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四年已逝,虽不致沧海桑田,却也是物是人非了。
兰家这些年发展极为迅速,号称“江南第一大家”,主事者风清逸更以其超凡的魄力,过人的胆识使别人难望其项背。其俊逸的外表和非凡的身家,更让不少名门千金芳心暗许。据说,他三年不曾笑,三年不曾怒;据说,他早已爱上仇家之女,不惜与恩人反目;据说,他为她挥金如土,只为博其一笑……
泰山。
重云叠叠,在日出的刹那,似被赋予生命般。变得鲜活,灵动而轻盈。太阳跃出云海,以王者的姿态接受众生的瞻仰,傲视世间万物。
“真美!”赞叹的是兰沁。
“一个人欣赏美景,也不叫我一声。”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
“你醒了!”兰沁略微偏过头,笑道: “我知你睡得香甜,就没叫你了!”逆着光,兰沁似披着炫烂的霞衣,如尘雾中的仙子,美得不可方物,让那人看得痴了。
似乎习惯了,兰沁淡淡一笑,转过身去,看着前方,出了会儿神,才轻轻地念道: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想家了?”那人给兰沁披上一件衣服,问道。
“如清,我们认识多久了?”
“三年!”
“三年?”兰沁重复道, “那么,我离家也有四年了!”四年啊,可以改变好多东西,包括感情。
“没关系,不久你就可以回家了。”他安慰她。
“回家?”兰沁又重复一遍,才道: “我离开时,正是早春季节,现今归去,已经入秋。唉,正好错过了西湖景致最好的两个季节!”
“不,沁儿!任何景致,任何季节,不是它本身美丽,而是我们经历过了,才是最美好的!”
“是了,倒是我在伤春悲秋,不如你看得透!”过了一会她又问道: “如清,大海是什么样子?”
“我先不说,到时你看了就知道了!”
“呵呵!”兰沁展颜,没看到那人眼中的黯然。
他叫林如清,与兰沁相识于三年前。
他师傅蒙顶山人和青城掌门无机子道长是至交。无机子是个极爱清静之人,师傅仙逝之后,如非必要,他极少登门拜访。
那日因事需到青城,听僮子说无机子和一忘年交在天师洞府奕棋品茶,让他大为惊诧,忍不住到天师洞看个究竟。
到了洞府,只见如刀削般的峭壁下,须发皆白的无机子正和一位玄衣少年相谈甚欢。僮仆侍立一旁,身旁便是万丈深渊,身后便是隐约有繁华之象的千年古木。山风徐来,吹得玄衣少年衣袂翻飞,自有一种超凡脱俗的神仙气质。
见他到来,无机子当即介绍道: “这位是我半年前在幽州台认识的兰沁公子,棋艺精湛绝伦,天下少有匹敌!”又对兰沁说: “他便是蒙顶山人的弟子,林如清。”
“幸会幸会!”兰沁大方地笑道, “可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神医‘枯木’?”
“正是!”无机子“呵呵”笑道。
他本眼高于顶,先时听僮子说孤僻自负的无机子竟有一个少年朋友,便极想看看是何方神圣,不料是这么一个娘娘腔的瘦弱男子,就生了几分鄙薄之心。却又见他举手投足间有一种慵懒潇洒,并着一种柔媚婉约,不禁诧异世间是何种人能将这极端的两种性情融合得天衣无缝。听他说起自己的外号,俊脸一红,揖首道:“都是江湖朋友随意起的诨号,当不得真的!”完全不见往昔的潇洒自如。
倒是无机子替他解了围: “贤侄此次可是又获了新茶?”
“啊?对!”他看着兰沁不禁出了神,他对自己外貌颇有自信,见了兰沁,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被无机子一问,才想起正事, “这季共采了约摸一两,我留了些,这是给你老人家送来的!”
