砰”的一声,将抽屉拉开,看看是否书中人物跳将出来。另外三个客人,脸色遽变。
  龚钰带着畹妹妹走进“蜀腴”饭店,点了五菜一汤。
  这些菜,全有辣椒,姑娘被辣得嘘嘘作声,樱唇宛如丹朱,眼眶里泪水莹然。
  龚钰虽觉得川味的确不错,可不敢讲,深恐畹妹妹又要大发娇嗔,谁知她竟是吃得津津有味,兀自不肯丢筷!饭量自然较往日大有增加。
  只听她由衷地赞美道:“四川菜肴要称天下第一。”
  龚钰剑眉一轩,问道:“好在何处?”
  畹香姑娘五个春葱般的手指一扬,说:“集五味之妙。”
  龚钰将头微点,偶一回头,却发现一只贼忒忒的眼睛,在偷窥自己两人,那人面孔非常熟习,却一时想不起是谁,不由哼了一声!
  他这一哼,姑娘可会错了意,以为龚钰在生自己的气,眼眶一红,霍的站起身来,向楼下奔去。
  龚钰却以为她发现什么可疑之事,连忙往柜上结账,待他下得楼来,畹香姑娘,已没有了影子。
  他如何不急,以最快速度,回到店中,进入北上房一看,屋中无人,这一次,轮到了龚钰发急。
  此时,他才会过意来,畹妹何以生气,更加急得直跺脚!自言自语地说道:“畹妹,你误会了!刚才楼上一声冷哼,并非向你生气,乃是发现有人偷窥我们”
  话声才歇,“咭”的一声轻笑,起自梁间,龚钰吓了一跳。
  不过,那声音是谁,他岂有不知?立刻欢呼了一声。
  “畹妹!”
  “妹”字才落,姑娘已如一片落叶飘坠下来,点尘不惊!
  龚钰微一飘身,便把“蜀腴”饭店,所见情形,悄声告诉了她。
  姑娘凤目一挑,柳眉一竖,霍的抽出腰间短剑,剑光闪出一片红霞,油灯黯然无光。嘟着小嘴说道:“哼!谁要妄动咱们脑筋,就得请他尝尝‘牟尼剑’的滋味!”
  “丫头,大言不惭!”
  这声音,从窗外飘来,阴沉冷森之极!
  两人清叱一声,疾射而出,“卸风凌云”轻功,不可谓之不快,然而来人,身手确是高明,就在这么转瞬之间,已然无踪,其实这人并未远去,乃是潜伏暗处。
  姑娘这一下气可大了,她非要将暗中发话那人找出,刺他三剑不可!
  两片樱唇,高高翘起,脚尖一跺草地,飞上房顶,拢目一望,发现迷濛月色之下,一缕淡烟般人影,朝着如意亭方向驰奔。
  少说点,也有百十丈距离,姑娘一声清啸,一道绿影直射云空,卸风紧赶。
  龚钰本想加以劝阻,已是无及,他知道江湖上,人上有人,天外有天,深恐有失,也就跟着急掠而去。
  前面奔走那人,尽可隐入林内,为何不掩蔽身形,畹香姑娘蓦觉此中必然有诈!
  她轻功本就高绝,念还未已,人已远去五十余丈,前面奔走那人,陡然回转头来,一见追来之人,宛如流皇疾矢,电般赶来,心中顿感惊骇!
  眼看距离越来越近,这人双目一皱,陡向横里一跃,双掌齐推,一式“旋转乾坤”,掌风宛如排空巨浪,朝着后面追来俏影,急卷而至。
  姑娘娇叱一声,双脚向上一跃,立即升高五尺,越过掌风,短剑红光暴闪,曳着两尺长剑芒,凌空划到。
  那人怔得一怔,一声惊叫,陡地向后一倒,一式燕青十八翻,“咚”的一声,坠入河中。
  姑娘望着滔滔河流,“呸”了一声,说道:“谁是大言不惭?”
  惭字甫落,龚钰已然飘坠河岸,说道:“畹妹这是大言不惭。”
  就在这时,远远传来一声马嘶。
  姑娘气得一咬银牙,向钰哥哥狠狠瞪了一眼,闷声不吭,柳腰微扭,身形已然疾射出去,朝来路赶回。
  从如意亭到湘乡,少说点,也有三十余里,即使两人长了翅膀,也非片刻可到。
  两匹夜狮子,长嘶入云,姑娘心急如焚,龚钰更加焦灼,将“卸风凌云”
  轻功,施展开来,宛若两粒流星飞射。
  还未入城,那马嘶之声,却远远传来,似在西南方向。
  两人风也似卷过湘乡城区,一打手式,分两路包抄而去。
  这盗马贼人,竟是鼎鼎有名的邛崃三杰。
  那现身诱敌的,为乾坤掌方胜,自然出手盗马之人,便是无敌神拳褚公权,与云中雁孔一飞了。
  要知邛崃三杰,并非无名之辈,何以晚节不保,竟做出这种令人不齿之事?
  原来邛峡三杰中的云中雁孔一飞,为该派上一代掌门人乙木真人侄儿,秉性阴鸷善变,尤好渔色。
  神拳无敌褚公权与乾坤掌方胜,屡劝不听,又因早年师父尚溺爱,作师兄的,又焉能太过严厉!
  不过,除此之外,云中雁孔一飞尚无恶迹显露。
  有一次,两人发现师弟所使用的判官双笔,竟然猝毒,认非侠义之士所应有。
  当然,他又说出一番强词夺理的话来,神掌无敌与乾坤掌两人,不善言词,心里虽觉不对,可是却说不出不对的地方何在,也就未与追究严禁。
  数年前,云中雁孔一飞,有事陕北,与云裳仙子莫毓瑶邂逅,一见钟情,两情缱绻!
