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丐帮自展玉翅当上副帮主之后,声威大振,但沙连水十分清楚,全帮实力其实并没有提高,只是单靠展玉翅一个人。万一他不在总舵,有敌来犯,还是没法抵御,是以召集堂主级以上之头目开会。 
    其实这个问题,大家都心里有数,可是众人武功已都定型,不能在短期内,冀望有长足之进步,是故周春鹏提议招兵买马,增强实力。 
    龙永富道:“这个问题,龙某早就考虑过,但咱们是丐帮,顾名思义是叫化子帮会,招来的人,若是乞丐,尝然没有问题,若学米常满他们那样,则徒增笑柄而已!” 
    风七娘道:“你们男人怎地比女人还死心眼?只要他肯屈就,又能服从本帮之规,管他是不是叫化子?咱们只要他肯替叫化子们出力,其他的可以不论!副帮主还是大少爷哩……” 
    孙小三道:“但副帮主到底当过乞丐,情况不一样!” 
    风七娘瞪了他一眼,道:“你就只会跟老娘过不去!” 
    骆元道:“风堂主的话,有点道理,俺赞成!像凌铁城这条汉子,对本帮出过不少力,但若要求加入本帮,咱们好反对么?” 
    周通高声道:“那不成!丐帮不是叫化子,那是甚么帮?说不定有一日,来了一个顶尖儿高手当上了帮主,以后要把丐帮之名去掉,就叫四海帮,咱们不是白干一场了么?俺反对!” 
    周通虽然说不出大道理来,但倒也有点道理。周春鹏转头问道:“副帮主意下如何?” 
    展玉翅皱眉道:“双方各有道理,少爷一时也没有主意……” 
    风七娘快口道:“我的大少爷,你今日已是咱们的副帮主了,不能再称少爷,要自称本座才对!” 
    “是。”展玉翅回道:“请帮主决定!” 
    沙连水年纪已大,已无复当年之豪情,叹了—口气,道:“等本座再慢慢考虑!嗯,不放副帮主去营商,帮内弟兄没饭吃,放他出去,又恐强敌来犯……” 
    龙永富道:“大丈夫做事不能缩头缩尾,先放副帮主回合肥营商,待生意上了轨道再作打算。” 
    沙连水问道:“莫非你有妙计?” 
    “算不上甚么妙计,属下认为加强下面两个办法,应该可以减少危险……” 
    周通急道:“快说来听听!” 
    “第一,加强总舵与分舵之联络,单靠风堂主的人可不行,我提议养些信鸽,哪方出问题,立即放出信鸽,驰援及时,可内外同时反击;第二,如强总舵人员之训练,尤其是暗器及箭手之训练,储蓄食粮,万一被困,仍可守候待救!” 
    沙连水连声说好:“人员由你选派,由本座亲自训练!”其时帮内大小事务,都巳落在龙永富手中,他机心不如米常满,但将勤补拙,总堂主还是十分称职。 
    展玉翅道:“帮主,如此属下明早便回合肥吧!” 
    “好,本座也得回总舵去,老周,你也回宣城吧!” 
    ***展玉翅回程合肥时,心情轻松多了,起码不用急着赶路。他本拟独自上路,但龙永富说他如今是副帮主,掌管全帮之财务,坚持把他的好朋友阿牛派给他作长随,展玉翅仍想反对,但阿牛反而求他将他带去合肥,他只好答应。 
    由于已成为一人之下,展玉翅不想惹人闲言,遂换上一件破旧的衣杉,又故意在睑上涂上些泥巴,倒也像是个小叫化子。 
    两人年纪相差不大,又是旧相识,曾经同患难,因此展玉翅反而没有拘束,路上说笑甚欢,乐也融融。阿牛突然道:“副帮主,你现在武功这么高,可不可以教教属下?” 
    展玉翅道:“可以啊,不过以后只有咱们两个在场时,你还是唤我一声展大哥吧,别副帮主啊,属下啊的教人听了不舒服!” 
    阿牛十分高兴地道:“俺也觉得唤展大哥比较亲切!只要你不怪我,俺乐得遵命!” 
    两人到庐江便进镇打尖,展玉翅道:“阿牛,我请你吃顿好菜!”阿牛当然高兴,可是两人甫踏进一爿饭店门口,便让店小二挡住,展玉翅道:“老子有钱,你凭甚么不让找进?” 
    那店小二把手一伸:“拿出来看看!”展玉翅自怀内掏出两锭银子来,店小二呆了一呆,又道:“有钱也不能进店吃饭!” 
    展玉翅沉声道:“这是甚么缘故?你们又没写明衣衫破烂不许进店!” 
    “哼,两个乞丐,怎会有道许各银于?来路一定不正!” 
    阿牛怒道:“操你奶奶的熊,真是狗眼看人低,这是咱们副帮主,他家的财产,你们老板也不及十分之一!” 
    店小二悻悻然地道:“有钱为甚么还穿得这般破烂?俺放他进去,咱的主顾会不高兴,谁也不愿意跟叫化子一齐吃饭!” 
    “叫化子不是人吗?俺偏要进去,看你敢如何?” 
    展玉翅忽然将阿牛拉住:“算啦,咱们到别处去吃!”阿牛十分奇怪,展玉翅轻叹一声:“何必跟他一股见识?”其实他突然想起自己在芜湖开的酒楼,虽然不赶进店的乞丐,但食客的确有不欢迎的情况,是以原谅了那店小二,阿牛又如何能了解? 
    可是两人转过另外一条街道,便见人群围成一个圈子,里面似有歌声传出,阿牛乃拉着展玉翅走过去看热闹。 
    原来里面是乞弓们在卖唱,一个男人带着一个小孩在唱戏,唱的是莲花落,歌声悠扬,却听不懂唱词,似是来自闽南一带的口音,旗招上画着一个身穿补丁的文人像,旁边有一行篆书,写着几个宇——祖师爷唐郑元和。 
    阿牛道:“这是行家,大哥,你听得懂他们唱甚么?” 
    小女孩打鼓,一对大眼睛,骨碌碌地转个不停,五个男人做唱均全,竟有戏班之水准,连展玉翅也不想离开。 
    过了一阵,歌声骤止,五个男人打躬作揖,小女孩反捧铜锣向听家要钱,听唱的人如潮水般散开,只听有的道:“妈的,也不知他们唱些甚么,不要给钱。” 
    所有的听众都散开了,只剩下两个“行家”,小女孩十分失望,展玉翅连忙掏出一锭银子,搁在她铜锣上,这一来,五个男人全都睁大了眼睛,实在枓不到给钱的不是大老爷,而是一个小乞丐,是以都怔住了。 
    一个年纪较大的上前唱了肥诺,作揖道:“这位小兄弟是哪座山的大善人?彼此同行,不敢生受‘白花’!”白花是银子之隐语。 
    阿牛道:“咱们是四海丐帮的,这是咱‘副帮主’,你们又是哪里来的?” 
    “咱们来自闽南,因家乡去年发大水,无处讨活,是以来到贵乡!”那老乞双手捧回银子。 
    展玉翅道:“既是同行,你便不必客气了,好歹带上吧,好好吃几天饱的!对啦,你们刚才唱的是甚么戏?” 
    “唱的正是祖师爷落难的故事,‘帮主’要听听么?咱们再唱一段!”那老乞丐回头道:“伙记,家艺整起来!”他先开唱:“俺是卑田院下司,俺是刘九儿宗嗣,郑元和我当日拜名师,传与俺莲花落的稿儿,敲竹杖走遍烟花市,挥毫笔,写就鸳鸯字,打摇板,唱出鹧鸪词,这岂不是风流浪子?” 
    郑元和本是富家子弟;年轻好风流,后因迷恋歌妓李亚仙,而至囊空如洗,最后被鸠母赶出妓院。那乞丐唱的正是郑元和落魄时,以唱莲花落行乞之情景,而后李亚仙找到郑元和,资助他上京赴考,终于高中。 
    旁边的一个乞弓喊道:“再接下去唱给师傅听。” 
    四个乞丐便打鼓敲板接唱起来:“中秋月,照纱窗。依栏杆,花露重。心越酸,误我这处望,望得我眼欲穿。又听见,又听见檐前铁马,叮咚响叮咚,一阵金风,故意来相戏弄……” 
    阿牛听得眉飞色舞,和歌声鼓起掌来。众乞丐又唱:“碧池塘,鸳鸯伴,牡丹发,月痕洒,对景伤情,那是割吊肠肝,割吊肠肝!” 
    听众又渐渐围上来,展玉翅忙道:“好啦,我做个小东,请你们吃一顿吧!” 
    众丐大喜,忽闻有人道:“四海小展,合肥的事不去管,居然在此请客,不知请不请我?” 
    展玉翅吃了一惊,转头望去,只见对面屋檐上坐着一位中年乞丐,双腿在檐前摇晃,状甚悠闲,看样子似是“游丐”卢多财!他不敢冒昧,抱拳问道:“阁个可是名满江湖之卢多财卢大侠!” 
    那乞丐一跃而下,踏步走过来,口中唱道:“鸿毛雪,满空飞,破草席当作丰皮裘。暖羹冷饭口中食,李亚仙你怎知。” 
    阿牛惊喜地道:“大陕,你怎会唱?” 
    展玉翅作揖道:“今日方知,大侠原来也是闽南人!请问大侠适才话中有话,不知是甚么原因?” 
    卢多财道:“俺快饿死了,先去吃饭再慢慢说,你们跟我来,我知道前面有个好地方,不会看不起咱们叫化子!”他说着曳着草鞋,走在前面又唱了起来。那几个闽南来的乞丐又和唱打起鼓来。 
    “破帽子在头上戴,身上露出双肩胛……这就是风流浪子郑元和!” 
    前面九位乞丐,后面跟着二、三十个听歌的闲人,浩浩荡荡到一爿小店前,里面飘出一阵香气,有人叫了起来:“那是狗肉!霜寒雪冻吃一顿狗肉,正好驱驱寒!” 
    奇怪的是那爿拘肉店子,座上客全是衣衫破烂的,即使不是叫化子,亦是贫困之辈。店子很小,所以食客都坐到店外去了。展玉翅抬头望去,只见一块黑底漆金的招牌上,写着几个大字——狗王赵狗肉店,六个颜体,写得十分够格,跟那店面之寒伧相,毫不相配。 
    卢多财与这爿店子的老板似乎十分稔熟,高声叫道:“老赵,给咱们安排一张大桌,今日付现钞,先来一锅红烧,再来一碗清炖的,菜要多一点。” 
    一个满面红光,一张睑眫乎乎的像铜锣的中年汉子,探一探头,点一点头又缩了回去,展玉翅道:“卢大侠喜欢吃甚么,尽管点菜!” 
    卢各财道:“这里除了狗肉和青菜之外,只有二锅头,来这里不吃狗肉,吃甚么?” 
    店小二张罗了一张大桌,九个人一坐下去,便都塞得满满的了,接着小二送上—个炭炉,炭火烧得熊熊,众人单看那堆火,再闻到桌上的狗肉香味,腹中便嘟嘟地响起来。 
    铁锅放上,接着倒了大半锅狗肉,盖上盖子,又端上二锅头和两大盘青菜,展玉翅亲手替卢多财斟了酒道:“看来大侠还是老主顾哩!” 
    卢多财苦笑道:“没办法,近年来多泡在此处,便是为了吃他的狗肉,吃得山穷水尽,债台高筑!” 
    展玉翅微微一怔,问道:“卢大侠欠他们很多钱?” 
    “全是狗肉钱,一共七十三两七钱四分!” 
    店小二在旁笑道:“客官记性真好!” 
    展玉翅问道:“这一锅狗肉多少银子?” 
    店小二道:“便宜得很,才七钱哩!问题是卢大爷既欠狗肉钱,也欠酒钱!” 
    展玉翅一听便知卢多财常在此挂账,当下掏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道:“这给你们掌柜,先勾掉卢大爷的账,今日若还吃不完,便先挂着,日后让卢大爷来吃!” 
    卢多财笑嘻嘻地这:“小伙子,俺不会多谢你!老实说,要请我吃饭,替我付账的人还真多哩,不过俺不领情,唯独对你例外,你知是甚么原因么?” 
    展玉翅略一沉吟,道:“那是大侠给咱们帮主及敝帮的面子!” 
    “哼,那是俺跟你有缘,四海丐帮除了你之外,还有谁是人才?”卢多财傲慢地道:“至于沙连水,他还不配请俺吃饭!” 
    阿牛忍不住道:“咱们帮主很差么?”展玉翅连忙用脚踢了他一下。 
    卢多财道:“他不比龙永富好多少!我没说他人格不好,武功不高,而是他能力有限,要请俺吃饭的,他排队还不知要排到哪里去。” 
    展玉翅打了个哈哈,道:“不管怎样,卢大侠今日肯赏脸让在下做个小东,已是很给面子的了!来,在下先敬大侠一杯,先饮为敬!” 
    卢多财也仰脖,一口把酒干了,接着把盖子掀开,边搅弄锅内的狗肉,边道:“小伙子,别以为卢某是以武功作标准看人的,绝对不是,但沙连水的确不是个人才,小手小脚的,俺不喜欢!别不服气,四海丐帮想在武林中占一席位,路子还远哩!哇,真香,吃吧!”他首先夹了一块狗肉,慢慢细嚼,边嚼边叫道:“好,好,狗王赵手艺儿越来越精了。” 
    展玉翅吃了一块,亦觉得比以前任何—处的好得多。忽然心头一动,转头问道:“尚未请教五位高姓大名!” 
    刚才那个唱郑元和,年纪较长的道:“姓鲍,单一个字,詹,弟兄们,你们自己自我介绍吧!” 
    那小女孩叫珠珠,是他们的共同养女,其他四位乞弓,分别唤林耀宗、陈信元、张版之和郑我长。展玉翅见他们与一般叫化子不一般,忍不住问道:“几位好像都读过书,怎会沦为乞丐?” 
    卢多财冷哼一声:“枉你还是四海丐帮副帮主,还会问这种话!你既是富家子弟,又文武双全,又怎会沦为乞丐?难道卢某也没读过书!告诉你,他们几个若我没有看走眼的,还都有一身武功哩,尤其是这位鲍兄!” 
    鲍詹微微一怔:“卢大侠好目力……咱们好像是初次相识。” 
    卢多财先夹了一块狗肉,塞在嘴里慢慢咀嚼,似无限的享受,他长长嘘了一口气,然后又喝了一口酒,乃道:“老实告诉你,卢某已暗中观察了你们两、三天了,诸位的人格卢某信得过!” 
    展玉翅吃了一块狗肉,也觉得其味无穷,不由自主又夹了一块,只听卢多财又问:“诸位不会为了几文钱而穿州过府吧?” 
    鲍詹叹了一口气,道:“不瞒你,咱们五个得罪了一位魔头,为了活命,只好列处流浪,也幸亏咱们乐天知命,假扮了两年叫化子,最后竟然喜欢这个行当!” 
    展玉翅抬头问道:“不知你得罪哪位魔头?” 
    “西方仙子!” 
    展玉翘把刚举起的酒怀重重放下桌子,众人见他举止有异,都转头望着他。展玉翅轻咳一声:“诸位怎会得罪她?” 
    鲍詹道:“咱们只是得罪了她的使者而巳……咳咳,不要说道种丧气的话,大家吃狗肉喝酒!” 
    酒过一半,展玉翅忍不住道:“刚才卢大侠说有一件大事要告诉在下,不知是甚么事?” 
    卢多财已吃得差不多,搓搓肚皮道:“在你们离开合肥不久,郝拓带着人来到合肥了……” 
    他话未说毕,展玉翅已霍地站了起来,狠狠地道:“好狠毒的郝拓老狐里!竟然来一招声东击西奸计!” 
    卢多财呵呵笑道:“别紧张!幸亏当时留在合肥的宾客大部份尚未离开,因此他们并没有得到好处,相反还丢了不少具尸体!” 
    展玉翅再问:“小店没有问题?” 
    “双方鏖战一场,不分胜负,因惊动了官府,最后郝拓知难而退,卢某亦离开合肥了,后事便不太清楚!”卢多财见展玉翅焦虑未消,忙道:“不过你放心,料他们不敢再去捣乱,何况如今尚有不少人留在合肥,你明早再回去吧!” 
    展玉翅这才略略放心,举杯道:“多谢大侠拔刀相助,为表寸心,在下敬大侠一杯!” 
    卢多财哈哈笑道:“这个卢某乐得奉陪!”他十分豪饮,一仰脖便是一杯。又转头道:“五位,卢某有一句话相劝,未知诸位意下若何?” 
    鲍詹忙道:“大侠有何指教,但说不妨,鲍某洗耳恭听!” 
    “五位到处流浪也不是办法!如今我看展玉翅这小子还真有点出息,不如投到他门下去,也有个安身之所,何况他日前在做生意,五位又都读过书,正好用得上,再说也用不着卖唱讨活,就算西方仙子找上门来,有展玉翅在,也未必怕她!” 
    展玉翅喜道:“若能得五位相助,展某倒履相迎,希望五位能为叫化子帮做点好事!” 
    鲍詹五人低声商量了一下,鲍詹欣然道:“若副帮主肯收留咱们五个,贱兄弟愿效犬马之劳!”双力一说即合,各皆大喜,又痛饮起来。卢多财更是杯到酒干,把那锅狗肉吃个精光,这才结账。 
    “卢大侠今夜歇在何处?” 
    卢多财挥手道:“天为被子地为床,何处不能睡?后会有期!”他嘴里哼着莲花落,拖着破草鞋扬长而去。 
    张版之欣羡地道:“像大侠那样潇洒,活得才有意思!咱们也不知几时能学到?” 
    林耀宗道:“卢大侠是名副其实的奇人,咱们如何能相比?” 
    “走,咱们去找家客栈栖身,明早便得上路!”展玉翅道:“阿牛,你先到前面问一问哪家客栈有房!” 
    阿牛道:“这镇子只有一家客栈,不用再打听,就一齐走吧!”众人开了三间房,又聊了一阵,方分头进房歇息,一宿无话。 
    次日一早,展玉翅吃过早饭,便率领鲍詹、阿牛等人赶路,至下午终于进了城,展玉翅更加心急,忍不住快步跑至大展布庄,只见店内店外,挤满了额客,展玉翅这才放下心头大石。 
    人丛中有人认出展玉翅:“展少爷来啦!” 