无机子对兰沁解释道: “这茶是蒙顶山上‘隐天洞’旁的一株千年老茶树所结。你可别小看了这茶,全天下仅此一株,每次所获也不足一两。此树汲了日精月华,又长在悬崖峭壁间,非常人所能及。要在清晨露珠未干时采摘为宜,之后以内力烘干。比之龙井的芳醉,碧螺春的清幽,它又是另一番冲淡柔和、清远绵长。他那死鬼师傅在时,舍不得给我一点,他倒是有这个心,焙好后不忘送我一些,否则,你今天怕没这个口福了!”
兰沁笑笑,并不相信。无机子便命童儿煮水,另换了一套景德镇的青玉瓷。林如清则从怀中取出一个玻璃瓶。
兰沁见那玻璃瓶已属海外珍贵之物,隔着瓶体见其珠圆玉润,颗颗饱满精致,通体碧绿可喜,似散发着淡淡清香,心中暗叹:好茶!遂要求亲自煮茶。
兰沁握壶的两手纤细柔腻,引得林如清心念一动,再仔细看她喉间也并无突出之物。以问询的目光看向无机子,引得无机子“哈哈”大笑, “不愧是‘蒙顶山人’的弟子!沁儿,终是瞒他不过!”
兰沁微微一笑,手握茶壶轻点头,心思全在茶上。林如清见那笑容只觉胸口一窒,心中狂喜异常。做好一切后,兰沁才道: “我本不欲瞒人,只是行走方便!”
兰沁一切落落大方,既无小女儿娇柔造作之态,又无江湖女子粗野之气,让他的好感又加了一层,及至以后熟悉了,竞心甘情愿地随她三山五岳,尽览名山大川。他也曾表露心意,才知道她心有所属,多次试探,兰沁却心意弥坚,遂把一颗心渐渐冷了下来。最后他提议结为异姓兄妹,兰沁也不推辞。当下撮土为香,天地为证。他本以为二人可以过一些逍遥日子,谁知却发生了另外一件事情。
兰沁也陷入了沉思。她曾以为,她不会再回家的,可是,因为上次的事情,她不得不回去面对他。
原来,林如清小时曾受人之恩。恩人竟是陆老虎的七姨太,就是若黛的母亲。那日他二人本欲去敦煌,路过洛阳时,林如清坚持去看望她。兰沁到了才知道是故地重游,要走已然不行。更何况若黛母亲的陪嫁丫环认出她来,那妇人拖着兰沁央求将若黛还给她,林如清不想她们之前有何渊源,为求兰沁脱身,只得暂且答允。
谁知陆家几个儿子不知如何偷得四川唐门的镇门之宝“日暮散”,欣喜若狂,想借机横行天下,苦于不知道“日暮散”的威力到底有多大,首先想到的便是拿若黛母亲试毒。不料唐门中人寻上门来,打斗中不知谁抛出“日暮散”,眼看若黛母亲就要首当其冲,幸亏兰沁护在她面前,承受了全部毒雾。
唐门人临走前道: “若平常人,自无可奈何,但有‘枯木’,定能逢春!”林如清当即让她服下了“风雨露”,却依旧忧心忡忡。原来, “日暮散”号称天下至毒,毒性至刚至强,而“风雨露”虽是它掩饰星,因其药性至阴至柔,故而解毒并非一朝一夕可以完成,须得在七七四十九日后,才逐渐显现功效。在此之后连续七天,中毒之人都会于半夜子时后忍受三个时辰的非人折磨,毒性才能全部根除。若是常人中了“日暮散”之毒,早就一命呜呼,即使过了四十九天,也少有人能过那七天。所以天下人只知有“日暮散”,不知“风雨露”。
之后二人重新安顿好若黛母亲,也没了去敦煌的兴致,便由海路回到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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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往常一样,兰府门房江左打着哈欠打开大门,见到一男一女拾阶而上。那女子冲他一笑, “早啊,江大哥!”
