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份感觉越来越强烈,翔凌知道,他不能再忽视自己心里的声音了!本来,他怀疑、他犹豫、他也害怕,因为,他不认为从小就在孤单寂寞中成长的自己,有能力学会如何去爱人,也没有把握自己可以为他人带来幸福……可是……
翔凌想得出神,直到听到竞文的叫唤,他才惊觉自己已经在房里待了快一个小时了。
竞文亲手煮了几道菜,算是庆祝翔凌被调回总公司。在报导播出后没几天,翔凌就打了电话给竞文,告诉他自己即将被调回总公司的消息,竞文并没有什么强烈的情绪波动,他只是跟翔凌约了时间打算一起吃顿饭,然后叫他搬回来住----这也就是翔凌现在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理由是自己找不到室友,又不想一个人负担那么多房租。姑且不论竞文真正的理由是什么,翔凌对于自己终于可以回复之前的生活型态显得相当高兴。
两个人面对面坐在餐桌前吃饭,偶尔闲聊几句。大部分时候竞文都只是埋头猛吃,一声不吭,翔凌则是慢慢地品尝美食,然后把目光集中在自己对面的人身上。
“你的厨艺真好。”翔凌放下碗筷,满心诚恳地赞美著。尤其是那一盅人参鸡汤,滋味实在鲜美。
“没什么,从小看我妈妈煮,自然就会了。”竞文只是淡淡一笑,似乎觉得翔凌太大惊小怪了。不过,他可能不知道,不是每个男人都煮得出满桌子的丰盛菜肴,也不是每个男人都有能耐煲出一盅像样的人参鸡汤。
“谢谢你,”翔凌心满意足地叹了一口气:“……好久没在家里吃饭了。”
“没什么好谢的……而且你也帮了不少忙。”竞文看著餐桌上盘底朝天的景象,他发现其实他们两人还挺会吃的。
“我?我帮了什么忙?”翔凌纳闷地问道。自己明明一直待在房间里发呆呀!这样也算是帮忙?
“你没进厨房就算是帮了我一个大忙了!”竞文挖苦地说道。“对了,”接著,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竞文嘴角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你难道不期待饭后甜点吗?”
“呃……有饭后甜点?”翔凌傻傻地呆坐在原位,活像是被定格了。因为他实在想不到竞文会为他做点心……
竞文起身,从烤箱里拿出一块散发著浓浓香气的巧克力蛋糕。“拿去,”他的语气中有点局促不安:“……给你的。”
翔凌愣住了,惊讶地说不出一句话来。他只能无意识地重复著竞文的语尾:“……给我的?”他知道此刻的自己看起来一定像个蠢蛋。
“没错,不然给谁的?”竞文皱了皱眉:“这里除了你,还有人会吃这种恐怖的食物吗?”
接著,两人对看一眼,都笑了出来。竞文讨厌甜食的程度就跟翔凌喜爱甜食的程度一样,从来都没有改变过,未来大概也不会改变。
“那么,我就开动了。”翔凌拿起叉子挖起蛋糕的一小角。然后,他一边吃蛋糕,一边凝视著竞文。
“看我做什么?看著你的蛋糕吧!”竞文略略红了脸,粗声粗气地说著。他不喜欢这种目光……这种眼神让他呼吸急促、心跳加速,而且脸色潮红……总之,就是让人觉得浑身不对劲!
