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彧并非前来接儿子回台北的。在晚餐用毕后,他让司机老王载学谦回学校,而他则留了下来。
自杉林溪共游后,已十数日没再相见。他刻意让自己忙,马不停蹄的对各地产业亲力亲为。忙得心力透支之后,也许就能抛开无时不刻前来缠身的思念。只有萧素素能这般牵动他,正如石仲诚所说的:只要扯上萧素素,他立即成了浆糊脑袋。原本他以为七年的婚姻足以使他清醒理智的面对现实,但并不,近几个月来他起起伏伏的心只为了她而翻涌波动。见到了她的改变既喜又忧,既是气怒却又放不下,因此下意识的所作所为连他自己也无法解释。为什么他七年多的努力比不上杜菲凡数个月所达成的?并且看起来不费吹灰之力。
是的,他非常非常在意这一点。
但却又放不下她,得知她肯走出自我封闭的世界后,死寂的心又再度潜伏期待的跳动难抑。
千般万种滋味熨滑过胸口,苦涩得比劣酒更难吞咽,唯一的信念却是怎么也击不溃的他仍是渴盼着她,以及她的爱。
即使经由她的感激来得到全部的她,他也无所谓了!至少……至少他是她宇宙的重心,她爱与不爱不是问题,只要她心中有他、接受他就行了。
也许心中会为此而浓浓苦苦的备感失落,但这是他活该要承受的苦果——谁教他总是一意孤行。
昨日石仲诚终于忍不住对他道:“与其任由心中矛盾交织,自我折磨,何不行行好,先找个方式让自己快乐些呢?别理那些狗屁利不利用、她爱不爱你的精神层面问题,重要的,放自己一个假,先满足自己心中所要的吧。不管你要的是萧素素、江芷蓝,还是天天来对你嘘寒问暖的周韵兮。不是站在一边沉思就可以把不爱想成相爱。拿出当年的狂热再试一次吧,老大,当作是追求,努力让不爱变成爱,饶了大多儿吧,这些天被你操得只剩一口气留到医院挂病号,没更多的力气来陪你当工作狂。去吧,去吧,十天半个月再回来。”
总裁被下属驱赶出公司,真正是天下奇闻,但是他来了,一路上思索着该不该、能不能,但他并不想违背自己的心。他要她。
直到发现素素有了仰慕者后,若说他心中尚有一丝疑虑,也霎时烟消云散,再也欺骗不了自己的心,他根本容不得有其他男人进入她生命中!曾经他以为他不在乎了,但在素素已有某种程度对他接纳之后,他已经放不开她了。
冷却过的心并不曾死去,只是沉寂,而且会在一点风吹草动后倏然高扬,勃发着侵略气息。
已经九点了……
萧素素小心瞄着壁钟所标示的时间,心中七上八下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一直枯坐在沙发上等他指示。她有点想睡了,毕竟九点是她的就寝时间,但蹦跳不休的心口却抖颤着一种期待。在期待些什么呢?
她不敢深想,只能无助的看秒针一格跳过一格,一圈绕过一圈。该说些什么吗?从未主导过话题,所以绞尽了脑汁也不知道能说什么,最后只能扭着手指,重复着无意义的动作。
“想睡就上去睡吧。”他从窗台那边走过来,对她的无措是看在眼内的。
“哦,哦,好。”她立即起身,没有多想的走向楼梯。原本该迅速上楼,并且松一口气的,但不知因何却在上了几个台阶后定住身形,迟疑的半转身子看他。
“怎么了?”他一直看着她的动作,双手插在裤袋中,眼色深沉,没预料到她会回头。
“你……会住多久?”原来,这是她心中最渴望知道的事。冲口问出之后,她才怔然发现。
她语气中表达的是希望他留或不留?他臆测着。
不让任何表情浮现,他回道:“不一定,也许三两天,也许一星期。如果你希望安静,我会尽量别吵到你。”
“谢谢……”她低低道谢,不知为何心中空空的。他只是下来办公的,是吗?所以他不会来打扰她,杉林溪那一夜只是为了安抚她对陌生环境的惧怕而已。如今她回到安全而熟悉的地方,他不会碰她,也……不想碰她,对吧?