    展玉翅以笑容跟他们打招呼,顾客们自动让出一条路来,展玉翅尚未踏上石阶,凌铁城已经自内奔了出来:“我的大少爷,你怎地今天才回来?你再不回来,俺可要饿死了!” 
    “饿死了?”展玉翅愕然道:“谁不给你饭吃?” 
    “哎,俺责任重大,茶饭不思,几天都没吃饭了!” 
    展玉翅道:“好,我这就请你去饱餐一顿,顺便跟你介绍几位朋友!” 
    ***晚上在展家大宅内厅,展玉翅听了魏守信及凌铁城描述,抗拒郝拓等人之偷袭的经过,不由叹了一口气:“幸亏两位大哥尽了全力,否则后果实不堪设想!嗯,柳庄主她们都回去了?” 
    魏守信道:“今早才走,最早离开的是青城派的代表,最卖力气的是‘洞庭大侠’铁兴邦和‘游侠’宋高阳两位,贤弟若声机会,得好好谢谢他俩!” 
    展玉翅道:“我会。” 
    凌铁城道:“那个‘雪里狮王’的表现也教人诧异,想不到像他那种唯利是图的盐枭,居然也肯替贤弟卖命!” 
    展玉翅听了只是笑了笑。 
    展玉翅道:“今日随小弟来的五位汉子,都有一身武艺,将来多了几个得力助手,也不用顾虑通天丐帮再来兴风作浪!”他稍顿又问:“我那高叔叔又如何?” 
    凌铁城道:“此人十分够意思,虽然残废,但他坐在车上,还是十分卖力!” 
    魏守信道:“看来他的刀法是自创的,还颇有点门道!贤弟日后一切必须小心,愚兄怕郝拓他们不甘心空手而归!” 
    展玉翅打蛇随棍上地道:“如果有大哥及大嫂留下来相助,小弟便可高枕无忧了!” 
    凌铁城闷闷不乐地道:“我早已劝过老大了,他说得有道理,青竹门那边同样需要他,人不能太自私……” 
    展玉翅赧然道:“对不起,小弟年少无知,只顾及自己,没替别人着想!” 
    魏守信道:“贤弟不必自责,以你目前之身手,以一抵十没有问题,何况尚有二弟及那五位侠丐相助,通天丐帮敢再来犯,也未必能讨到便宜。” 
    凌铁城道:“大哥说得好,若是如此,我想跟大哥跑一趟青竹门,盘桓几天再回来,这些日子来,把我憋死了。” 
    展玉翅也知其性格,不敢强留,道:“但二哥一定要回来,小弟武技虽有所进,但阅历尚浅,还须二哥在旁指点。” 
    凌铁城哈哈笑道:“你这是抬举我了,贤弟已非吴下阿蒙,我来助你,只是为了打发日子,也有个寄托而已!”他顿了一顿:“我一定回来,老大,咱们甚么时候回去?” 
    魏守信道:“展兄弟刚回来,咱们已久未相聚,过两天再回去吧,你那高叔叔还在等你呢,你还是先去看看他吧!” 
    展玉翅这才告辞,到高桥房内,高桥见他回来,只淡淡地道:“少爷回来了,我就放心啦,告诉你,我还杀了两个通天丐帮的喽罗哩!” 
    “小侄早知道高叔叔还是个英雄,谁也不敢看不起你。”展玉翅忽然发现他面有忧色,忍不住问道:“高叔叔还有甚么心事,可否先告诉小侄?” 
    高桥轻轻一叹,道:“是有一桩事,本来应该由我亲自去办,但我如今这副摸样却……” 
    展玉翅快口道:“高叔叔的事,就是小侄的事,你快告诉找,只要力所能及,赴汤蹈火,小侄也要替你去办。” 
    高桥微微一笑:“赴汤蹈火的事,我会叫你去办么?嗯,你我相处不少年,可是你知道我的身世么?” 
    展玉翅微微一怔,他的确不知道,而且展家的人都觉得他有点神秘,以前展玉翅也很想了解,可惜高桥守口如瓶,后来他年纪渐大,了解人情世故,深知人人均有其不能为人所知之秘密,也就没有再问他,不料他如今反而提及此事,展玉翅只能摇摇头。 
    高桥自顾自地道:“本来我想把这秘密永藏心中,但如今想一想,实在不能连累别人,是以决定告诉你,并请你代我做一件事。” 
    “如果高叔叔信得过小侄的,便请讲,小侄保证不告诉别人,包括我将来之妻儿。” 
    高桥双眼直勾匀地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声音也是空空洞洞的道:“以前有一个男孩子,自幼父母双亡,寄居在叔叔家,叔叔视他如己出,但婶婶却诸股虐待他,可是叔叔长年在外地谋生,又十分宠爱婶婶,男孩子每次在叔叔回家时,都装出生活十分如意的样子,此事叔叔并不知情,而叔叔一离家,婶婶又故态复萌。” 
    “幸好邻家一位姓邵的鳏夫很同情那男孩,经常暗中照顾他。那邵大权有位小女儿亦常陪伴男孩,两人青梅竹马,男孩比女孩大五、六岁。到那男孩在十四岁时,再也忍受不了婶婶的白眼,便离家出走。” 
    “他在江湖上流浪了半年,巧遇名师,于是便跟师父到山上学艺,师父造诣很深,但教导不得其法,男孩资质又不高,不过假以时日,男孩仍会有所成就,可惜那名师死得早,男孩跟他不足三年,所学有限……” 
    说至此,高桥喝了一口茶方续道:“男孩守了三年孝才下山,他此时已二十岁,很想立即回去看看邵大叔和邵姑娘,但一无所成,又羞于回乡,因此决定在江湖上闯荡出名后冉回家。” 
    “三、四年后,男孩已薄有名气,于是买了好些礼物回家,一半给婶婶,一半给邵家。 
    这时候,男孩子知道邵姑娘已跟人订了婚。” 
    展玉翅已料到故事中之男孩便是高桥,是以颇替他担忧,忍不住发出“啊”的一声惊呼:“后来又怎样了?” 
    高桥吸了一口气,道:“男孩知道之后十分沮丧,找了个机会问邵女,为何以前答应嫁给他,又因何食言?不料邵女根本记不起这件事,但男孩子十分生气,掴了她一巴掌便离开了。” 
    展玉翅忍不住搭腔:“男孩离开她时,她才八、九岁,会跟他有白首之约?” 
    高桥苦笑一声:“邵女一怒之下,再不跟男孩相见,男孩亦无颜留在家乡,于是再往外面闯荡。有一次,他跟一位青年因龃龉而起冲突,那青年刚出茅庐,经验不足,大腿中了男孩一刀,断了脚筋,反正事情是由他挑起的,是故男孩亦不放在心上。““又过了几年,男孩的叔叔仙逝,男孩再回家乡……” 
    高桥说至此,声音突然发起颤来,展玉翅估计必有大事发生,更加聚精会神倾听。高桥接道:“回去之后,男孩方知他所伤的那位青年,竟是邵女之未婚夫,那青年废掉一条腿之后,竟然悔婚,大概不想连累邵女,但邵冢父女却认为男孩因爱成恨,故意伤他的。” 
    “男孩有口难辩,临离开家乡时上邵家解释,那时邵父诉说昔日对男孩之恩典,力斥男孩之不是,争执间男孩亦被惹起了怒火,一把将邵父推倒于地,扬长而去。 
    “又过两年,婶婶亦病逝,男孩再度回家乡,方才知道,邵父被他推倒之后便死了,邵女受此打击之后,竟然发了疯,生啖其父尸肉……” 
    高桥说至此,突然啕哭起来,半晌才呜咽地道:“男孩去找邵女,邵女一见到他便抽出利剪刺他,男孩被地剌中,第二剪连忙闪开,不料邵女因神志不清,竟然自己撞在柱子上,头破血流,男孩要去扶她,邵女似乎清醒了不少,突然反手把利剪刺进胸膛。” 
    展玉翅又“啊”地叫了起来,这一次,高桥沉吟长久,不发一言,过了好一阵子,他回过头来,只见他双眼噙泪:“你该猜到,故事中之男孩是谁了?” 
    展玉翅点点头,问道:“邵女后来如何了?” 
    “她受了重伤,我无颜见她,倾尽所有,把身上之财物留给她一个远亲莲嫂,请她照顾她,随后便又离开了……一直到如今,尚不敢回家乡!”高桥叹了一口气方续道:“自此之后,我到处流浪,眠花宿柳,饮酒寻欢,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终于有一日,因醉与人结怨,被人打成重伤,晕倒在合肥城外,最后为令尊所救……” 
    “原来如此,不过小侄怀疑你的姓名不是真实的。” 
    “我本名高乔木。我死而复生,经过无数不寐之夜思考,终于决定继续活下去,只要活下去,尚能为邵女做点事,以赎我前愆!”高乔木忽然苦笑起来道:“说来你也许不相信,我残废之后,心情反而轻松了许多,也许这是我的报应。” 
    “其实这件事也怪不得高叔叔,一切都似是上天注定的,说不清是谁的错,你亦不须太过自责。” 
    高乔木苦笑道:“你不必再劝我,我自有分寸!” 
    展玉翅干咳一声,道:“那高叔叔到底要小侄替你敞甚么事?” 
    高乔木拉开抽屉,取出一个小布袋来:“这些都是令尊当年赏赐给我的银子及工资,我将它换成金子,希望你能亲自替我交给邵女!” 
    “这容易之至,不知她在哪里?” 
    “这些金子我一向将它埋在后花圆内,无人知悉,这次回来方将它挖出来,数量不多,但却是我之一片心意……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明白!”展玉翅正容地道:“小侄一定亲手将它交给邵姑娘,并将高叔叔之心意告诉她。” 
    “我也不指望她原谅,但求她能好好活下去,好教我良心好受一点!”高乔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叫邵月华,住在微山湖畔沛县的双桥村,其实还有—件事……” 
    展玉翅见他面有难色,忙道:“高叔叔有话但说不妨,小侄必尽力而为!” 
    高乔木又吸了一口气,道:“你打探一下,她是否出家了?若她神志正常,又肯离乡别井,看看能否替她安排一份生计……你不是在芜湖开了一间脂粉店么?” 
    “这个没有问题,只怕她不肯,过两天小侄便亲自跑一趟沛县!” 
    高乔木忙加上一句:“最好在你离开时,能请魏大侠夫妇留下来,免得有强敌来犯,万一有差错,高某罪孽不轻!” 
    展玉翅想了一下,长身道:“小侄自会安排,高叔叔放心,夜深了,请早点休息。” 
    展玉翅躺在床上,浮想联翩,为高乔木之命运,嗟叹世事之无奈。高乔木最早是由误会,或自作多情开始,也可以说两人年纪的分野,一个认真,一个当时少不更事,根本下知道甚么叫嫁娶,乃贸贸然答应,至种下后来种种恶果。 
    但她未婚夫伤在高乔木的刀下,又作何解释?假如高乔木事前一点也不知道,则只能叹命运弄人。 
    忽然他脑海里浮上西方仙子的倩影来,心头一阵凌乱,不由自主地辗转起来,良久暗自责骂:“展玉翅,你怎地这般没出息,老想着那女魔头!” 
    自责之后,展玉翅心神稍定,突又想起那没有师徒名份,实际是良师的神秘白袍客来,暗叹一声:“他将我脱胎换骨,恩同再造,也不知如何报答他……” 
    ***次日一早,展玉翅便把鲍詹、林耀宗等五人唤来后花园:“承蒙五位不弃,愿加入敝帮,共为穷家子弟尽一分力,展某不胜感激,然人之能力有大小之分,职位也有高低之别,敝帮虽不是以武功高低定职位,但这到底是一种标准,彼此乍逢,不知诸位深浅,今日希望五位能各展所长,好让某家心中先有个底,望能体谅!” 
    鲍詹道:“副帮主太客气了,这个道理咱们兄弟心中都明白!鲍某忝为老大,便先献丑!”他先抱一抱拳,然后摆下门户,先耍了一套拳脚,但听风声呼呼,功力果然不浅。 
    事毕,展玉翅问道:“鲍兄习惯用何种兵器?” 
    鲍詹道:“鲍某以前喜用剑,当了叫化子之后,携剑在身不伦下类,因此已不弹此调久矣!” 
    展玉翅点点头,又请林耀宗等人逐一表演,成绩颇令人满意,尤其是鲍詹之造诣,只在凌铁城之上,而不在其下。 
    最后展玉翅又请他们到大厅兵器架上取了兵刃,自己抽出长剑来,道:“鲍兄,还是请你先下场,在下想试试诸位在兵刀上之造诣以及反应。” 
    “在下武功与一般人有异,请鲍兄小心!”展玉翅一睑诚恳,倒抱剑把道:“鲍兄是客,请先出招!” 
    鲍詹心想展玉翅年纪轻轻便能当上副帮主,必有过人之处,是故不敢托大,道了声有僭,便首先发动攻势。展玉翅一如过去,以敌之招而衍生招数,鲍詹几曾遇过这样的对手,一交锋,便心慌意乱,破绽百出。 
    展玉翅忙道:“鲍兄请沉住气,留意在下之招式来源!”斗了一阵,鲍詹亦逐渐稳下阵脚,但始终受制于人,无力反先。 
    双方斗了五、六十招,展玉翅加强进攻,招式比前更老练刁钻,鲍詹难以抵挡,正想认输,不料展玉翅已及时收剑。 
    接着,展玉翅又遍试了林耀宗等四人之兵刃,觉得他们底子都不错,只是久疏战阵,大概做了乞丐,把武功都荒废了,是以勉励他们一番。他见鲍詹办事沉着,有心推荐他接自己副总堂主之职,只是须先建功立业,方能服众。 
    吃过早饭,展玉翅悄悄把陵铁城拉到房内,他不敢把高乔木的“故事”全告诉他,只隐约地透露了一点,然后表示自己必须代他跑一道沛县。 
    凌铁城问道:“贤弟此行大概要多久?” 
    “快则十天,迟则十五天,望二哥跟大哥说说情,小弟回来之后,无论如何必让二哥随大哥去青竹门走走。” 
    凌铁城叹了一口气:“谁教我是你二哥,既然你有求于我,愚兄还有不答应之理,何况去青竹门又无甚么急事!好吧,我跟大哥说说,应无大问题。” 
    ***展玉翅这次不带阿牛,而带郑我长,因为他觉得郑我长比较年长,人也比较灵活。由合肥去沛县,足足有七、八百里远,快马来回也得八、九天。 
    这次展玉翅因为骑马,是以未敢穿得太过破烂,以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这天来到富县地界,因为县城内只有一间小客栈,又一早已人满,是故便在关帝庙内歇宿。 
    展玉翅先将马匹拴在庙外的香炉上,掏出干粮来,道:“郑兄弟,辛苦了,吃点干粮吧!” 
    郑我长望一望满天的星月,笑道:“能在月夜吃干粮,对属下来说,已是一种享受,说真的,咱们几个虽然不是叫化子出身,但这几年来,跟叫化子也没甚么分别,经常有一顿没一顿的。” 
    展玉翅坐在他身边,道:“其实最近以来,我也觉得钱财乃身外物,倒不如叫化子般,无忧无虑,活得自在。” 
    郑我长失笑道:“副帮主未曾试过,乞讨一整天,分文未到手、半粒米也未下肚的滋味,才会认为叫化子无忧无虑,很多叫化子都认为有钱人无忧无虑。” 
    “说得也是,哪个人会无忧无虑?有钱人有他们的忧虑,穷棒子也有他们的忧虑,只是忧虑的不一样罢了。” 
    “叫化子比有钱人忧虑多一些,起码他们还得忧柴米。” 
    展玉翅不禁颔首,郑找长忽然轻叹道:“也许出家人才没有忧恼。” 
    展玉翅想起武当派内的明争暗斗,不同意他的说法:“出家人大部份也不能免俗,他们还未成正果,咦!有人来,来的还下少!”他边说边把马缰解开:“郑兄弟,你先把马拉开!”说着向左首一指。 
    郑我长忙策马向左驰去,展玉翅便闪进关帝庙内,抬头一望,见上面有块神匾,便运起缩骨功来,再轻轻跃上土,藏在神匾后面。 
    尚未藏好身子,已闻一个沙哑的声音道:“咦,好像有马蹄声,怎地又不见有人?” 
    “嘿嘿,有马蹄声,证明本来在此处的人,听见咱们的声音,便跑啦!”另一个尖细声音道:“凭咱们‘天山三雪狸’的名头,还震不住宵小之辈?” 
    沙哑声音道:“老二,不要自吹自擂,让岑家兄弟见笑。” 
    又听一个爽朗的声音笑道:“哪里哪里!” 
    展玉翅心中忖道:“顾名思义,天山雪狸,必在天山一带活动,怎地会跑到此处来?” 
    他很想探头看看,耳畔已闻一阵步履声传进来,料他们亦已进庙。 
    “神案上有烛台,亮亮火吧!这神匮却可以藏人……” 
    话末说毕,沙哑声晋的又道:“岑老二,你也太没胆了,而且这神匾这么小,以你这等身材也藏不下,坐下来歇歜吧,跑了一天的路啦!” 
    那些汉子席地而坐,庙殿内亮起火来,料已有人点起蜡烛:“岑兄,你们两兄弟到贺兰山已有多久?” 
    “唉,算起来已七、八年啦,今番重回中原,真教人感慨万分,中土始终是中土,塞外苦寒之地,实不能相提并论,你们离开中原有多少年啦?” 
    听沙哑声音叹息道:“比你们更久,足足有十年了,这次重回中土,还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想想也着实窝囊。” 
    岑老大道:“别提啦,能回来一趟,俺巳心满意足,在贺兰山中时,日夜都想着回来,到真的回来,反而不敢回故乡走走。” 
    “咱家内已没至亲之人,你们还有甚么亲戚?若我是你,冒死也要回去一趟。” 
    “唉,谁不想回去?咱家里上有父母,我那妻子当年已怀了孕,算算若孩子生下来,也快七岁啦。” 
    展玉翅暗自忖道:“这些人离乡别井,跑纠塞外,看来不是好人,一定是声名狠藉,欠债太多,方不能在中土立足。”想至此,再也忍不住,悄悄探头望了下去,只见对面坐着两位三十多四十不到的壮汉,满脸虬髯,两人有点相像,料就是岑家兄弟。左侧横坐一人,一身贼肉横生;四十五、六年纪的,满面红光,眉浓如墨,一副凶相,估计就是声音沙哑的。 
    岑老二接道:“说真的,这次若非西方仙子相召,咱们兄弟胆子再大,也不敢回中土。” 
    展玉翅听到西方仙子四个字,心头不由一跳,只听另一个大汉问道:“贤昆仲到底有甚么厉害的仇家?” 
