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地上,一个约莫十岁的男孩双脚被铁链限制在钉入地底的木桩上,无法移动分毫。
一米外,外表文弱却满脸邪气的男人双手不断挥舞出无数诡谲的手势,数不清的夺命暗器包含所有角度往男孩身上射出。
男孩没有迟疑的同样扬手,射出暗器,一一将直逼眼前的各种凶器打落。
但他无论是巧劲、眼力,还是内力都尚不及男人,漏打的暗器和无法打落的尖锐,无情的将他割伤贯穿,鲜血沿着他的身躯滴落,在黄土上积成水洼……
跟同龄的孩子不一样的是,他没有发出任何痛哼或是呻吟,只是咬紧牙关,死盯着男人的双眼和双手,判断下一波暗器的攻击方向。
因为过往的经验让他知道,呻吟也只是让自己更惨,还不如多花点心思想办法减少自己的伤势继续增加。
注视着男孩的眼神,「幻盗」齐豫龙满意的扬了扬唇角。
他非常满意男孩在初期的慌乱后,那种逐渐超越生死的冷静和对于未知的痛苦没有一丝恐惧的眼神。
这样才不枉费他用各种手段,无数次将男孩逼入死亡和痛苦的深渊……
冷静,绝对的冷静,就算是在死亡关头也不能有一丝慌乱,这就是他要教导男孩的生存法则——用切身之痛和鲜血来教导!
男孩咬紧下唇,不让失血的昏眩迷惑眼神,努力辨别每一支暗器的走向,开始学会分清楚出手的先后顺序。
射向要害的优先排除,会严重危害身体行动的次之,至于只会割裂皮肤或贯穿无关紧要的部分的暗器,就不用太在意了。
在这场对男人而言只是一个游戏的虐待中,活下来,是他唯一的目标。
……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
微风被冷风取代,冷风被热风驱逐,日子是一年一年的在过。
当男孩成为少年,他开始逐渐体悟到,就算不甘心,他的父母族人的死亡,对整个世界一点影响都没有。在这残酷的世界上,就只剩下他……也只有他……
他不想死,所以他必须活下去!觉悟的瞬间,他并没有发现,自己的眼神逐渐在改变。
曾经淡然却温柔的眼神开始被冷漠和冰冷取代,痛苦和慌张消失了,继而浮现的是不在乎和野兽般的求生意志……
鲜血和疼痛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了习惯,恐惧和慌乱在无意识时,已化作麻痹。
他的暗器功夫愈来愈好,杀人手段愈来愈俐落,心思愈来愈沉着、愈来愈冷静……最后,已经没有什么事情能够在他深遂的瞳眸中驻足超过瞬息之间。
他开始像是放弃一切,又像是在等待什么。只有偶尔,当他抬头仰望被清风吹抚的树梢时,那抹对于解脱的渴望会从他眼底闪过。
但,那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多年以后,他亲手除掉「幻盗」齐豫龙。
「怎么……可能……」还记得,曾经百般折磨他的男人不敢置信的眼神。
「你不够冷静。」还记得,他是这么回答的。
最后,那个男人笑了。
他不懂,也不想懂,那个男人最后的释怀笑容,究竟是针对什么。
适者生存,强者为尊——生存的铁则就是这么简单。
只是,若这就是他想要的解脱,世界未免太过无趣。
念头起得突然,随后他就有种预感——
世间将会大乱。
那是巫之力,一种预知的定律。
果然,在他们各自分道扬镳的一年内,血魄挑起了武林大战,中原武林数百年来第三次的正邪之争,也是唯一一次历时五年还无法落幕的血腥悲剧。
争战频传,一开始的战端却在时间移转中逐渐被人遗忘,正道与邪道的定义开始模糊难分。
邪道中有看不过去血腥屠杀,开始帮助弱小的人;正道中也有被无数仇恨蒙蔽双眼,残忍屠杀的人。
是非对错,开始不存在,因为没有一个人手里不染满鲜血。就算名目讲得再好听,杀戮,其实无分正义公平。
无论口里喊得是伦理道德,还是奸淫掳掠,斩杀到最后,背负的罪,其实都差不多。
原本,他只是想当个旁观者,看戏。看这世间最后的结局,看血魄究竟想要什么。
没想到无意间会被罗煞卷入,再度投身刀光剑影的生活,成为腥风血雨的江湖中一颗被命运玩弄的棋子。