  终于受了云裳仙子怂恿,暗自投身阴阳教,阴阳秀士徐中坚,是一个具有野心之人,他虽明知两人暖昧,只要拉得邛崃三杰入教,也就闭眼不管。
  后来,阴阳教主阴阳秀士徐中坚,与笑面罗刹方芳白烟崖一战,被卷下万丈峭壁。
  这位未亡人,云裳仙子莫毓瑶以副教主代摄教主职权,云中雁孔一飞,潜赴阴山,又与云裳仙子旧梦重温。
  两人如胶似漆过了两年。一夜,好梦方酣,阴阳秀士徐中坚忽然出现,他这时面容宛如蓝靛,穿一袭闪闪发光的奇异玄色披风,两眼射出幽绿光芒,把这一对奸夫淫妇,吓得半死。
  他并没有杀死云中雁孔一飞,条件是将两个师兄无敌神拳褚公权,乾坤掌方胜,说服加入他的教下。
  云中雁孔一飞于是一口应允下来,返回邛崃,威吓利诱,褚公权和方胜,焉能答应!
  于是返回阴山总教复命,这时阴阳教业已改组,淘冗留精,全部迁入贵州云雾山白烟崖中幽灵鬼府,改号幽灵教,自称幽灵神君。
  云裳仙子莫毓瑶,易名为飘渺夫人,铁面阎罗史琨,砭为生死判,混海金鳌与云中雁则称黑白无常。
  这时,宇内群邪,全被教主收服,塞北五凶,秦岭四豹,玄湖七燕,闽南六霸,巫山三丑,以及原先教中一级堂主等十一人,编为三十六幽灵。
  大漠秃鹰那占魁,九指毒丐顾云,勾漏山闭眼判官黄皓,崂山狮面道人,崆峒双怪,青海红发头陀,编为七厉魄。
  苗疆三毒,亦被幽灵神君网罗,号称三凶魂。
  这阵营的确够坚强,然而教主意犹未足,又命白无常孔一飞,携着金线蛊毒,再回邛崃,迫使无敌神拳褚公权与乾坤掌方胜,加入本教。
  孔一飞返回邛崃,向着两个师兄痛哭流涕,愿改前非,骗得神拳无敌褚公权和乾坤掌方胜毫无疑忌后,暗将蛊毒下在饮水之中。
  等到两人发觉,已遭暗算,才知道这位师弟,心如蛇蝎,然而为时已晚。
  他又诡称:“自己乃是奉命行事,也是遭受该教毒药威胁,才出此下策。
  只要两位师兄,亲自赴幽灵教一行,与教主当面解释,既是人各有志,他又焉能太过勉强。如此,不但两人蛊毒可解,便是我,也可借此脱离羁绊。“褚方两人,还有什么话说?一声喟叹,便随着他一路南下。褚公权欲赴岳阳访一位老友,白无常孔一飞,本不乐意,心想:“好不容易才把这两个老东西哄来,又何必节外生枝?”于是按捺住性子,一路跟随。
  才入湘境,便发现龚钰和畹香姑娘,骑着两匹照夜玉狮子宝驹,人如玉树娇花,马似游龙。
  白无常孔一飞心中一动,何不将这一对宝马夺来,送与幽灵神君徐中坚和情妇飘渺夫人莫毓瑶。
  他把这意思告诉两位师兄,褚方两人,最初不肯答应,白无常孔一飞,于是又说出一番动听的话。
  大约是:只要两位师兄协助他夺得马匹,作为礼物,神君面前更好讲话。
  这又不是杀人放火之事!何况,这种武林异宝,凭两个十几岁的娃娃,决保不住,弄不好,还得把小命丢掉,咱们将这一马匹夺来,间接就等于救下了二人性命!
  两人一听这话,颇有道理,于是不再反对,入得湘乡,好容易找到龚钰和畹香姑娘所居之悦来客栈。
  谁知姑娘,无意中显露了一手轻功,邛崃三杰都是大行家,自然看出此中奥妙。才知这一双少年男女,必然身怀旷世武学。三人不期也到了“蜀腴”
  饭店,被龚钰发现,回来后这才约定,由乾坤掌方胜诱敌,白无常、神拳无敌褚公权盗马。
  乾坤掌方胜,要不是滚落新水河逃生,差点葬身姑娘剑下。两匹照夜玉狮子,乃是灵物,孔褚两人费了不少手脚,才将两马盗走,向着白马铺,桃花坪驰去。
  这马竟是一路长嘶不绝,恼得白无常性起,挥鞭狂抽,那马竟然不依轨道,才出虞唐,便向着新桥奔去。
  就在这时,隐约间,一阵阵清啸传来,那马一闻啸声,便又长鸣嘶应。
  白无常孔一飞向着啸声方向望去,只见一钩眉月之下,一缕黑影,闪电般飞来,不由大惊!
  忙挥鞭急驰,慌不择路,两匹夜狮子,绕着衡山脚下乱窜。
  神拳无敌褚公权,心中难过之急,想不到自己一世英名,被这个师弟拖累得身败名裂。
  念犹未已,只见一条人影,电射落在两人马前,现出一个青衫少年。
  这少年,目射威光,向着两人面上一扫,“哦”了声道:“原来是邛崃三杰两位前辈,在与晚辈兄妹二人开玩笑!”
  神拳无敌褚公权,老脸泛红,迅即飘身下马,怒目瞪了孔一飞一眼,说道:“师弟,还不把马交与少侠,物归原主。”
  白无常孔一飞,也自心惊,他虽是以轻功驰名,可是,要与这位少年相比,显然仍相差一筹。
  毕竟他老奸巨滑,呵呵笑道:“大哥,咱们不是讲好的,要考量一下这位少侠武功么?”