翔凌没答话,只是笑。我看著蛋糕做什么?蛋糕又不会跑掉!我在意的是你,我想深深看进心里的,是你……
看著翔凌一口气吃完蛋糕,竞文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了。他连沾到盘底的奶油都吃得干干净净,这种吃相,让竞文非常有成就感,而且,看著翔凌吃蛋糕,总让他有种幸福满足的感觉。
“我有买啤酒。”竞文说道。他打开冰箱,照例丢了一罐啤酒给翔凌。虽然是极其简单的一个举动,但是老实说,他们两人也好久没有重温举杯对饮这样单纯的乐趣了。
“我们把酒带去顶楼喝好不好?我想顺便去看看我种的花。”翔凌想念这个地方,天台有许多他俩的回忆。
两人来到天台,倚著矮墙,默默喝著啤酒。今晚的天空阴阴的,既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暗沉沉的一片,叫人看了心情有些郁闷。晚风袭来,带来一阵幽幽的花香,是玫瑰的香气。
“玫瑰花开了,”翔凌走到花盆边,仔细检视他栽种的每一株植物:“看来这一阵子你一定很辛苦地照料它们吧!”
“没有啦,不过就是浇浇水而已。”竞文承认自己并不擅长园艺,在这方面他的确是比不上他的室友,他尤其无法忍受除虫的工作。
“你喜欢哪一种颜色的玫瑰花?”翔凌种植了许多株不同品种的玫瑰,而正因为栽培不易,才显得更有挑战性。
“基本上,我并不喜欢花粉……”竞文偏著头思考著:“不过,如果要选的话,我喜欢黄色的。”
“黄色的啊……”翔凌喝了一口酒,抬头望向天际。在花语中,黄色玫瑰花代表离别,但是,这一次他们不会再离别了吧……
“……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站在漆黑的夜空下,翔凌转头面对著竞文。
“这么巧,我也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竞文把眼神从远方转回来,脸上带著一抹充满深意的微笑。
“你先说。”翔凌很好奇竞文所谓的“好消息”指的是什么,他想知道那个微笑背后所代表的意义。
“不,你先说。”竞文摇摇头,坚持要翔凌先把他的话说完。
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翔凌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以后,我想我们可以每天一起吃宵夜了。”
“怎么说?”竞文歪著头,不解地盯著他瞧。
“我从四月一号开始,担任夜线新闻的主播,从十一点播到十二点……我想我们以后可以一起下班回家了。”翔凌的脸上有著掩不住的笑意。
第三频道原本的夜线新闻主播前阵子请假在家待产,电视台苦于寻觅适合的替代人选,甚至还在新闻部内大张旗鼓地办了个主播试镜甄选,不过却迟迟没有结果,直到公司高层看到翔凌所做的军购弊案独家报导,惊讶于他锐利的新闻取材角度、胆大心细的采访编辑能力,以及深具大将之风的气质谈吐,当下决定将他调回总公司,并且破例安排他单独试镜。试镜的结果出炉,翔凌以最高分通过筛选,正式成为新一代的夜线新闻主播,而凭著他出色的条件与长官的赏识,未来极有可能主播晚间七点的黄金时段。
不过,翔凌自己倒是从来没想过要当主播,他只打算播到原本的主播产假结束,就要向公司申请回到线上,专心当个称职的记者就好。其实,当不当主播,根本不是翔凌考虑的重点,反正他一向没有担任主播的兴趣,他只希望可以赶快让生活恢复常轨就好;翔凌接受主播工作的最主要原因,只是单纯的因为这份工作可以让他和竞文的生活作息一致,两个人不会再老是见不到面。
“恭喜你,那么,换我说我的好消息吧!”出乎翔凌意料的,竞文竟对他温柔一笑。这实在不像他的作风,但是竞文的笑容真的很好看,他应该多笑笑的。
“……我申请了很久,总编辑终于答应要把我调回英国继续当特派了,”竞文避开翔凌的注视,视线又飘向远方,语调出奇的平静:“对我来说,这实在是一个好消息,我本来就不应该请调回来的……当初一切都是误会。”