并不介意再次双手染血,毕竟鲜血的印记已经深入骨子里,多杀一个少杀一个其实没有多大区别。但最可悲的,是他尽管凭着自己的意思行动,心湖仍是波澜不兴,没有丝毫感觉。
直到他看见那个拥有和罗煞同样率直的眼神,个性却比罗煞单纯有趣太多的男人——
白彦海,华山派嫡传大弟子。
主导他命运的巫之力再度给了他提示,他知道白彦海会让他的生命有重大转折。
是好是坏不知道,他只是厌倦了一成不变的心情。
所以,他选择了按照罗煞的意思,去闯唐门帮忙救援那个少根筋的年轻侠士。
而后,果然发生了让他再也无法将白彦海当作一般人看待的事情……
就算他明白他们的身分天差地远、水火不容,却忍不住选择了——
接近。
关道上,两方人马正在交手,兵刃特有的冰冷交锋声刺激着每个人的耳膜。
每一声,都隐含杀机。
每一声,都代表又有一人从鬼门关前绕了一圈。
普通的车马早已仓皇走避,留下的就只有誓死一搏的数人。
双方人数都不多,全部加起来也不过二十八人,但全是好手,因此打了两刻钟还不能分出胜负。
渐渐的,眼看人数略少的正道份子已经有人开始支撑不住了。
「白师兄!」嵩山派二弟子高声叫道,他看见自己的小师弟接二连三的吃亏,就快抵挡不了两面夹攻的凶险了。
小师弟本来就只是跟出来见世面的,就算最得师父喜爱,尽得嵩山派真传,但经验和内力尚嫌不足,也难怪最先支持不住。
他们这群已经分身乏术师兄看在眼里是心急如焚,但是苦于无法帮忙,只好向同辈中武艺最高的白彦海求援。
白彦海闻声脸色陡变,以一挡三的他目前根本无法空出援手,只能扬声提醒。
「裴师弟走离位!」
千钧一发,嵩山掌门最爱的小弟子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见到少年反射性的依言照做,因而避过无情的剑锋,白彦海背脊冷汗直冒。
无论如何,他也不能少带一个师弟回去见师父还有各派掌门师伯啊!
低啸一声,内力运上手中利刃,剑光化作白虹四散,鲜血喷出的瞬间,白彦海一跃而起,修长的身影窜出围攻自己的三人,连人带剑直扑裴师弟面前的敌人。
「千虹剑!」一旁的众人低呼。
千虹剑法算是华山派沉稳朴素的剑风里唯一的例外,创立者是某代的掌门,但因为千虹剑式需要雄厚的内力支持,又要能感受剑意却不受剑招拘束,因此虽然杀伤力大,实用性高,最适合以一敌多时使用,华山派中真正练成的却没几人。
而白彦海刚才的身手,显然已练有一定火候,非但同时杀伤三人,还能在瞬息间抢救了命危的裴师弟。
眼见己方士气因此大振,白彦海自己却是有苦难言。
自从上次闯唐门吃了不小苦头,被席君逸抢救回一条小命以后,他体内就多出了一股不属于他的内力,约莫也猜得到是席君逸留下的。
盘聚体内的气劲并不强横,没有造成负面影响,反而常在需要时可以因此获利,但毕竟不是自己的内力,每次借力以后都会让他有种丹田空虚使不上劲的感觉。虽然一直有想要练化那股内力,却东奔西走的总抽不出个时间。
这样直接导致的结果,就是现在只要有一个人砍他,他就玩完了!
想归想,输人不输阵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白彦海面无表情的飞快叱喝:「华山派弟子,摆剑阵!嵩山派师弟们配合,快!」
他的指挥一出,敌我双方马上省悟,原本因为震惊而停顿的攻势连忙加紧火力。
敌方要阻拦,己方要脱身。
调理一下内息,白彦海提剑再度上前帮忙。
交接的兵刃让他手臂发麻,他知道那是因为他的内力已经快耗尽的缘故。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因为刚才那招千虹剑,让跟他打的对手非常谨慎,不敢抢攻。
「啊!」背后突然传出惨叫一声,白彦海一怔,递出的剑顺势刺入眼前因为同伴的惨叫而分神的敌人的胸口。
回头,一名偷袭者倒地不起。
「什么?」有谁帮他?才在疑惑,另一人的武器又砍到,让他无暇细想,赶忙抽剑迎上。
但是交手没两下,那人同样惨叫一声,被他一刀给宰了。
他偷空将倒地的人体扫了一遍,然后无奈的苦笑。
三具尸体的后颈要穴都插了一根几乎全部没入人体的银针,如果不是他特地费心寻找,还真的看不出来呢!
