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横少侠 第一章

  昨儿个夜半下了场雨,让连日来的暑气消散不少。今天风和日丽,是个宜人的好天气。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来到了京城,他壮硕的体格、俊朗的脸孔以及飞扬的神采,让他走在路上相当引人注目。
  他名叫狄旭日,并非京城人,而是北方狄家堡的少主,今年二十四岁。
  打从去年底,他爹娘就一直想要他接掌狄家堡,但他却迟迟不肯答应,甚至还选择暂时离开家园。
  他之所以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并不是不想担起重责大任,而是他认为自己的能力与见识还不够,所以决定离开狄家堡,到各地去游历、增长见闻。
  算算日子,离开狄家堡也将近有一个月了,这一路上他本来只是单纯地想多看看世面,想不到却因为自己天生见义勇为的个性,使得这段路程变成「拔刀相助」之旅,沿路管了不少的不平事。
  「这里,就是京城了!」
  狄旭日大步走在路上,心情愉悦地看著眼前所见的街道、商行、摊贩与熙来攘往的人潮。
  「果然不愧是天子脚下,真是繁华热闹极了。」
  他在京城里漫无目的地逛了一会儿,眼看时值正午,他决定先找个地方好好用膳,再来考虑接下来要怎么走。
  当他正左右张望,想找一间客栈来用膳的时候,忽然隐约听见一阵骚动,似乎还有女子的惊呼声,从附近的巷弄间传来。
  「不会吧?难道连京城也会有什么恃强凌弱的事发生?」
  狄旭日循著声音的来源快步前进,很快就发现原来有几名凶神恶煞,在一条巷弄中「堵」住了两名年轻的女子。
  看那两名女子的装扮,应该是某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和丫鬟。
  「柳姑娘,我看你还是快点叫你爹乖乖地把钱交出来!否则……」
  「我们为什么要把钱交出来?这债是我表哥欠下的,跟我家中任何一个人都无关,我们没有责任要帮我表哥偿债!」柳莹雪虽然心里害怕,却仍试著讲理。
  她是京城富商柳守义的女儿,柳守义白手起家、认真经商,想不到竟有个不长进的亲戚。
  她的表哥叫做石建仁,生性好赌,家中的财产在短短几年内已经被他给败光了,竟还不知道收敛,继续沉迷于赌场。更过分的是,在他付不出赌债之后,竟然叫人上门来向她爹讨债!
  念在亲戚的情分上,爹曾经帮他付了几次金额不小的赌债,但是却反而惹来无穷尽的麻烦。
  厚颜无耻的表哥,认定她爹娘肯定会帮他,所以更加肆无忌惮,变本加厉地沉迷于赌桌。
  她的家境再富裕也不堪其扰,尤其她表哥本来就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怎么能要他们帮忙收拾善后呢?
  为了不让家里被好赌的表哥给拖累,爹早在上个月就义正词严地与表哥断绝关系,并强调往后再也不理会表哥所积欠的债务。
  无奈的是,表哥简直就是个无赖,他依然故我地狂赌,很快又欠下了钜额的赌债,还不出钱的表哥不负责任地逃之夭夭,早已不见踪影。
  现在可好了,赌场的人找不到表哥,又上门来讨债!昨天爹就已经清楚表明不可能再帮表哥还一毛钱,想不到今天这群凶神恶煞竟会在半路堵她。
  「这是什么话?过去你表哥欠的赌债,不也都是你爹把钱付清的?」
  「过去是我爹念在亲戚的情分上,才帮我表哥还债的,但是昨天我爹不是已经清楚明白地告诉你们了吗?我们早已经和表哥断绝关系,今后不再替表哥还任何赌债,你们不要再来骚扰我们了。」
  虽然她家境还算富裕,但表哥这次积欠的赌债金额相当庞大,而且再这样帮下去只会没完没了,所以她爹已经铁了心,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做滥好人了。
  「这可没办法,我们一定要收到钱不可,要是你们不肯付,那我们也只有把你抓去妓院卖了。你长得这么美,肯定可以卖一笔好价钱!」
  几个大男人垂涎地望著柳莹雪,她人如其名,晶莹剔透、白皙美丽,简直像个娇贵的玉人儿。
  「什么?开什么玩笑!」柳莹雪恼怒地娇叱。
  「你们休想对小姐无礼!」丫鬟瑞儿也随即站出来保护小姐。
  「哟?」其中一人上上下下打量了瑞儿好一会儿,狞笑道:「我瞧你这丫鬟也有几分姿色,干脆主仆俩一并抓去卖了,这样应该就可以抵过石建仁的赌债啦!怎么样啊?」
  「你们……别太过分了!这里是京城,有王法的!」柳莹雪咬牙说道。
  「嘿嘿!趁这会儿四下无人,我们抓了你们主仆俩去卖,不会有别人知道的  」