  神拳无敌褚公权想道:“我几时说过这话啊?”
  他脑筋还没有转过来,那位诡计百出的师弟,只听他说道:“不消说,这位少侠拳上功夫,定有惊人造诣,大哥,你就不用客气吧!”
  神拳无敌猜知这位师弟,又在捣鬼,当着外人,自然不好叱责,而且这尴尬场面,如不打开,也难以下台。
  他这老实人,只得硬着头皮。伪装不知,赧然一笑。
  龚钰何等聪明!这情景,落在他的眼里,自然胸中了了,他同情神拳无敌褚公权,也就恨透了白无常孔一飞。绽颜一笑,说道:“前辈不必客气,在下龚钰,如能获赐教三招神拳,乃属毕生荣幸!请吧!”
  言讫,抱元守一,渊停岳峙,立在当地,青衫飘飘,态度潇洒。
  褚公权对这少年虽具好感,此时却是骑虎难下,一拂胸前银髯,说道:“如此,老朽不再客气了!”
  “了”字方落,一拳捣出,劲风四射。
  这一拳,虽只用了五成功力,他是恐怕这姓龚的少年,接不下来。
  谁知对方,并未出拳相抗,只虚飘飘拍出一掌,自己拳风,便卸于无形。
  果然,这少年身怀旷世武学,不由引发豪兴,仰天一声哈哈大笑,拳出如风,狂飚四起。
  这一拳,他用了八成功力,岂同小可,就是当今武林一等名家,也要为之色变。
  事实却不然,那少年一见拳风如惊涛掠岸般涌来,立运“太虚玄天神功”
  吸字诀,往回一带。
  神拳无敌褚公权那庞大的身躯,竟站立不稳,向前一栽,立施千斤坠,方未跌倒,不禁骇然!
  幸而龚钰出手颇具尺寸,且能收发由心,故未使这位前辈难堪!
  要知“太虚玄天神功”乃属武林上古绝学,百五十年前,玉面神龙大侠仗以扫荡群魔,破灭妖氛,其威力可见。
  阿尔泰山老菩萨,转饬二圣独命龚钰习此秘笈,并以稀世灵药助长功力,乃是令其有力担负身膺挽回武林浩劫的重任。
  关于该秘笈,老菩萨从何得来,则不得而知。
  神拳无敌褚公权两拳无功,立即抱拳说道:“龚少侠武功盖世,老朽存蒙曲予包涵,不甚感激!”
  言罢,方欲离去,白无常孔一飞,陡然挥出鞭梢,一声马嘶,冲向麦田,宛如一朵白云,向前狂驰!
  这举动太突然,使得褚公权无地自容,极度羞怒之下“哇”的一声,喷出一口血来,昏倒地上。
  他本身已中毒药,虽甚轻微,但因适才暴运真功,侵入肺腑,再一急怒,毒气立刻蔓延全身,隐泛金线黑色。
  龚钰乍睹此情,知老人身中金线蛊毒,不遑追马,救人要紧,立即从身上摸出一只白玉瓶,倒出一粒绿色药丸,放在神拳无敌褚公权口中。
  药一入口,清香四溢,龚钰惟恐药力发挥太慢,立即潜运“太虚玄天神功”,用掌心贴在褚公权胸前“玄机穴”上,疗治毒伤。
  且说白无常孔一飞,一见这少年武功,连掌门师兄的无敌神拳,都无可奈何,心中不禁暗自打鼓。
  但是,要想他把到手的东西吐出,委实难以甘心!
  眸子一转,觑着龚钰未曾留神之际,策马逃逸!
  在迷濛月色下,四蹄如飞,很快便踏上白马铺官道,回首一看,并无人影追来,心下才大宽,不禁哈哈笑道:“不怕你小子,武功惊人,也着了老子的道儿!”
  他方自得意,忽然一声俏笑,起自前面参天乔木树上。
  笑声入耳,白无常孔一飞,亡魂皆冒,掉转马头,便又风驰电掣般住回急奔,身后笑声,频频传来。
  越过永丰虞唐,又回到湘乡城郊,跨在马背上的孔一飞,心中电旋般在转,进城呢?还是折回湘黔官道?
  他方自踟踌不决,蓦地,又是一声俏笑,起自身后。
  白无常对这笑声,入耳心惊,想不到这人脚程,竟能追上千里良驹,不知究是江湖何许人物?
  陡然回首一望,丈余外,站立一个绿衣少女,虽在微弱的星光月色下,仍是看得非常清楚,那少女,正是这照夜玉狮子的主人。
  天下还有比人赃俱获更为尴尬的事么?无论白无常如何寡廉鲜耻,那张脸皮,仍是微微一变。
  畹香姑娘面罩寒霜,撅起小嘴,牟尼剑闪出一片红霞。说道:“狗贼,你算吃了熊心豹胆,盗取姑娘照夜玉狮子,另外一匹呢?”
  孔一飞老羞成怒,心想:“我就不信你有多高功力,就算你吃奶就开始练武吧!”
  想到这里,一个恶毒的念头掠上脑际,嘿嘿笑道:“孔大爷不但要盗马,而且今晚么?还要劫人!”
  一双灼灼的贼眼,向姑娘浑身上下打量一番,觉得这朵待放的花儿,胜过飘渺夫人多多。
  他正在转着邪念,一声清叱,哧的声响,面颊上已挨了下重的,顿时浮起了一座五指山,满口鲜血。
  人急智昏,他根本不曾细想,“嗖”的一声,抽出背上判官双笔,方要下马与姑娘一决雌雄。
  就在这时,一声怪笑,从湘乡城垛之上,如夜鸟般掠下一个白发红颜的老妇,手握鸠杖,向着畹香姑娘说道:“小丫头,你手上宝剑,得自何人?还不献与我扶桑岛白发红颜姥姥罗冰心!”