    岑老二沮丧地道:“咱们杀了黄北山的妹妹,你说倒不倒霉?” 
    “黄北山?”天山三狸老大吃了一惊,再问:“是不是‘黄河大侠’黄北山,他妹妹可是飞刀杜七的老婆呀!” 
    岑老大哭丧着睑道:“怎不是?最要命的是咱们不知其身份,也是老二见色起心,那贱人抵死不从,一怒之下杀了她。” 
    刚才那大汉又问道:“问题是黄北山怎知道是你们杀的,当时还有人在场?” 
    “问题是杜七刚好赶回来。”岑老大拉起裤管,露出大腿上的一个刀疤:“这便是他飞刀所赐!那时我正为舍弟把风,幸好一则他为看视其妻,二则咱们正好得了一对快马,趁那空隙,上马飞奔。” 
    岑老二接口道:“自此之后,黄北山与杜七便到处找寻贱兄弟,并托了许多朋友帮忙…… 
    咱们看看不能在中原过活,因此逃到贺兰山去,希望苦修能练成绝艺,届时便不怕他了。” 
    天山雪狸老三干笑一声:“贤昆仲绝艺练成了否?” 
    “七年来,贱兄弟日日在山中苦练,自信武功比前大有进展,但能否胜得了黄北山及杜七,可还没有把握!三位又怎会逃到天山去?梁兄,你们又怎会躲在天山里?” 
    “别提啦,说起来话长,还不是同样有一段伤心事!” 
    那大汉忽然问道:“岑兄,你俩接到西方仙子密令,她要你们做什么事?”展玉翅也关心此问题,连忙运功凝神静听。 
    岑老大见对方机心深沉,一味套问自己,心中老大不悦,冷冷地道:“西方仙子准许你们透露口风的么?可否请你先说说你们的任务?” 
    那姓杨的大汉悻幸然道:“对不起,扬某一时忘记了,某只能告诉你,信中要咱们依期到无锡城湖畔客栈七号房等你们。” 
    岑老大冷冷地道:“咱们也如此。” 
    天山三狸老三梅久开忙打圆场:“对下起,老二是想了解一下,彼此的任务是否一样而已,别无他图,贤昆仲幸勿误会。” 
    岑老二道:“信中没有提及任务,只限期咱们会齐你们三位到某地听令。” 
    梅久开拍拍大腿:“如此便更是一摸一样了,两位是否想过,西方仙子要咱们去干甚么事?” 
    岑老大淡淡地道:“左右不过是要咱们替她办事罢了,何必费这么多脑筋?若非她相召,咱们也不会在此时回中土。” 
    杨长青道:“杨某有一事十分奇怪,西方仙子如何知道咱们以前的身份?老实说,天山三狸是咱们到了天山之后才自己起的诨号,也改了名……相信两位也是如此。” 
    岑老二道:“对呀,贱兄弟也一直十分奇怪,她老人家的确神通广大。” 
    展玉翅见他们不说出此行任务,不由有点失望,不过心头一动,又有一个疑团升上心间:“他们为何会听令于西方仙子那小……小贱人?” 
    粱永栋道:“听说她年纪不大……哎,咱们何必在此评论她,真是百害而无一利,还是早点歇息罢,明早还得赶路。” 
    “对,睡觉吧!”梅久开一口把蜡烛吹熄,庙殿内陷于黑暗之中。 
    忽然,梁永拣低声道:“小心,外面来了人,老二、老三你们出去看看。”展玉翅估计是郑我长去而复返,不由暗吃一惊。 
    想至此,展玉翅大急,忍不住猛吸一口气,自神匾后窜了出来,凌空折腰平射至庙门,左手向上一扬,抓住屋檐,翻身上了屋顶。 
    只听岑老大道:“是甚么声音?” 
    岑老二道:“好像有人,炔点火!”展玉翅忙匿在殿背后面,探头前望。月光下看得分明,两名大汉带着几个人走过来。 
    梁永栋高声问道:“老二,来者何人?” 
    只听杨长青道:“是友非敌,且是旧伙伴。”接着五、六个人走进关帝庙内,杨长青道:“大哥,你还认得他们么?” 
    梁永栋先是定睛一望,继而叫了起来:“原来是左兄、索兄啊!真是意外,诸位近来可好?” 
    此刻,展玉翅也认出来者都是“旧相识”,乃“天龙寨”索长胜寨主,傅从君副寨主及“七星寨”的老三白复刚等人。 
    只见索长胜亦是一睑喜容,抱拳道:“想不到在此处见到三位,真是快慰平生,可惜此时没有酒,否则非痛饮三豌不可。” 
    白复刚接道:“咱们几位这几年也托赖,一切粗安,三位这些年来,毫无音讯,真教咱们担忧,故人无恙,兄弟们都感安慰。” 
    梅久开问道:“敝寨如今情况如何?” 
    傅从君道:“三木寨自从三位远走他方,一年后便已星散,下面的人,都已分投到别寨去。”展玉翅这才知道天山三狸,在中土时也是“绿林英雄”。 
    梁永栋再问:“诸位仍跟陆源总瓢把子?” 
    另一位是“飞鹰寨”的左良堂:“不错,他老人家就是咱们的总瓢把子,近十年来,绿林人材凋零,来来去去,还是那些人,因此也无人跟陆老争位,嗯,这两位是那条线上的?” 
    梅久开道:“这位岑老大单名一个江字,老二单名一个湖字,也是道上的,咱们结伴同行,都是自家兄弟!”他不敢将此行目的透露,因此含糊其词,岑家兄弟看来跟绿林人物不稔熟,亦只向他们抱抱拳。 
    左良堂眉头一皱,低声道:“岑冢兄弟的大名,在下似乎听过……” 
    岑江忙道:“无名小辈,大概兄台记错了。” 
    梁永栋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急道:“刚才老二、老三出去时,庙内似乎有异响,好像有人,咱们快搜查一下。”当下众人草草查了一下,梁永拣亲自跃上殿顶,却也毫无所觉,原来,展玉翅早巳飞到附近之平房屋顶上匿藏了。 
    西方仙子把梁永栋三个拜把兄弟和岑家兄弟自塞外召来,目的何在?要做甚么伤天害理之事?索长胜等四位绿林好汉,也在此时此地出现,目的是否一样? 
    想至此,展玉翅忍不住再度飞回关帝庙殿顶,运功静听,他此时功力深厚,周围五十丈的声响也逃不过他的耳力。 
    果然杨长青替他问到点子了:“索寨主,你们四位要去哪里?为何连个手下也不带?” 
    “陆老有重大买卖,要分一杯羹与咱们,只要精锐,不要人多,因此咱们方会漏夜赶路。” 
    梅久开耸然动容,问道:“由此可见此确是大买卖,只不知是甚么生意,可否透露一下?” 
    他们离开江湖已久,似乎已忘了规矩,白复刚道:“说实在的,咱们也不知道,听说是由陆老及诸葛神一手策划的,敝寨老大、老四、老五及老六都已先上路了,寨内只剩下老二及老七,总之非同小可。” 
    梅久开沮丧地道:“可惜咱们另有要事……” 
    粱永栋忙向拜把弟兄打了个眼色,止住他说下头,问道:“诸墓神是甚么人?为何小弟从未听过?” 
    索长胜道:“这也难怪,诸葛神在绿林方崛起两三载,智勇双全,如今是陆老的左右手,视为心腹。” 
    “适才左寨主说,近年来绿林人才凋零……” 
    左良堂接口道:“诸葛神是唯一的一个,不过他资历及年纪太浅,不足以对陆老构成威胁。” 
    索长胜道:“但陆老看来有意培养他,还收他为义子,不过诸葛神的确不赖,处事圆滑,武功亦不错,天峰寨和双英寨不服他,百般挑衅,他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当众先打败天峰寨寨主,最后再一口气挫了双英寨的苗家兄弟,而且胜得十分轻松,自此之后,方无人敢不服。” 
    听语气,这伙人对诸葛神亦十分敬佩,又闻白复刚接道:“去年,诸葛神策划了一票,与十寨合作,赚了三百多万两银子,总之立了一次大功……” 
    梁永拣续问:“这厮年纪多大?是哪座寨子的人?” 
    “他今年方二十六、七岁,如日方中,本是刘家寨刘成材的外甥,但不知甚么原因跑到他寨内去当副寨主,很快便出人头地,使刘寨主大大地露了面,后来陆老才向刘寨主讨了个人情,收他为螟蛉子,带在身边。”白复刚越说越兴奋:“这次要咱们去扬州,生意一定比以前更大,扬州是甚么地方?比上次的杭州阔多了。” 
    展玉翅心头猛地一跳,忖道:“莫非他们在打师大哥他们的主意?”雪里狮王是扬州著名的盐枭,手下人可真不少,不过此人虽干“一本万利”的生意,但只限与官府作对,在地方上声名可不错,展玉翅也觉得此人颇堪一交。 
    只听索长胜干咳一声,反问:“梁兄五人要去何处?若有意东山复出,待小弟在此次之后,跟陆老商量一下,嗯,梁兄可得留下联络地址,日后拜会。” 
    梁永栋道:“是次咱们五人受人所托,必须赶办一点事,迟则三个月,届时必然上山拜访五位寨主。” 
    左良堂似乎不想耽搁,便抱拳道:“如此后会有期,预祝五位马到功成,万事如意。” 
    粱永栋也怕露出底来,并不挽留,亲自送他们出庙后,便折回来,吹熄烛,道:“赶快歇一歇,明早还得赶路。” 
    展玉翅略为沉吟了一下,也忙离开了,他在街上找了好一阵子,方找到郑我长,问道:“马匹呢?” 
    郑我长道:“属下怕拉着马太惹人注目,因此将之寄放在客栈里,又不敢贸贸然返回关帝庙……” 
    展玉翅喑赞他一声聪明,便道:“关帝庙已被人霸占了,咱们漏夜赶路吧!”郑我长连忙又去取马。 
    展玉翅满腹心事,要不要跟踪梁永栋等五人?还是跟踪索长胜等四人?要不要把去沛县的行程压一压后?一直走出了县城,展玉翅还拿不定主意。 
    旭日东升,金光耀辉,阳光下,一切充满了活力。展玉翅突然作出决定,乃下马写了一封信交给郑我长。 
    郑我长讶然问道:“副帮主,这个……” 
    “临时有变,请郑兄弟为我跑一趟扬州,务必日夕赶路,速速送到扬州,将信亲手交给‘雪里狮王’师沛然或‘铁手无情’钱仲衡,不得有误。” 
    郑我长眨眨眼:“送了信之后,再去沛县找你?” 
    “不,你立即赶回合肥,告诉凌铁城,要他等到我回去之后,方可离开。”展玉翅塞了一锭银子给他:“速去速去!”他目送郑我长折东而行后,自己亦匆匆上路。 
    ***自从那夜之后,展玉翅脑海内便不时泛上西方仙子的倩影来,她是个人见人怕的女魔头,但展玉翅曾与她同处一室,更甚者同坐于一马车厢内,近在咫尺,气息可闻,却看不出她有哪一点像个魔头,有的只是刁蛮无理,倒像个千金小姐。 
    江湖上的传闻,是否言过其实,抑或有错? 
    但岂有人人都看错之理?必是她曾干了下少伤天害理的事来,忽又想起,她的左右侍婢假她之令,处置武林黑道的往事来,把了小小的错误,便得身受极刑,由此推及其他,可想而知。 
    展玉翅打了个冷颤,暗自警告自己:“我还去想她作甚么?我展玉翅还要在武林中干一番事业哩!” 
    忽又想起那授艺的神秘白袍客来:“不知他如今在何处?我身受其大恩,却报效无门,真枉为男子汉了!” 
    他一路奔驰,终于到达沛县,那县城十分破旧,人口也不多,只因汉高祖刘邦而成名,实际情况教人失望。幸好展玉翅志不在此,他匆匆果了腹,便问店小二去双桥村的路径。 
    原来双桥村在城北,离县城只有十来里路。展玉翅在县城歇了一夜,次日买了好些礼物,这才乘马北上,沿途问路。 
    那双桥村就离官道不远,甚是易找。村外有小溪池塘,是以架了两座桥作出入道,因此为名,村子不大,看来只有六、七十户人家。 
    展玉翅将马拴在外面,信步过桥,村内的狗只都大叫起来,立即有人跑出来探视,见来的是位陌生人,乃问:“你是谁?来此作甚?” 
    村民态度不善,展玉翅也不在意,向他行了一礼,问道:“请问莲嫂住在哪里?” 
    村民反问:“你是她甚么人?” 
    展玉翅便知道没有找错,遂道:“她一位远亲托我路过此处,替她送点礼物!”他把手上的东西提一提高。 
    村民脸色稍霁,道:“且随我来!” 
    展玉翅跟在他后面,又问:“莲嫂一个人住么?” 
    “不,她有丈夫有儿女,家内七、八口人哩!孩子未长大,生活很吃力!” 
    “听说她还收留了一位远亲叫邵月华的,不知她在莲嫂家么?” 
    村民叹了一口气,道:“还在,她是位可怜的女人!”说着已到了一阵土屋前,村民便向内唤道:“莲嫂,莲嫂,有人要找你,出来一下!”村民大慨怕展玉翅是白撞的,仍站在一旁。 
    俄顷,屋子内走去一位中年村妇来,略胖的身材,一张睑滚圆,像一张烧饼似的,虽不漂亮,但却让人看了十分舒坦亲切。妇人边走边把双手在围裙上揩抹,看样子似在冼菜做饭:“谁呀?” 
    “是我!”展玉翅走前一步,向她行了一礼,声音略略降低:“莲嫂,我是高乔木的好朋友,是他叫我来看你及邵姑娘的!” 
    莲嫂脸色微微一变,随即问道:“他自己为甚么不来?他做的好事,应该由他自己来弥补!” 
    “唉,他活得很不如意,曾经落拓了好几年,最近更是跛了一条腿,他说他无脸来见邵姑娘,因此请我代他来一道!” 
    莲嫂看了他几眼,觉得这后生小子不似坏人,乃问道:“你跟他是甚么关系?” 
    “他有一次被仇家差点打死,先父无意中救了他一命,他便委身在寒舍当仆人,那时我还不知道他有一段辛酸的往事……” 
    莲嫂道:“你还是进来慢慢说吧!阿土哥,谢谢你啦!”那村夫这才离开。 
    展玉翅问道:“邵姑娘在里面么?有她在,说话可能不太方便……” 
    莲嫂伸手指一指斜对面的一栋小土星,低声道:“她住在那里,快进来再说!”展玉翅连忙随她进去。 
    土屋里面还顿大,外面是厅及灶房,内进才是住室。厅内还有两、三个孩子蹲在地上玩耍,莲嫂喝道:“快去拿杯水来给叔叔喝!坐呀,乡村地方又脏又旧又破,公子爷一定不习惯了!” 
    展玉翅道:“我亦落魄过,比这还苦的日子也挨过!”他拉了一张板凳,便一屁股坐了下去。 
    莲嫂这才放心,也拉了一张板凳坐在展玉翅旁边。展玉翅扼要地把高乔木的情况说了一遍:“唉,这件事严格来说,也不是高叔叔的错,乃造化弄人!” 
    莲嫂道:“谁说不是呢,要不我也不会答应高乔木所求!是月华命不好,唉,当年她若告诉他未婚夫的名字,可能不会酿成大错!” 
    “她当年的未婚夫到底是谁?” 
    莲嫂沉吟道:“好像是叫杨光族,家里有点钱,是个独子,杨父人还算好,因为他一直反对儿子学武。伤了大腿,只是跛了一腿,还能保住性命,因此杨家竟无迁怒于邵家,这已是不幸中的大幸啦!” 
    展玉翅这才问道:“那邵姑娘如今怎样?她独身一个人生活?” 
    “是的,她来了这里之后,慢慢好了,只是人十分孤独,不愿跟人接触,又没有田地…… 
    幸亏高乔木走时,留下了一些银子,但……” 
    展玉翅把高乔木托的一袋金子拿出来:“这些是高叔权的储蓄,要给邵姑娘作生活费的!”他又掏出两锭银子:“这是要酬谢莲嫂你的!” 
    莲嫂推辞不掉收下,展玉翅又问:“邵姑娘为何不嫁?” 
    “唉,这可能是叫做……除……巫山不是云吧……”莲嫂道:“杨光族在那两年后,便娶了一位同村的女子,不久他父亲便死了,听说最近他夫人也死了,上个月他旧情复炽,曾亲自来找月华,却让月华赶走了。我事后问她,她说终生不嫁……” 
    展玉翅亦叹息道:“高叔叔也说他终生不娶!真希望他们能再续前缘!” 
    展玉翅顿了一顿,问道:“莲嫂,我想去看看她,你说好不好,她能受得住刺激么?” 
    莲嫂道:“两个月前,我跑过去告诉她,高乔木留下来的银子已经花光了,她想了一下,说以后她会自己解决生活……” 
    展玉翅问道:“她会如何解决?” 
    “我也是这样说,她想赁块地来耕种,但—个黄花闺女,又能干得了甚么!所以我不让她去种田,反正她一个人,不过多下一把米而巳!不过,她后来对我自言自语说:‘乔木是不是出了意外?否则几年来为甚么没有一点清息?’我说:‘他应该不会有意外!’她忽然生气了:‘那说明他心中有鬼,所以没脸来见我!’” 
    展玉翅道:“那你带我去见她!”他抓起桌上一包东西,随莲嫂走到对面那栋小土屋。 
    一进去,只见一位瘦削的女人正坐在厅里洗衣服,见到莲嫂带着一位陌生青年进来,甚是诧异,慢慢站了起来。 
    “月华,这位是高乔木的好友,高乔木叫他来探望你,还给你送来了生活费!” 
    邵月华霍地转过身去,道:“我不认识高乔木,也不要他的东西,你走吧!” 
    展玉翅忙道:“高叔叔早就要来看你了,只是一来怕你不能原谅他;二来他被人打残了一条褪,行动不便,因此着我代他来一趟!” 
    邵月华忽然转过身来,哈哈大笑:“好极了,当年他打断了人家一条腿,今日人家打残了他一条腿,这叫做现眼报!” 
    展玉翅问道:“邵姑娘,你不接受高乔木的接济,那你想不想自食其力?” 
