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发狂狮 第二章

  「你还是迟到了,炫跖。」
  当阙炫跖踏入宣读阙老头遗嘱的大书房时,几名该到的成员几乎都到了,除了那已经和阙老头离婚的大妈,和一些帮阙老头生过小孩却没入籍的女人或私生子;至於阙老头的另外三位小老婆,当然是全都在场了。
  阙炫跖瞪了眼说话的阙衍昊,他那张俊美的脸无惧地回视他,一双绿眸充满笑意。
  他走到自己的位子坐好,双臂环胸,懒的再和他计较什么。
  照理来说,像宣读遗嘱这么凉的工作,这位律师做起来应该是没有什么特别困难的地方,但是在名为冷血家族的阙家,可就不能混为一般而论了。
  因此,律师只敢稍稍观察他们各自拥有的闲适表情;过了一会儿,他才深吸了几口气,把黑眸对上第一个难缠的人物阙司戬,开始核对手上的资料。
  阙老头的第四个儿子,就是红头发的阙炫跖,和排行第五的阙衍昊都是阙老头在和前任老婆林琴雅离婚不到一个月就娶进阙家的德国贵族美女,雅丽兰德丝·提亚·诺威顿·欧德佳所生下的。
  因此他们两人才会一个有著红色的头发,一个则有著青绿玉般的瞳仁,还有中德混血的抢眼外表,和高人一等的身高。
  虽然说他们其他同父异母的兄弟身高也不矮,但是他们两人站在他们之间,就是比人家高了许多。
  而他们的母亲,虽然是已上了年纪,可身上的那股风华气质仍不减当年,依旧婉约、柔弱。
  可令人颇为费解的是,她为何会爱上阙老头这样的男人,并且为他无悔付出一切,甚至是在阙老头办事时死在别的女人身上,她仍是尽心尽力的筹办丧礼,哭得痛彻心肺,好几次都昏厥在地,但仍撑完了整个丧礼。
  但对於这样痴心的女人,阙老头仍是不满,结婚没有多久便偷腥去了,令人颇为替她抱不平。
  不过这种事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的,她自己心甘情愿跟著阙老头来到台湾这个异乡重新生活,不能说她没有勇气,只能说……她是爱错人了。
  为爱怯懦,太害怕失去的她,也变得有些神经质,尤其是在阙老头去逝之後,她更憔悴了;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让阙炫跖兄弟更加神伤。
  不久,律师咳了三声,企图拉回众人因等待阙炫跖而出走的思绪,开始说话。「咳咳咳,抱歉,我要开始宣读遗嘱了。」
  他再度把视线环视了众人一眼,最後,才落在阙家人冷冽的瞳目上,冻得他寒毛直竖才撇开眼,目光定在手上写有黑字的白纸上。
  ※※※
  律师草草地把那一张短短几句话的遗嘱念完了之後,便匆匆离开了。阙炫跖兄弟的母亲雅丽兰德丝,也因为再度承受不了阙老头去逝的打击,早早退席。
  因此,现下偌大的室内,就只剩下八个兄弟姊妹。对於阙老头那份简单的遗嘱,个个是嗤之以鼻。
  因为那一份遗嘱说,如果想要由他们之中的某一个人继承的话,就必须相互竞争,取其最优秀的一个人,方能继承所有家产。
  但是问题就出在阙老头的八个儿女全都不想要他的这一份富可敌国的家产,宁可守著自己的小公司,创造出属於自己的事业来。
  所以阙老头如果以为,他的这一份遗嘱可以分化他们这些平时对他不理不睬,却又在异母手足之间产生一种奇特的团结力量,那他还真是打错如意算盘了,彻彻底底地失算。
  因此不一会儿,兄弟姊妹们便举行投票,一致通过由阙司戬这个公司总裁继续经营公司。
  不到一个钟头,这一场讨论会便早早结束了。
  但是就在众人要离开之际,阙司戬叫住了阙宕帆,两人继续关在书房裏谈事情,而阙炫跖则伸了伸懒腰,抓松了自己的领带,朝外走。
  「终於可以走了。」
  「是呀。」阙衍昊跟在他的身後,最後一个步出大书房,顺手把门合上,并且提醒他道:「等一下记得要跟我再去看一下母亲。」
  「我知道了。」他懒洋洋地回答。
  就在这个时候,阙炫跖的眼睛突然眯了起来,令一旁的阙衍昊怔了一下,便看著他大跨步往前走去。
