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齐飞用着满布红丝却意念复杂的眸子瞅着他。
岳麓摸不清这眼神所担负的含义,像埋怨又像求助,只能硬着头皮道:「你说过,..只要我愿意,你这两个月都给我的,不是吗?」
话一出,白齐飞像了个心事般吐出一口长气,同时闭上了眼。
不管心里怎么准备面对这样的结果,岳麓还是有种撕心裂肺的感觉,他很想自他嘴中知道他和韩玉轩之间到底存在了什么又到了什么地步,可不知为何话到嘴边就堵住了。
或许是因为内心深处也有属于自己的骄傲吧,不想在他跟前显得不干不脆,要逼自己露出和他一样无所谓的表情,告诉他,感情,你玩得起,我也玩得起。
但,那真的太难了,这副无所谓的样子才撑不到半晌就黯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对自己的无限痛恨。痛恨他演了几年的好戏自己都不自知,痛恨自己对他毫无办法,更痛恨今刻还自投罗网。
岳麓双颊轻动,好半晌才神情萧索的点点头:「总之,我愿意,两个月就两个月!」
「你吃东西了吗?」像下了决意,白齐飞有意无意的避开他眼光,闲聊似的问着他。
岳麓没有回答,缓缓走向他,双臂一张,突地将他抱进怀里,或许,这动作太直接,岳麓感到白齐飞整个人都僵硬起来,直过了好半晌,才做贼似的将脸颊贴到自己肩头,紧缩的双肩也缓缓下垂。
「为什么会和他?为什么他会来?为什么……」
「最后一次了,最后一次了……相信我,真的最后一次了!」
感受他信赖似的依靠,岳麓神思不禁有些恍惚。什么时侯开始,高洁俊雅的他,竟沦为一个甘受他人凌辱的禁脔?而对感情一向洒脱自如的自己却又甘于承接这样一个男人?他,真的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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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下来,偶尔望着他,岳麓还是觉得有些寂寞。尽管这梦寐以求的男人自那日起就驯顺的任自己靠近,亲吻、拥抱、爱抚,甚至,占有。
当然,真要说原因也道不出什么具体的想法,只知道来客栈后,听白齐飞对自己表白时,心里真是兴奋而激动的。毕竟,早在多年前,他就闯进了自己心砍。
而当自己醉了几日,终于横心接受那难以想象的条件以得到他时,却发觉他的心反而离自己更远了,这是种很难解释出的感受,即便一切进展得如此顺遂,如此完美,一股深不见底的寂寞还是弥漫了胸腔和周身。
回想当天,自然而然褪去了他披在身上的薄被,见到那善穿白衣下的精健身形。
并不白晰也不黝黑,呈现出多年军旅的结实。一开始,他神情还有些僵硬,连轻轻抚摸都显得紧绷,尤其当看到他前身后背皆有些红肿带血的咬痕及双手捆绑的痕迹时,他的眼神竟转为畏缩惊惧,神态则犹豫而迷茫,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有什么理由可以让他这么对待你?」岳麓看着这些伤痕,胸口的欲望渐渐炽盛,它们已激起了潜伏在灵魂深处,一股残忍般的激情。可是转念想到一切皆是那骄恣的驸马爷所造成却又倒尽味口。
白齐飞感受到他阴凉的眼神及渐煺的热浪,忙不迭轻拉他的手,覆于胸前,满脸委婉。
说真的,岳麓看不惯他这么卑微的表情,在心里,他可以高不可攀的,然而不可讳言,这样的神情又让人心醉神驰,甚有种征服的快感。
罢了,就这么五十来天的日子,知道这许多又能如何?
