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西凡遇见盛家臣的那天,是个星期六的上午。
天是浅蓝色的,太阳当头照着,才不过上午10点来钟就火辣辣的,山道两边的灌木都长到了一人来高,没有风的时候显得闷气。西凡抱着一大堆食品杂物走在上山的路上,后面的衫子湿透了黏黏地贴在脊背上,鼻头也冒出了细细的汗珠。圣马力诺孤儿院在半山腰里,而购物却要在镇上,所以西凡每天都要在这条路上跑来跑去,还好习惯了也就不觉得辛苦。
听见有车沙沙从后面过来,西凡站住脚步往旁边让,顺便在肩头蹭蹭热得发痒的鼻子。
“昂昂!”
车喇叭声响。西凡抬头看见很酷的一辆黑色车子,车窗摇下来,一个年轻人探出头来。
“早晨好。”
“你好。”西凡点点头。
“请问去圣马力诺孤儿院是走这条路吗?”
“对,一直开就到了,这条路只到孤儿院。”西凡用膝盖顶顶怀里的大纸包,笑笑往上努努嘴说。
“谢谢。”
车窗摇上,车子慢慢开走了。滑出去十来米,又停住了,年轻人再次探出头来。
“喂!”
西凡看着他。
“你也去孤儿院?!”
西凡点点头,这个人很迟钝呢。
“上车吧,我载你!”那个人喊。
西凡犹豫了一下,费力耸一下纸包,向车子跑了过去。
那个时候,李西凡不知道,原来那是一辆黑色的南瓜车,不到午夜就提前来了。
“谢谢,”费尽地把自己安置在前座上,西凡幸福地舒口气,车里空调开着,凉凉地。
司机笑笑没说话,踩了油门。
车沙沙地走在碎石路上。
“怎么会走这么远去买东西?”
“今天周末,只有下午一趟公车。”
“你是孤儿?”
“嗯,”西凡笑笑,喜欢他说话时简单的态度,别人总是很小心地象是问到了什么禁忌。
“我是半个。”
“半个什么?”
“孤儿啊。我母亲两年前去世了,遗嘱里要我每隔几年就来这里看一下。”年轻人笑着说。
“噢。”因为觉得自己是个小孩子所以不配似的,西凡犹豫着没有出声安慰,不过心里有点暖洋洋的感觉,这样也算半个孤儿吗,不过他那么大了,可能早就不在意了吧。
“你叫什么?”
“我?”西凡问了才觉得自己傻,笑着回答:“李西凡。”
“我叫盛家臣。”
“哦,盛家臣……什么?!”西凡突然张大了嘴巴,很傻的样子,盛家臣扭头看着西凡,得意地笑。
“怎么了,不象?”盛家臣问。
“不,象。”
“到底象还是不象。”
在这个阳光充沛的上午,大家似乎心情都很好
明知道盛家臣是在戏弄自己,西凡还是红了脸,心象小兔子一样乱蹦起来。孤儿院是盛家的产业,所以在孩子们中间盛家臣的名字如同半个神祗,因为他和他的母亲,大家才免于在街头和福利社里长大。西凡没有想到,盛家臣原来就是这个样子,他不敢再看盛家臣的脸,却又忍不住好奇,只好呆呆盯着方向盘上那双壮实的手。盛家臣右手背上浅浅突起着血管,小指侧有一个不明显的白色伤疤,指节和腕子上都长着淡淡的绒毛。
“再看就长针眼了哦。”
西凡立刻别过头去,盛家臣又低声嘿嘿笑起来。
孤儿院的大门总算到了,院长菲比嬷嬷已经等在门口了,西凡跳下车,回身鞠了一躬算是感谢。
“李西凡!”转身要走,西凡又听见盛家臣在后面叫他,西凡回过头。
“你高中毕业了吗?”
西凡点点头。
“上大学了吗?”
西凡摇头,象每个孩子一样他只能半工半读到高中毕业,西凡打算先打一年工再上夜间大学。
“那真巧。”
盛家臣笑着把头缩回去摇上了车窗,车平稳地滑进孤儿院大门,只剩下了西凡在那里站着,直到下午才明白盛家臣话里的意思。
西凡是个普通孩子,一直过着普通的生活,所以象普通人一样,遇到太好的运气时就觉得是在梦里。
比如说现在。
下午西凡再次坐上了盛家臣的汽车,不同的是后备箱里多了个小小的行李箱子。
“为什么是我?”