    邵月华道:“当然想,但……” 
    “我跟朋友开了一家胭脂水粉店,在芜湖城,店里正缺人帮忙,不知邵姑娘肯不肯屈就? 
    告诉你,我那家远香斋,高叔叔不是股东。” 
    邵月华胸膛不断起伏着,倏地抬头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你敢不敢发个毒誓?” 
    “当然是真的,”展玉翅发下毒誓:“姑娘还有甚么话说?” 
    邵月华低声道:“我从未做过事,只怕做得不好,那时你又不要我,我……” 
    展玉翅笑道:“这个你大可以放心,我一定聘请你!嗯,你认得字么?” 
    邵月华脸色微红:“只读过两年书,略懂……还有,我不见高乔木!” 
    “姑娘愿不愿意见他,全在你自己,谁也不能勉强你,芜湖城内,有地方安置你起居,这个你大可以放心,保证你满意。” 
    邵月华毅然道:“好,我便眼你去!何时起程?” 
    展玉翅道:“在下尚有事要辨,越快越好。最好现在便能走!” 
    莲嫂叫了起来:“这可不行,好歹也得住一宵,今夜你住在这里,月华到我那边去,再说她也得收拾收拾!”她又掏出那袋金子来:“这是高乔木给你的生活费!” 
    邵月华这:“我以后生活有靠,还要来作甚?莲姨你拿去吧,这些年来,你照顿我,也花了你不少钱,你受之无愧!” 
    “说甚么话来着!莲姨可不贪你这钱!” 
    展玉翅道:“莲嫂,你还是拿去吧!邵姑娘且取一块防身,出门在外,身边有点钱比较方便!何况我是个江湖人,到处飘泊,万一有事,可未必能照顾到你!”邵月华想了一下,这才打开小袋子,取出一块收下。展玉翅大喜,盖邵月华肯接受,证明她对高乔木的恨意已经大减。 
    他一高兴,便道:“那在下便冒昧了,今晚且在此宿一宵,明天咱们便上路!我且进城去赁辆马车,着车夫明早来接咱们,邵姑娘亦趁此收拾一下!” 
    莲嫂这:“小兄弟,你今晚一定要赶回来吃饭!” 
    展玉翅觉得莲嫂十分亲切,满口答应,当下踏着轻松的步伐,走出双桥村。万想不到,事前认为棘手的事,居然这般容易解决!他取了马,直放沛县,到城内先饱餐一番,然后去车行。 
    所谓有钱使得鬼推磨,车行见他出手大方,满口答应,展玉翅又替马匹上了料,再去买了好些东西,然后策马重回双桥村,时刚交申牌不久。 
    莲嫂的丈夫知道来了贵客,下午也不下田,专诚在家里等候,还泡了一壶好茶,展玉翅把鸡鸭鱼全都交给莲嫂。莲嫂道:“你这是作甚!请你来吃顿粗饭,还要你破费!” 
    “我见城内东西多,顺便捎了点回来,倒让你操劳了!”展玉翅再把一瓶高梁酒放在桌子上。 
    莲嫂的丈夫鲁老大十分健谈,抽着旱姻,跟展玉翅东拉西扯。那邵月华也换了套干净的衣服,过来烧火,不时拿眼看展玉翅,觉得这个小伙子十分可靠。 
    不久,锅内已飘着鸡肉的香气,展玉翅赞道:“想不到莲嫂的手艺儿也真不错!” 
    鲁老大吸了一口烟道:“不是俺夸自己的老婆,她就是能烧菜,咱村内的人没一个比得上她!” 
    莲嫂啐了他一口:“别老王卖瓜啦,也不怕展兄弟笑话!” 
    鲁老大问道:“那高乔木到底怎样?讨了老婆了没?” 
    “唉,他身逢巨变,发誓终生不娶,除非……” 
    “除非甚么?你这后生小子,说话为甚么吞吞吐吐?” 
    展玉翅在鲁老大耳边道:“除非邵姑娘肯嫁给他!”一边拿眼望着邵门华,只见她侧着头,似在暗中偷听。 
    鲁老大点点头:“这样说来,高乔木这厮可也是个至情至性的汉子!只是,唉,别提啦!” 
    乡村的人早吃饭,天边尚涂着一抹红光,菜已端满了一桌子,宾主九个人坐在一起,莲嫂有意安排邵月华坐在展玉翅身旁。 
    展玉翅举杯道:“这一杯是我代表高叔叔敬诸位的,多谢各位多年来,对邵姑娘的照顾!” 
    鲁老大挥挥手:“自家人,怎说这种话,干!”他一仰脖便把酒干了,当下众人举箸吃菜,莲嫂烧的菜果然不错。 
    邵月华不断给展玉翅夹菜,展玉翅低声道:“邵姑娘,你不必招呼我,还是招呼莲嫂他们吧!” 
    邵月华这才红着脸替鲁老大及莲嫂夹菜:“姨丈姨姨,这是甥女……错过今日,也不知甚么时候才能再见……”说着两行清泪已滚下腮边。 
    鲁老大慌了手脚,急道:“别哭别哭,你遇到贵人,将来到城中纳福,该高兴才对!” 
    邵月华呜咽地说了几句感激的话,哪里吃得下饭?展玉翅也在旁相劝,教她安心,饭也吃得差不乡了,展玉翅为让她开心,悄悄告诉她,替她买了两套衣裙及一双鞋子,邵月华又垂下泪来了。 
    菜撤下去,又换上茶来,喝了茶,鲁老大道:“小足弟,咱们到对面坐去,让娘儿们收拾收拾!”两人到邵月华那栋小屋坐下,他又道:“小兄弟,我这邵家姑娘,不比一般人,你可得好好照顾,不要再让她受半点刺激,俺在这里给你叩个头!” 
    展玉翅连忙将他扯了起来:“大哥这样做,岂不折煞小弟了?你放心,包不出岔子,高叔叔对我家有恩,我无论如何也得善待邵姑娘!” 
    “那她可真交上好运哪!” 
    正说着话,外面的狗儿又吠了起来,接着传来喝问的人声,又接着是一道尖锐的惨叫声,鲁老大拿起烟杆,长身道:“九成是毒龙村的人又来撒野了!” 
    展玉翅觉得不对,连忙将他拉住,道:“待在下出去看看!”外面已傅来一阵步履声,展玉翅一跃出大门,便与一个人打了个照面,双方均是怔了一怔。 
    “咦,你道小子还未死啊!” 
    还道来者是谁?原来却是旧相识“气寒西北”董万峰!展玉翅沉声问道:“你来此处作甚?” 
    “我来找我未过门的徒媳,你怎地在她家里?” 
    “你徒媳是谁?” 
    董万峰的手把背后的一位中年汉子拉了出来:“这便是我的徒弟,他未婚妻便住在这里,快唤她出来,否则今夜可饶下了你!” 
    展玉翅看看那个汉子,问道:“你是杨光族?你是董万峰的徒弟?哼,当年你们杨家不是悔婚了么,今日还来作甚?” 
    董万峰怒道:“臭小子,你给我滚开!这事与你无关,快叫邵月华出来答话!” 
    展玉翅冷笑一声:“今日不同以往,我正想替高叔叔报仇哩!”说着霍地抽出长剑来:“咱们到外面比划北划!” 
    “且慢!”只见邵月华自对面屋内快步走了过来。 
    邵月华突然出现,使展玉翅大吃一惊,生怕她会跟杨光族回去,是以连忙伸手拦住她,沉声道:“你怎地跑出来?这年纪大的是武林中著名的魔头,另一个是他的徒弟,料亦不是好东西。” 
    邵月华站在展玉翅身后,高声道:“杨光族,当年你既然悔婚退婚,今日尚有何面目来见我?” 
    杨光族苦着脸道:“月华,你听我解释,其实你不嫌弃我残废,我又怎会悔婚?只是当年家父在堂,我不得不听他的。” 
    邵月华冷笑一声:“若不听他的,他的财产便不传给你,是不是?你可知如此一来,几乎毁掉我一生!若说令尊不喜欢我,当年订婚可是他同意的,这又如何解释?” 
    杨光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结结巴巴地道:“家父的心情,我亦很难揣测,即使以前我有错,但以后我必定加倍补偿。” 
    “放屁,这种事也能补偿?我白白浪费了十来年青春,你能赔偿给我么?” 
    展玉翅这才放下心头大石,喝道:“姓杨的,当年你毁约在先,抛弃未婚妻在后,今日尚敢来纠缠,你睑皮也算厚的了。” 
    董万峰如何还忍得住,喝道:“姓展的小子,与你无关的事,竟敢来管?哼,别以为你最近杀了几个人,露了头角,便自以为了不起,连我也奈何不了你!嘿嘿,罗宾鸿是罗宾鸿,董某是董某,可不一样,老子还未把你放在眼内。” 
    展玉翅抑住胸中怒火,冷冷地道:“惯会吹法螺,适才你家少爷要跟你比划比划,你为何像个锯嘴葫芦?” 
    董万峰猛喝一声:“你听清楚,假如你输给老子,这娘儿便得跟我徒弟回去,如果老子输了,便从此不管此事,你说公不公平?你敢不敢跟老子赌一赌?” 
    事关邵月华及高乔木的幸福,展玉翅不由得犹豫起来。杨光族道:“后生小子,你既然不敢便滚开吧!你跟她年纪不相配,何必苦候着她?”敢情他是误会了。 
    但这句话却惹火了邵月华,只听她破口大骂起来:“杨光族,你这畜牲,天下男人死光了,我也不会嫁给你!” 
    杨光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下不了台,正想不顾一切也要抢夺邵月华,却为乃师所阻:“姓展的,你到底敢不敢跟老子斗一场?刚才说得响亮,老子原以为你是个英雄,却原来是浪得虚名之辈,你若不敢的,便趁早滚开吧!别在乡亲面前丢睑。” 
    展玉翅一张睑涨得通红,他本就有意挑战董万峰,为高乔木雪耻,奈间对方拿邵月华作赌注,这关乎她和高乔木的幸福,展玉翅可不敢托大,难免踌躇难决。 
    邵月华道:“展兄弟,你不必跟他一般见识,我不跟他们走,他能奈我何?大不了就是杀掉我,死对我来说,只是一种解脱。” 
    展玉翅将她拉后两步,低声道:“我可以跟他放手一搏,且有六、七成把握取胜,只是还有三、四成……” 
    邵月华颇有男人之风,不待他说完,便截口道:“有六、七成把握,你还怕甚么?放心跟他赌一赌,就算不幸失败,也只怪我自己命运不好,在此刻还不让找交个好运,去去,放心去!” 
    展玉翅精神大振,谢了她一声,踏步向前,董万峰冷笑道:“你们商量好了没有?” 
    展玉翅心中还不放心,故意拿话套他:“你是前辈,在下有个请求,希望你成全。” 
    董万峰脸露笑意,道:“你且说来听听,老夫尽量玉成就是!”他还以为展玉翅有求饶之意。 
    “我跟你到村外斗一场,不分胜负绝不住手,但胜负未了之前,你及令徒均不准进村,此点你肯当众答应我么?” 
    “这有何难!”董万峰微觉失望,但立即满口应允。 
    展玉翅续道:“第二点,你万一败在我剑下,请发个誓,令师徒永远不准骚扰邵月华姑娘。” 
    董万峰沉声道:“这个条件也可以答应你,但万一你失败又如何?” 
    “在下亦绝不再维护邵姑娘。” 
    杨光族道:“不行,如此太便宜你了。” 
    邵月华怒道:“杨光族,你待如何?” 
    杨光族索性撕破脸皮,涎着睑道:“如果姓展的输了,你便得嫁给我。” 
    邵月华忽然大笑起来:“你真有出息,直至今日我才知道,你想娶找,为何不自己动手,要凭师父威风达到目的,我若嫁给你,也觉脸上无光!” 
    杨光族惭而不语,董万峰厉声道:“姓展的,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两个条件,老夫都可答应你,你还站在此处作甚?” 
    “且慢,你我两人尚未发誓!”展玉翅首先发下毒誓,迫得董万峰也跟他发了毒誓,心中却恨得牙痒痒的。“小子,你也消遣老子够了,等下看老子如问消遣你。” 
    展玉翅淡然地道:“前辈请,咱们到村外去,免得伤及无辜,或毁了乡亲的东西器皿。” 
    董万峰冷哼一声,率徒走出,莲嫂奔了上来,颤声道:“小兄弟,我看他凶巴巴的,不像好人,你可得小心!唉,其实何必跟这种人计较。” 
    “你放心,我一定会赢的。” 
    邵月华道:“小兄弟,我跟你出去。” 
    “不,你到了外面,我会担心他们在输了之后恼羞成怒而食言,那会影响我的心情。” 
    莲嫂也在旁规劝,邵月华方答应留在村内,展玉翅这才出村,脚踏上木桥,便见到董万峰已在前面两丈外的一块空废的田上等侯,杨光族则远远地站在田埂上。 
    展玉翅直走至董万峰身前丈许处才立定,他不敢托大,立即拔剑而出,董万峰摇一摇手中铁拐,阴森森地道:“姓展的,你有甚么遗言否?” 
    展玉翅针锋相对地道:“在下孑然一身,无牵无挂,倒是你可能还有许多后事交代,我给你一刻钟,让你交代徒弟。” 
    董万峰猛喝一声,举起铁拐来,可是随即又冷静下来,垂拐平视,一动不动,全神戒备。 
    展玉翅暗吃一惊,忖道:“这老儿果然有点道行,今日可得小心!”当下亦凝神戒备。 
    郊外夜里风大,吹得两人衣袂猎猎作响,幸亏有星月,人影可辨,但尽管风大,两人却如同石像一般,巍然不勤。 
    两人都知遇到劲敌,丝毫不敢大意,体内真气急速地运转着,务求达到最佳状态,但在远处观战的人反而不耐烦起来。 
    时间一点一滴逝去,两人已互相僵持了一刻钟,仍未找到对方身上之破绽,但四道目光,却似四柄无形的利剑,凌空交击了数十番。 
    立秋之后,郊野本就已呈现肃杀之气,此刻杀气更重。村人忽然觉得,那“两座石像” 
    倏地膨胀起来,充满了空间,使人喘不过气来,恨不得跑到人海处,狠狠地吸几口气。 
    就在此刻,那两尊石像忽然移动起来,一动便极快,迅即化成两道黑影,急促地飞舞着,只看得村人们眼花撩乱,一时之间也分不出谁是展玉翅,谁是董万峰。 
    场内搏斗的两个人,心无旁骛,双眼只有对方之眼神、动作、兵器。两人也不知由谁先发动攻势,但此一动,彼亦立即行动起来,几乎不分先后,挥动兵刀击向对方之要害。 
    两人以快斗快,眨眼之间,已经互换了五、六十招,连对力之衣角也未沾及。忽然,长剑与铁拐发出一道轻轻的交击声,声音虽轻,却似春雷唤醒了大地般,那一道轻响,在旁观者心中猛如焦雷,使得人人均抖动了一下,好像直至此时,他们才敢放心呼吸。 
    杨光族站得比较近,也练过武,到底非村夫可及,是以看得较真切。 
    董万峰生性孤独残虐,从未成亲,一生精力都放在武学上,也因此对其外甥胡声远特别钟爱,平生亦只真正收他一个为徒。可惜胡声远一来资质不高,二釆藉舅舅之名头,到处游荡,不肯下苦功练武,有一次到中原,被人打伤,巧遇杨光族救他回家养伤,结下友谊。后来董万峰找到中原,胡声远哀求舅舅收杨光族为徒,但董万峰见他非练武材料,只允收他为记名弟子,随他到塞外,服伺胡声远,闲时指拨一二。 
    董万峰收杨光族在身边,尚有一层用意,让外甥有个伴儿,免得他到处闲逛。教其武功,只是敷衍,也因此杨光族出道不久,便让高乔木打伤。 
    胡声远终究收拾不了野性,跑到中原寻花宿柳,董万峰年来到中原便是为了找他,最近找到杨光族,方知外甥得了脏病,不冶而亡。 
    董万峰既悲痛又无奈,身边无人,对杨光族便另眼相看起来,在他家享福,顺便指拔他武功,只是杨光族伤了一条腿之后,更加不济,他亦心灰意冷,恰好杨光族求师助他得邵月华,董万峰打算了却其心愿,便返回塞外,是以答应其明求,一齐来双桥村“抢亲”。 
    当下杨光族见乃师奇招纷呈,全力施为仍沾不到展玉翅半片衣角,甚惊诧。他见过乃师与人格斗不下十数次,从未有此情况。换而言之,掳他所知,展玉翅乃其师平生的第一大劲敌,是以一颗心紧张得几乎跳出口腔。但觉喉头干涩难受,几乎要干呕,手心直冒冷汗。他不止为其师担忧,也为自己的幸福担忧。 
    场中的展玉翅和董万峰,眨眼之间已斗了近百招,仍然不分胜负,两件兵刀一共已相碰过三、四趟,表面看来似乎大家都十分轻松,实际上都是全力以赴。 
    忽然,展玉翅的动作稍慢,董万峰亦跟着慢了下来,动作虽然慢下来,但剑底生风,每一招都注满真力,比起刚才更加凶险。 
    展玉翅与对方以真材实学斗了一百招,觉得十分吃力,于是改变打法,乃以白袍客所授之法应敌,以敌之招破敌,见招破招,因此速度放慢对他反而有利。 
    五十招之后,董万峰忽觉对方长剑威力转增,自己之剑法竟然受制于人,心头不由一沉,暗道:“这小子果然有点门道,难怪短短时间内,声名大震。咦,他因何有此进步?莫非有甚么奇遇?唔,今日非得小心不可,免得阴沟里翻船,埋葬了半生英名!” 
    展玉翅亦觉对方招式中的破绽很少,且常一露即隐去,心中亦暗晴吃惊道:“‘气寒西北’果然名不虚传,难怪能久享盛誉,非罗宾鸿之辈可及。”当下抖擞精神应敌。 
    两人是将遇良材,棋逢敌手,都拚尽全力施焉。展玉翅潜质无限,在此战中所得甚多,越战越感兴趣,亦越战越勇。相反,董万峰则为盛名所累,反而有点缚手缚脚。 
    杨光族见乃师气势不比适才,心头大急,忍不住呼问:“师父,要不要徒儿助战?” 
    董万峰大怒:“你给老夫住嘴,你替他提鞋还不配,还能助我?” 