  白无常孔一飞心中大吃一惊,暗忖:“这魔头竟也到了中原,谁能招惹得起。幸好她是看上丫头手中宝剑……还是及早脱身为佳!”但他此时却不敢逃走。
  念头方自一掠而过,那绿衣姑娘垂直而高挺的鼻梁,一耸一皱,飘出一声冷嗤,倏地一跨步,短剑一扬,剑芒红霞暴射两尺,老妇只得微一飘身后避。姑娘“咭”的一声,笑了出来,说道:“这样脓包,还想夺剑,岂不笑掉大牙?赶快给我滚开,如果误了姑娘大事,便要拿你这驼妇祭剑!”
  白发红颜驼背姥姥闻言,怒喝一声:“丫头,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话落杖到,“呼”的一声,鸠头杖卷起一股猛烈狂风,黑压压直向畹香姑娘头顶砸下,声势猛恶之极。
  牟尼剑虽是神物利器,姑娘却不敢与人家鸠头杖硬碰硬接。立即脚下一飘,施展“大挪移七绝身法”只一绕,便撞在驼背姥姥身后。
  姑娘童心不减当年,迅以左手纤纤食指,在那驼峰上微微一触。
  驼背姥姥罗冰心,骇得全身一抖,宛如一只受惊的孤狸,陡然转过身躯,发出一声是怒极也是羞极的怪笑。
  白发一甩,鸠头杖一式“横扫千军”,夹着急风锐啸,向着畹香姑娘,拦腰扫到。
  这一招如果砸实,姑娘怕不成了肉饼。所谓会者不难,姑娘双脚一迈,杖还未到,人已直线上升,趁着驼背姥姥不及撤回杖头,用手一抓那飞扬起的白发。
  驼背姥姥又是一声惊叫,十余茎欺霜赛雪的白发,绕在姑娘手上,随风飘扬。
  驼背姥姥,老运不亨,甫入中原,于豹隐山庄,在巴岳茶客卢不同手下,即惨遭败绩。
  输在宇内五奇之手,老婆子倒还不怎样难过,想不到这黄毛丫头,也是这般难斗,不禁大怒。
  于是展开一路扶桑绝学,呼!呼!之声,卷起漫天狂涛,匝地寒飚,杖影纵横,劲风激射。
  畹香姑娘心想:“你这老婆子,太不知好歹,我适才要取你颈上人头,还不是易于反掌么?”
  想到这里,不由暗生愠怒,一套“牟尼剑法”,随手施出。
  这牟尼剑法,一经施展,红霞暴涨,剑芒伸缩之间,长逾两尺,真不愧佛家降魔至宝。
  这时杖影如山,风云变色,剑气如虹,彩霞缤纷,两人聚精会神,展开一场激烈凶猛的搏斗。
  在一旁观战的白无常孔一飞,看得心头直泛寒意,暗自沉忖:“如让两人分出胜负,恐怕难以脱身,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于是悄悄勒转马头,向着湘黔官道疾驰而去。
  照夜玉狮子不愧是一匹通灵之马,它虽在武林高手控制之下,仍不忘通知主人前来救授,引颈一声长嘶,划破夜空。
  姑娘骤闻玉狮嘶声,急得一声清啸,刷!刷!刷!一连攻出三剑,三剑九连环,震出二十七道红霞光影,俱都指向对方全身要穴。
  驼背姥姥分不出哪一道剑芒,才是真剑,就在这么迷惑怔愕之顷,嗖嗖两声,一双彩袖,已被牟尼剑,生生割裂。
  驼背姥姥骇得幽魂出窍,倒拖鸠头杖,愕在当地。
  畹香姑娘脾气虽是暴躁,心可善良,她不愿伤害这位驼背老妇,莲足一蹬,起在空中,喝道:“姑娘有事他去,留汝一命,还不赶快滚出中原。”
  语声越来越小,想已远去多时,白发红颜驼背姥姥,黯然一声叹息,大有一种英雄末路之感!拖着那乌黑沉重的鸠头杖,一步一步蜇入湘乡城中。
  不言畹香姑娘,施展“御风行云”轻功,循着湘黔官道,追寻爱马照夜玉狮子之事。
  且说在衡山脚下的少侠龚钰,骤见邛崃掌门无敌神券褚公权,因见师弟孔一飞,乘两人不备,骑着所盗之照夜玉狮子冲下麦田,落荒逃逸,不禁怒极咯血,昏倒地上,且又金线虫毒骤发。
  他本是天生柔肠侠骨,放弃心爱被盗宝马不追,立从身上摸出一粒“万灵祛毒神丸”,喂入老人口中,再以“太虚玄天神功”,助他挥发药性,盏茶时间,神拳无敌褚公权,蛊毒立解。
  老人既感且愧,老泪纵横,翻身俯伏在地,向龚钰叩谢救命之恩。
  龚钰焉能接受老人家大礼,双手一扶,神拳无敌褚公权更是拜不下去,心中愈加钦佩这少年,不但身怀旷世武学,而且温文有礼,心性醇厚。
  老人家受不过龚钰一片好心,只得骑着照夜玉狮子返回城中。
  一路之上,老人家只是缓辔徐行,将他与乾坤掌方胜,被师弟孔一飞,如何威胁利诱,如何遭受暗算,以及如何怂恿盗马之事,和盘托出。
  龚钰剑眉一皱,说道:“想不到人心竟是如此难测!前辈也不必为此事自责过甚,要知孰人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何况是受协迫所致!”
  两人回到湘乡城郊,恰值畹香姑娘追赶盗马贼人孔一飞,离去不久。
  谁知就因这一错过,将来频生无限风波!