“不为什么,反正谁都一样,象你这个年龄的孩子院里不过两三个,我就捡一个熟人啦。”
这个答案让西凡稍稍有点失望又有点好笑,是啊,我们是熟人。
“知道吗,如果你孝顺,有一个慈善家的妈妈就是件很麻烦的事,等你大学毕业了,我还要回这里再找一个李西凡。”
“噢。”盛家臣说话不太在意别人,好在西凡也有点少根筋。
“你打算住校还是住在家里?”
“什么?”
“你住哪儿都行,我平时很少回家,只有管家在。要是住校你就周末回来。”
“那……我住家里可以吗?”
西凡想,是不是这一刻上帝在看着他。
盛家臣扭过头来看着他,轻松地回答:“当然行啊。”
盛家臣不过二十四、五岁,笑容使他的脸显得很温和,西凡非常喜欢他的样子。
“盛先生……”
“叫我大哥吧。”家臣笑说,“不过这倒不是我妈的意思。”
“……大哥。”
西凡扭过脸去看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灌木。西凡来到孤儿院时刚刚六岁,却已经过了被收养的最佳年龄。十岁以前,西凡常常站在自己的小床上,从二楼的窗子里看着外面的院子,每次都要等到那些想要领养的父母抱着婴儿离去时才死心。这个毛病到后来才改掉,西凡以为这一生都不会再有人来收养他了,却没想到居然有人还会要十七岁的孤儿。
路边的灌木上开着细碎的白花,干巴巴地在风中轻轻招摇,西凡眼睛里渐渐蓄满了泪水,即便他并不是个爱哭的孩子。
前面就到了通往镇上的大路了,盛家臣把速度降下来。路口处停着两辆银色的本田,看到家臣的车后前面的那辆率先启动,家臣尾随其后,第二辆也随即跟了上来。
家臣从后视镜里盯了一下,西凡奇怪地扭过头去看,后面车里坐着两个男人,都很壮实的样子。家臣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三辆车不远不近,高速行驶在无人的柏油路上。
莫名其妙地,西凡觉得车里的温度变冷了。
似乎感到西凡的不安,盛家臣的嘴角重新有了一点笑意。
“他们是我的保镖。”
西凡心里一动,睁大了眼睛看着家臣的侧脸。盛家臣的周围已经渐渐笼罩上了一层冰冷的膜,全神贯注的样子让他变得陌生起来。
家臣不看西凡,只是温和地说:“西凡,以后你就在盛家了,所以好多东西要习惯,懂吗?”
西凡点点头,转回视线,默默看着前方。
汽车在高速公路上行驶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到了出口,进入了大片的私家住宅区。与孤儿院附近的灌木林不同,这里的树高大而整齐,安静地耸立着让人心生敬畏。
“不远了,看见山坡上那片橡树林了吗?那后面就是盛家。”
盛家臣的声音没有一丝情绪却让西凡感到了突如其来的紧张,西凡紧盯着窗外,默默地找到了左前方那片高大的树林。当车子经过一个十字路口拐上弯道时,树林后渐露端倪的豪宅一刹那间让西凡摒住了呼吸,是的,那种房子在香港或许不是独一无二,但它的豪华和优雅已经远远超出了西凡所能理解的世界。
车子驶上了私家车道,房子也掩映在林间不见了,后面的银色车子悄悄拐上了路边的沙石地,停了下来。又过了片刻,一个转弯之后,两扇沉重的镂空铁门突然出现在西凡面前。
前面的银车让开道路也停住了。铁门在低低的嗡嗡声中缓缓滑向两边,门后面是一条大路,直通向那座掩映在花园中的重重叠叠的白色建筑物。
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庞然大物,西凡不由自主用手攥紧了手里的书包,目光缓缓扫过无边庭院中的树丛和水池,西凡喃喃自语:“就象……是……曼德丽庄园。”
“你是说德温特太太?”家臣突然露出了戏谑的微笑,自言自语般低声说道,“希望你,有她的好运气。”
西凡不好意思地笑了,家臣不再理会他,车子平稳地驶进了宅院。
车子一直开到了大宅的门廊下,一个老人和一个西装革履、精干利落的年轻人从里面迎了出来。