“啊……啊……”未完的哈欠哽在喉咙里,江左张大嘴,指着来人,似见了鬼一般不能言语。
“啊什么啊,大清早的鬼叫什么?”兰山从里面出来,也在见到来人后惊叫道: “啊?啊……小姐回来了!小姐回来了!”饶是他反麻快,一声惊呼,传遍了整个兰府。
事隔四年,兰府佣人基本是老样子。他们老的、少的,男的、女的,扫地的、喂鸟的、洗衣的,有事没事的,全跑向一个地方:乘风庭。代嬷嬷见到她显些儿晕过去,小如更是抱着她哭得稀哩哗啦,其余众人也都抹着眼泪。只有少数新来的躲在一边好奇不已,不知这位从天而降的美丽女子和兰府有什么关系,一来就引起这么大的震动。
风清逸起得很早,在湖边练剑。初闻这个消息,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日也盼夜也盼,在他不抱任何希望的时候听到兰沁回来了,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将那个谎报军情的人的嘴给堵上。直到看到如潮水般涌向前厅的佣人,他才敢相信,他没有在做梦。
把剑一扔,也顾不上换衣服,拔腿就往前冲。他必须马上、见到她,马上!四年了,她终于肯回来了!这四年,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她,想得恼了,想得心都痛了,恨不得捉住她狠狠地打一顿,叫她知道他有多苦、多怕。可现在,他满心满腔都是喜悦,好想拥着她,好填补怀中的清冷空虚。奇怪,平时一会功夫就能到的地方,今天怎么变得那么长,好像没有尽头似的,让他恨不能长双翅膀飞过去。
“沁儿!”急切的呼唤泄露了太多的心事,让众人以为自己的耳朵、眼睛出了问题。在看到那个朝思暮想的人儿时,他迟疑下来。不敢相信!他依旧不敢相信兰沁真的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为了证明不是幻觉,他颤抖着手想去触摸面前的人儿,生怕一不小心她就烟飞云散了。
“大哥!”本以为事隔四年,她可以坦然去面对他了,可心中那份悸动,让她明白,她没有忘记过他,从来没有!所能做到的,就是让自己尽量地放轻松,不让情绪写在脸上。逸,我回来了!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那声“大哥”似一记重拳,狠狠地击在他的心上,也让他清醒过来。是的,她回来了!可她是沁儿吗?怎么和以前不一样了?哦,对了,他的沁儿长高了,也更美了,还有哪一些呢?风清逸突然慌张起来。这几年,她是怎么过的?“这些年,你过得好吗?”太多的疑问、太多的牵挂、太多的喜悦,都化作一句喑哑的问候。你还在恨我么?为什么还叫我为“大哥”呢?
“我……很好!”众目睽睽之下,兰沁无法放任自己的情感。她本以为,他会借机训斥她一番,责问她为何不守妇道、离家出走,让她在众人面前无法下台,不料是这么一问,似有不少的辛酸在里面。逸,你是在担心我么?她就知道,他只需对她好一点儿,就足以让她放下所有的坚持与虚伪的面具。
“这位便是沁儿的大哥了?请受在下一拜!”林如清似没看到二人眼中的情愫。
“你是谁?”冷冷的声音中透了太多的戒备、敌意和……恐慌。
“在下林如清,是沁儿的结义兄长。呵呵,和你一样!”
“谁和你一样!再说,我也不是她的兄长!”风清逸觉得胸中有一口气需要发泄。
“啊……”
不待林如清作答,兰沁道: “大哥,如清是我义兄,也是我的客人,请你不要为难于他!”她不希望林如清卷进他们之间的是非恩怨中。
如清?风清逸胸中醋海翻腾,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稍现的温柔被冷漠所替代,不敢相信兰沁和他翻脸是为了一个外人。你和他是怎么在一起的?在他心中怒吼。
看到风清逸冷冽的目光,兰沁以为自己仍是他的眼中钉,不由倍感失望,决定不再理他,转头对代嬷嬷道:“嬷嬷,我要回房,屋子还干净么?”