眼睛酸酸楚楚的像快要流泪,她只能赶忙回身,快步跑回卧室,千万别让他看见自己在流泪。
“碰!”地一声,她被最后一阶绊倒,重重跌在厚地毡上,地板虽铺有地毡,但跌倒了仍然会痛,更别说她的手肘正好重重的撞着了扶手,令她因突来的剧疼而痛呼出声,眼泪更加流了一长串……
“素素!”
脸色大变的唐彧飞快奔上二楼,将她搂入怀中,急忙检视她左手肘关节有无脱臼。幸好没有,只是擦破了皮,撞出一大片瘀青,是不幸中的大幸。
他抱起她,将她带入卧房,安置在床上,不一会已找来急救箱,为她的伤口上药,并用力搓揉着瘀血。
“痛……好痛……”她不敢看向伤处,而不断流出的眼泪早已模糊了视线,让她什么也看不清。
“忍耐些,我将瘀青揉散。”将手肘的伤口处理好,他转而检查她双腿以及右手,幸好没有大碍。
“乖,别哭了。”抽来面纸小心拭着她泪水满布的脸蛋。许多年不曾看到她哭了,因为他避居台北,不愿看她为逝去的双亲终日啼泣,而他却无能为力。他从未有一次成功的安抚她的哀伤,不管他如何做,不屈不挠了多久,一天、两天、一个月、一年都是无意义的时间单位,她的世界中不会因为时间的长短而对哀凄有所终止,因为时间对她而言只是痛苦的持续。从她的父母相继过世后,她再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活下去。他努力要为她找出新生活,却只得到她更惊惶的抗拒哭泣。
之所以,在她父母过世后的第二年,他带着儿子远离她的世界。不单因为他彻底绝望,更是为了要让儿子有正常的生活。一个终日躲着任何人、闷在房中哀伤哭泣的母亲给儿子的影响只会是负面的,与其如此,还不如把儿子交给自己母亲去宠溺,虽然那也不是好的教养方式,但总比养出一个自闭畏缩的儿子好。
很难定论做错或做对,但当时他只低落的认为,这是对大家最好的方式:她得到安静,他找地方疗伤止痛,而学谦可以正常的长大。
此刻,他恐怕也没资格成为她的安慰者吧。
“等会就不疼了,要不要吃颗镇痛剂?也可以好睡一点。”
她摇摇头,双手不自觉的拉住他衣袖。
“我不要吃药。”
“那——你早点睡,睡了就不会感觉到痛了,去换睡衣吧。”不是没看到她依赖的肢体语言,但他极力喝斥自己别又利用了她的恐惧来占她便宜。“我回房了。”
“你……”她没有放手,急切的开口:“我真的感到很抱歉!”
“抱歉什么呢?你并没有做错事。”他轻轻拉开她的手,低首在她额上印下一吻,起身道:“晚安,好好睡,明天我会来看你瘀青的情况。”不让自己产生太多不该的期待与遐想,他毅然大步的走出这间曾是他们新房的房间。
直到门板无声的确上,萧素素的眼泪才又垂落了下来。不知道心口为什么突然感到痛,一如当年父母先后过世所带给她相同的痛不欲生。
她不知道这算不算爱情,或者只能归类于自己依赖心的作祟,但此刻她终于知道,不管心中对他的感觉是属于哪一种,她都投注以太多大多的渴望,期盼他的抱搂,期盼他的扶持,永远不要放开她的手。
她不愿再过回睁眼闭眼都只有空虚绝望的日子。人活在世上,所谓的有意义,必然是心中有所念,而且自己也为他人所需要对吧?然后每一日、每一刻都因着某种期盼而热切的活下去。
从来不曾想、也不敢想自己可以去渴盼些什么的,因为她只乖乖的承受,而不去思考除了承受之外,是否也可以纯粹因为自己喜欢希望,而要求所愿意承受的施予,并且,更可以因为讨厌,所以拒绝别人硬塞给她的指令。
她想要他!虽不清楚想要他的什么,也许是温情,也许是爱情,但他并不知道。
她该怎么办呢?又能怎么做呢?也许,也许他已不愿再对她浪费时间了!
回想七年多来的点点滴滴,她绝望的懊悔着自己竟是一再的错过,虽然她不是故意要那么做!当他努力的想把心棒到她面前,期望她收下,她却只惊惶失措的当他是人坏蛋,无意的践踏他的心;如今她想找回这一项施予,他却可能早已送给其他懂得爱他、回应他的好女人了。
悔恨自鄙潮涌而来,她捂住面孔,泪水不断由指缝中溢出,这是她活该要承受的挞伐。
谁教她总是在错过。踏着最不协调的步伐,轮番得到心伤……
花开不逢时,风吹花不知。
各自伤心,卷入无情流光里,换来长叹奈人何?!