    展玉翅心已忘我,目中只有对方的铁拐,经过百数十招的搏斗,对方招式的变化规律,已为其掌握,因此越来越顺心顺意,斗志越强盛,招式越新奇。 
    这一变化,把董万峰震慑住,难以理解是何原因。不过他却知道,再打下去,自己实在占不到便宜,心中不由暗打主意。 
    激斗间,只见董万峰的铁拐横扫而至,这一招看似简单,实则是他的得意杰作主一。明驰千里,随之而来的变化街有十来着,以往无数西北英雄全折在他这一招之下。 
    展玉翅长身掠起,跃过铁拐,董万峰大喜,正想换式下杀手,不料,展玉翅那把剑奇准无比地戳在铁拐上,借力腾升,再越过董万峰的头项,落在他身后。 
    这一招看来简单,但其中包含了无穷的气势及智慧,使得老练如董万峰,亦不由怔了一怔,铁拐被长剑戳得一沉,待要变招已来不及。 
    展玉翅只站在其身后,长创遥指,没有发招,但这一场此武,谁胜谁负,明眼人已了然于胸。 
    刹那之间,董万峰心头如被火灼般难过,他缓绥地转过身去,扬声问道:“你这一招叫甚么名称?” 
    展玉翅淡淡地道:“招式何须有名称?这百多招,没有一招有名称。” 
    “你胜了!”董万峰长叹一声:“十年后,老夫会再来找你,十年之内,我绝不踏进关内一步。” 
    展玉翅轻轻地道:“十年后,假如我还未死,你更不是我的对手,三天之后,我便能够在一百招之内杀你。” 
    董万峰一张脸比纸还白,叹声问道:“刚才你为何不杀我?” 
    “因为你毕竞还是个人物,杀不杀你有何分别?” 
    这句话更像一条鞭子,抽打在董万峰的心房上,只见他目光暴缩,身子无风自抖。杨光族不能理解展玉翅,但董万峰绝对知道。 
    自出道以来,从未失败过,今日却败在一位后生小子手中,这滋味比死还难受,他董万峰日后还能在江湖上纵横? 
    展玉翅轻轻几句话,效果比毁了他一条腿还严重,这当儿就像打翻了一瓶五味素,分不出是甚么滋味。 
    耳畔忽闻有轻轻的呼唤声,董万峰瞿然一醒,这才发现展玉翅已不知去了何处,在桥头观战的村夫,亦已不见。天上飞来一朵乌云,把皎月遮住,大地倏地一片漆黑,“师父,你没有输……” 
    董万峰蓦地回首,扬手掴了杨光族一巴掌,吼道:“以后你不要来见老夫,也不准你自称是老夫的徒弟,否则必取你狗命!”他话未说毕,人已如飞般往前弛去。 
    杨光族轻抚着火辣辣的脸庞,直至董万峰的身形掩没在黑暗中,他心中仍充满着解不开的谜团。 
    月光又从乌云后照射下来,林子里隐约传来一阵阵欢笑声,杨光族切叹一声,也提步走了。 
    ***旭日东升,大地一片金光灿烂,一辆双套马车在官道上奔驰,车夫只有二十多岁,一身古铜色的肌肉,贲起如丘,车夫身旁却坐着一位年轻斯文的青年。 
    昨天那一战,是展玉翅出道以来,最淋漓尽致的一役,至今展玉翅仍然回味无穷。董万峰实是个“好对手”,他招式狠辣,但变化不太多,亦不太快,使展玉翅有时间寻思破解之法,并从中获益匪浅。 
    路上十分无聊,是故展玉翅不断回忆董万峰的招式,思索新的破解之法,想得闷了,便坐着运气练功。 
    邵月华性子内向,在车厢内一言不发,一切均由展玉翅安排。对她来说,这也是一次冒险,把后半生交付给一位刚认识的小伙子,但这又是她唯一的一条路。 
    三天之后,邵月华方跟展玉翅搭讪几句,展玉翅只恨不得早点把她送到芜湖,然后派人通知高乔木,了却一件心事,奈何马车到底不如快马,回程比去程慢了很多。 
    过了徐州之后,马车转向西南,大概远离家乡,邵月华心情也开朗了许多。但展玉翅心情反而沉重起来,因为他发现马车后面,不时有人跟踪。 
    跟踪的是甚么人?展玉翅不知他们的真正身份,但这些人有作客商打扮的,有游历学子打扮的,也有穿疾装劲服的,形形色色,教人摸不着头脑。 
    展玉翅怕邵月华担心,不敢告诉她,只吩咐车夫小心,那车夫常在外面奔跑,知道江湖风险,心头志忑地问:“客官,你车内那朋友,到底是甚么身份?” 
    “寻常的村妇,与她无关。”展玉翅忖思道:“是否是杨光族派人来‘抢亲’?”但一想又觉可能性不大。 
    天将入黑,到了一座小镇前,头顶上忽然呜呜地响了起来,但见一枝响箭落在马车前,展玉翅手掌落在剑柄上,道:“快!”催马车入镇。 
    镇上只有一家客栈,展玉翅赁了三间房,安排邵月华住在中间,并吩咐她小心,忽然展玉翅心头一动,会否他们认错了对象?乃打定主意,故意请车夫小刘及邵月华到外面饭馆吃饭。 
    一壶酒、四式小菜、一大碗蛋花肉片汤,邵月华,初次出门,在饭馆内吃饭,又羞怯又新鲜,还带几分惊怕,展玉翅面向大门,来往的人全在他眼皮底下。 
    忽见有人走到大门外,往内看了一眼,便蹲在门左,一忽又离开了。一忽儿,又来一个人,同样蹲在门左,又再离开。不问而知,这些人都是冲着自己来的,展玉翅倒不将这些人放在眼内,只怕误伤了邵月华。 
    车夫小刘也看出蹊晓,低声道:“客官,咱们快点吃,早点回去吧!” 
    展玉翅道:“就在这理解决。”抬头又见一个汉子在门口探头探脑,乃高声道:“四海丐帮展玉翅在此,有甚么事,大可进来磋商磋商!” 
    那汉子不答,转身欲行,不料跟背后那人碰了个满怀,后面那汉子喝道:“你瞎了眼是不是?” 
    前面那汉子忙道:“对不起,在下不是故意的。” 
    后面那大汉指着墙壁道:“还说不是故意的,咱们的标记明明是你擦掉,再画上你们的,喂,道上的规矩,你到底懂不懂?” 
    前面那汉子冷笑一声:“原来你是道上的,那好,你可知咱们在镇外便盯上羊牯了?有响箭为证,兄弟,你来迟一步了。” 
    后面那大汉大笑:“你们在镇外才盯上?可知咱们过了徐川便缀上了!” 
    展玉翅忍不住跑出去看一看左边墙上,一片白粉,看来被人涂了又抹,抹了又涂,但现在仍依稀看出上面宣了一只龟,展玉翅道:“两位不必争了,一齐来吧!”那两个大汉面面相觑,由于没得到指示,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展玉翅故意问道:“原来你们不是看上少爷的,邪好哇,我却看上你们了,两位是哪条线上的?” 
    那两条大汉不发一言,转身欲行,展玉翅标前一步,双手齐出,分扣两人肩头。以今日展玉翅之造诣,那两条大汉又如何闪避得了? 
    “你们两个到底说不说?”展玉翅双掌微微用力,只痛得那两条汉子额角冒汗。 
    忽然,一个中年汉子自对面走过来,冷冷地道:“堂堂的展副帮主,竟然跟小罗喽过不去,不怕人笑话?” 
    展玉翅仍不放手,问道:“阁下是什么人?” 
    “黑旗寨的卜霸天!” 
    展玉翅这才知道来的是绿林好汉,不由哈哈大笑起来:“强盗打乞丐头子的主意,你不怕别人笑掉大牙。”他双臂垂下,顺手封住那两个大汉的麻穴,亦将他俩掷在一边。 
    卜霸天道:“展玉翅,你自罗宾鸠那里得到的家当,分一半出来,咱们便让你顺利过境,否则……” 
    “你们一定搜过展某的房间及马车,可是空空如也?钱放在铜陡,你们拿得到吗?” 
    卜霸天道:“拿住了你,不怕拿不到钱。” 
    展玉翅不屑地道:“就凭你?你自问比之罗宾鸿如何?” 
    “卜某自认不如!但有句俗语说得好,双拳难敌四手,你自认是千臂如来么?” 
    “黑旗寨还末看展某眼中。” 
    忽然传来一个阴森森的声音:“黑旗寨不行,咱们山海寨又如何?” 
    展玉翅转头望去,只见十多条大汉,拥着一个瘸腿的丑汉及一个穿文士服的中年汉子走过来。展玉翅道:“先报上名来!” 
    瘸腿丑汉声音沙哑:“赛铁拐李大白。” 
    穿文士服的声音令人毛发倒竖,看来比李大白还难对付:“赛状元杨伯英!展玉翅,今日云集在此的,一共有十三个山寨,五百多个人,你就算能突围而出,你那姐姐可得留下来当押寨夫人,你舍得么?” 
    此人果然厉害,一语便击中展玉翅的要害,使得展玉翅不由沉吟起来。 
    卜霸天忙道:“展副帮主,彼此合作,黑旗寨帮助你们突围如何?” 
    杨伯英冷笑—声:“以你黑旗寨,敢跟十二寨作对?” 
    忽又有一彪人马奔来:“杨老弟说得不错,最低限度,得加上咱们长胜寨!”为首那人秃头,顶门油光发亮,身材矮矮胖眫,但走起路来,跨幅很大,且十分沉稳,看来此人武功在另外二人之上。 
    展玉翅只好施拖延战术,故意淡浃地道:“待你们三家商量好再说。”言毕返回饭馆,邵月华问道:“展少爷,他们是不是为我而夹的?” 
    “不是,是冲着我而来的。”展玉翅尽量说得轻松:“说不定稍后会有一场好打,你们两个要小心,免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他嘴上说得轻松,心头却如压着一块重铅。 
    过了两盏茶工夫,那秃头的和场伯英等人走了进来,展玉翅连忙长身,道:“有话在门口说,嗯,尚未请教,阁下高姓大名?” 
    “某乃郭得胜,咱们商量好了,你家的财产,咱们不要,但罗宾鸿的要分一半给咱们!” 
    卜霸天插嘴问道:“罗宾鸿到底有多少财产?”冷不防给郭得胜在桌下踢了他一脚。 
    展玉翅只当作没看见:三一位能绝对保证,保护咱们三人列铜陵?” 
    郭得胜嘿嘿笑道:“这个咱们自有办法,你须先答应咱们的条件,其他细节才再商量。” 
    “我怎知道几位是不是来骗我的,凭你们三个寨主的力量,敢与其他十寨作对?有这能耐么?” 
    卜霸天怒道:“你泥菩萨过江,还敢轻视咱们?” 
    “展某不是三岁小孩,凡事总得问清楚,要知那笔财产下少哩!说不定我肯分出一半,其他十寨的人反而肯替我卖力,你说以三寨对付十寨,把握较高,还是以十寨的力量对付三寨的高?” 
    郭得胜面色一变,冷冷地道:“大家都是江湖上混的,说话之前可得先想清楚!就你一个人,咱们可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问题是你还得照顾那娘儿,哼!就凭咱们三寨之力量,这可办得到。” 
    展玉翅知道在这时候,绝对不能表现得太软弱,是以不悦地说:“你在威胁我?” 
    杨伯英忙打圆场:“副帮主误会了,咱们只是为了财,却不会失义。何况那笔财产又不是你家的,再说,有钱而短命,那些钱要来作甚?” 
    展玉翅冷笑这:“那是要救济天下的贫苦之士的。” 
    “救济别人,而伤了自己性命,更加划不来。”郭得胜道:“在此处的人共有五百多人,但咱们三寨台起来已有百六、七十个,再加上你的大力,要保护那娘儿突围出去,困难不大。” 
    展玉翅菹:“我要的是万无一失的方法。” 
    卜霸天怒道:“小子,你别给脸不要脸,敬酒不吃吃罚酒,天下间哪有万无一失的方法?” 
    杨伯英道:“我有一个办法,先把你那位好姐姐先化装一下,由咱们保护她离开,副帮主则留在此处,如此其他人均以为你们三个均在镇内……这叫做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但展玉翅还是摇头。 
    卜霸天道:“你到底想怎样,可别想耍咱们,咱们已经吃定了。” 
    郭得胜瞪了他一眼:“你少开腔!” 
    展玉翅道:“在下不知你们带来的人,战斗力如何?其他十寨人手现在何处?如问分布。 
    你们若连这点都未弄清楚,根本不配跟我谈条件。” 
    郭得胜道:“目前赶到此地的才几个山寨,而且人马还未到齐。其他的料在凌晨便会赶来,已赶到的,不是驻在镇内,便是散布在四周,时不予我,再拖延下去,情况更是糟糕。” 
    展玉翅道:“让在下先考虑下……嗯,咱们先回客栈再说,在此地逗留大久,不是办法,你们在前开路,咱们随后而去!” 
    “不必,一齐走吧!” 
    当下展玉翅回店拉着邵月华,一齐走到至客栈,展玉翅把邵月华及车夫送上马车,又问:“你们的手下在何处?” 
    郭得胜道:“一呼便至,但你至今尚未答应咱们的条件!” 
    展玉翅道:“好,假如你们能保护咱们三人,平安到达铜陵,展某答应将罗宾鸿的财产分一半给你们四个人!万一不成功者,那又如何?” 
    卜霸天道:“废话!那当然一切免谈!” 
    “好,咱们先出镇再说,在镇内,民宅密密麻麻,根本不如道敌人躲在哪里!”展玉翅立即跳上马车,匆匆出镇。其实他不想跟对方多说话,免得他们要他说出罗宾鸿的财产。说得多,天下穷困之士将少受益,说得少,又伯他们不愿干。 
    还有一点,这些财产已经交到总舵去,若再拿出部份来,别人是否同意,还有疑问,是以展玉翅一路上心情都十分沉重。 
    邵月华见他久久不作声,乃道:“展少爷,若非为了我,你也不用受人威胁,你还是不要管我吧!我一个女人值多少银子!” 
    “你别多心,他们冲着的是我的钱!” 
    马夫哆嗦地道:“客官,咱宁愿白跑几天,也不想去芜湖了!” 
    “你放心,我加倍给你酬劳,还保证你的安全!” 
    小刘道:“再多给我几倍车资,若死了也享受不到!何况保证有甚么用?刀光剑影,流矢横空,谁能保证它们都长着眼睛?” 
    他说的可是实情,但展玉翅更不能放他,倏地伸出一指,封住他双腿的麻穴,故意板着脸道:“此时却由不得你了!I是次能否脱出险境,展玉翅实无半点把握,最要命的是他身边没有一个助手,一切均需依靠自己。 
    背后马啼声隐约可闻,也不知来者是友是敌,但展玉翅却先把剑抽了出来,以应骤变。 
    马车离镇驰了三、四里路,前面忽然黑压压的横排着一群人,黑暗之中,看得不清楚,展玉翅只好着马夫冒险向左首小路驶去。不料,刚拨转马首,小路两旁的树后也出现了人影来。小刘一惊,忙将马拉停。 
    展玉翅沉声道:“诸位是何方神圣?因何拦住马车?” 
    一个宏亮的哈哈笑声之后,有人扬声道:“放下买路钱,自然可过去!” 
    展玉翅道:“在下身上不名一文,不知阁下要多少买路钱?” 
    那人道:“不多,三十万两银子!” 
    展玉翅道:“三十两银子,在下倒可以接受,请派个人来拿!” 
    那人声音转厉:“展玉翅,明人不说暗话,咱们要的这个数目,绝对合理!因为据咱们所知,罗宾鸿的财产,应该不止此敷。” 
    “若说合理,三十两也不合理!而且罗宾鸿根本没有留下这么多钱!” 
    “有也好,没有也好,反正若没有三十万两银子,你便休想活着离开。” 
    展玉翅抬头打了个哈哈:“我肯答应,也有人不答应,最好你们先商量好,再来找我!” 
    “谁不答应?” 
    “另外那十二家山寨的英雄好汉,他们绝不会让我答应你!还有,阁下居然连名也不敢报上来,算来是十三寨最没气派最窝囊的一个。” 
    “胡说!我司马鹰在绿林中,谁敢轻视,因何不敢报名?” 
    展玉翅哦一声:“原来是双马寨的!不知令弟司马鹏是否也来了?” 
    另一个声音道:“想不到副帮主还听过贱名!” 
    展玉翅道:“不错,贤昆仲的大名在下是久仰了,也有心与两位合作,只不知两位是否肯跟别人合作?” 
    司马鹰道:“阁下这话是何意思?” 
    “长胜寨、黑旗寨和山海寨几位寨主都肯与在下合作,合力助在下杀出重围,事后共分十万两银子,就怕他们不愿意跟贤昆仲分一杯羹。” 
    “咱们独得不是更好?何必与人分利?” 
    展玉翅长叹一声:“难道你们还看不清形势?第一,卜霸天他们不会让你得手!第二,你一家独得,试问其他人会让你活着回家?利害分明,在下给你一盏茶工夫考虑吧……” 
    话未说毕,已听到郭得胜的声音道:“副帮主之推测奇准无比,竟无一点差错。” 
    司马鹏道:“郭老大,你这话是甚么意思?有种的便出来吧!” 
    郭得胜哈哈笑道:“没有甚么特别的意思,本来不想多说,如今反而要多费唇舌!副帮主料咱们不愿分一份给你,正说出咱们三家之心意!快放开一条路,让马车通过,否则你们便得死在此处。” 
    司马鹰冷冷地道:“别人怕你,贱兄弟却不怕!儿郎们准备。” 
    他话声未落,己闻一阵嗤嗤声响,接着是一片惨呼声,原来有人在高处射箭偷袭,双马寨的人一时不察,是以中箭下马。 
    郭得胜的声音又传来:“这只是警告,再不知机便教你们死无葬身之地!哼,料你俩也不敢跟三寨为敌!” 
    不科司马氏昆仲十分剽悍,倏地拍马向马车急驰过去,展玉翅把车夫推进车厢内,急提一股真力于左臂上,他觑得真切,人即如离弦之箭,反向对方迎上去。 
    这一着大出司马氏兄弟意料,急切间,举枪刺去!展玉翅长剑一横,借力斜飞,左掌倏地拍出,一股强劲的掌风过处,司马鹰人已离鞍飞起。 
    展玉翅脚尖在鞍上一点,又凌空朝司马鹏后背射去。 
    这几个动作,兔起鹘落,干净利落,司马鹏闻得背后尖锐的兵刃破空之声,慑人魂魄,心跳胆裂,不敢抵挡,离鞍滚落地上。 
    展玉翅冷笑一声,已跃落鞍上,策马驰至马车旁,高声道:“哪个不怕死的,可上来!” 