  龚钰在湘乡悦来客栈,一住三天,四出打听这一人一马消息,竟是渺然。
  神拳无敌褚公权,更加惭愧得无地自容。龚钰遂留下自己行程目标,吩咐柜上,如果姑娘回来,请即转告,店老板自是满口答应。
  神拳无敌到达岳阳,前往君山访友,方始告别。
  龚钰原欲与畹香妹妹,游览北通巫峡,南极潇湘,衔远山,吞长江,浩荡无际的洞庭岳阳楼。此时睹景情伤,哪里还有此等兴致。
  于是,沿着湘鄂官道,策马缓缓前行,他是希望畹香妹妹,无论有否找着,从后追来。
  由岳阳、蒲析、咸宁,到达武昌。
  他在武昌,一住两日,四处留记,依然没有姑娘影子,遂又渡过长江,无精打采北上。
  在这段时间,不知碰上多少惹厌之事,而他那匹照夜玉狮子,更不断有人觊觎掠夺。
  他虽是一个生性极为醇厚之人,见这些江湖人物,如此贪婪、卑鄙,渐渐引起了他的愤怒,何况,他此时心境不佳,出手较重,无数黑道枭雄,都跌翻在他手里。
  由于他容貌英俊,风度潇洒,而又穿着一袭青色襦衫,不知谁给他喊出了一个青衫美侠外号。
  未几,青衫美侠的大名,震撼武林。
  青衫美侠龚钰,才入豫境,后面的畹香姑娘,依然不见追来。
  于是,他又折回湖南。
  他在这条湘鄂官道上,往返驰骋,引得一般江湖人物,窃窃私议,不知这位青衫美侠,是否要找自己的晦气。
  凡是自量不足相与抗衡之人,谁也不肯招惹这位煞星,远远趋避。
  因此,沿途倒显得甚是平静。
  这天,他从岳阳到汨罗,刚出麻塘,隐隐闻着一丝马嘶之声,这声音一入耳,青衫美侠龚钰,不禁“咦”了一声,心说:“这好像‘玉聪’的声音啊!”
  就在这时,坐下的“玉龙”,陡然引颈长啸,啸声高昂入云,原来照夜玉狮,一雌一雄,雄名“玉龙”,雌名“玉聪”。
  远处果然有着回声相应,“玉龙”双耳一竖,四蹄如云,向着前面官道疾驰而去。
  龚钰坐在背上,身躯微俯,两耳微闻呼呼风响,这千里名驹,真个是追风逐电。
  他心中不时掠过畹妹妹娇俏的丽影,暗暗欢欣,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何况已是二十余日的阔别!
  他胸中有许多话,必须向她倾述,不过,他想起一个疑问,心中陡然忐忑难安!那就是:她为什么不北上追寻自己?反背道而驰?难道她一直在生着自己的气吗?
  这一切,在他心中梗塞住,把那行将相见的惊喜之情,冲淡了不少。
  前面马嘶的回音,甚是清晰,两骑距离,自然越来越近!
  而他,胸中却充满了不祥的预兆,从直觉判断,既然自己能够听出“玉聪”的鸣声,她何尝听不出”玉龙”的长啸!
  可是,畹香妹妹啊,为何要逃避自己?
  他又想起了在冷云谷中,一些往事,畹妹虽是火爆性儿,爱向自己发脾气,不到半盏茶时间,便又云消雾散,和好如初。几曾像这般生气过!
  念头未落,两马已然只差半里之遥,抬头望去,前面飞驰的那朵白云,果然是那匹“玉聪”,马上不是畹香妹妹是谁?
  丝鞭在空中一挥,“玉龙”长嘶一声,四蹄奋飞。
  须臾之间,两马首尾相接。
  青衫美侠龚钰,疾呼一声。
  “畹妹!”
  马背上那少女,蓦地,回过头来,向龚钰瞪了一眼、那眉,那眼、那垂直高耸的鼻梁、还有那椭圆的脸蛋,龚钰看得清楚,是畹香姑娘没有错讹。
  然而,那眼神却有一种陌生之感。
  他还没有来得及细想,那马已折向岔道,从荣家湾,奔向新桥,直抵长乐街,沿汨罗江东走。
  他在马背上,不断狂呼。
  “畹妹!畹香妹妹!……”
  前面之人,仍是充耳不闻!幸而这条道路,行人不多,否则,这样快马奔驰,要不肇祸,也必引得路人诧目相望!
  龚钰见畹香妹妹一个劲地狂奔,不理自己,心中那份难过,就不用提了!
  转念一想:难道我堂堂六尺之躯,就这样长久低首下心不成?
  真想勒转马头,各奔前程,继又一想:她毕竟还小啊!何况,下山之时,师父一再吩咐我好生照拂于她,就让她一点,也是应该,谁叫我作哥哥来着。
  恁般一想,也就不再生气。心想:我就这样尾随着你,等你气消之后,咱们再来理论!……
  在他坐在马上怔怔地想着心事之际,前面那骑,一入平江,便自踪迹不见。
  心说:“妙啊!你竟跟我捉起迷藏来了!”
  于是,我们的青衫美侠,便在平江城内,大兜其圈子,四处打听他的畹香妹妹。
  他做梦都未想到,前面那位姑娘弄了狡狯,在一个转拐之处,乘龚钰微一怔神之际,将“玉聪”隐入一丛幽篁内。待他进得城去,姑娘一声脆笑,策马朝着来路,一阵得得蹄声,便自远去。
  平江,虽是一个县城,总共才有几条街道?不消多时,便已打听得清清楚楚,压根儿就没有见着这么一个姑娘,骑着一匹银鞍白马,进得城来。
  难道她,上天?下地?忽然脑海里灵光一现,不禁“哦”了一声,“啪”
  的一掌,击在脑袋上,自言自语地说道:“绝对是这丫头,捣了鬼,我怎的想不到?”