仔细抽出银针,白彦海转身去协助已经开始占上风的师弟们。
这次,不再有银针帮忙。
因为情势已经不需要有人援助了。
一炷香的时辰过去后,原地只站着华山和嵩山派的十二名弟子。
「白师兄,谢谢你。」裴骏诚心道谢。
「没什么,你辛苦了,第一次参战能打成这样真不错。」白彦海鼓励着,内心却感到有些悲哀。
就算面对敌人,他也已经杀人杀到不想杀了。
此时看见裴骏年轻的脸庞有些劫后余生的苍白,却有更多手刃恶人的骄傲,他突然有种对于现况的愤怒。
就算是为了维持武林正义,杀人杀多了,心……也是会痛的……他们,难道都不明白吗?
潜意识的想甩去手心无法抹去的鲜血,白彦海深吸一口气,开始指挥众人疗伤跟撤离。
是夜。
白彦海一个人离开了旅店,稍微判断方向,然后运起轻功往南方奔去。几次起落以后,他停在方圆百里内唯一的树林外。
「君逸。」他轻声叫着。
黑暗中没有一丝光线,就算是白彦海也无法看清楚树林内的景象。
「君逸……」他再度轻唤,仍是不敢太大声。
寂静让他开始有些不确定。
自从之前在唐门那里一别以后,席君逸就像影子一样的跟着他走。不出面,不现身,隐身在没有人可以察觉的暗处,只在他有危险的时候出手救援,其它时候就算他想找人都找不到——除了像在这种夜晚,他一个人带着酒菜,像个笨蛋一样找个偏僻无人的地方,让君逸主动现身。
「不在吗?」疑惑浮上他孩子气的娃娃脸,踟蹰地前进几步,犹豫一下,正想后退……
「我该在吗?」低沉却淡然的声音陡然出现在背后,吓得他跳高一丈有余。
「吓!」白彦海飞快转身,不意外的看见他要找的人影已经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他背后。
「轻功不错。」淡淡的揶揄,席君逸仍然是那副面不改色的模样。
「君逸!你从什么时候跟着我的?」白彦海有些羞恼,扎扎实实给了他一个白眼。
「你离开客栈我就跟着了。」没想到他跑得还真远。
「那你为什么不叫住我?」让他跑这么久,夜晚散步很好玩吗?
「你没说你是来找我。」
「……」他跟谁说啊他?!
就算在夜色的笼罩下看不清楚,他也知道白彦海一定是那脸哑口无言又目瞪口呆的模样。
一丝兴味浮现席君逸眼中,他一直都以看着白彦海变脸为乐。
「我……」白彦海哭笑不得,「是我的错吗?」
「我没这么说。」白彦海无奈又啼笑皆非的语气让他扯了扯嘴角。
反正他说不过君逸就是了!白彦海垂头丧气的放弃反驳。
见他闭嘴不说话,席君逸也没有兴致开口,莫名其妙的沉默就这样降临在寂静的夜里。
过了好一会儿,陷入自我思绪中的白彦海才开始反应过来。
「我出神了?为什么不叫我?」
「有必要吗?」席君逸的口气是无所谓的淡漠,但其中又包含了些许容忍。
反正他就是个很容易闪神的个性,在师门已经被限制了,现在没风没雨没敌人的,为什么不让他轻松一下?
「……也对,我好久没发呆了。」白彦海轻笑,主动往树林走,找了条小溪,收集枯枝,生了个火。
从头到尾,他没有招呼席君逸,而后者也只是跟着他走,然后伫立一旁观看。
直到火光取代黑暗,席君逸才坐了下来,静静的看着白彦海拿出一些食物和未开封的酒。
白彦海将食物摆好以后,自己每样都浅尝一口,然后就不动了。
这是几次跟席君逸吃饭以后的惯例了,他也逐渐了解到席君逸的原则——他不吃别人经手的食物,不喝别人经手的水酒,不喜欢待在人群中,不愿意成为被注目的焦点……那些原则非常繁多,却几乎都是保命法则。
所以他食物只选能够一起分食的,酒只带封泥已经积灰的陈年老酒……
这一切,打从君逸半年多前拼死从唐门把他这条小命救出来以后,就已经成了习惯。
「谢谢你今天下午的帮忙。」他等到席君逸吃了几口烤鸭,才边说边将收在怀里的银针取出。
「嗯!」抬手一挥,银针已经失去踪影——那是无论看几次都让人赞叹的手法。
「你……上次不是说要去扫墓吗?」白彦海迟疑半晌,才开口问道。
虽说他今日因此又被救了一次,但是以为不会出现的人突然出现了,这种心情真的是有些复杂。想询问,却又害怕席君逸回以一句「干你何事」,是以他犹豫许久,才将疑问问出。
藉由巫之力知道他会出事,他哪有什么心情去扫墓?!沉静的眼眸带着细不可察的无奈瞥了白彦海一眼。
一堆死人骨头放在那里八百年也生不出个子儿来,让白彦海挂了,总有种感觉,若不赶回来,自己一定会后悔。既然知道自己会后悔,哪有不赶回来的事?席君逸在心底想着,却同时无所谓的回答:「坟墓又不会移动,什么时候去都一样。」轻描淡写的带过让他用轻功赶了一天两夜的路的事实,席君逸不在意的浅尝了口美酒。
「不好意思,又让你费心了。」白彦海一脸惭愧的低头。
「反正我没事做。」哪有费不费心的问题?他还是那个老答案。
「你不是想去扫墓,怎么会没事做?」他把他的回答当成客气。
「墓扫不扫都无所谓,我没有特别想做的事情。」
扫墓也只是尽人事,既然人已死,怎么做都没差了。
孩提时的情感能剩下多少?十几年下来什么亲情友情也淡得差不多了,若非那是记忆中唯一的平静生活,偶尔浮上心头的怀念又哪会让他有一丝一毫的牵挂呢?