  「炫跖,你怎么了?我们还没有去见母亲呢,炫跖。」阙衍昊一边喊道,一边跟著他疾步走去。
  不久,他便看到令阙炫跖不对劲的主因了。
  ※※※
  「嗨!漂亮的小姐,你是哪裏来的?为什么我好几次来到这裏都没有见过你?你是新来的佣人吗?你明天有空吗,要不要和我一起出去约会?你叫什么名字?你现在有事吗……」
  天!郁澄璃被她眼前这个漂亮男子的连珠炮,给问得整个小脑袋瓜一个变成两个那么大。
  「我不是……」
  她本来是想说她并不是这一家的人,她在等人,可惜她眼前的这名男子还是不肯放过她,直毛手毛脚地拉著她,想要握她那玉般的小手。
  「哎,别害羞嘛!小姐,现在我要回家了,不过我们可以先绕到市区去喝杯下午茶,你说怎么样啊?」
  眼前的男子对她扬著自信、帅气的笑颜,是足以迷倒不少女人,但是这其中好像并不包括她在内。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了啦!来!你瞧瞧我的眼睛是那么的无邪,所以我是完全无害的,我们走吧。」
  对方的话令她觉得好笑,但是她却笑不出来,也没有时间真的去注意他那「无邪」的眼睛。
  「不行,我真的在等人……」
  她想要拨开他的手,却一直无法做到。
  「哎呀!不要紧啦!他会等到我们喝完下午茶的。」
  说罢,这个男人根本就不理会她的抗议,硬是拉著她的手,三步并两步就要把她给带走。
  而他身边一个戴著眼镜的斯文男人则皱著眉头,不太开心地袖手旁观,没有丝毫帮助她的意思。
  「不要!请你放开我!请自重……」郁澄璃拚命的挣扎想脱困喊道。但是这个人的样子看来纤细,可手劲却意外的大。
  「淮歆,你在做什么?放开她!」不一会儿,阙炫跖脸色沉阴地踱了过来,拍掉阙淮歆紧抓著郁澄璃的手。
  而郁澄璃见箝制已经解开了,便连忙躲到阙炫跖的身後;她的动作,令阙淮歆吃了一惊。
  「搞什么呀这么凶!你要是早告诉我她是你的女人,我才不会去动她。」阙淮歆不悦地抚著自己被打的手,说道。
  阙淮歆是阙老头在第二段婚姻裏的外遇,和酒店的陪侍罗艳文所生下的孩子,目前也在阙氏籍下。
  她长得高高瘦瘦的,却老是自认自己是个男人,也把自己当男人看,因此长得有些像阙老头年轻时候的她,便经常被认为是个男人。
  又加上她现下经常出入罗艳文所经营的大酒店,常常在脂粉堆裏打滚,个性又像男人海派得很,因此现在外界的人,都没有人把她当女人……或者是说,根本没有人晓得她是女人还贴切了些。
  她虽然是个女人,但是由於她自小一直认为自己是个男人,因此她有一个改不掉的坏毛病,就是学母亲店裏那些来寻芳的客人,调戏一些女孩子,弄得她们心口痒痒的,却始终不晓得她是个女人,才教人觉得呕。
  「你这个女人妖,我懒得说你了。」
  阙炫跖拉著郁澄璃,趁她惊愕的时候,从她身旁走过,但是等她回过神,瞧见一旁阙督泛和阙衍昊闷笑的俊脸时,就忍不住发作了。
  「你给我等一下!你这只红毛狮,什么是女人妖呀?」她飙怒似的大声喊道,就怕郁澄璃不晓得他的外号似的。
  阙炫跖回头睦瞪了她一眼。
  「就是女的人妖,你这笨蛋,还有,我是人不是狮子,下一次你再叫我红毛狮,我会把你的好事抖给艳姨听。」
  阙炫跖所谓的好事,正是阙淮歆瞒著她母亲,跟她们家酒店死对头所开的牛郎店裏的双性恋红牌在一起……
  这事要是给罗艳文知道,她恐怕会被駡得狗血淋头。
  因此她连忙大叫道:「红毛狮!你要是真的去跟我妈告状,小心我教人揍得你十天半个月下不了床!」
  然而,阙炫跖从来不把她的威胁及叫嚣放在眼裏,扬了扬唇角道:「你再叫我一次红毛狮的话,我就不敢保证……我是不是能够守口如瓶。」
  「红毛……阙炫跖,你给我等著瞧!」
  她气得头顶快冒烟了。
  「好,那我就等著瞧吧!」
  挑衅地说完,阙炫跖便拉著目瞪口呆的郁澄璃离去,直到她再也听不到阙淮歆的怒吼声为止。
  而郁澄璃的眼神则有些茫然,因为她到现在才明白,原来方才那名俊挺的男子居然是个女人……天哪!