  「谁说的?」一个低沉的嗓音蓦地响起。「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这几个讨债的凶神恶煞愣了愣,转头一看,就见一名高大壮硕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们身后。
  「你想干什么?别多管闲事!」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要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办不到!」
  「你找死!」
  几个恶煞懒得和他啰唆,瞬间一拥而上,想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他撂倒。
  面对这等阵仗,狄旭日面不改色,他不仅轻松闪过了他们的攻击,甚至还游刃有余地出手回击。
  由于双方的功力悬殊,狄旭日在几招之内就将他们全部摆平,而且他教训恶徒一向毫不手软,对他来说,给他们永生难忘的教训,才可以避免这些人将来又故态复萌地欺负弱小。
  原本还凶神恶煞的几个壮汉,此刻不是肋骨断了好几根,就是鼻青脸肿、牙缺鼻断,一个个都趴在地上呻吟。
  「你……给我记住!」
  有气无力地撂下这句话之后,几个男人哼哼唧唧地爬起来,一溜烟地跑了。
  他们狼狈地落跑后,狄旭日这才吁了口气,转身对柳莹雪说道:「姑娘,放心,已经没事了   呃……」看见她的表情,他不禁疑惑地抓抓后脑勺。「请问……怎么了吗?」
  他救了她,照理说她应该感激涕零才是,怎么会是一副生气的模样,还睁大了美丽的眼眸瞪著他?
  「你好粗鲁。」柳莹雪蹙眉指控。
  「嗄?」他听错了吗?
  「你简直是野蛮人。」
  听了她的评语,狄旭日简直哭笑不得。「这位姑娘,我刚才救了你耶!」
  「你救了我,我很感激,但是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好好地讲道理的?你这样子以暴制暴,真不是一个好办法。」
  「这……」狄旭日这下子真是哑口无言。
  想不到他出手狠狠教训了这几个凶神恶煞,这个美丽得像尊玉娃儿的小女子非但没有感激涕零,还嫌他救她的方式太过粗鲁?
  哎!算了算了,就当他自讨没趣好了!
  「好吧。姑娘,在下肚子饿,要找个地方填饱肚子,恕我先失陪了。」语毕,他潇洒地挥了挥手,迳自转身离开。
  吃饭皇帝大,他还是先找个好地方祭祭自己的五脏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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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狄旭日向几个路人稍微打听了一下,很快就决定前往京城中最富盛名的喜多客栈用膳。
  这儿的老板很舍得花钱,大手笔将整间客栈布置得相当别致,甚至还在客栈外布置了一方莲花池,让前来吃饭喝茶的客人可以一边欣赏美丽的景致,一边品尝客栈的美味佳肴。
  「来,客倌请坐,请问需要点什么?」店小二一看见狄旭日上门,立刻热络地招呼,并领著他来到莲花池旁的位置坐下。
  「给我来几样你们的拿手菜,再给我一壶美酒。」
  「没问题!客倌稍坐一下,好酒好菜马上就来!」
  狄旭日一边等待,一边享受著凉风拂面的畅快。
  他的目光不经意地落在池面上,发现池水相当清澈,将岸边客人的身影清晰地倒映在水面。
  看著看著,狄旭日突然愣了愣,感觉有个美丽的身影特别眼熟,很像刚才遇到的那位姑娘。
  他抬头望去,果然看见柳莹雪和她的丫鬟瑞儿正坐在不远处的座位上。
  「小姐,请用茶。」瑞儿帮柳莹雪倒了杯热茶。
  柳莹雪端起杯子轻啜了一口,整个人显得有点心不在焉。
  其实她家中并不是没有开伙,但是由于她事先听到消息,今天中午「他」会在这里和友人碰面,所以才特地带了瑞儿到这里来用餐喝茶。
  这个「他」名叫姜仲元,住在城东,今年二十三岁,是个文质彬彬、斯文尔雅的男子。
  自幼跟著爹爹习字读书的柳莹雪,最欣赏那种才华洋溢、出口成诗的读书人,她觉得那样的男子才优雅高尚、迷人万分。
  一年多前,在一次偶然的机会里,她听见姜仲元和友人吟诗作对,又见了他风度翩翩的模样,一颗芳心很快地便偷偷为他怦然跳动。
  此刻,柳莹雪一边喝著茶,一双美眸不时地朝隔了几桌的那个身影瞟去。
  狄旭日看见她暗自欣喜的神情,好奇地顺著她的视线望去。当他看见姜仲元,刀裁似的浓眉当场皱了起来。
  不是吧?这个娇滴滴的玉人儿,竟会看上这款的男人?