白彦海眯起眼,打量着席君逸在火光中漠然的表情。
「没有特别想做的事情」,听起来好象很一般,但是……一个人要怎么样才会没有任何想要去完成的事情呢?!
是什么样的因素造成君逸对任何事情都没有一点兴趣的……
「真的什么事也不想去做吗?」白彦海轻问,他是第一次接触到席君逸的内心。
「嗯!」
「连去江南江北看看不同风景、到大漠看看一望无际的黄沙,或者其它什么的……一点也没有想要完成的事情?」知道席君逸的个性对物质享受没兴趣,白彦海举的例子都是较有关人文风情的。
「等我再没事一点,也许会去吧!」在四年前捡到重伤的罗煞之前,他就已经把江南的风光看得差不多了,等白彦海这里的事情告一段落,往北边走走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白彦海内心的震惊直接反应在脸上,他没有想过自己会听见这种答案。
这样……简直像是消极的……等待生命尽头……
席君逸停下用餐的动作,因为白彦海的脸色让他有些讶异和疑惑。
那担心和哀伤的眼神,是因为他吗……?
「海?」低声询问的语气总算让白彦海回神。
「君逸,你这样不行,不可以继续这样做。」白彦海非常严肃的说着,心情激动下让他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跨过火堆,坐到席君逸身边,甚至抓住了席君逸的手腕。
席君逸在一瞬间有种冲动将白彦海撂倒,那是出于本能的反击,却在听见他的话语以后,身体僵了一下,选择放松。
不可以、不准、不太好……他似乎常从这小子嘴巴里听到这些话,是长年以来大师兄的身分使然吗?他似乎很容易说出命令句,但其中的关切又让人说不上讨厌。
只是……他说不可以怎样做来着?!
正打算继续说下去的白彦海突然注意到自己的动作,赶忙放开手。
「对不起,我忘了。」
君逸曾经说过,不要随便触碰他脉门附近的身躯,不然会引起他反射性的「御敌」,他刚才一时激动,差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没事,你刚刚想说什么?」
静漠的目光停在刚才被白彦海触碰到的手腕,眼底的思绪有些复杂。
他……其实不讨厌让海碰他……只是,身体的直觉反应很容易伤到人……
「我刚刚想说……喔!就是……」白彦海发现自己还是搞不懂席君逸的想法,只好结结巴巴的转回原话题,「你不可以放任自己对什么事情都没有兴趣,人生就是因为有目标才显得弥足珍贵!」
目标?席君逸轻敛眉,思索了片刻,回答:「活下来……算吗?」
对,他没有什么想做的事,却也不想死,所以「活着」成为他唯一的「渴望」——尽管他自己知道,活下来也没什么事情可做。
「那不算!」白彦海错愕的表情像是看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在他背后飘来荡去似的。
「……你的目标是什么?」席君逸淡淡的反问。
白彦海一怔,然后笑了笑。
「我小时候想好好习武,让师父师娘高兴;大了一点,想要铲奸除恶,行侠仗义……」他眼中先是闪烁着坚定的光芒,随后像是想起什么,开始有些迷蒙,「……这几年下来,我又只想保护好身边的人就好……」
这样真的就算有目标吗?不跟他同样是武林喋血的牺牲品?!席君逸直觉想着,嘲讽的话语还在口中,来不及说出口就注意到白彦海的双手有些无意识的摩擦,仿佛想抹去什么。
这种感觉他知道,在他习惯杀人前,总是觉得身上的血腥味还有手上的血迹怎么也洗不干净……
放下手里的酒瓶,用指尖和手背轻触白彦海的手。
「咦?」白彦海怔楞的看着什么也没说,仍是面对火光的席君逸的侧脸。
他……是在安慰他吗?