清晨四点半,杜菲凡垂死的声音由电话那头奄奄一息的传来:“如果你要他,就去追求他呀,如果觉得他的心曾被你踩碎,那你就一片片小心的捡起来缝合。如果你觉得辜负他,那就补偿回报吧。还不简单,追他喽。我……我要睡了,别说我……不……够……朋……友……嘟……”通讯已断的声音传来,明白表示了渴睡的女人没有力气哈拉,一切靠自己最好。
一夜未曾入眠的萧素素挂上电话,疲惫不已却了无睡意,最后强迫自己步入浴室中冲澡。由镜子中看到自己苍白的脸与红肿的眼眶,这般憔悴已数月末曾见,她以为改变生活方式后自己应该过得更好,不会再有动辄垂泪到天明的情况了。
除非不想、不去感受,否则没有人能躲过被情绪左右了身心,忽忧乍喜的波动。
可以吗?她可以挺身去追求心中想要的吗?
她做得到吗?有能力去做吗?做了真的就可以如愿得到回馈吗?
是什么人说过的?“我努力了,不一定会成功;但如果我试都没试,绝对只有失败。”
温热的水不断润泽在她纤弱娇躯上,她只是定定的看着镜中的自己。乍然明白了一件事:近几个月来,由杜菲凡做到的,只是让她摒弃过度封闭的心,愿意开放心胸去接受更多一些的人与事,但仍是停顿在“接受”的原地,而非如她所错认的改变了自己,去当一名正常人。
她仍未学会主动,也末曾主动做过什么事,因为她向来不知道自己要什么,也无所求。毕竟唐彧给了她太舒适的生活,什么也不缺,任何事都有人代为打点,她根本不曾体会过“匮乏”的感受。
直到今日,发现到心中好空,空虚得发寒与疼痛,才知道何谓“需求”;体认到了心中一旦有所求时,那种折磨与无助,并且不知该如何是好。这已不是静坐原地等待,便会有人奉送来给她挑选的情况。她已伤他太深,他恐怕不会再做这种被拒绝的事了。
以自己的心去度量他曾承受过的,她根本不敢去想如果自己回头去追求唐彧的心,一旦答案是被拒绝,她会伤心成什么样子,可是她却花了好多年的时间一直在对他那么做!
如果他不接受她,也是她活该要承受的。但她一定得做,即使下场是伤心,因为欠他太多,也因为她要让自己成为一个正常人,有付出,有回馈,不再一味的等别人有所动作。
这才是真正的改变。
虽然很困难,也不知该从何着手,但她决定不让每一个“明日”成为与今日相同无意义的名词。
“我……我想知道你今天有没有空。”鼓起勇气,她努力把心中转了数十遍的话问了出来。
唐彧微挑着眉,不无讶异素素居然会主动问他问题。向来如果她心中有话,也会等到有人询问才敢开口的。
“我今天没事。”他淡淡说着,将手中的报纸折放在餐桌一角,等着看她有何表示。
“那……那你可不可以……呃……陪我去看电影?”终于艰难的跨出第一步了。她凝重的神情渐渐因松了口气而回复一贯的平和恬然。但在等他答覆的时间里,心口却又悄悄揪紧。
他看了她一眼,眸子内添了抹深思:“最近有什么好片吗?让你居然会想出门去看。”
这样回答,到底是答应还是拒绝呢?素素心中很是忐忑,但幸好他看来心情很好,所以她勇气没有消失,只是双手互绞握成死白而不自知罢了。
“电视上报导“铁达尼号”很好看……”天晓得她对此片的认知只限于一艘沉船而已。花三个小时去看一艘船沉下去,硬说“好看”实在今人想不透。
唐彧摇头:“不行,那部片子你看了会哭。”他记得曾听仲诚说过与未婚妻去看的结果是报销了一件西装外套,被眼泪鼻涕从头荼毒到尾,彻底做了一次水灾。
“不可以吗?”她失望的问着。
他低头瞄了瞄报纸上各院线正在上映的电影,最后决定道:“看“飞天法宝”吧。”
“学谦说那是演给小孩子看的。”虽然她对此片亦无概念。
“适合你看,看了心情好。”
“喔。”那是说他答应了?她小心的求证:“那是说……你要陪我去看了?”