西凡从后备箱里拿出自己的东西,家臣却没有下车。
“李西凡,我不在家,从今以后你一切听Josh的安排。”
看着拎着小箱子茫然站在那里的西凡,盛家臣摇上了车窗。等家臣黑色的车子消失在大路尽头后,西凡才回过头来,谦恭地弯下腰去。
“我叫李西凡,打扰。”
“Josh,你好。”年轻人说。
“叫我朗叔,进来吧。”
管家说着,客气地接过了西凡的箱子。
***
到了盛家的第二个星期,西凡就到了开学的时间,家臣很忙,所以是Josh帮着李西凡办理了入学的手续。
西凡喜欢弹吉他,却没有说出来学音乐的话,折腾自己好几天,最后西凡决定学法律,似乎只有这样的专业才能佩得上家臣的身份和期望。其实家臣一点都不介意,那天西凡说起学法律的时候家臣正在看资料,闻言只是微笑着说,就法律吧,以后学成了帮着盛家打官司。
不知不觉,李西凡住到盛家已经两个月了。孤儿院里长大的西凡比同学多了一份自觉,没事就去图书馆里看案例,所以第一个期中考西凡就进了前三名,虽然没有人可以分享,西凡还是非常高兴,似乎真的看到了自己西装革履帮着家臣打官司的样子。
不过有一件事在悄悄困扰着西凡。自从进了盛家之后,家臣再没有象第一次见面时那么轻快地和西凡说笑过,可能是那天盛家臣心情太好,所以给了西凡一个错觉,让西凡不觉经常回忆起他明朗的样子。家臣平时见了西凡总是不苟言笑,尤其是有外人在的时候,有时候西凡就想,是不是家臣不太喜欢自己。
除了周五的晚上,盛家臣很少回来。盛老先生带着家臣的小妹家琳住在国外,除了西凡,盛宅诺大的房子里只有管家朗叔外加几个仆人和一名司机。自幼在孤儿院的嘈杂里长大,西凡一直不习惯这里的冷清,每天放学回来喝水时,连杯勺相碰的叮当声都散发着空荡荡的回音,搞地西凡喝完水就逃也似地从大厅跑到楼上自己的卧室去。
所以西凡总是盼着周末,星期五来了,盛家臣也就该回家了。周五的晚餐是一种享受,一般来说西凡的位子会在文小姐和盛家臣对面。文小姐是家臣的女朋友,曼长脸,白皮肤,脾气随和,只是笑起来的时候爱捂嘴,想是因为那颗龅牙。西凡很少说话,总是静静地听他们聊着公司和别人家的事情。西凡渐渐发现,即便是和文小姐说话的时候,家臣的表情也总是淡淡的,让人觉得很老成。如果文小姐不在,餐厅就是西凡和家臣两个人的,家臣就会在饭桌上问起西凡的学习,也有时会教给西凡怎么使用面前的七八个刀叉,或者告诉西凡说不该穿浅蓝色的西装因为他的领带是棕色的。
这样的时候西凡很珍惜,总是仔细地听着,而且从来不曾犯过同样的错误。
***
不是雨季,那天却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正是放学的时候,西凡在教室里等了一个小时也不见雨停,眼见天已经黑了,只好一狠心顶着衣服跑到了车站,虽然只有几百米的距离也已经从头到脚湿透了。盛家的车很多,但似乎只有朗叔出门和厨师买菜的时候才用,对于西凡,家臣则有明确的禁令,刻意安排要他坐公车去上学,西凡当然不介意坐公车,但是寄人篱下,心里总是难免患得患失。
站在公车上,西凡心烦意乱地看着窗子上“啪啪”抽打着的雨滴,从车站到盛家大宅要走很长的车道,西凡没有带雨伞,第二顿水浇看来也必不可免了。
下了车子,西凡把书包抱在怀里埋头就往前跑。跑了两步却被身边一声车鸣吓了一跳。是Josh在叫他!西凡拉开车门就跳了进去。
“小祖宗,你怎么才回来?!我都等了一个小时了。”Josh见了西凡就叫起来。
“你是在等我?!”西凡惊讶地问,“我还以为你路过这里看到我。”
“我哪有那好命,眼睛都瞪穿了。”Josh嘴里叽咕着发动车子。“还没下班就被董事长打发到这里来了。”
西凡一怔。
“那你为什么不到学校里去接我?要在这里等那么久。”
“让别人看见怎么办。”Josh说。
西凡困惑地扭头看着Josh,Josh停了一下才说:“董事长刻意安排的。”
“为什么?”