  聪明之人,被骗只是一时。龚钰出得城来,向路边的农人一询问,果然不错,那姑娘已转回长乐。
  他马上挥鞭急赶,才入长乐,已是日落崦嵫。
  略一打听,便又穿城而过。
  他此时一心只想追赶畹香妹妹,自然不觉肚中饥饿,出得城来,夜幕已是一寸一寸地低垂。
  幸好这是一个十五月圆之夜,一轮明月,倒是真的上了柳梢间,人儿啊!
  却是追向黄昏后。
  如此一想,不觉自我解嘲一笑!
  笑容未敛,陡闻连声马嘶,来自汨罗江畔。
  他听得出,这是遭遇突变时,马嘶之声。
  他焉能不急?丝鞭猛然一挥,划过静寂的夜空。“玉龙”四蹄翻飞俄顷即到。
  当他追到汨罗江岸时,“玉聪”已没了影子,微闻一缕呻吟之声,自芦苇处传来。
  青衫美侠龚钰慌忙翻身下马,循声纵到,借着蟾魄清辉,俯身细望,他不禁“呀”了一声,原来地上躺着那个白衣女子,不正是畹妹么?
  地上女子睁开微弱的双眼,向他微一瞥视,便又缓缓闭上,脸上流露着一丝痛苦之色。
  龚钰这时已俯身下去,替她检视伤痕,一见伤处,不由大惊!
  原来这姑娘所中暗器,竟是一种细如牛毛的毒针,而所中之处,又在两乳与丹田下三寸,真个恶毒之极!
  他不禁发出一声诅咒,极其小心地将这姑娘搂在怀中,驰向汨罗镇。
  在一家客店,开了一间雅洁上房,立刻关上房门,褪去姑娘衣裙,现出一身美妙的胴体,玲珑剔透,曲线毕露,真不愧是天上的杰作。
  青衫美侠龚钰虽说是与畹妹妹在冷云谷中,是一对未来的小夫妻,轻怜蜜爱,何曾一丘一壑,尽收眼底,不禁心中一荡。
  毕竟,他是一个灵台明净的人,很快便将心神收摄,先以一粒“万灵祛毒神丸”,用舌尖渡入姑娘口中,然后再施展“太虚玄天神功”,将两乳细如牛毛的毒针吸出,已是累得他额上沁出不少的汗珠。
  他用青衫袖,在额上拭了一下,不禁望着那隐隐桃源,和隆然凸起的部分,心头宛如小鹿乱撞。
  青衫美侠龚钰,恁是毫无邪念,像这种美术浮雕,和男人禁地,他真没有犯禁的勇气。
  他惘然地出神,不知如何是好!忽然床上的姑娘,发出一声低呻。他想:这是无可奈何之事,畹妹必会谅解的。于是他鼓起勇气,伸出那颤抖的手掌贴上伤处。
  姑娘骤似触电,全身一阵痉挛,那隆起的部分,兀自颤动不已,一缕奇妙的快感,透过掌心。
  他银牙一剉,闭起眼睛,猛收心神,将“太虚玄天神功”源源吐出,再用力向外猛吸,那牛毛细针,终于被吸了出来,迅用早以备好的床单,给她盖上。
  然后长长吁了一口气,擦去满头大汗,心里有一种好似从炼狱中逃出的舒爽感觉。
  是啊!这种救人之事,尤其青年男女,弄得不好,便将误人误己,走火入魔。
  青衫美侠龚钰,方在吁气,床上姑娘毒针既被吸出,血液流行恢复正常,痛楚全无,立即醒转过来,双眸甫睁,那曾经追赶自己的美少年,正坐在床沿,揩拭汗粒,不禁大惊!一声娇叱,掌出如风“劈”“啪”两声,着着实实打在龚钰那张面颊上。他没有想到姑娘醒来恁快,更没有提防她会出手,虽然“太虚玄天神功”有一种自然反抗之力,但也被打得火辣辣的,隐隐生痛。
  他还没有呼痛出声,姑娘又是一声惊叫,立即抓着被单,缩在床角,蜷缩一团,原来她已发觉自己身无寸缕。
  龚钰豁然明白过来,向自己埋怨一声,立即打开房门出去,看也不敢看床上姑娘一眼。
  他出得房来,将门关好,已是三声鼓响。
  没有多久,“咿呀”一声,房门打开,露出一个美丽的面庞。
  向着龚钰抿嘴一笑,然后一招手。
  龚钰受宠若惊的走入房中,虽是一灯莹然,却已看得真切,姑娘满脸泪痕,宛如梨花一枝春带雨。
  他可没有心情欣赏姑娘的哭态,低唤了声:“畹妹!”
  讵料他不唤还好,一声“畹妹”出口,那姑娘哭得更是伤心。
  龚钰立即伸手将姑娘揽在怀中,在她额角上轻轻一吻,无限深情地说道:“畹妹!……”
  “妹”字才落,姑娘猛然一挣,脱出龚钰怀抱,一飘身,落在屋隅一张椅上,怒气冲冲地说道:“谁是你畹妹?”
  这一下,弄得龚钰丈二金钢摸不着头脑,不禁楞楞望着。
  望着!……望着……终于给他瞧出这位姑娘,果然不是畹妹!原来李畹香姑娘眉心里,没有那粒朱红细痣。
  这一惊骇,使得他张大着一双星目,莫知所措!
  龚钰震骇情形,立刻落在那白衣姑娘眼中,“咭”的一声,笑了出来,说道:“这一下,你看出来了么?我可是你底畹妹!”