他深深看着她,轻问:“你真的希望我陪你吗?”
她急切的点头,深怕他不相信的点了好多次。
“把吐司吃完吧,我今天一整天是你的了。”
萧素素吸收完这个好消息后,连忙听话的拿起吃了一半的吐司咬了一口,才怔怔看着他起身。
他走到她身边,轻啄了下她的唇:“半小时后我们出发,我先到书房处理一点事。”
她依然只能乖乖点头。当一股燥热飞上脸颊之后,她才匆忙低头,不敢直视他的眼……
接下来一整天,唐彧不仅带她去看电影,还带她去修剪长发,买衣服饰品,直到夜幕低垂,他载她往回家的方向,但并不是为了要直接回家,而是趁着今夜星光闪亮,满满镶缀了一整片天空,带她来到了大肚山最佳的观星地点,吃着烤肉野味,看着星星与夜景,交辉着最美丽的夜色。
“会冷吗?”他问着。
她的身上早已套上了他的大外套,坐在他的身边一同看着夜景,刚下车时的冷意早已不复见,何况她还喝了一小杯的酒,不太感觉到冷了。
“不会,这酒苦苦辣辣的,喝到胃里,全身都暖了起来。”
“以前一直想带你来这里。”他轻笑着。在疯狂追求她的那半年中,最不可思议的是他们唯一的约会地点居然只有在她家或她家附近的小公园,并且她的父母必定站在五步以外守护。连单独相处都不可能了,更别说在夜晚与她出游,简直是妄想。那时真的是冲昏头了,一切全视为理所当然,没看出萧氏夫妇几近病态的爱女儿,造就出了萧素素停顿在幼儿期的心智,从未有机会成长。
“这里好漂亮。”她转头对他笑着。
“你更漂亮。”他吻着她,无法在她这么接近他的情况下把持自己。
她低喘咻咻,使他停住这个过度冗长的吻。
“对不起。”忍不住低咒起自己的孟浪。
萧素素在他怀中摇了摇头,咕哝了一句。
“什么?”他低头想听清楚。
“我喜欢……你亲吻我。”她细声告白着。
唐彧用力搂住她,即使这是她的醉话,他也心满意足了。这是他多年来一直对上天乞求却不可得的恩赐。希望她喜欢他,即使只是喜欢他的钱,他的……吻也好。
不能自欺了!他仍是非常非常的渴望她的一切,如飞蛾命定了要扑火,他的狂热未曾比当年稍减数分。
仍是源于好色吗?还是真心喜爱她?或者是因为她的爱难以得到,所以狂热的心不肯终止?
二十来岁与三十来岁并无不同,他对江芷蓝理智多于情感并不是因为他成熟了,而是对象不对。能令他疯狂追求的永远只有萧素素一人。
热切的情感使得他渴求的回报如此低微。再一次的扑火,若仍是落得心碎神伤,也只能笑自己的痴傻,他恐怕是注定要在感情上笨一辈子的男人了。
很公平不是吗?活了三十二年,他是世人眼中的幸运儿,若没有挟带一些终生的遗憾,如何能让人相信上天是公平的?
这一次……他仍忠于自己的情感,会有所不同吗?
他不敢想。
“素素,我带你出国玩好吗?”他问着怀中的人儿。
“我……不会外文,要搭飞机呢……”忧虑立即浮现,她慌张的说着。以前有父母代为阻止,现在她该怎么办?她好怕那些不同人种、不同文化的外国人。
“我们到加拿大,那边有自己的房子,很安静,景色清幽美丽,人也不多,不怕的。”若是以往,他可以直接下命令,但近几个月来她已有些改变,他希望她自己下决定。他唯一做的是诱哄:“我们只是去度假。小谦快放寒假了,我们一同到国外过年。想想看,他七岁大了,却没有与父母一同出游的机会,不是很可怜吗?”