“干净干净,天天都打扫,就等你回来住呢!”代嬷嬷忙不迭地说。
“那好,我先回去了。烦劳你给我义兄收拾个住处!”说罢,也不看风清逸,独自回到“鸣琴楼”。风清逸被她的态度气得浑身发抖,真想抓回她来打一顿。见众人均以惊奇的目光看着自己,不由沉下脸来,轻轻一扫,就让他们灰溜溜地回去做各自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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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丝毫未变的屋子,兰沁忽地有种错觉,似乎自己离开没有四年,只是出去了一小会儿。看,那本《小山词》还搁在案上,湘妃椅也在窗下放着,上面的锦垫和走时一模一样,颜色和花样都没改变,金炉里的香正燃着,嗯,正是自己喜欢的“飘香砌”……不知是触景生情,还是感念,她不由流下泪来。朦胧中,她看到当年未完的绣品还搁在那儿,那抹血迹虽说暗淡了,但那刺痛又出现在指尖心头,提醒她逝去的流金岁月。也不多想,拈起一根针,继续自己的工作。没有一件事,她是半途而废了的,即使隔了这么久。
“呀,我的小姐,怎么一回来就忙活起来呢?”小如端了盆热水进来,嗔怪道。
“你呀,成天就爱念叨我,这么多年也不见改变!”
兰沁放下手中的活计,接过小如递过来的热气腾腾的帕子, “对了,我义兄安排得怎么样了?”
“嬷嬷办事你就放心了!”小如眨眨眼,又问: “小姐,你和那位林公子,是怎么认识的?”
兰沁笑笑,不说话。
“唉!”小如失望地说: “可怜主人痴心等待,谁知你却移情别恋了!”
“主人?谁是主人?”
“当然是风少爷了!”小如一脸崇拜, “你不知道他这几年功劳有多大,咱府里产业现在扩大了好多倍,谁都知道杭州兰家是‘汀南第一大家’!”
主人?江南第一大家?几年不回家,竟发生了这些事情,那又如何?名誉、金钱,生不带来死不带走,她早已看开了。管他是兰家风家,他所做的一切是他的,与她无关!
“主人真是可怜,时常都要过来看看,常常一个人坐半天,还嘱咐我们天天清扫,东西还不能乱动,要和你走时一样!”
兰沁心中一悸。他……他……这么做是为何?再用报恩这个念头来麻痹自己已说不过去,可是……她强迫自己不再去想,不能给自己希望,她在心底对自己说。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小如叫道,怎么过了几年,她还是这样子啊!真的没变吗?小如摸着自己绾起的云鬓笑着想。
“小如,你那位对你还好吧!”兰沁注意到她幸福的笑容。
“好!”小如一下反应过来,一跺脚,恼羞地道:“呀,小姐最坏了!”
“什么好呀坏的,我可什么都没说啊!”兰沁一脸无辜。
“你……我……唉呀,不和你说了!”小如羞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得红着脸出去,留下满脸笑意的兰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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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时候,兰沁和林如清像是约好似的,双双出现在饭厅里。
风清逸浑然不觉自己的脸色有多难看,剑眉拧得都快打结了。倒是若黛跳下椅子,开心地拉着兰沁的手道:“沁姐姐,你终于回来了!你不知道,我多盼着你回来!都怪我爱睡懒觉,不然一早就可以看到你了。逸哥哥又不准我来看你,说怕打扰到你休息……”
几年不见,若黛已出落得亭亭玉立。
“若黛,回来坐好,开饭了!”怕她再说下去,风清逸急忙开口阻止,忍不住又看了兰沁一眼,见她没有任何情绪变化地牵着若黛的手入座,却隔着他,摆明了保持距离,心中自是愤恨难平。幸亏他在商场历练多年,没有把桌子掀了
“你便是若黛?”坐在兰沁旁边,林如清笑着问道。
“对呀!你是谁呢?”
“我叫林如清,是带你走的!”
“不行!”
“为什么?”
风清逸和若黛同时开口,让原本还有些正常的气氛变得稍显尴尬。
“这是怎么一回事?”风清逸看向兰沁,希望从她那儿得到答案,但他更想知道的是她回来的目的,是为他,还是……若黛?
“这事吃了饭再说!”兰沁面不改色,心情却降到了极点。她忘了,他们之间还有一个若黛啊!