  青衫美侠龚钰玉面羞红,知自己认错了人,尴尬不已!
  不过,这事情,太以离奇!他不禁暗自思忖:“世间有这等奇事么?两人一般面貌,一般身材,一般年岁。还有头上飘拂着的万缕青丝,也是一样尺寸……”
  他正在沉思一切,那白衣姑娘,此时已用手绢,拭去泪痕,莲步轻移,来到他的面前。低声说道:“我想,这一定是个绝大的误会,因为,我已瞧出,你不是一个坏人。”
  龚钰用一种感激的目光,向她瞥了一眼,她樱唇一启,接着又道:“虽然,正如我想像的,你不是一个坏人,但因这误会所造成的后果……”
  她说到这里,突然面罩寒霜,龚钰心头不禁一寒,知道难题来了!只听她冷冷地道:“你必须负完全责任。”
  龚钰肚里雪亮,一个女孩儿家,将一身清白之躯,不但落在自己眼里,而且还经过抚摩,怎好再嫁他人?不禁黯然一叹!
  白衣姑娘见他只是叹气,没有答复自己,她本是一个胸有城府之人,当然明白对方何以为难,眉峰一皱,说道:“对啦!我还没请教你的尊姓大名,以及师承门派,还有,你究竟有何为难之事?”
  那口吻,虽是较畹香姑娘老练,但其呖呖莺声,却又完全相同!要不是有着这么多相同之处,龚钰岂有不觉误认?他又再度陷入沉思之中,忽然,那白衣姑娘“喂”了一声,说道:“你这人怎么了啊?尽管想心事,却不答复人家问话!”
  龚钰“哦”了一声,这才想起刚才姑娘所问自己的话。于是,他将自己作了一番概略介绍,只没有将自己与李畹香早经师门有口头婚约之事说出。
  他并非存心不说,而是,年轻人对这种事,多少有点羞赧难于启口之故。
  白衣姑娘静静地听,那眉儿不时扬起,秋水般眼神,更不断报以浅浅微笑,最后,她对他竟是无限倾心。
  待龚钰讲述完毕,笑意盈然地说道:“樊白玉何幸?得睹武林二圣传人青衫美侠英姿神采!”
  龚钰谦逊一阵后,便也极口称赞樊姑娘美绝人寰,芳名甚是高雅,单是穿这一身白色罗裳,便显出孤芳高洁之处。
  樊姑娘柳眉一扬,梨涡隐现,脆笑声起,她觉得甚是高兴!
  当然!像青衫美侠这样的人品和武功,即使寻遍宇内,也必然难以找到,如何会有不高兴之理?
  何况,女孩儿家,际此及笄之年,邂逅上这种异性,岂止是高兴!差不多连心花都要为之怒放。
  樊姑娘虽是一向矜持,眼高于顶,可是,在这位青衫美侠之前,也不禁芳心怦怦,不胜羞涩地说道:“只怕我,未必及得上令畹妹千分之一吧?”
  这话多少含有酸素,可是,纯朴正直的龚钰,竟然没有觉察,极其认真地答道:“姑娘之话,未免太过客气!其实,你与畹妹,我敢说,极像一对姊妹花!”
  白衣姑娘樊白玉,用手一摸自己花般面容,有点不甚相信,暗思:母亲常说自己容貌美艳无双,怎地还有一个人,不但与我一般美,而且像极酷肖,宁非异事?不禁黛眉一皱,说道:“少侠莫非是违心之言?”
  青衫美侠龚钰,虽是聪颖绝伦,但他对女孩子的心理,却毫无研究,依旧极其认真地说道:“如有半句虚言之处,可以发誓!”
  言讫,当真发起誓来。
  白衣姑娘趁势投入龚钰怀中,伸出一只柔荑,闪电般扪住对方朱唇,腰肢一扭,故意撒娇地说道:“谁要你发誓来着,我相信就是啦!”
  娇躯甫入龚钰怀抱,一种处女的幽香,袭人欲醉。
  他情不自禁地一搂樊白玉腰肢,姑娘骤如触电,全身立感酥软瘫痪。
  樱唇潮润,双眼微微闭了起来。
  龚钰陡觉全身血脉喷张,立即有一种犯罪的感觉,那空着的一只手,方按上姑娘坚挺的一处高峰,一线灵明蓦地升起,双手迅即滑落,他暗中警告自己:“龚钰啊!亏你还是武林二圣弟子,怎能做此败德丧行之事?”
  如此一想,心灵顿感平静。
  可那期待着暴风雨来临的姑娘,觉得龚钰久久没有动静,妙目锡张,吹气如兰,双臂陡然钩住龚钰的脖子,反而将樱唇凑了上去。
  这一下,如黄河堤溃,大地沉沦,气息咻咻,良久方正。
  室内灯光莹莹,照着樊白玉娇羞的脸庞,我见犹怜!
  龚钰不自觉唤了一声,“玉妹!”
  樊姑娘应了一声,并随即说道:“钰哥!我肚子饿啦!咱们出去吃点东西吧?”
  于是素手相携,出得旅店,在一家尚未扫烊的酒楼,随意进些酒食后,方始返店。
  龚钰见白玉姑娘,热情如火,不敢与她同住一室,遂唤来小二哥,另辟一房,互道晚安后,各自安寝。
  翌晨,龚钰还未起床,白衣姑娘樊白玉,却已闯了进来,坐在床沿,低声唤道:“钰哥哥,天色已经不早,太阳快晒到屁股啦!还不起来,是否昨夜梦见了你那位畹香姑娘?”
  龚钰翻身坐起,玉姑娘待他盥洗后,还又倚偎在他怀抱,觉得男性的臂膊,有一种奇妙快感,这是她从来没享受过的。
  龚钰遂问那匹照夜玉狮子宝驹,是从何处得来?