    这一来,不但把双马寨的喽罗震慑住,即使在高处冷眼旁观的三寨人马,也看得口呆目瞪,心头怦怦乱跳,杨伯英心中忖道:“幸好咱们跟他台作,若跟他作对,还不知好坏呢!” 
    展玉翅作势欲扑向前,郭得胜立即挥军由山坡上冲杀下来,双马寨的人扶起头领,落荒而逃。展玉翅急道:“保留实力、气力!” 
    鸣金收兵之后,郭得胜等几个人策马过来,展玉翅跳回马车,又将小刘拉了出来,道:“郭寨主,请送四、五张硬弓来,另配几匣长箭!”杨伯英已自告奋勇,着人去取。 
    郭得胜故意道:“副帮主受惊了,希望邵姑娘没有受伤!” 
    “郭寨主神机妙算,在此设下伏乒,足见机智过人,前路凶险,还望多费点心思,展某不胜感激。” 
    卜霸天道:“他虽然有谋,但若非卜某把人马扎在这附近,远水救得了近火么?嘿,那些神箭手也是淹一手调教出来的!” 
    展玉翅心头一动,嘴上却道:“原来是卜寨主立下的大功,失敬失敬,今后更要仰仗卜寨主了!”卜霸天脾气火爆,表面凶狠,但毫无机心,听后,睑上露出一抹笑意。 
    郭得胜吸了一口气,试探式地道:“罗宝鸿留下来的银子,真的不止三十万两?” 
    展玉翅心头一沉,道:“没有这么多!” 
    李大白急问:“那有多少?” 
    “有些是不动产,价值多少,一时很难估值。” 
    郭得胜紧迫一句:“那到底有多少?相信副帮主心中必有一个底,咱们只想知个大概…… 
    说真的,咱们这种人刀头舔血,为的是甚么,副帮主必然十分清楚。” 
    这也正是展玉翅所担心的,说得多,自己损失太大无所谓,但天下贫困之士却损失大了;脱得太少,又恐怕引不起他们拚命保护,是故沉吟良久方道:“约莫二十万两左右,但真正……” 
    郭得胜截口道:“就算是二十万两吧,咱们三寨要十万两,再多一份,可就没意思,希望副帮主不可失信!李兄、卜兄意下如何?” 
    长胜寨实力在其他两寨之上,郭得胜的武功智略,也远胜李大白、杨伯英和卜霸天,他都没有意见,他们还能反对么? 
    郭得胜见他们都不反对,续道:“副帮主,希望你能与咱们衷心合作,不要三心两意!” 
    弦外之音,展玉翅自然听得出来,劝他不要利用其他山寨的力量,挑拨离间,展玉翅暗叫一声厉害,乃道:“郭寨主的话,正是在下想说的话,希望诸位眼中除了银子之外,尚有点情义。” 
    郭得胜道:“咱们若没一点丁情义,又怎只取十万两?其实郭某知道,罗宾鸿的遗产,最少有四十万而!” 
    展玉翅微微一笑:“那只是江湖上的误传,怎可轻信?” 
    “郭某有位朋友,跟随过罗宾鸿,因此不是误传,到底有多少,你心中明白,老夫既然只取十万两,也就不再跟你计较,副帮主再‘谦虚’,便不把咱们当作朋友了!” 
    经过这些日子的磨练,展玉翅已非昔日吴下阿蒙,是以换上一副诚恳之色道:“展某是纨裤子弟出身,向来不重视财物,即使今日沦为叫化子亦如斯,因此实际值多少银子,的确不清楚,不过郭寨主如此厚义,倒教展某钦佩之至!只是在下有一点不明白的……” 
    郭得胜道:“为何为了三万三千三佰两银子,肯拚老命,与同道为敌?郭其可以告诉你,因为咱们食指浩繁,已近揭不开锅盖来;而且副帮主才智与武功,均是上上之选,非与你衷诚合作,否则咱们还不敢与其他十寨作对。” 
    展玉翅微微一笑:“恐怕还有其他原因!展某愿意冒昧忖测一下,乃因最近扬州那一票,陆源没把你们预上一份,不知展某猜得对不对?” 
    郭得胜脸色一变,但随即道:“大凡大生意,凶险必高,预不预咱们一份,正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那是看不起贵三寨!”展玉翅单刀直入:“陆源要绿林团结一致,但如今他既不维护诸位的利益,郭寨主便要给他一点颜色瞧瞧,最低限度也要让他知道一个道理,他苦处理不公,绿林不可能团结。” 
    郭得胜脸色再一变,随又转头道:“老夫早对你们说过,展副帮主天资聪明,如今都相信了吧?说真的,不出两年,四海丐帮帮主之位,非他莫属。” 
    “你不必替我脸上贴金!咱们得好好研究一下,前路如何走?” 
    郭得胜道:“敞寨副寨主‘黑豹’管飞星已经带了二十多名精锐,绕路向前开道,若有问题自会跟你商量。至于老夫则带人随后,黑旗寨在左,山海寨在右,遇险会发烟花示警,请记着,红色是十分紧急,贼势极强;蓝色是一般,黄色是危险求救,白色乃示意撤退!” 
    展玉翅重新上马车,道:“如此甚好,事不迟宜,速走!另者,他们是否已赶至附近?” 
    李大白道:“适才有人来报,最接近咱们的是红鹰寨,其次是百花寨,最近者只有三里路!” 
    卜霸天叫了起来:“好极了!洪疯子来了,老子正要找他拚命!” 
    郭得胜沉声道:“卜寨主,如今咱们目的是三万三千三百两银子,不是问了报私仇,你得小心!”回头又对展玉翅道:“百花寨尽是女兵,但请莫轻视她们,因为大寨主擅于使迷魂药,二寨主暗器十分厉害,是故她俩手下,擅此道者亦极众,可得小心。” 
    展玉翅点头,问道:“两位女贼叫甚么名字?” 
    “大寨主是麦姐,唤郭月英,二寨主是表妹,萧飞飞……” 
    卜霸天快口道:“副帮主不必问姓名,但见丑的便是表姐,美的便是表妹。” 
    “好,前头再见。”展玉翅着小刘继续驾辕,心中却想道:“这些人不大讲道义,今日他是为了跟陆源呕气才干,明日变了主意,说不定就是心腹大患,展玉翅啊展玉翅,你可得小心。” 
    他一路目不交睫,直至天色大亮,仍不敢大意。忽然,前头驰来三骑,为首那人,一身黑色劲服,样子十分剽悍,马末至车前,鞍上人已滚了下来:“车上可是展副帮主?” 
    展玉翅唔了一声,反问:“阁下便是黑豹管飞星?” 
    “不错,前面有天河寨的人埋伏,不知副帮主有何高见?” 
    展玉翅道:“绕路而行可否?” 
    “可,但只能向右行,因为左首有山,马车难行,除非车上眷属改乘快马。” 
    展玉翅略一沉吟,道:“向右行驶,小心百花寨的暗器及迷魂药!”一顿又问:“你手下能射箭否?” 
    管飞星面无表情地道:“有几个能射,可惜没有携带弓箭!”展玉翅乃给了三副弓三匣箭与他,管飞星一言不发,上马又去了。 
    展玉翅见旁边有草丛,乃请邵月华先下车解手,然后打开布包,取出干粮,分与车夫止饥。展玉翅只喝了几口清水,吃了一块烧饼,他倏地觉得,自出道以来,这次的危机及担子最重,但又充满了刺激。 
    马车驶入右首小道,由于道路崎岖不平,行速缓慢。展玉翅在车上,不断左顾右朌。起初没有甚么发现,行了约里余,才略有所觉,果然小久便见有—枝长箭落在车前,箭杆上穿着一朵花,不问可如是百花寨的。 
    展玉翅抽出长剑来,道:“小刘,再走,直至我吩咐你停方停。”说着,又取出一副弓箭来,搁在足旁。 
    马车只驰了二十丈左右,便见前面被人以一块大石拦住。展玉翅抬头一望,见两旁大树上均有人影,乃吩咐小刘进入车厢躲避,他自己提起弓来,搭上箭,沉声道:“速把石头搬开,否则休怪少爷无情。” 
    回答他的竟是一阵暗器,展玉翅大喝一声,把箭射出,先窜进车厢闪避,人无损,但马儿中了暗器,又惊又痛,悲嘶一声,人立而起,几乎把车子也掀翻了。 
    展玉翅仗剑护身,走了出去,拉住马缰,耳畔却听到一阵轻蔑的笑声:“班门弄斧,这只是微惩小戒!” 
    展玉翅稳住了马儿,对着声音来处道:“说得好听!但仗着人多暗器多,占点小便宜,比值得炫耀么?有本事的便下来与少爷决一死战!” 
    “真是书呆子!” 
    另一旁大树上也传来一个声音:“秀才遇着兵,尚且有理说不清,遇到强盗,不知会怎样?”言毕一阵大笑。 
    展玉翅估计先发音的是表妹,后发音的是表姐,乃道:“强盗遇着叫化子,叫白搭。” 
    “别的叫化子都是三餐不继,但你却是天下最富有的乞丐。” 
    展玉翅失声大笑:“真是新鲜!想不到在下还这般值钱。” 
    后发言的那声晋又道:“展玉翅,你别反穿皮袄装羊,把钱献出,便放你一条生路。” 
    “真是好笑!”展玉翅好整以暇:“叫化子会带很多钱上路?而且还不知郭大寨主想要多少呢!” 
    “咱们是多多益善!当然至少也得二十万两银子……” 
    她话未说毕,展玉翅已仰头大笑起来,萧飞飞怒道:“姓展的,你肉在俎上,尚敢卖狂? 
    须知咱们姐妹可不好惹!” 
    “你知道少爷因何好笑么?” 
    萧飞飞怒道:“鬼知道你有甚么毛病!” 
    “长胜寨、黑旗寨和山海寨已要去了在下十万两银子!一来,少爷已没有那么多钱,二来你们自信心比他们三寨如何?” 
    树枝晃动,树上分左右跳下两个人来,果然一美一丑,相映成趣。展玉翅故意对郭月英道:“这位一定是刚才以暗器‘惩戒’在下的萧二寨主了!” 
    郭月英尚未作声,萧飞飞巳斥道:“简直是瞎了眼的狗贼,二寨主是姑奶奶我!” 
    展玉翅冷笑一声:“你别臭美了,人人均说萧二寨主丑得连猪八戒也不多看一眼……” 
    话未说毕,萧飞飞双肩微晃,已向展玉翅扑去。 
    展玉翅故意失声道:“姑娘因何这般生气……”话未说毕,萧飞飞的柳叶刀已经砍至,左手虚捏,估计暗藏了轻小的暗器,如此一来,展玉翅可不敢大意,因为他务须一击即中,又不能杀死萧飞飞,免引来更大的杀机。 
    又闻郭月英呼道:“姐妹们,把马车围住!” 
    就在此刻,倏地有一枝长箭射至,三个女喽罗猝不及防,后背被射个正着,郭月英又惊又怒:“甚么人,给我滚出来!” 
    再三枝长箭过后,只见草丛中飞起一个剽悍的汉子来,一身紧身黑衣,动作矫捷之至,展玉翅目光一瞥,认出正是管飞星。 
    几个女喽罗围上去,管飞星左街右突,眨眼间,即有几个女喽罗伤在他刀下。 
    郭月英道:“草丛中还有人,快搜!”几个女兵士过去,待得临近草丛,但见长箭破空而至,前面那个挥刀挡住,后面那个发现较迟,被贯穿前胸,立即毙命。 
    郭月英大怒:“让姑仍奶来收拾他们!” 
    这边厢的展玉翅在萧飞飞的刀影中,只守不攻,他人在车上,按理来说,甚难防守,但萧飞飞竟连对方一片衣角也沾不上,又惊又怒又愧。抬头一望,展玉翅气定神闲,还对着自己微笑,姿态英俊潇洒之极,她芳心没来由地一跳。“姑娘真的是萧二寨主么?怎地这般娇美动人!”展玉翅说。 
    换作是别人说的,萧飞飞必定勃然大怒,但此刻竟然大觉受用。 
    “传闻害人,否则也不会累我吃二寨主疯狂进攻了!”展玉翅忽然把声音压低,如有情人娓娓而说:“但你表现如此激烈,不怕表姐生气么?” 
    萧飞飞不由一怔,动作梢慢,展玉翅右手已扣住其左手腕脉,痛得萧飞飞张开手掌,掉了一地的梅花针,萧飞飞惊道:“你去死吧!”右手柳叶刀直砍过去。 
    展玉翅上身一斜,左手又扣住其右手腕脉,双臂再一用力,将她拉上马车,顺势封住她后腰的麻穴,再将她摆放在自己身前,嘴上低声道:“好姐姐,先委屈你一下了!”这句话叫萧飞飞骂不出口来。 
    那边的郭月英,面对管飞星的两位助手,二十来个照面,便将他俩解决了,又向管飞星走过去:“再凶的男人,在姑奶奶面前,也得温顺得像只小羔羊!” 
    展玉翅刚好制服了萧飞飞,及时扬声道:“郭大寨主,请你回头看看。” 
    郭月英回头见萧飞飞已落在展玉翅手中,脸色登时一变,只听展玉翅道:“请停手,有话好说:” 
    郭月英道:“姑奶奶迷魂药一洒,你便成了煮熟的鸭子!” 
    展玉翅又暗中封了萧飞飞的哑穴,道:“令表妹已将解药给了我!再说展某临死之前,也来得及杀了她,让她陪我下黄泉!” 
    郭月英显然怒极,胸瞠不断地起伏着,厉声道:“姓展的,你待怎地?哼,大男人抱住一个黄花闺女,你可知道会败人名节吗?” 
    展玉翅笑道:“失节比起当强盗,以我看来,轻松得多,失节只关乎其本人,但当强盗,杀人越货,以迷魂药拦劫客商,可损害到别人,甚至严重者,累人家破人亡!展某虽然抱住令表妹,但双手规矩得很,嘿嘿,若换作是你,少爷还未必肯抱哩!” 
    郭月英只气得差点吐出血来:“姓展的,长过今日,姑奶奶一定跟你斗到底!有一句话你可能不知道——女人和小人,千万不能得罪!” 
    展玉翅道:“管飞星,你过来!” 
    “且慢!你敢走过去,姑奶奶便先杀了你!” 
    管飞星冷笑一声:“你以为管某是草扎的人?”一句话末说毕,他人已斜飞出去,同时闭住了呼吸,郭月英提气追前,双袖连挥,只见袖管里飞出两股烟雾,一缕白色,一缕黄色。 
    展玉翅解开萧飞飞的哑穴,低声道:“姑娘若想活命者,只能自救了!” 
    萧飞飞又羞又怒又惊,但觉心头乱糟槽的,不由自主地“啊”的一声叫了起来,郭月英吃了一惊,连忙住手退后。 
    展玉翅哈哈笑道:“大寨主反应之快,出人意料。不过,你再动手,令表妹的一条性命,可就保不住了!” 
    郭月英道:“姓展的,你有甚么条件,尽管提出来!” 
    展玉翅见管飞星走过来,遂将萧飞飞交给他,跳下马车道:“我的条件比较复杂,第一,我可以放了令表妹,但你必须撤掉石头,并让二寨主送咱们一程!展某便不损她一根头发!” 
    “第二个条件呢?” 
    “第二,由我与你比斗一场,假如你输了,贵寨须保护咱们一直至合肥地界!” 
    郭月英紧问一句:“假如你输了又如何?” 
    展玉翅道:“展某便送二十万两银子与你,如何?” 
    管飞星急道:“副帮主,这婆娘的迷魂药十分厉害,你……” 
    展玉翅道:“我自有把握!”当下悄悄吸满一口气,暗中戒备。 
    郭月英对自己的迷魂药十分自信,忖道:“就算你闭住呼吸,始终坚持不了多久!”当下满口应允,随又道:“你小心了!”她向前飞去,双袖飞舞,先在四围洒下药粉。 
    展玉翅任其施为,忽然一剑闪出,这一剑速度极快,远处的女喽罗,只觉烟雾中,闪过一道白光,即见郭月英向后急退。 
    郭月英一退之后立进,同时抽出柳叶刀来回身反攻,展玉翅正要她先攻!郭月英攻了七八刀,展玉翅已发现她刀法中的破绽,当下长剑刺其左肩,引得郭月英提刀来格。 
    说时迟,那时快!展玉翅长剑忽然旁移,指住其咽喉!任何人在此种情况下都会停止一切动作,但郭月英料定他有求自己,不会杀死自己,是以有恃无恐,手腕一振,挥刀急砍展玉翅之左肩,当真是以牙还牙,这一战只要她能拖延三、四盏茶工夫,展玉翅便得换气,届时…… 
    不料,展玉翅武功之高,远在其想像中。他长剑一收一移,格开柳叶刀,随即顺势一沉,剑刃割及其腕脉,郭月英不由自主地抛下刀来、电光石火之间,展玉翅揉身扑上,以长剑引开其注意力,右手食中两指趁隙封住了其麻穴,他同时扯住她,奔出毒雾之外。 
    郭月英忍不住问道:“你为何不怕毒?” 
    展玉翅一言不发,直拉她上马车。管飞星连忙驾车前进。 
    “副帮主果然名不虚传……”管飞星话未说毕,忽觉一阵晕眩,连忙闭住呼吸。原来郊野风大,那些迷魂药随风而散,他一开口便吸了一点进去,幸亏这离中心点颇远,他心中仍暗叫一声厉害。 
    郭月英忍不住在车上再问:“你为何不用换气?” 
    展玉翅至此方敢说话:“少爷已打通了任督两脉,一时半刻不呼吸有何奇怪,你如今服不服?不服者,咱们可以凭真实本领再斗一场,展某保证十招内必胜你!” 
    郭月英跟一般女人不同,立即道:“假如姑奶奶十招内便败在你手中,日后一切但凭吩咐,但如果姑奶奶能支持超过十招,那又如河?” 
    “二十万两银子,着人亲自送上贵寨!” 
    管飞星忙道:“副帮主,何必跟她一股见识!” 
    展玉翅一笑道:“我自有主张!”顺手解开郭月英的麻穴,两人同时下车:“大寨主请准备,此战不同寻常,勿急于出手,记着,只有十招!” 