“嗯,上次他告诉我班上每一个小朋友都出国玩过了。”她暂忘了自己的害怕,想着儿子的事。
“我承诺过今年教他滑雪。如果你也去了,他一定会很高兴。”
“真的吗?”母爱令她的心更加动摇。
“放心,有我与学谦在,你什么也不必怕。”他笑,出国的事,就此定论。亲着她稍显苍白的小脸,决定在冬天过后,为她的面孔添上一抹红润。
为了舒解她对出国的恐惧,唐彧决定带她上台北住几天;当她习惯随遇而安之后,面对各种环境就不会再感到忧虑。
他告诉她决定在她住在台北的时间内,让儿子通勤上下学,那她每天都可以看到他了。
“可是我会认床,我不习惯住陌生的地方。”
陈嫂已将她的衣物收妥打包,而她也换上了外出的衣物,一切都已齐备,只有担忧的心仍在摆汤起伏,不知如何是好。
“一切有我,没关系。”他拍着她的手安抚。
“那……”她想到了杉林溪那一夜因为有他所以安心沉睡。“那么你可不可以陪我睡一张床?”
唐彧微微点头,却不敢对自己的自制力有太大的信心,只能在心底对自己苦笑。
“走吧,让我们给学谦一个惊喜。”
“嗯。”她终于放下心,愉快的露出笑容,让他扶入车内,不再让忧虑占领整颗心。
台北给她的印象既是模糊,也是可怕的。她记得他们的婚礼便是在台北的五星级大饭店举行,好多人来来去去,全都来到她面前品头论足,自我介绍,她被看得好害怕,连回应的勇气也没有,低着头缩在唐尸身边发抖,眼泪暗自落下。
最最过分的是一些年轻男女的起哄,一些捉弄新人的把戏不断的提出,什么以高跟鞋喝酒、脱下她的贴身衣物……幸好唐彧出言制止,其他人也不敢造次。但光是这种恶意已然让原本就极端畏生的她,更加排斥他的亲友群——何况亲友群的人数多到不可思议,不在她能负荷的界限内。
台北的人,成了她的恶梦。她知道那些人对她的评价也没有多好,有人还叫她”木头娃娃”呢。
如果此次上台北,只需与儿子相处就太好了,希望不会有一大堆人来看她,她怕死了被当成异类打量,也怕那些人要求她扛起唐家少奶奶的职务,成为唐氏宗族内的当家主母。
他应该不会再有这种安排了……吧?
悄悄看他一眼,忧心的事一波一波涌来,实在是七年前那些天对她而言是毕生的大灾难。
“怎么了?”他问着,敏锐的察觉到她的心事。
“到台北……住哪儿呢?会不会有很多人……?”
“不会,住在天母的公寓,这些年我大都住那里,上班方便。倒是没有佣人会比较不方便,我只让清洁公司一星期派人来扫两次。”
“不住阳明山?”她松了一口气。一直以来,她对婆婆也是感到很戒慎,因为婆婆虽然对任何人都很亲切,但大概是她太内向懦弱得不像话,婆婆对她并不热络,笑容也是极为客气保留。有这种感觉印在心中,对唐夫人更是有着无法解释的害怕。
“不了,妈妈最近与朋友跑去日本玩,我们不必上阳明山拜访她。”他轻拍她的手,明白她的改变必须慢慢来,不会急切的要求她去接受她曾害怕过的事物。
当年就是这样起了错误的一大步,造成了一连串的遗憾,不是吗?
聪明的男人不会犯同样的错,他准备慢慢来。看到素素暗自吁了口气,他浅笑的搂她入怀,见水司机场已然在望,他拍了拍她:“机场到了,半小时后就到台北。想想看,学谦会多么高兴。我们直接去学校接他怎样?!”
似乎他总是能明白她的心,知道她怕什么,抗拒什么,也不再强迫她做任何事了。
心中再也不曾浮上什么令她害怕的事了。
但……他能明白她的心吗?还是明白了,却不想接受?
不要想,想多了一定会退缩!她命令着自己。
也许上台北的那些天,她可以让他知道她的心,也可以更清楚的肯定自己的感情是出自于恩情还是爱情。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不试不行。
难道她想枯等到他宣布爱上别人之后再来哭泣吗?如果生命中连他也离她而去,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依靠什么支持生命去延续。
当心中的答案逐渐明显之后,心也更加患得患失了起来。所有的“如果”汇聚成一股恐慌进占胸臆……
不能退缩!真的不能退缩!
别问我为何爱你,它就是突然来了。
像惊蛰大地的春雷不曾预告却。
轰然来袭,于是我知道,我爱上了你一如大地回应以绿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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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来真的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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