  玉姑娘躺在他怀中,一阵呖呖莺声,说出一篇夺得宝马的经过。
  原来樊白玉姑娘,自从母亲离开雪峰山“千桃谷”,便悄悄下山溜将出来。
  从湘西,沿着雪峰山脉,北上洞庭,一路游山玩景,甚是写意。
  这天,薄暮时分,在桃源城郊,遇着一个骑白马的老者。
  那马极其雄骏,乍然见我,希聿聿一声长嘶,状甚亲昵。
  谁知那老者,陡然变色,立即策马逃遁!
  龚钰忍不住剑眉挑煞,俯首说道:“他就是邛崃三杰中的云中雁孔一飞。”
  畹香姑娘仰着脸儿说道:“那么,他为什么自称白无常呢?”
  龚钰想了一下,说道:“必是那家伙,投身幽灵教下,另取外号亦未可知!”
  畹香姑娘继续道:“白无常孔一飞这一逃去,我忽然想起这人定是个盗马贼,不过,盗马贼多在北方一带出没,怎会来到江南?
  谁知念还未已,那人复又折回来,直趋常德。因此,我便引起夺马之念,你知道那匹马,多么雄骏可爱,而且还想与我相识一般。“龚钰黯然一叹,方欲启齿,姑娘用手一捂钰哥哥嘴唇,续道:“不知是我轻功太差,或是那匹白马脚程太快,始终保持着一点的距离。”
  她用手一拂额上覆下的发丝,莺声又起,说道:“那人出得常德城,却将那匹白马驶入猢汉,足见他对这一带地形,亦不熟悉。
  正当他勒转马头之际,却从暗影中,飘出一人,长剑一抖,飞起一道金虹,只听他说道:“朋友,坐骑留下走路。‘马上那人嘿嘿一声冷笑,说道:‘瞎眼贼,你知道我是谁?’‘管你是谁,这马必须留下。’这人说话,更是蛮横。
  马上那人又是一声阴森冷笑,说道:‘嘿嘿!想不到做没本钱买卖的毛贼,竟然看上了我幽灵教白无常,如不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天下毛贼,均将不知天高地厚。’言罢,嗖的一声,纵下马鞍,判官双笔,随手掣出,双笔微微一碰,发出一阵‘锵锵’之声。
  执剑那人,虽是在月光之下脸色微微一变,旋即双目喷火,仰天一声狂笑,喃喃自语:‘幽灵教……幽灵教,熊大哥,阴灵有知,小弟给你报此灭门之仇!’‘仇’字才落,长剑震腕抖出,划出一道经天长虹,直向白无常前胸刺去。
  白无常双笔一挥,劲风四射,两人一上来,便开始拼命狠扑,剑光笔影,打得激烈之极!
  我这时,已然掩在那匹马后,心想:‘我何不来个鹬蚌相持,渔人得利。’念动身随,立即飘身马前,那宝驹一见是我,希聿聿一声长嘶,欢啸如云!
  我更不怠慢,飘身上鞍,一抖缰绳,那马势如奔电,向着常德奔驰。
  惟恐两人追来夺马,于是连夜北上,沿着洞庭湖,大绕圈子,在杨罗洲一处民家,住了十余日,方始从华容入岳阳。
  不想才出麻塘不久,便远远听得一声马嘶之声,与我的宝驹嘶声相应,而且此起彼伏,嘶声不绝,这才使我感惊异。
  于是,改走岔道,从荣家湾奔回新桥,过长乐街,沿汨罗江东奔!”
  她说到这里,那春葱般的手指,一戳龚钰额头,“咭”的声笑了出来,说道:“你这人啦!把人家追得气都喘不过来,我要不看你不是一个坏人,不赏你一朵桃花才怪!”
  龚钰可没有深思,只是抚着姑娘一头乌黑如云的秀发,说道:“你这丫头,的确滑溜得紧,想不到稍一失神,便被你闪躲起来,害得我在平江城,胡找一通。”
  白衣姑娘樊白玉接着埋怨道:“你还说啦!要不是你把人家追得那么紧,怎会碰上那个鹰头?宝驹丢掉不算,差点还把小命赔上。这叫做塞翁得马,安知非祸!”
  青衫美侠忽然想起句俏皮话,说道:“如今么?……”
  他把尾音拖得长长的,眯着眼睛只是笑!
  玉姑娘想不出钰哥哥何事可笑,用手一扯他左耳轮,说道:“如今怎么着?”
  龚钰“啊唷”一声,说道:“好妹妹,别扯,我说……说……就是啦!”
  姑娘这才将手放下,一声俏笑!
  龚钰一伸舌头,说道:“我的妈呀!好厉害,谁要作了你的丈夫,……”
  姑娘扬起巴掌,做出个要打姿势,龚钰左手一闪,他使出一招擒龙手“缚龙南海”,将姑娘玉腕扣住,说道:“好妹妹,别生气,听我说啊”
  姑娘右手虽是被扣,手陡地在龚钰大腿上一掏,痛得龚钰“哎呀”一声叫将出来。
  两人在房里鬼闹闹一阵,才出去吃早点。
  吃完早点,忽见前面一间旅舍门前,停着一辆马车正将起程。
  樊白玉姑娘,方与龚钰打车前走过,陡然响起一个清脆的嗓子,唤道:“玉儿,回来!”
  白衣姑娘闻声回顾,骤见车上美艳妇人,立即扑将过去,喊了声:“妈!……”
  那美艳妇人将姑娘搂入怀里,向龚钰瞪了一眼,长鞭疾挥,“叭”的一声,八蹄翻飞,那辆马车,带起一条灰色长龙,很快便消失在汨罗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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