“是为了你好!你以为做盛家人那么好玩儿吗?”Josh说。
车子拐上盛家的车道,那辆银色的佳美静静停在树下的沙石地上。看见保镖的车,西凡心里雀跃起来,今天是周五,盛家臣已经回来了。
“看见了吗?连回家的时候屁股后面都得跟着保镖,累啊。”
“怕什么?”西凡问。
“什么都怕。”Josh斜睨了西凡一眼,说:“你知道吗,董事长还有一个弟弟,比你大两三岁。”
“他不是只有一个妹妹吗?”西凡惊讶地说。
“还有过一个弟弟。”
“……?”
“小少爷十三岁的时候被绑架了,绑匪要百万美金,盛家出了赎金可到最后也没见到孩子。”
雨刷器一刻不停地扫着,水溪流一样滑下挡风玻璃。西凡睁大了眼睛,一动不动地听。
“谁知道这世界上有多少人盯着盛家呢,除了要钱的,更可怕的是争生意夺地盘的,所以三小姐从小就跟着老爷住在国外,图的就是个安全。要是你真的成了盛家的养子而不仅仅是被资助的孤儿,恐怕日子就不会这么自在了。”
“你是说……不让我坐车是为了……护着我?”
Josh嗤笑一声:“不然为什么,盛家车多的都放烂了。”
西凡听着,渐渐明白了些,刚要再问,Josh却催着他下车了。西凡抬头,不知不觉,车已经进了大门到了宅子廊下了。
谢过Josh,西凡一溜烟跑进客厅,就看见盛家臣正坐在沙发里看报纸,想起了Josh的话,西凡心中一下漾起一股暖意,连忙笑着叫了一声:“家臣哥。”
家臣抬头见西凡落汤鸡一样站在面前,似乎一愣,看了他两眼才放下报纸温和地说:“洗澡换衣服,我等你吃饭。”
等西凡换好衣服走进餐厅,餐桌已经摆好了,桌子上放着一瓶酽酽的红酒,不同以往的是西凡的座位前也多出来了一个高脚杯。
“淋了雨最好喝点酒暖身。”
“要我喝?”西凡惊讶地说。
“酒已经醒了一个小时了,可以了。”
看到西凡困惑的脸,家臣难得地笑了。盛家臣身材比较高大,头发剪得短短的显得干净利落,普普通通的长相,有一双细长的眼睛和略显尖刻的鼻子和嘴唇,虽然家臣平时少有喜怒形于色的时候,但他的眼睛却总能让李西凡感到紧张。看见家臣露出笑容,西凡也跟着笑了。
“听好,今天是关于葡萄酒的第一课。”
家臣放下餐巾走过来,从西凡身后伸手慢慢把酒注入西凡的杯子:“Louis Eschenauer,路易家族波尔多干红,86年产,最佳年份之一。喝之前要提前一个小时打开瓶子,叫醒酒。此外喝红酒要用较大的郁金香杯子,以便让酒自由呼吸。”
西凡小心翼翼地捏住杯身,家臣却及时抓住了他的手。
“你这是端牛奶的手法,端红酒应该是这个样子,喏,手指这样放,用姆指、食指和中指捏住杯茎,注意别碰到杯身,这样才能避免手的温度影响葡萄酒的温度……”
家臣的指肚上结了薄茧,干燥结实的手指坚定而温和地校正着西凡的指法,当他呼吸的热气吹到西凡的耳后时西凡不觉红了脸。
“就这样子,记住了?”
家臣浑然不觉西凡窘意,直身回到位子上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喝的时候要用杯子轻轻晃,然后呷一小口,让酒在口中打转……”家臣说。
西凡照葫芦画瓢,倒也学得有模有样,慢慢一杯酒下肚,已经稍稍能领略出家臣所说的酸甜平衡了。
然后家臣开始教西凡白酒。
“……好的白葡萄酒应该使人感到神清气爽,入喉平顺,次酒会让人感到口中酸涩,舌根刺激,”家臣又说。
等到家臣打算教西凡香槟酒的时候,才发现西凡不学了,坐在对面两眼直勾勾得有点魂不守舍。
“西凡,李西凡。”家臣隔着桌子。
西凡颤巍巍抬起手来,把面前的沙拉用力推到一边,腾出个书本大的空地儿来。
“家臣哥……我……还没有……吃、吃饭。”
“砰!”
说罢,西凡一头栽到在桌子上,再不动了。
“李西凡!”