    郭月英立即凝神戒备,管飞星提醒展玉翅:“副帮主不要说话,提防这婆娘暗中施毒!” 
    郭月英怒道:“你以为姑奶奶跟你们一样不讲信用?你给我闭嘴!” 
    过了两盏茶工夫,郭月英心头烦躁起来,怎地那小子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他真的有十成的把握?想到此,她锐气又消了几分。 
    她性子倔强,不到黄河心不死,一咬银牙,便挥刀扑前,一口气攻了五刀,展玉翅只闪不挡,郭月英心想,姑奶奶一口气攻十招,你能奈何我么。 
    心念未了,只见白光一闪,紧接着手腕一痛,五指不由松开,柳叶刀再度落地!说时迟,那时快,喉头一阵冰凉,登时脸如土色。 
    展玉翅剑尖离对方喉头半寸,又收了回去,萧洒地收剑入匣,就好像甚么事也没发生过股。 
    展玉翅那一剑,郭月英竟看不清他是怎样刺出的,甚至玄妙在何处也不如道!那么一剑,似隐含着无穷的变化,但又是那么简单!这是武学上以简驭繁、返璞归真、化繁为精的高深道理,又岂是郭月英之类,一时之间能够理解的? 
    直至展玉翅拾起柳叶刀,双手奉至面前方瞿然一醒,长叹道:“公子真是人中龙凤,贱妾不知天高地厚,再三冒犯,实乃自不量力!百花寨上自找起,下至小喽罗,从今起,一切听从公子的吩咐!” 
    “不敢当,大寨主言而有信,巾帼不让须冒,展某亦佩服得紧,今后的事,以后再说,如今请替我马车换两匹好马!” 
    郭月英满口应允,着人去办:“副帮主,敝寨全力保护你南行!” 
    “不必,只桃些武功较好及精练的,其余的请她们先回山寨!”展玉翅言毕又解开萧飞飞的穴道,拱手道:“刚才多有冒犯,请二寨主原谅! 
    萧飞飞双颊飞红,扭捏地顿顿足,转身跑去找表姐,邵月华低声道:“玉翅弟,这位姑娘对你似乎暗生情愫哩,姐姐看她虽身生在绿林,但心地还颇善良!” 
    晨王翅心头一沉,暗生警惕,挥挥手阻止她说下去。 
    过了一阵,郭月英及萧飞飞已分配好人手,只留下六十个人,又分成四队,分散四周,保护展玉翅前进,莫看这些女兵,因她们既能使迷魂药,又擅长暗器,对方近战十分有利,因此直至此刻,展玉翅方放下心头大石,并将邵月华交给萧飞飞保护。 
    管飞星此刻对展玉翅亦佩服得五体没地,神态十分恭敬,展玉翅也觉得此人是个人材,心中颇喜欢他。 
    马车再度起裎,郭月英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方道:“副帮主,咱们百花寨已归顺你,但黑旗寨、长胜寨及山海寨还不知道,是否应该……” 
    展玉翅不由暗赞她仔细,乃令管飞星先走去通知郭得胜等人,然后再回去,管飞星欣然答应,策马急驰而去。 
    马车在平静中前进,展玉翅策马在前,郭月英、萧飞飞分左右拱卫。过了一个时辰,管飞星飞骑而至,展玉翅要他堑后而行。 
    奇怪的是这一天,居然十分平静,直至宿县之城,展玉翅决定在此过夜,并包下一家客栈,先让女喽罗们饱餐一番,分布四周保护,展玉翅方在客栈内,设宴请百花寨的头领及管飞星。 
    “管副寨主,为何他们还没有动静?是知难而退,还是在前头布防,等侯咱们进口袋?” 
    管飞星道:“附近一直没有消息,连红鹰寨的人也突然消失,在下也闹个清他们在弄甚么玄虚!” 
    郭月英道:“敌暗我明,咱们连他们之动向都不知道,实在太危险了!得想办法掌握他们的动向!” 
    展玉翅问道:“其他山寨会否联合起来?” 
    萧飞飞道:“绿林好汉各自为利拚命,要将他们合成一股,实在难之又难,即使联合起来,也不会长久!” 
    管飞星有不同的看法:“不一定,若是为了做一宗大生意而联合起来,已有不少先例! 
    不过二、三十万两银子,并不太多,因此在下估计,他们最多只会三、四个寨合成一组,换而言之,余下的九个寨,也许会分成三个组合!当然不排除还有新的山寨加入逐鹿,亦有可能有的知难而退。” 
    听到知难而退一词,展玉翅心头一勤,道:“过了田家庵,那里叫化子多,本帮弟子亦不少,消息自然会外泄,本帮若有所准备,估计许多山寨便会知难而退。” 
    萧飞飞问道:“由此到田家庵,需要多少天?” 
    “路上若无阻碍,三天之内必能到达,快马则只需一天多!” 
    郭月英道:“如此咱们可派人快马去通知贵帮!”展玉翅想想觉得有理,当下立即向小二要了文房四宝,写了一封信。 
    郭月英立即招来两个伶俐的女喽罗,着她们快马送信到合肥城的大展布庄,交给凌铁城或鲍詹。众人继椟吃饭,忽然有个女喽罗进来报告:“寨主,外面有几个大汉说是副帮主的伙伴,有事要见副帮主。” 
    展玉翅问道:“他们可有通姓名?” 
    “其中一个是秃头的,他说是姓郭的。” 
    展玉翅道:“快请他们进来!”同时又令小二多摆四副杯碟。一忽兄,果然见郭得胜等四个人,鱼贯而入。 
    “四位请先坐下来喝杯酒!”展玉翅亲自为他们斟酒:“辛苦啦!” 
    郭得胜看了郭月英一眼,道:“副帮主能收服两位寨主,真是功德无限,相信突围更加有望了。”他得知百花寨不会跟他们争利益,乐得多一支生力军。 
    郭月英淡淡地道:“不敢当,郭寨主大名远播,小妹佩眼得紧。” 
    “客气了,郭寨主巾帼不让须眉,郭某亦是久仰了,咦,听寨主声音,似是山西人氏?” 
    郭月英微微一怔,道:“正是,莫非郭寨主亦是山西人氏?不知仙乡何处?” 
    郭得胜道:“郭某乃沂县康庄人氏,入关已久,家乡的人事已不复记了。” 
    郭月英身躯一震,失声道:“如此咱们竟是同乡罗,你……你可认识郭千福么?” 
    这次轮到郭得胜脸上变色,霍地站了起来,急道:“寨主跟郭千福是甚么关系?” 
    郭月荚泪水欲渴,呜咽地道:“他便是我那不长进的亲哥哥。” 
    郭得胜身子如风中摆仰般,摇晃个十停:“你,你是阿妹……”郭月英倏地扑到他怀内,郭得胜轻轻搂着她,老泪纵横:“大哥不肖,不值得阿妹如此……我无颜回家……后来还是忍不住悄悄回去一趟,听说咱家已被庞剥皮杀清光……却不知你竟能逃出魔掌……今日教我兄妹异地重逢,实乃老天爷有眼。” 
    展玉翅等人不料竟有此场面,又不知内里情况,不由面面相觑,半晌,展玉翅方轻叹一声:“贤兄妹坐下慢慢叙兄妹之情吧!” 
    郭得胜举袖拭去老泪,道:“对不起,败了诸位的酒兴。” 
    卜霸天是性情中人,道:“不打紧,俺看你们兄妹重逢,也十分感动。唉,就不知俺家里现在是怎么个样子。”他忽然举起酒杯来,道:“来,为了庆祝郭寨主兄妹重逢,咱们敬他们一杯。”他一仰脖,便一口把酒干掉。 
    众人重新入座,管飞星让位给郭月英,自己坐到卜霸天下首去。郭得胜道:“诸位一定奇怪,咱们兄妹为何不认识……事实上,俺离家乡时,我妹子尚在襁褓中。唉,俺当年年轻气盛,虽然学了几年武功,但家里穷,只得在地主庞剥皮家当长工。” 
    说至此,郭得胜夹了一块鹅肉,放在嘴里轻嚼,续道:“那厮对待下人十分刻薄,动不动就扣工资,又养了好几位黑道上的恶人为他壮胆,俺只好忍气吞声,庞剥皮有个女儿,仗着父亲淫威,对下人打骂视作闲事,着闷时,常拿下人们消遣。 
    “有个长工被她消遣过后,背后骂她欺善怕恶,不敢动郭某,不料那婆娘知道后,便把我叫去,令人将我缚起来,吊在梁上毒打了一日。我这口气如何咽得下?养好伤之后,却听说她要嫁与邻村黄财主的大儿子,便在半夜摸进她房内,将她强奸了。” 
    邵月华及萧飞飞听到此处,都“啊”地叫了一声,郭得胜沉声道:“我以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不料竟被那婆娘认出来。” 
    萧飞飞忍不住问道:“难道你没有熄灯,还是在黑暗中开腔,让她听出声音来?” 
    “不是。”郭得胜吸了一口气:“乃她摸到郭某人腿上的伤疤而知之,郭某得手之后,乃装作若无其事的,幸好他们要杀我之时,有个丫环无意中听到,悄悄告诉找,因此得以逃出生天,却害苦了父母。我到中原之后,到处拜师求艺,意图日后艺成之后回乡,十年之后我回故乡,却知庞剥皮父女俱病亡,家业亦巳流散,而寒家则全死掉。” 
    他又喝了一口酒,然后问道:“阿妹,你因何能逃出生天?” 
    郭月英叹了一口气:“出事前一天,刚好姨丈及姨母来探娘,因她俩没有孩子,十分喜欢我,便抱我去她家玩几天,不料却逃过大难,家里出事后,姨丈伯庞剥皮找上来,因此连忙搬家到太原。起初姨丈做点小生意,但都失败了,生活十分困苦,但她俩还是十分疼爱小妹。” 
    郭得胜夹了一块鹅肉给她:“后来你又怎会入关,并当了寨主?” 
    “后来,姨丈在穷困中,开了一家专卖胭脂女红用品的小店,想不到,反而赚了点钱,生活安定下来后,姨丈便自己雇人在店后造香粉,在太原还出了名,生活便有了很大的改善,表妹也在太原出生了。” 
    “姨丈请人来教小妹读书,但小妹长大后知道一家被人杀死,便立心要学武。刚好店里有位造粉的师傅,学过武艺,小妹便央求他教我。” 
    “那师傅自知武功不是很强,又教我炼制迷魂药粉,以求在危险时能自保,好日子才过了几年,那时候小妹已十七岁,表妹才十岁,因为香粉出了名,使得城内其他店子都没有生意,他们居然联合请了杀手到姨丈家行凶。” 
    众人听到此处,一颗心都悬了起来,深替郭月英及萧飞飞的安危担心,郭得胜骂道:“真是该死!” 
    萧飞飞接口道:“后来的事,小妹都知道,由我来说吧!那夜杀手上门,造粉的陈师傅刚好带表姐到城外练习暗器手法。因小妹对暗器特别喜欢,便苦苦央求陈师傅也收我为徒,正因为我俩都到城外,因此逃过一场大难。” 
    邵月华听得珠泪暗垂:“真是菩萨保佑!” 
    “陈师傅立即带我俩进关,到处流浪,他是河南人氏,因有仇家,是以远跑至太原隐居,再度回来,不敢到河南,便跑到江南,继续替人造粉,那时候,小妹也替他造粉贩卖,维持生计。” 
    “陈师傅知道我俩身负血海深仇,带我跟表姐到常州的吕不二先生处学艺。” 
    郭得胜插腔道:“听说吕不二武艺虽然不错,但授艺全视徒弟檄交学费的多寡而定深浅,他肯教你俩?” 
    “陈师傅所赚有限,替我俩交的学费不多,因此只学了一套柳叶刀法。不久,陈师傅便病故了!”萧飞飞唏嘘不已。 
    邵月华问道:“你俩怎会进了绿林?” 
    郭月英吸了一口气,道:“陈师傅死后,我俩也离开常州,准备回太原打探仇家的下落,不料经过长青寨时,因没有江湖经验,中了蒙汗药,被寨主柳长青押上山,要收咱俩为押寨夫人,小妹虚以委蛇,最后反而以迷魂药迷倒他,表妹杀了他,咱们便留了下来,并将长青寨改为百花寨。” 
    萧飞飞接道:“原来寨里的男丁,有不服气的,纷纷下山改投到别寨,我们便把一些受苦受迫害的妇女,招入山寨,传授武艺及暗器,曾经有几个山寨要来动咱们,反都让咱俩击退,这一来便耽误了五年青春。” 
    郭月英道:“小妹不知大哥被庞小姐毒打,只知你强奸了她,因此—直很恨你,近来年纪渐长,江湖上的事知道多了,这恨意才渐消退,却很想找到你问个清楚,今日总算如愿。” 
    众人均唏嘘不已,郭得胜双眼瞪着乃妹脸上,郭月英微微一笑,长身而起,走回房去,萧飞飞道:“那陈师傅懂得易容之术,授给表姐。因发生柳长青欲收押寨夫人之事后,表姐便把自己弄成了个丑妇,小妹却不肯……”说着羞怯地笑了笑,又拿眼瞟了展玉翅一眼。 
    俄顷,郭月英再度回来,已恢复其原来姿色,虽不是美女,也比不上萧飞飞,但却绝不是丑妇:“大哥,我一直想找你,但人海茫茫,到哪里找一个人?何况你又改了名。” 
    郭得胜叹了一口气,道:“那件事之后,愚兄亦十分后悔,因此改了个名,也终生不近女色,是以你也没有大嫂,不过,你一定要嫁人。” 
    郭月英双颊飞红,忙岔开话题:“大哥,咱们兄妹好不容易才见面,今后可不能分开了。” 
    郭得胜道:“这个自然,” 
    展玉翅道:“咱们边说边吃吧!菜快凉了!”又吩咐店小二,加了两个菜一个汤:“诸位的手下都进了宿县?” 
    杨伯英道:“大部分散布在城外,一部分进城。” 
    就在此刻,一名汉子硬闯进来,郭得胜眼尖,认出是自己的手下,忙问:“甚么事?” 
    那汉子高声道:“寨主,咱们发现敌踪!” 
    短短的一句话,把群豪自唏嘘、同情之中拉回现实,卜霸天迫不急待地问:“敌人在何处,是哪个山寨的杂碎?” 
    那汉子面向郭得胜,恭声道:“咱们看到红鹰寨的人,在城外两三里处扎寨……” 
    卜霸天又叫了起来:“好哇,洪开山敢来,卜某人便敢杀他!别人可以不杀,俺今生要定他的项上人头了!” 
    杨伯英低声对展玉翅道:“洪开山杀了他的副寨主!” 
    郭得胜则问手下:“他们真的扎营不动?还有发现其他山寨的人马否?” 
    “这倒没有,不过,有三个汉子居然到红鹰寨那里去,看来那三个人武功不低!” 
    “哦?居然有这种事?那三个家伙相貌如何?红鹰寨一向是独市行动的。” 
    “那三个汉子年纪由四十多岁至五十来岁,年纪最大的那个,说话声音沙哑,有点秃头,其中一个称他为梁老大……” 
    他话未说毕,展玉翅已接口道:“我知道了,他们是天山三狸!” 
    郭得胜眉头一皱,转头问展玉翅:“副帮主,天山三狸是甚么来路?武功很高么?” 
    “我也不太清楚……”展玉翅忽然沉吟起来,心中十分奇怪,因为天山三狸是要效劳西方仙子的,又怎会在半路上搅上这祸水?过了半晌,他方道:“这三人的武功并不可怕,但也非弱者,尤其是他们的老大,你们遇上了,最好小心一点!” 
    郭得胜是何等人,展玉翅的每一个表情,都落在他眼中:“副帮主,你心中有甚么疑难,不妨坦白说出来!老实说,郭某找到妹妹,心里十分感激你,早把你当作知心朋友了!别人我不敢说,但长胜寨将永远是你及四海弓帮的好朋友!” 
    展玉翅精神一振,连声致谢,当下乃将在城隍庙听到的,告诉他们。群豪听后均面面相觑,尽管他们胆子再大,豪气再壮,也惹不起西方仙子。 
    刹那间,静得几乎落针可闻,只听到粗浊的呼吸声。 
    展玉翅微笑道:“怎地?一个西方仙子便把你们给吓呆了?” 
    杨伯英哈哈地笑道:“有副帮主在,咱们又怎会怕她!”他生性狡滑,先拿话扣住展玉翅。 
    展玉翅哪有听不出来之理,他诚恳地道:“诸位听清楚,不管你们今日跟展某走在一起是甚么目的,假如天山三狸真的是为西方仙子干事,请诸位不必插手!银子虽然可爱,但那及得上生命的珍贵?” 
    杨伯英和李大白脸色登时放松,卜霸天则有愧色,装作饮酒掩饰,郭得胜则在沉思,郭月英泪痕半干,似乎心情尚未平静,只有萧飞飞一睑天真地问:“展……大哥,那西方仙子是甚么人。” 
    “是一位少女,年纪大概跟你差不多,但她权势极大,一干黑道上的妖魔都肯听其命令。” 
    “她武功很高么?” 
    “我未亲眼看过,但曾与她相处,当时我不知她便是西方仙子,估计武功很高,但到底高至何等程度便不清楚了。” 
    萧飞飞又问:“展大哥,你有把握胜她么?” 
    西力仙子的倩影倏地翻上心头,她对他的目光似乎多一点甚么,使展玉翅迷惘了,呆呆地摇摇头。 
    萧飞飞道:“哼,就算她有三头六臂又如何,姑奶奶便不相信咱们联手斗不过她!” 
    郭得胜道:“你这姑奶奶最好相信!她若没有两下子,那么多本在中原没法立足的人,肯为她冒险重回中原?” 
    萧飞飞问道:“表哥,你说咱们该如何对付她?” 
    郭得胜摇摇头,“总之一切小心就是。” 
    展玉翅为了冲淡沉闷的气氛,连忙举杯邀饮,群豪又重新吃起菜来,郭月英推杯道:“小妹已吃饱了,等我出去捡查一下哨岗!” 
    郭得胜忙长身:“妹子,我随你去!”他陪郭月英出去,展玉翅亦令店小二把杯碟收拾起来,杨伯英乘机建议早点休息,明天早点起程。 
    群豪刚想回爵,展玉翅突然听到屋瓦上有轻微的响声,先低声请萧飞飞保护邵月华,随即喝道:“屋顶上的鼠辈给找滚下来!” 