“……我申请了很久,总编辑终于答应要把我调回英国继续当特派了。”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在另一人的心湖掀起滔天巨浪。
当初报社总编辑本来就不想放竞文回国,这段期间,更是屡次找竞文谈重回英国当特派记者的可能性。前几次竞文都婉拒了,总觉得自己既然回国了,就应该先在线上跑出一点名堂再说;前阵子竞文又被约谈,这一回,他点头了,而之所以会答应的真正原因,只有竞文自己明白。
自从翔凌被调到地方新闻中心以后,竞文就发现,自己的生活居然失去了重心与方向,这种体认让竞文感到无力。而暗地察访三天两夜下来,竞文更是恐惧地发现,与翔凌相处半年多下来,自己对他似乎产生了某种微妙的感情……只不过,竞文明白,在他终于意识到这份感情的时候,这感情也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因为……他实在承担不起啊!再探究得更深一点,其实,他真正承担不起的,是失去这份感情……所以,不要得到,也就不会失去了吧?在还能放手离开的时候,就千万不要留恋、不要回头……
因此,当总编辑跟竞文提起调回原职的要求时,他想了想,答应了。本来在法国餐厅吃饭时就打算告诉立麒的,但是,当时竞文还是没有说出口。
翔凌沉默了,他只是轻轻闭上双眼,然后,藉由一次又一次的深呼吸来缓和自己的内心的波动。“你……什么时候的飞机?”低缓的声音传过来。
“四月一号晚上十一点三十分……K航直飞伦敦。”竞文的语调依旧平静的吓人。
“十一点三十分?”翔凌难以置信地握紧双拳:“也就是说,那天我连送你都送不成了?”
“看起来是这样。”竞文低下头,简短地回答。
如果这已经是不可改变的事实,那么,说什么也要去机场送他吧!翔凌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我请假吧!”
“当主播的第一天就请假……不好吧?”竞文摇摇头,眸子里的神采黯淡了些。
“可是……”翔凌紧咬下唇,急著想再说些什么。
“没什么好送的,反正搭飞机不就是那么一回事。”竞文断然拒绝了翔凌的要求。在哪里分别都好,可千万别在机场。我们就像往常一样,就像每天各自出门上班一样就好,这样就可以了吧?然后,从此不再见面。
好长的一段时间,两人一语不发,只是喝酒。今晚的天气实在不好,乌云沉重地压了下来,接著,连雷声都没响,就降下一阵令人措手不及的大雨。
“下雨了。”看著一动也不动的翔凌,竞文开口了:“你该下楼去了。”
“你先下去吧!”翔凌颓然靠著矮墙坐下,任自己被雨打得浑身湿透:“……我想淋雨。”
“……我也是。”竞文在他身边坐下,抬头仰望著漆黑到几乎令人窒息的天空。他告诉自己,现在在他脸上奔流的,是雨水。
爱情就像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雨,不该躲。
翔凌感觉到另一个炙热的身躯就在自己身旁,他多么想抱住身边的人,叫他不要走……
只是,最终他还是没有这么做,他只怕连最单纯的情感都不能维持了。
但是,不躲的人,并不表示就可以拥抱爱情。
他们就这样淋了一整夜的雨。
三月三十一日,隔天翔凌要上主播台,竞文要调回英国。竞文没有再去报社上班了,他忙著收拾行李、退租,还回家一趟探望妈妈与妹妹。
而翔凌则是忙著进行上主播台前的特训,无论是仪态、播报速度,还是对作业流程的熟悉度,都要在正式登场前调整到最佳状态,才能在观众面前呈现最好的一面。虽说翔凌忙得不可开交,但是偶尔他还是会陷入一阵失神的恍惚状态,立麒虽然察觉到翔凌的不对劲,不过却没有发现事情的严重性,她以为只是两人之间有什么小摩擦吧!而她的立场却又不好说些什么,因此,立麒只好替翔凌买了一杯热巧克力。毕竟,类似的情形,她也曾经在另一个人身上见过。
我以为……我们不会再有任何问题了……可是……
虽然眼睛看著稿子,但是翔凌的脑袋里却是一团混乱。翔凌觉得自己的心里空了一大块,那个保留给竞文的角落,是空的,而且,以后都会是空的了……
四月一日。过了今天,他们会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了,相距,何止半个地球那么远?