  但是当他们朝外头走没多久,另一个男人又追了过来。
  「炫跖,你忘了要跟母亲请安吗?阙炫跖。」他在後头喊著阙炫跖的名字,而郁澄璃也是到现在才晓得,原来这红发的男人叫阙炫跖。
  「你帮我去一起请不就得了?」
  可惜阙炫跖的脚步还是很大,头也不回的,就用另一只没有拉著郁澄璃的手,朝後头挥了挥,踱出大门。
  阙衍昊苦了眉首,皱了几褶。
  「炫跖,你这不是在替我找麻烦吗?」他喃喃地念了几句。
  唉!这就是他的家族,阙家人……一个个全是令人伤脑筋的怪胎,不过这话可不包括他自己在内,因为喜欢绒毛娃娃并没有什么不正常,不是吗?
  ※※※
  未久,自那一阵惊乱中脱身的阙炫跖及郁澄璃便驱车离开了阙家人宅,同时,车内也顿时陷入了一阵窒人的安静之中。
  郁澄璃坐在阙炫跖的身旁,小心异异,不安地偷瞄了他开车的侧脸一眼,又忙把视线给缩了回来。
  怯怯懦懦的咬著自己的下唇,绞弄自己的小手良久,郁澄璃才细声问道:「阙先生,我……我们要去哪裏?」
  「回家。」阙炫跖冷冷的道。旋即,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终於正眼瞧了她一眼。「你家在哪裏?」
  因为他刚刚才想著没有心情再去公司写程式了,所以便想驱车回家休息,但是很显然,他方才把这小妮子丢上车之後就忘了她的存在。
  郁澄璃闻言,月眉拱了起来,马上想起表姊的事情,并直觉地不想再回到阿姨家了。
  「我……我能不能跟你回家?」
  她知道她这个提议是过分了点,而且容易令人想人非非,但是除此之外,她别无他法了呀!
  她果然想赖著他!
  阙炫跖的脸色一沉,漆黑的瞳仁也闪过了一丝诡光。
  「你是想跟著我,上我的床?」他很不客气且暧昧地问,一双邪魅的黑目瞅著她。
  郁澄璃是有想到几个比较糟糕的状况,但是却没有想到这一种,因此她的粉脸马上就涨红了,半晌答不出话来。
  不过的确,她现下身无分文,又想要赖在他家住上一阵子,不用身体来换,那她要怎么过活。
  但……她不是那种女人哪!
  因此她急急反驳。「不!我不是那种意思,我……我会煮菜、会做家务、会帮你洗衣服,所以请你暂时收留我,等我有了经济能力,我一定会马上搬出去,并且还你所有钱的。」
  她虽在阿姨家暂住,可她也没有当个大小姐,跟著阿姨学煮了手好菜,因此一般家务是绝对难不倒她的。
  但是阙炫跖却掀掀薄唇,眼中有些讥诮。
  「我不需要。」
  他虽然是一个人住,但是所有的家务他都顾了一个钟点女佣,早上帮他准备早餐、洗衣服、整理家务,而晚上则视需要过去帮他煮晚饭,所以他实在没有必要再养一个女人在他的家裏,给自己添麻烦。
  「可是我……」她也只会这些呀!
  「好了!快告诉我,你家在哪裏?我就好心一点,送你回去吧!」
  「不,求求你,我不能回去……真的不能。」
  她不想回去面对她的表姊,也不想再回去拖累阿姨、姨丈,但是她无处可去又身无分文,她……只能出此下策了呀!
  顷刻,阙炫跖冷冷地瞟了她眩然欲泣的俏脸,突然不发一语,令她弄不清楚他在想些什么。
  不过,车子很快的在车阵中行走,不久便到了一座公寓式大楼。
  阙炫跖将车开进了地下停车场,待稳稳地停下了车子,便冷冷的对她命令道:「女人,下车。」
  郁澄璃瑟缩了一下身体,赶忙跟著下车,跟著他那硕长的身形,踱进电梯裏。
  她再度偷偷地看了他一眼,蓦然发觉,他其实除了那头显眼的红发之外,人也长得很好看……不过,现在她好像不是该想这种事情的时候,他带著她回来,是不是就代表著他要收留她了?