盛家臣苦恼地坐在那里,一缕头发垂下来,顿时少了几分从容。
“怎么会这个样子!”
***
听到动静,Josh站起身来,一愣,看到盛家臣抱着西凡从餐厅里出来了。
“董事长,要我帮忙吗?”
“算了,我自己来吧。”家臣犹豫了一下,皱着眉头说。
西凡心里明白,四肢却动不了,只好由着家臣把自己抱上了楼。
家臣一脚踹开西凡的房门,紧走几步,“嘭”的就把西凡扔到了床上。
“西凡,想不想吐?”松了口气,家臣拽拽自己的领带问。
西凡费了吃奶的劲才半睁了一只眼,哼哼道:
“不吐,就困。”
“没喝过酒吗,西凡?”家臣看着西凡失笑。
“没。”西凡以为自己摇了摇头。
“脱衣服睡吧。”家臣说。
西凡没有回声。
平日在家臣面前,西凡总是微微笑着不敢逾矩,这时醉了才露出了肆无忌弹的样子。眼皮垂下来,眸子似睁非睁,连带睫毛也跟着轻轻颤动,清秀的脸上透着淡淡一层红晕,嘴角带着一抹傻笑,偶然还无意识地用力挤挤眼睛,似乎在忍受着葡萄酒的酸涩。
西凡喝醉了的样子很不错,家臣居高临下笑嘻嘻地看着,打算以后要经常请西凡喝酒。
听着家臣半天没有动静,西凡以为他已经走了,只觉得自己眼皮重若千斤,正打算就此去梦周公,却有一只手突然轻轻探了过来,希希索索开始解自己衬衣的扣子。知道是家臣不放心,西凡心里暖洋洋的,想说自己来,嘴里却只能勉强发出模糊的哼声。
家臣抱起西凡的上身,用力把衬衫拉了下来,接着三下五除二又拽下了西凡的长裤。
西凡知道自己现在很狼狈,身上只剩下白色短裤和线袜了吧,即便四肢无力依然还知道羞涩,西凡半闭着眼睛两手在床上乱摸,满心只想找来被子遮羞。
西凡身材修长骨架匀停,浅麦色的皮肤在灯光下显出异样的柔润和光滑,因为酒醉更添了薄薄一层樱红,身体略微偏瘦但因为皮肤下富有弹性的肌肉而显出少年特有的健美和青涩。毫无防备地在床上摸索着,西凡无意识扭动的身体益发散出了诱人的韵味。
家臣不知不觉有些口干舌燥,悄悄弯下身子,手指尖不受控制一样轻轻划过了那结实而细致的小腹。
不提防西凡突然睁开了眼睛,家臣悚然一惊,西凡皱着眉头目光涣散,看着俯身在侧的盛家臣,声音沙哑满脸困惑地问:“家臣哥……我的……被子呢?”
盛家臣甩了甩头,劈手拉起压在西凡身下的被子,几乎有些气恼地把西凡胡乱塞了进去,逃也似地就往外走。谁知家臣刚到门口便听到异声,回过头,西凡已经从床上挺起来了,鼓着腮挣扎着要站稳,却扑通又坐了回去。
“Shit,”家臣嘴里骂着箭步冲了回来,伸手插到西凡腰下,抱起来就往洗手间里跑。
刚把西凡放直,西凡就对着马桶猛地折下腰去。
“哇……!呜……咳咳。”
虽然西凡尽力了,还是有秽物四下迸溅出来,点点滴滴落在两个人身上。
到了这时候家臣已经只剩下后悔了,谁想到有人两杯葡萄酒就会变成这个样子呢。本以为自己一辈子都是做少爷的命,这时候却抱着一个左摇右晃脏兮兮的家伙不敢撒手。
西凡房间的浴室是玻璃屋式的,打开花洒家臣把喘着粗气的西凡拖了进去。头抵住暗花瓷砖,西凡一动不动站着,站在外面看了五分钟,家臣无奈地弃械投降,脱掉自己的长裤拿起毛巾拉开了玻璃门。
水有点热,西凡的短裤已经变成了透明。
……
西凡无力地靠在家臣身上,被热气蒸得粉红的脸上还挂着一丝傻笑。紧紧抱住西凡的腰,感觉那光滑的丝绒紧贴着柔韧的肌肉,盛家臣把脸缓缓埋进了西凡柔美的肩头,哗哗的水流遮掩了他喘息一样的声音:
“西凡,原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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