    上面没有反应,大门那方却听到郭得胜的冷笑声:“姓洪的,你来得倒真快呀!”卜霸天虎吼一声,分开众人窜了出去。 
    展玉翅始终认为屋顶上的人才是高手,是以端坐不动,又向萧飞飞打了个手势,萧飞飞立即布置了一队喑器手在暗处。 
    大门外已传来吆喝声,似乎卜霸天已跟洪开山干起来了,两人使的都是外家功头,呼喝之声不绝于耳。杨伯英十分知机,站在展玉翅旁边,展玉翅乃问:“洪开山的武功如何?” 
    李大白抢着道:“跟卜霸天在伯仲之间!”忽然隐隐听到了“隆隆”的声音,他脸上变色,问道:“这是什么声音?” 
    展玉翅镇定地道:“是雷声!”果然不久又响了起来,这次近得多了,是以群豪均听出是雷声。雷声虽响,却掩盖不了吆喝声。不久,喊声此起彼落,看来双方已形成群斗。 
    喊声刚起不久,哎唷之声又不绝于耳,萧飞飞含笑道:“他们都中了表姐的迷魂药!嘻,来十个死五双,来一百个死五十双!” 
    话音刚落,“哗啦啦”一阵声响,屋顶破裂一个洞口,自上跃下三道人影,他们未落地,展玉翅已认出来的正是天山三狸。 
    天山三狸的落脚点,正好在郭得胜等人的背后,使郭氏兄妹腹背受敌,但假如展玉翅这边也发动攻势,则他们三兄弟亦同样被人前后夹攻。 
    郭得胜转过身来,喝道:“报上名来!” 
    梁永栋冷冷地道:“何必多此一举?到了阎王那里,判官自会告诉你!兄弟们动晨玉翊突然喝这:“且慢!”道一盘猛喝,把天山三捏5;;藤住了。忍下住都回过身手。”展玉翅冷冷地问道:“天山三狸,在下先问你们一句话!这次行动,你们是受命于西方仙子呢,还是擅自行动?” 
    梁永栋料不到一回中原便让人识穿身份,而且此人年纪轻轻,不由怔了一怔,半晌反问:“阁下是甚么人。” 
    展玉翅故意道:“展某知道你们是为了西方仙子一道命令而入关的,但据我所知,她老人家不会趟这混水!你们放着正经大事不办,却来这理胡混,难道是嫌命长了?” 
    梁永栋脸色大变,瞥了拜把兄弟一眼,大咳一声才道:“咱们也想立即去效力西方仙子,奈何……身不由己……请你在西方仙子面前替贱兄弟美言几句!”敢情他把展玉翅当作是自己人了。 
    展玉翅忍住笑,仍板着睑道:“那么岑氏兄弟又去了何处?因何不与你们在一起?” 
    如此一来,粱永栋更认定展玉翅便是西方仙子的亲信,态度更加恭谨:“咱们遇上…… 
    之后便分开了!” 
    “到底遇上甚么人,你说出来,自有我替你主张!” 
    粱永栋仍不敢说,低头沉吟,似乎难以委决。外面霹雳一声巨响,震得屋瓦上的沙粒灰尘都纷纷扬扬飘下来,紧接着便是一阵沙沙的雨声。 
    梅久开忽然开腔:“老大,咱们说了吧,西方仙子咱们更惹不起,我告诉你,咱们本来要去扬州的,不料半路遇上徐真人,被他们逼来这里劫人……” 
    “劫甚么人?徐真人又是甚么人?” 
    梅久开惊讶地问:“少爷不知道徐真人?他……他是西北的数一数二高手,以前在中原有个外号,毒道人……” 
    毒道人这三个字,群豪倒有大半听过,连展玉翅也听人提及,此人是武当的叛徒,被逐出师门之后,到处流荡,无恶不作,最后武当派被迫而出—队精锐,到处追杀他,但始终找不到他,想不到今日他又出现。 
    论辈份,徐真人是展玉翅的师伯,此人天赋聪明,又是练武奇材,很年轻时,已在同辈中出类拔萃,他二十一岁时,武功已越过多位师叔,从此恃才傲物,亦忘了出家人的本份,犯了色戒,且公然在武当山上,凌辱进香的信女,因此被逐出门墙。 
    此人从不用毒,人称其毒乃因他心很手辣,又狡猾,杀人从不留活口,兼且一枝利剑比毒蛇还毒,每中必是要害,故此有毒道人的外号。 
    当下展玉翅问道:“那毒道人在何处?他要劫甚么人?” 
    “他要劫一个姓展的,人就在外面……” 
    一句话未曾说毕,板墙突然碎裂,接着一道人影如同一道离弦之矢股射出,人未至,剑先至,但见梅久开身子打了个旋,无声无息地倒地死了。 
    这一着大出群豪意料,亦同时震慑住全场,刹那间,只闻粗浊的呼吸声。 
    人影落地,只见一位面貌看来约在三、四十岁间的道人,面如冠玉,虽身着道炮,但比任何名道看来还潇洒飘逸,一对黑眉料飞而起,眉宇间一片傲气。 
    展玉翅霍然长身道:“你为何杀人?” 
    “贫道明明在里面,他说在外面,似这种无用的人,留在世上又有何用?” 
    展玉翅不亢不卑地道:“阁下在讽刺死人!” 
    徐真人瞥了一眼站在旁边发抖的梁永栋及杨长青,然后踱起方步来,边走边道:“他们答应守秘密,却把甚么也抖出来,更加该死!”他突然一掌震开窗子。 
    外面夜雨如丝,灯光下,但见他剑尖染着一道猩红,徐真人动作潇洒地将剑伸了出去,让雨水洗刷掉剑上的血。俄顷,缩回来,低头在剑上一吹。“嗡”的一是,一串水珠自剑尖淌下,就似是一串珍珠链子。 
    “你便是展玉翅?” 
    展玉翅一昂首,道:“不错!” 
    “不错!”徐真人上下看了他一眼:“想不到我重回中原,便碰到你,足可一壮行色!” 
    ,“你以为冼得掉剑上的血污?多少年来,你杀过多少人……” 
    不科徐真人却一本正经地道:“我至今已杀了七百五十四个,可能你是第七百五十五个!”他摇摇头,同时反手将剑收回鞘内:“你太不了解我了,对贫道来说,杀人是一种艺术,杀人容易,但要杀得妙,杀得好看可不容易!刚才那一剑尚不足以说明,稍候,贫道会证明给你看!” 
    群豪听到这里,心底发毛,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徐真人又慢慢地踱起步来,双手负背,似乎这里的人已全是他的俘虏:“还有一点你不可不知道,负道有洁癣,更不容三尺青锋沾污,因此每次杀人之后,必定会仔细冼刷一番,因此剑上只有杀气,而无血腥味!” 
    他一副目无余子之态,不由激起展玉翅的狂傲,霍地将剑拔了出来,道:“当日武当诸子不能段你,今夜我便代劳为武当清理门户!” 
    徐真人打了一个哈哈,他笑时露出一口白牙,十分灿栏,但笑声却有股说不出的阴森味道,教人听后毛管倒竖:“听你语气,似与武当有关系?” 
    展玉翅沉吟道:“武当青石曾是我师父!” 
    “哦?说起来,贫道还是你长辈!”徐真人双肩一掀,奇道:“青石曾是你师父!莫非你跟贫道一样,同是被逐出门墙?哈……如此,咱们更该亲热亲热了!” 
    展玉翅沉住气道:“展某之情况与你完全不一样,就说逐出门户吧,咱们也大不相同。” 
    徐真人索性拉了一张椅子坐下,双手盘胸:“如何不同,你且说来听听。” 
    “展某离开武当之后,所作所为上对得住天地父母,下对得住自已良心,也对得住昔日恩师之谆谆教诲!而你呢?无恶不作!所作所为,无一不是天人共愤之事,何来一丝相同?” 
    徐真人大笑:“你说错了,贫道所作所为同样是上对得住天地父母,下对得住自己的良心!何谓无恶不作,不过是见仁见智者罢了!” 
    “你奸淫掳掠,还对得住天地?” 
    “美丽的女人,天生便是要给男人享用,她不识抬举,我只好使强,财主钱多,本该拿出来给穷困之士,他吝啬,贫道亦只好用强,这都合情合理,为何会对不住天地父母?所谓顺天者生,逆天者亡,他们要自取灭亡,贫道只好替天行道,天公地道,天经地义,更对得住自己的良心!” 
    面对这样一位不知廉耻为何物的畜生,展玉翅还有何话可说? 
    徐真人仍悠悠地道:“听说你在四海丐帮中,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别以为自己了不起,我这个作长辈的,不得不提醒你一下,下九流的人也可以自己成立一个帮会,自任帮主,但那又如何?在有识之士眼中,根本不值一文!说得清楚一点,四海丐帮未放在我眼中,何况是你!” 
    萧飞飞斥道:“妖道,你莫欺人太甚,须知世上还有不少人不畏强暴的!” 
    徐真人桀桀笑道:“说得好!小妮子长得不错,贫道还真想强暴你!” 
    萧飞飞惊怒交集,又气得骂不出话来,指着徐真人,你你你的说不出话来。妖道哈哈一笑:“小美人生起气来,更加好看了,贫道还道今夜在这种鬼地方要斋戎了,不想上天有好生之德,让……” 
    展玉翅怕他越说越过份,猛喝一声,将剑抽出来,道:“住口,今夜你我必须决一胜负,废话少说,快拔剑吧!” 
    徐真人目光一凝,冷冷地道:“多少年来,已无人敢对我说这种话!嘿嘿,你果然有点骨气,深得贫道七分神髓。好!好!你还值得贫道动手,希望你不是银样蜡枪头!”说毕徐徐长身而起。 
    群豪都知道徐真人是一位真真正正的高手,又心系展玉翅的安危,更怕殃及池鱼,是故气氛立即紧张起来。 
    徐真人神态十分悠闲,道:“你小心,贫道一出剑,便将分出胜负,你死后可别怪我心狠手辣,只能怪自己学艺不精,天资太低!当然,若你肯拿三十万两银子来……” 
    展玉翅默运内功,先行转了一遍,凝神聚精,双眼紧瞪着对方,这已是最好的答案。徐真人见他双目灼灼生光,心头一动,暗道:“怎地这小子,这么年纪,便有此功力?竟不低于当年的我!” 
    他身随意动,绕着展玉翅慢慢走动起来,起初展玉翅跟着他动,但跟了两圈之后,反而挺立不动,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之概,任凭徐真人转快或转慢,他都如同一尊石像。 
    这刹那,徐真人才发现一件事,展玉翅表面上似乎十分紧张,但实际上,浑身上下,竟似没有防备般,空门处处,令人不如从何处落手。 
    他转了三圈,最后终于停在展玉翅对面,见他气定神闲,毫无惊慌失措之态,乃打了个哈哈:“贫道到底是长辈,让你先出招。” 
    展玉翅恍似没闻,仍然一动不动,不料皇帝不急,太监反倒急起来了,只听萧飞飞叫道:“展大哥,这妖道年纪比你大得多,你先出招是合情合理的事!再说他这种人,还跟他客气甚么?这也是天经地义的事!” 
    展玉翅仍然没动,徐真人冷笑道:“小妮子,贫道越来越喜欢你了!”萧飞飞机伶伶地打了个冷颤,再不敢开腔。 
    展玉翅不是不想先动手,而是他所擅长的是后发先至,以敌制敌,要他贸贸然剌出一剑,可能反而会露出破绽,是以只集中精神,注意对方的每一个动作。 
    徐真人话已说出口,对方不出招,他亦不好意思在众目睽睽之下先出手,是以两人一直僵持着,同时心头都越来越沉重。 
    饭馆里,静得落针可闻,只问窗外沙沙的风雨声,掌柜及店小二都知机地躲到别的地方去了,最难受的还是那些现场的人,尤其是萧飞飞,几次忍不住要开腔劝展玉翅先出手。 
    郭得胜冷冷地道:“小丫头,你别扰乱其心神,反而误了大事。”萧飞飞吐吐舌头。 
    无人知道,两人一交上手之后会怎么样,只有展玉翅看出,胜负一定会在十招之内便分出来,是故心头沉重,因为他实无把握在十招内取胜。 
    也不知过了多久,徐真人方道:“小子,你自己要放弃先出手的机会,可别后悔!” 
    展玉翅简单地道:“不会后悔,少爷也用不着你提。” 
    徐真人不由怒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心底里对他的勇气及功力亦暗暗佩服。 
    这两句话之后,饭馆又再沉浸于静寂之中,卜霸天和洪开山之斗亦不由自主停了下来,双双走了进来,卜霸天看了会,忍下住道:“憋死俺了,你们到底打不打?” 
    郭得胜急道:“住口!”忽然一阵风吹来,把一扇窗子亦吹开了。夜风挟着雨点吹了进来,寒意更盛。 
    就在此刻,也不知是油尽灯枯,还是夜风吹熄了灯火,饭馆里倏地一暗,群豪一颗心都提了起来,与此同时,猛听一个尖锐的短啸声响起。 
    “叮”的一声轻响,紧接着响起一阵衣袂飞动声。再“叮”的一声响,另一道啸声同时响起,“飕飕”声中,两个闷哼声同时响起。 
    忽闻徐真人怒极反笑的声音:“好小子,道爷算是服了你,今后你可得随时提防道爷,青山绿水,后会有期!”窗口上“呼”的一声响后。饭馆内重归寂静。 
    郭得胜急道:“快掌灯!” 
    “咯咯”的火石敲打声过后,重现光明,只见展玉翅以剑撑地,睑色苍白,但左陶一片猩红。 
    萧飞飞惊呼一声:“展大哥,你受伤了?” 
    郭得胜急窜至其身边,抽刀保护:“表妹,拿张椅子进来,小心敌人。” 
    其实徐真人一走,粱永栋等人已无心恋战,拱手道:“在下等无意与诸位为敌,只是被徐魔头所迫,不得不来,如今他既然走了,咱们也告别了。” 
    卜霸天道:“你俩可以走,姓洪的不能走!” 
    洪开山色厉内荏的道:“姓卜的,洪某怕别人也不会怕你,你我之间的账,随时都可以清算!” 
    郭得胜喝道:“老卜,放他们走!”待梁永栋三人离开,他又令人紧守门窗,一切安排妥当,他才松了一口气。 
    萧飞飞及郭月英放倒展玉翅,用布条替他包扎起来,萧飞飞道:“好险,差三分便刺到心房了。” 
    郭得胜关心地问道:“副帮主,你没其他伤吧?” 
    “好厉害,我还未见过这般狠毒的剑!”展玉翅挣扎地坐了起来。 
    萧飞飞道:“奇怪,那魔头为何会半途而废?” 
    郭得胜道:“九成也是受了伤,可能比副帮主更严重。” 
    萧飞飞双肩舒展:“如此说来,这一战展大哥是稍胜半筹了。” 
    “不,我输给他。” 
    “那为何他不杀死你?” 
    展玉翘嘘了一口气,道:“他刺伤了我的胸膛,我剌伤了他的右肩及腕脉,虽然他伤势较轻,但我估计他在三数日之内,是用不得剑的,且在黑暗中他看不清我受伤有多深,又怕你们蜂拥而上,是以只好脚底抹油了。” 
    郭得胜这才放心,道:“如此咱们便在此处休息两、二天再上路吧,反正这两天料他也不会再来。” 
    “不,明天继续上路,如果咱们停下来,徐魔头将料到我伤势不轻,说个定他自己不来,也会唆使别人来。”展玉翅沉吟道:“明天我敷了药便跟邵姑娘一齐坐马车。” 
    邵月华垂泪道:“展少爷,都是我这个不祥人,才累你受了重伤。” 
    “不能怪你,你亦不必自责。”展玉翅为减轻她的内疚和增强卜霸天等人的信心,站了起来,语气尽是轻松:“大家早点休息,明天照常上路。”他迈开脚步,自己走上二楼,萧飞飞要去扶他,却被郭得胜悄悄拉住衣袖。 
    展玉翅上了楼,郭得胜又道:“上半夜请妹子跟卜寨主和李寨主三人巡防,下半夜到郭某跟杨寨主及表妹接班,一切拜托了。” 
    当下当值的都站到自己岗位去了,郭得胜等人亦上了楼,他悄悄敲开展玉翅的房门,闪了进去:“副帮主,郭某如今对你绝无恶意,如果你不嫌弃者,郭某甘愿跟随副帮主,因此请你老实答覆郭某两句话。” 
    “且慢!”展玉翅坐在床上:“你为何甘愿跟随我?难道你认为做叫化子比做贼强?” 
    “郭某既找回妹子,也不想再当贼了,男人无所谓,她是一个女子,将来如何嫁人?再说我也厌了山寨的生活,何况跟随你,亦未必要当叫化子,郭某虽没有甚么积蓄,但三兄妹的生活,十年内绝无问题,你还有甚么怀疑?” 
    “没有了,承蒙郭寨主瞧得起,在下再有疑心,也太不够意思了,你有话便问吧!” 
    “第一,你伤势到底如何?是否有再战之力?” 
    展玉翅老实地道:“伤势不轻,但要击倒卜霸天之类的敌人,尚无困难,若是高手,便毫无信心了,但只要伤口合缝,再遇到徐真人,相信不会重蹈覆辙。” 
    “好,第二,徐真人是否真的受伤不浅?” 
    “老实说,他亦被我的剑法吓住了,最后一剑,他只露出两个破绽,肩及手腕,我一剑便在其两处留下记号,他做梦也想不到。否则他纵然右手不能用剑,左掌的威力仍在,何须匆匆溜掉?” 
    郭得胜沉吟道:“万一他回去之后,发现可有能力杀你,卷土重来,不是十分危险?” 
    “不错,这也正是我所担心趵,因此唯有尽快恢复体力,郭寨主若无其他事,请先回房休息,在下要运功疗伤了。” 
    “好,我就守在门外,只要我有一口气在,便不教他由房门进来,你放心运功吧!” 
    展玉翅深知情况的严重性,也小客气,道了声辛苦了,便闭上双眼运起功来,要运功恢复体力,以今日展玉翅已打通任督两脉之能耐,简直不费吹灰之力,但为了减轻伤口的疼痛,他运功不息,直至进入忘找境界,过了两盏茶,但见他头顶不断冒出丝丝白烟,直至整个人都笼罩在白烟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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丐帮之主 第 八 章 路遇强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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