  思及此,郁澄璃意外地觉得,她的心裏比想像中还要窃喜。
  「进来吧!」
  一出电梯,阙炫跖打开了这一层楼唯一的一扇门,推了她一把。
  郁澄璃差一点跌进门裏,但是阙炫跖又伸手拉了她一下,才将她的身体扶正,咕哝了一声。
  「麻烦的女人。」
  郁澄璃听了有点难过,不过,她还是跟著他走进客厅,好奇地打量起屋内的一切。
  这裏的各项装潢都相当现代化且用色明朗,墙上挂了几张画作,足以显示阙炫跖的个人品味不凡。
  「过来!女人。」阙炫跖根本就不晓得她叫什么,因此就只好这样叫她。
  郁澄璃回头,发现他在客厅的那头对她招招手,她只好忙走了过去,像极了只听话摇尾的小狗。
  「我……我叫郁澄璃,郁是……」
  她这才想起来,她似乎忘了介绍自己,但是阙炫跖却挥挥他的手表示他不想听,指了指他面前的一间客房。
  「这一间是给你住的房间。」然後,他掏出了皮包裏的一张金卡和一叠钞票,丢给她。「你要当厨子不是吗?去买一些东西回来煮,我现在要去睡一下,晚餐的时候再叫我起来吃东西。」
  郁澄璃闻言,高兴的直道谢。「谢谢你,阙先生,谢谢……」
  虽然她不晓得他为什么改变主意收留她,但是她真的很感激他,因此不断地点头,手中握紧了金卡和钱,脸上漾满了如释负重的笑容。
  阙炫跖再度奇怪的瞟著她,那眼神锐利的教她心如擂鼓,她赶忙又垂下头去,不敢再注视著他。
  阙炫跖皱了眉头,对她老是叫他阙先生似乎有些感冒。
  因此,他丑话说在前头地道:「你如果还想要留在这裏,就不要叫我阙先生,因为那会让我想起我们家刚死的老头子……」
  「呃……」
  他的话让她错愕,一时之间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不过她还是遵照他的意思应声。
  「那……我以後该喊你什么呢?」
  阙炫跖淡淡地,理所当然道:「叫我炫跖,你不是知道我的名字吗?」说罢,他便转进了他的房间裏开始脱衣服,让郁澄璃的脸再度涨红了。
  因为他家裏的每一个房间好像都没有关门的习惯,因此郁澄璃连忙逃开了,一边喊道:「我……我现在就马上去买菜。」
  但是她的人还来不及出门,阙炫跖那高硕的身子又几个快步,追到外头来喊道:「也顺便替你自己去买几件衣服吧!穿那什么样子……丑死了!」
  这时郁澄璃才慢半拍地想起,原来她还穿著之前被扯坏的衣服。出了门後,她在嘴畔露出了遇到阙炫跖後的第一朵笑云。
  她在心裏想著:虽然他说话粗鲁,但其实他的人还不错嘛!
  笑了笑,郁澄璃便开心的去购物了。
  郁澄璃先用了阙炫跖给她的钱买了一套衣服换上,并且坐公车回到阿姨家,为了不使阿姨及姨丈担心,她打算告诉他们,她要去朋友家和朋友同住,并且学习如何一个人独立。
  毕竟她已经二十一岁了,大学学业也即将完成,她的确没有再继续赖在阿姨家的理由。
  他们听了郁澄璃的说明,也很开明的马上就答应她这件事情,但是规定她必须找时间,每个月回去一次,让他们知道她的生活近况。这让郁澄璃倍感窝心和感动。
  她收拾自己不多的衣物、课本,招了计程车先回阙炫跖那儿,把东西安置好,才赶去买菜。
  其中,虽然她没有遇到表姊,也不晓得她对这件事情有什么看法,不过,她一定很高兴吧!因为从此之後,再也不会有人抢夺该是她的所有事物了。
  ※※※
  郁澄璃和阙炫跖的「同居」生活已开始展开,虽然一开始她真的很难适应他老是毫不客气的说话方式,不过由於她知道他总是有口无心,便不以为意,所以她几乎是很快的就适应这样的生活。
  阙炫跖给她的工作其实很弹性,她只要把衣服洗好烫好、把家裏环境打理好、在他必须吃饭的时间把饭煮好,他几乎是不管任何的事情;甚至有时,她还认为他把她当成了隐形人,常常房门不关的就开始换起衣服什么的,经常令不巧经过偷看到的她感到困扰。
  但是让她最感到不知所措的还不是这个,而是……她好像对阙炫跖一见锺情了,所以她在他的面前总是无法坦率地说话、做事,因此常常让他看来像是生气般的皱著眉,真的很令她难过。
  为此,她也已经在努力学习独立了。
  因为,她是多么的希望他能够多看她一眼,而不是把她当个笑话般取笑或是当个不会顶嘴的菲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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