“咦,敢情这道菜便是‘明月生春’?”林如清适时地打破沉默。
“正是!”兰沁含笑点头。 “明月生春”其实是一道开胃小菜,就是将豆腐以花生汁来煮。做工极为讲究,单是火候就极难把握。火候不到,豆腐不熟;火候过了,豆腐又老了。
“来,给你!”林如清舀了一勺放在兰沁碗里,道:“你前几日便念叨着,这下可偿了心愿了!”
“谢谢!”兰沁微微一笑,感激他的体贴,几天前随口一句话,让他现在都还记得。
风清逸握着筷子的手在微微发抖,看着兰沁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恨不能掐着她的脖子不让她咽下去。你们今天是这个样子,那么昨天呢?前天呢?他突然很想知道,兰沁这几年是怎么过的。
“如清哥哥,你和沁姐姐是怎么认识的呢?”若黛掩不住好奇,“是在什么时候认识的呢?”
“我们在三年前就认识了,至于怎么认识的,自然是有缘了!”林如清有问必答,显得十分温和。
三年前?那时我发疯般地四处找你,你竟和这个男人一起风花雪月,凤眼里射出强烈的恨意。
兰沁抬头碰触到他的目光,不禁打了个哆嗦。他……
他,这是怎么了,就像想杀人一般?这个目光她见到过,当年他看陆老虎就是这个样子。
风清逸发觉这顿饭他吃不下去了。
“你们这三年一直在一起吗?”见林如清点点头,若黛又问: “你是不是喜欢沁姐姐呀?你们好般配哦!”
“若黛!”兰沁急忙阻止。这妮子还是这么口无遮拦,看了林如清一眼,无奈地笑笑。这些看在风清逸眼里,就成了郎有情妹有意的浓情蜜意,只觉胸中有团熊熊怒火,烧得正旺。
“为什么呢?”林如清眉开眼笑。
“因为,你看沁姐姐的目光很是温柔,而且……”
“寝莫言、食莫语!”半天不曾开口的风清逸一说话就让大家沉寂下来。
过了一会儿,林如清试探地伸出筷子去夹菜,保听“砰”的一声,碗呀盘呀都跳了起来,汤水溅了一桌,把众人震得呆若木鸡,面面相觑。风清逸深吸口气,似要平静自己的情绪, “关于若黛的事,我希望你们能给我一个答案!”不等众人清醒过来,他已拂袖离去。
“三年了,你总算正常了!”若黛在自言自语。
“呵,呵呵!”林如清在偷笑,一脸奸计得逞的样子。
只有兰沁面无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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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清逸心神不定地在屋内走来走去,不敢相信自己竞如此地不受控制,大发脾气,但他不后悔,冈为他心中有太多的怨气、怒气、郁气、闷气,需要发泄。
眼前一亮,对面楼上燃起了熟悉的烛火,那是他的沁儿在那儿啊!心中一阵温暖,方才的恨意全消失了,立在窗前,贪婪地看着对面楼上的人影儿。
“大哥!”一个不受欢迎的人不请自到,那声“大哥”喊得有几分夸张。
“你来做什么?”俊脸冷得不见一丝热气。
“还不是为了若黛!我说,看在沁儿的面子上……”
“不准再叫‘沁儿’这两个字!”
“不叫‘沁儿’我还能叫什么?”
“哼哼,你可以试试!”风清逸一副你敢试试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的样子。
“好嘛!”好汉不吃眼前亏,强龙难压地头蛇,林如清在心中自我安慰,“我们还是谈谈正事吧!”
“说!”只要不打沁儿主意,其他好说。
“我是受人之托来带若黛走的。”
“说清楚!”
没办法.林如清只得将实情据实以告,却隐去了兰沁中毒一事。风清逸脸色越发青了,听完猛然问道:“你是说,沁儿是因为若黛才会回米的?”