客厅地板上,摆了一大一小两个皮箱。看来竞文已经把行李都收拾妥当了,只等著搭上晚间的那班飞机,然后永远离开这个因为“误会”才住进来的屋子。
今天的早餐仍然是竞文亲手做的,而且意外地丰盛。在临出门上班前,翔凌走到竞文房门口,递给他一个毛茸茸的东西:“这个……送你。”
竞文打著呵欠接过。他定睛一看,发现自己手上接过的竟是一只泰迪熊绒毛玩偶。“我才不玩这种东西。”竞文下意识地把玩偶推了回去。
“可是,我只是觉得它很可爱,所以才买来送你的。”翔凌一脸认真地问道:“你不喜欢吗?”
“这东西有什么可爱?”竞文反问。他盯著翔凌手中的布偶,百思不得其解。他从小就不玩这些玩意儿,更何况他是个男生。
“你看它,它的脸好臭。”翔凌把布偶拿近竞文眼前,伸手指了一下这只泰迪熊的脸。的确,这是一只面无表情的熊。
“所以呢?这样有什么好可爱的?”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一大早帮你做了早餐,现在我要睡了,你为什么还要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而且,从来没听过“脸很臭”也可以当成可爱的标准。此刻的徐竞文,脸色相当难看。
“它的脸很臭,就像你一样,”翔凌浅浅一笑,然后把泰迪熊放在竞文的脸旁边比较著。“……所以它很可爱。”语毕,翔凌又把这只熊塞到竞文手中。
“哼。”竞文的脸红了红。虽然竞文还是很不高兴,但是看在这是翔凌在他临上飞机前送的礼物,他还是收下了,然后心不甘情不愿地把这只小熊玩偶塞在托运行李中。
“那么,我出门了。”这是翔凌关上大门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没有人把再见说出口,因为他们都知道,再见谈何容易,再见不知又是何时。
“嗯。”竞文轻声应了一句。
就这样,他们道别了。
晚间十点五十五分。翔凌翻著手中一大叠稿子,口中念念有词。
即使一整天下来,翔凌的心里始终惦记著竞文即将离开这件事,但他并没有把情绪表现在脸上。在众人面前,他要自己永远都保持著最坚强、最神采奕奕的一面。他从小就是这样的,因为没有家人在身边,所以无论有什么委屈、有什么伤心事,都只能自己一个人尝。所以,现在的他,也会努力把自己武装起来的,就像过去二十几年来他所做的那样。
十点五十九分五十秒,导播开始倒数计时。翔凌强迫自己专心在稿子上,什么也不要去想。是的,即使再过半个小时竞文就要离开了,还是什么都不要去想!
“各位好,欢迎收看今天的夜线新闻,我是郑翔凌。”深吸一口气,翔凌以充满自信的声音开始播报新闻。
这是翔凌第一次正式坐上主播台报新闻,但是他的台风稳健,完全看不出来是个新手。
翔凌不但有丰富的连线报导经验,而且在线上经营有成,因此播报起新闻丝毫不心虚,所有最新消息或是新闻的后续发展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显得信心十足。
“翔凌,播得不错喔!很顺利!”半点广告的空档,导播在副控室用麦克风对棚内的翔凌说道:“……好几年没看过这么稳的主播了。”
翔凌闻言,只是微微一笑。真可笑!我居然在这种时候还能这么冷静……现在已经是十一点三十分了,竞文应该已经搭上飞机了吧……而我却坐在这里?!翔凌强自压抑心中的混乱,然后低下头继续准备接下来的新闻。
晚间十一点五十分,正当翔凌拿出最后几条稿子,准备为今晚的夜线新闻做个收尾时,他忽然从耳机里听到导播从副控室传来的声音。
“……翔凌,紧急状况!快插播!坠机了!刚刚有一架K航飞伦敦的班机坠毁了!”
坠……坠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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