  依他看,那男人的身形太过单薄,一副虚弱无力的模样,哪有什么魅力可言?她的眼光未免也太奇怪了吧?
  正当狄旭日和柳莹雪的目光都落在姜仲元身上,说时迟那时快,原本竖立在墙边的一大捆装饰用竹子忽然倒下,在众人的惊呼中,恰恰压住了姜仲元的朋友。
  姜仲元大惊失色,连忙想将那捆竹子搬起来,却卯足了劲也搬不动。
  在一片混乱惊愕中,狄旭日走上前去,轻而易举地用单手就扛起了那一大捆竹子,过人的本事立刻引起围观众人的惊叹。
  「多谢公子。」姜仲元感谢他的相助。
  「公子?」狄旭日挑起眉梢,对于这个称呼不太满意。「我有哪一点看起来像个文诌诌的公子?」
  「呃……那……多谢少侠。」
  「少侠?听来还不赖。嗳,我说你呀!未免太虚弱了吧?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这怎么行呢?要多多锻炼体魄才像个男人啊!」
  面对狄旭日好心的劝告,姜仲元只觉得脸上无光,毕竟没有一个男人会喜欢被当众形容得像个娘儿们一样。
  由于气氛实在太过尴尬,姜仲元匆匆结束了和友人的聚会,离开喜多客栈。
  狄旭日顺手将那捆竹子搬回原处,小心放稳之后,转身想返回座位,目光却正好对上了柳莹雪气炸了的俏脸
  「你!你这个野蛮人,哪有资格随便批评人?」柳莹雪忿忿不平地低嚷。
  可恶!他竟然敢当众羞辱她悄悄心仪的姜仲元,简直罪不可恕!
  「嗄?」狄旭日讶异地挑眉,替自己喊冤道:「姑娘,我想你应该有瞧见吧?要不是我出手,只怕现在那捆竹子还压著人呢!」
  「哼!你不过是空有一身蛮力罢了,有什么了不起!学问才识的力量才是真正无穷无尽的。」
  「这点我不否认,但也不能空有聪明才智而没有半点力气吧?这样要怎么保护心爱的女子?总不能要你去保护他吧?」
  「你……胡说什么!」柳莹雪的俏脸一红,急忙开口斥责。
  大庭广众下,这男人怎么如此口没遮拦!要是不小心引来流言蜚语,还传到了姜仲元的耳里,那叫她的面子往哪儿摆?
  「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别乱说,哼!瑞儿,我们走。」
  「真是……」看著她和丫鬟转身离开,狄旭日只能无奈地耸耸肩。
  「来,客倌,您的酒菜来了,刚才多谢您帮忙,我们掌柜的有交代,今儿个客倌的酒菜一律半价优待。」
  「这么好?那就多谢了。」
  狄旭日将刚才的混乱抛到脑后,返回座位开始享用丰盛的午膳,对一桌子酒菜的色香味大大赞赏。
  当他用完膳打算离开之时,大掌朝腰间一探,脸色忽然大变。
  「不会吧?」他装银子的那只钱袋呢?
  狄旭日找了一会儿,那只钱袋当真不翼而飞!
  这……怎么会呢?该不会是在刚才那场混乱中,被偷儿给摸了吧?
  「这下可惨了……」
  现在他全身上下只剩下一些碎银,要付这一顿饭钱是还勉强足够,但是,接下来该怎么办?总不能要他餐风宿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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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爹,娘,找我什么事?」
  柳莹雪本来在庭园里弹琴,一曲未歇,就让她爹娘差丫鬟给唤到了大厅。
  「莹雪,前些天来讨债的那些人,昨天又找上了门,恶声恶气地要我们帮你那个不长进的表哥偿债。」柳守义皱眉对女儿说道。
  「真是太过分了!爹,您也晓得,上次在路上,他们还威胁说要抓我去卖呢!简直是目无王法嘛!」
  「我当然晓得!」柳守义无奈又气愤地摇头。「这件事,爹今天一早已经去报官了。」
  「嗯,是该让他们受到制裁,最好官府的人尽快将他们通通抓起来,免得又出来欺负善良百姓。」
  「就算抓了那几个人,赌场恐怕不会就此善罢甘休,说不定还会派其他的人来讨债。」
  「嗯,爹娘你们别担心,我要是出门,一定会格外小心的。」
  「这样当然很好,」柳夫人担心又疼爱地望著女儿。「可是……百密总有一疏,所以爹和娘商量后,决定要帮你聘请保镖。」
  「请保镖?」
  「是啊!」柳守义接口道:「有个武功厉害的人在你身边保护你,这样我们才能安心。」
  「可是……」柳莹雪蹙起了眉心。
  要是她的身边跟个男人,姜公子会怎么想?他们两人之间本来就什么都还没有开始,这下子距离不是更远了吗?