“对呀,不然我们还准备去一趟西域呢!”林如清丝毫不察有人头顶已在冒烟了,还不怕死地煽风点火。
一个不察,被人凌空提起,扔了出去。好在他武功卓绝,应变得快,才没挨个四脚朝天,不过情形也没到哪儿去。呼!气死他了!他是谁?神医“枯木”!江湖上人人巴结的神医“枯木”,现今被那家伙像扔布袋一样地扔出来,传出去,以后怎么行走江湖?不由恨恨地道: “难怿沁儿不喜欢你,你根本就是一个阴阳怪气的大怪物!”说完,转身便逃,谁叫他技不如人,晚一步,小命不保矣!
风清逸本欲再给他一点颜色瞧瞧,却因那句话愣在原地,沁儿不喜欢他?沁儿不喜欢他?不,喜不喜欢他,由沁儿说了算!他要亲自去问她,得小到笞案誓小罢休!就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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遣退小如,兰沁正欲休息,发现有扇窗没关牢,风吹就响,便趿上鞋去关。刚到窗前,就被外面一个黑影吓了一大跳。
“大……大哥?”定下神,兰沁奇怪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有事?”见他不语,兰沁又问。时已入秋,她又穿得极少,有些耐不住薄凉,身子微微发抖。
“……”风清逸嘴唇动了动,依旧什么都没说,只是直勾勾地看着她。见她畏寒的样子,好想拥她入怀,却什么也不敢做。下一刻,已凌空飞起,像来时那么突然地离开了,留下兰沁怔怔立在那儿,不知他又是何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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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清逸恼恨自己的胆怯与懦弱。他本铁了心要问个所以然来的,在看到她之后什么也问不出El。四年了,所发生的事情有多少是他不知道的,他怕他得到的答案不是他想要的,不是他所能承受的。沁儿,若不是若黛,你到底要我等多久,一辈子吗?他悲哀地发现,他与兰沁这些年,竟是一片空白。
“不!”风清逸痛苦地低喊出声。他不要这样的结果,就像埋下一粒种子,千辛万苦地等它开花结果,可等到果实成熟时,却被人摘走了一般地怅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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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如清是个小气的人,被风清逸教训后哪咽得下这口气,处处摆明了与风清逸对着干。不过他很聪明,只是在言语上刺激风清逸,而且一定是有兰沁在场的时候。这更引起他们之间的误会,风清逸更是恨不能将林如清大卸八块,方消心头之气。
这日,是个难得的秋高气爽的好天气。可能每次都全身而退,让林如清起了轻敌之心,独自一人去了“揽月居”。
“呵,风兄好兴致,一个人在此下棋呀?”
“哼!”看也不看他一眼,风清逸把注意力放回棋盘。这个没出息的小白脸,天天腻在沁儿身边,真不知沁儿是怎么交上这种人的。他现在才知道什么叫“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不过,总有一天,他要好好收拾这个小人。糟了,怎么走了一招下下棋,一招走错,满盘皆输,风清逸陷入沉思。
“咦,风兄,你怎么把自己给堵死了?”林如清幸灾乐祸地说。
不带任何表情地看了他一眼,风清逸准备起身,做一件连日来没机会做的事:揍这小人!
“喏,这样!”似没感觉到危机,林如清白东南角放下一子,局势顿然豁然开朗, “退一步真是海阔天空哪!”他很佩眼自己,把一盘棋救活了。
“你什么意思?”瞄一眼棋盘,风清逸暂时停止自己的动作。不过旁观者清而已!
“没什么意思,只是想告诉风兄‘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而已。”
“不可兼得?”风清逸轻柔地笑道, “你似乎知道或者在暗喻什么?”
“没……没什么!”林如清头皮一阵发麻,没有“挡箭牌”,他可不敢放肆,那人怎么还一副想杀了他的样子,“我是说若黛……若黛……”
“谁是鱼,谁又是熊掌?”凤眼笑得十分妩媚。
“我……我随口说说!”他有点恨自己,像个白痴一样语无伦次。
“你不是要带若黛走吗?”风清逸突然问。
“啊?对!”
“我不能决定,你去问她?”
“什么?”林如清没想到事情这么好办。
“没什么!你今天很幸运!”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风清逸正色道, “不过,最好是过了中秋,毕竟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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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清兰沁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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