「只想保护重要的人,也没有什么不好吧?」看着跳跃的金红色火焰,席君逸用一贯的口气道。
没理会白彦海因为他的话而有些激动的神情,席君逸低着头,拉起白彦海的双手,不意外看见他的双手因为一直摩擦和搓洗而有些破皮和裂伤。
这样子还使剑……真的是……无奈的叹息,从怀里翻出伤药,替他上药包扎。
「不用麻烦……」白彦海回神,伤口清凉的药膏散发着清香,不用想也知道是上等良药,用在他自己弄出来的小伤上面也太浪费了。
「为了保护重要的人染上的血迹,让你那么难受吗?」
「不,我只是……」张口,却不知道该怎么说,白彦海索性闭嘴了。
「海,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保护重要的人,才有资格谈往后人生的目标梦想,若是为了信念和想保护的人,能将敌人斩杀,你该感到骄傲,而不是自责。」
听着席君逸平淡中却带有一丝细不可察的温柔的语调,白彦海迟疑的说出了在面对师门根本不可能讲出口的真心话。
「这么久了……有些争斗根本一点意义也没有……就算打着维护武林道统的名号,做的却是跟邪道同样的事情……都只是想报复而已……我却只能看着善良的师弟们什么也不懂就被仇恨蒙蔽双眼……很难受……」
曾几何时,让自己自豪无比的荣耀,已经成为让他窒息的负担……
「也许我……对于这些年和邪道人士血斗到有点累了。」白彦海像是想掩饰话语中的丧气般扯扯唇角,「我喜欢习武却不喜欢杀人,这样也许太天真了吧?我苦练一方面是自己兴趣,另一方面是想报答师父的养育之恩,我是弃儿,若非师父救了我,这条小命早没了……可是这几年杀了那么多人,让我觉得好累。」
这些话藏在心底说不出口,对师父师娘说不出口,对师弟妹更说不出口,而现在为什么愿意对君逸说呢?他眼底浮现迷惑。
果然是稀有动物啊!竟然因为这样而哀伤……看着白彦海难掩的沮丧,席君逸感觉到一种陌生的情绪。
他看不惯白彦海一个人苦撑压力的样子,每个人个性不同,而白彦海的个性根本不适合担负太多压力,他很容易事事反求诸己,把责任归到自己身上,心太软又想太多,比罗煞那个生性温柔的师父更糟糕。
好歹柳煜扬知道什么时候该狠下心,并且有绝对的韧性撑起所有期待。
只是……白彦海的情绪跟他又没关系,他想东想西做什么?席君逸注意到自己的反应,直觉的收敛表情,带开话题。
他不习惯内心的情绪被注意到。
「先不说这个了,你怎么还是没把我的内力练化?」
这一提他才想到,白彦海留着他的内力十天半个月做什么?虽说他的内力较温和,没有绝魂的强悍或是血魄的诡谲,但是也不适合一直放在那里不管啊!
「啊……我一直找不到时间……所以就……」白彦海尴尬的低语。
他还真的拿了君逸不少内力,虽说只有在危急关头能够借用,但半年多了都还没用完……
「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
「耶?」
「我会守着,你趁这机会一次处理完比较好。」席君逸说完,没给白彦海推拒的机会,身影一晃就消失在树林间。
「啊……原本还想问问看能不能还给他的……」白彦海嘀咕,然后突然低叫,「糟糕,话题被他带开了!」
他原本不是应该在劝导君逸不要这么消极的等着生命结束吗……怎么反而变成君逸在开导他了……
每次一不想谈就把话题带开吗……
瞪了席君逸消失的空地一眼,似乎有些惆怅他拒绝让自己接触到他真正的想法,白彦海安静了一会儿,才盘腿准备调理内息。
……
席君逸藏身树丛,远远看着白彦海。
他不懂,为什么他愿意信任他……那是无条件的信任,没有一丝一毫怀疑。
虽说幸亏如此,他得以在用某种不光荣的手段救了他以后,还不被怀疑,甚者还能跟他这样谈话……但是……为什么呢?
在白彦海眼里的他,是什么样子?
答案不用问也知道,他看的是席君逸,而不是袭风。
知道他的身分以后,还愿意……用真心待他的人吗……
隐约中,巫之力的预感又起。
但这一次,席君逸皱紧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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袭风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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