  「这也是为了你的安全著想呀!事实上,爹已经帮你找到了一个相当适合的保镖人选。」
  「啊?这么快?」柳莹雪无奈地轻叹口气。既然爹都已经找到了人,那这件事恐怕就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这个人你也见过的。」
  「我见过的?谁呀?」
  「就是曾经救了你的狄少侠呀!爹昨天才刚放出消息说要帮你找保镖,他就上门来毛遂自荐了。」柳守义满意地微笑。
  「什么?是他?」
  「没错。」柳守义对一旁的家仆吩咐道:「快去请狄少侠来。」
  「是。」家仆立刻领命离开。
  「爹,我不要那个野蛮人当我的保镖啦!」柳莹雪轻轻跺了跺脚。
  「莹雪,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你的救命恩人?」
  「可是他真的粗鲁极了呀!」
  撇开他的暴力行径不谈,最重要的是他竟然当众「羞辱」她心仪的姜仲元,要是他成了她的贴身保镖,说不定姜仲元会以为当时在客栈是她指使狄旭日那么说的,那岂不是惨了!
  「他的功夫好,一定可以当个很称职的保镖,而且我看他并不粗鲁,还挺客气有礼的呀!对待凶神恶煞,讲道理是讲不通的,在对方先动手的情况下,当然只能将他们打倒啊!」
  这道理柳莹雪当然明白,她也不是不知道,当时要不是狄旭日出手相救,自己的下场肯定会很惨,可是她真的不喜欢看见厮杀打斗的可怕场面嘛!
  「莹雪,这是为了你好,你就乖乖听爹的安排吧!」柳夫人在一旁劝道。
  当柳莹雪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狄旭日已来到了大厅。一看见他现身,柳莹雪不禁噘起了嘴儿。
  「柳姑娘,别来无恙。」狄旭日扬起爽朗的笑容。
  想来他们两个人也真是有缘,盘缠被偷的他,只能想办法赚钱,所以他一听到有人要聘请保镖的消息,就前来应征,想不到要保护的对象就是她。
  「狄少侠,今后莹雪的安危就拜托你了。」
  「老爷不用这么客气,既然我现在是柳姑娘的贴身保镖,那么她的安危就是我的责任了。」
  柳守义满意地点头,这时一名家仆突然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老爷,不好了,又有人上门来讨债了!」
  「让我来应付吧!」
  狄旭日率先走出去,原来上门讨债的正是上次曾被他狠狠揍一顿的那几个家伙。
  「看来你们还没得到教训?这次肋骨想断几根?」
  一看见狄旭日,那几个凶神恶煞像见了鬼似的脸色大变,当场顾不得讨债,纷纷转身落跑,仿佛怕跑慢一步又要被打得惨兮兮了。
  跟出来看情况的柳守义对于这样的情况真是大大的满意,当下立刻笑呵呵地说:「真是太好了,狄少侠,那一切就拜托你了,往后要是莹雪出门在外,就有劳你寸步不离地保护她了。」
  「放心吧!我绝对不会让她有任何损伤。」
  狄旭日瞥了柳莹雪一眼,就见她的俏脸浮现一抹不情不愿的神色。
  他不是笨蛋,当然知道她在恼什么,这妮子肯定还在记恨他当众「劝告」她的心上人要多多锻炼强健的体魄,不过在他看来,那个「弱鸡」般的男人根本不是个好对象呀!
  是个男人,就该要威武勇猛,这样才有能力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不让心爱的女人受任何委屈嘛!
  柳莹雪噘著唇儿,在心里无奈地猛叹气。
  看这个情形,想要说服爹换个保镖是不太可能了,但是她真的不想要这个像山一样高大强壮的男人跟在她身边呀!
  要是她的姻缘真的被这男人给破坏,那岂不是太冤枉了吗?
  不行不行!她得想办法把这个碍眼的家伙赶走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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