事情一想通透,岳麓整个人就欺了过去,疯狂的开始侵略这个身体。
那时,每个伤口远比任一口春药媚酒还催情,岳麓抚摸着,嗫咬着,发狠了力,企图要把它变成自己的痕迹,彼此的身下都很快的肿胀起来,也因相互的摩擦爱抚都尽泄江河。
欲望是难以这么一次满足的,但是岳麓对他还是心疼。
因为他实在无法想象,也不想去想象韩玉轩到底怎么整治了他,就宣泄这一次,竟像去了半条命,整个人近乎虚脱的倒卧床上。
「我真是疯了魔、昏了头......」看他这样,岳麓心里又怜又妒,生生压抑着痛楚,要他好好躺着,自己收拾残局,并忙着打水烧开,帮他清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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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客栈待几十日,两人终于整束行李,再度闲游,他们来到有着小秦淮之称的码头,小贩走卒,人来人往煞是热闹,抬眼望着江面上游荡着大大小小华丽画舫,里头正不断飘送着悠扬的琴音与歌女们的小曲儿。
「我们也找个船家,跟他租个船,随风而行,好吗?」白齐飞忽然笑着说。
「嗯,好啊!你决定就好!」
白齐飞故意忽略岳麓满脸不明的忧郁,兴冲冲奔到渡船头商家旁和他们指指划划,待回来,已满面笑容的指靠着江边一艘异常华丽的船舫:「走吧,我包下了那条船也教船家不用上来了,咱们自个儿摇桨,想去哪就去哪!」
当岳麓一上船就发觉这确实是个十分好的主意,这样一个远离尘嚣的空间远比待在客栈更让他松心。起码,可以无时不刻的表现出自己心里对他的依恋与欲望。
刚上船,两人都只浅酌着酒,饶有兴味的欣赏岸边景色或隔邻的各色画舫,然而当夜临江面,船舫渐渐稀少,便颇有默契的缓缓步入舱内。
身处隐密孤舟加上酒味助兴,玩弄起来别具一番滋味,岳麓不知是不是彼此都醉意太浓,竟觉今夜的白齐飞特外贴心活泼,不止会和自己嘻闹玩笑更热情如火,完全别于客栈时的拘谨被动。
「你醉胡涂了!」打闹之间,岳麓笑着用力抓住他双腕,高置于顶,下身紧紧贴住他,兴味盎然的盯着被自己扯乱上衣的白齐飞。
「醉了好......醉了什么事都自愿了......」白齐飞双睑半掩,醺红着脸,若有所思的笑着。
「怎么?不喝酒,平时不自愿吗?」岳麓没多想,刻意皱着眉:「那不挺委屈了?」
「委屈.......」白齐飞醉眼迷蒙的冷冷一笑:「有些人却只当是报恩啊......」
「什么?」
「青海的草原......风疾的漠西......难道就比不上我?我是再世诸葛啊!一个拥有改变历史、统御江山的大军师啊!」白齐飞忽地狂放的吼将起来。
岳麓看他身体激动的扭动,说话更是语无沦次,不禁哄起他:「是,是,是,你是再世诸葛,那我是什么?赵子龙?」
「赵子龙?」白齐飞杀住情绪,转脸阴笑:「不,你才不是赵子龙,你是马谡!」
岳麓调皮一笑:「马谡?这我可不依,没的被你斩了头呢!」
「可马谡听话啊?你不挺听我的?」白齐飞翻翻眼,忽然大喝一声:「马谡听令!」
「属下在!」岳麓被他吓一跳,随即故作正经的应了声。
「今后不论发生什么事,都得跟着丞相我,披沥肝胆、斩将杀敌──」
「是!」
「丞相要你生,你就生,要你死,你就得死!」说这句话时,白齐飞的眼神清澈了,神情也认真了。
岳麓被这炯炯目光盯得有些惊疑,甚至觉得那像在等待着什么答案似。
「是,丞相要我生,我就生,要我死,我就死......」也不知是哪句话搅动了肝肠,岳麓觉得胸口再度充满凉意,忍不住就伏下身,依在他身上,将头埋入他耳畔,轻声:「这世,我岳麓跟你出生入死,在所不惜,即便你只给我两个月,我的人和心,一辈子跟定你了......」
「你要记得你说的话......岳麓......」
「马谡是诸葛亮的断头臣,我岳麓是你的断头臣,明月为誓,永不相负......」
岳麓话一落,白齐飞就侧了脸,一口封住他的唇,最后翻了身,热烈的与他厮磨爱抚起来......
热体交迭,情欲渐渐难抑,不一会儿两人就粗暴的扯去彼此衣服,翻滚在冰凉的甲版上,月光斜照,岸边猿啼,两颗心不再拘谨不再压抑,彷佛天地间只有两人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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舱内十分宽大,顶头挂了个小油灯,角边一个小巧的方桌置了四色甜点和酒。这里是他们经日来翻云覆雨休息嘻闹的地方。
岳麓躺在软茸的波斯毛毯上头身上齐整的覆着暖被,不知为何忽然惊醒但觉眼前一片黯然心中明白许是深夜,待自然的朝旁一摸,身边空荡荡,忙翻身坐起,发觉身边的人已不见了,透过舱口隔帘隐约感到白齐飞似乎在甲板,心才静下来。
今天是初三了吧?从中军帐出来已四十多天了.....
自登上画舫后,除了补给些饮食或梳洗身体几乎不再下船,因此日子过得有些模糊不清,不得不屈指计算着两人过了几日了──真的很留恋这样隐秘的世界,也贪图和他在一起的时间。
每日豪放对饮、作诗猜谜,饱暖思淫欲时亦纵情恣意毫不压抑,日日这么开心至极的沉睡,却又在悲哀紧张下惊醒。
因为欢乐和忧郁的比例渐渐在心头失衡,尤其知道白齐飞这一趟根本完全不是为了什么回乡祭墓,纯纯然就是要醉心玩乐,心里就更不想离开。
岳麓仰身躺下,真想就这样死了算了......死了,什么痛苦也没有了,而他也不会再离开了......对,就这么死了吧!不然往后的日子该怎么熬?
「齐飞,喝杯酒暖暖身吧…….」走到甲板,岳麓神情僵硬的递给他一杯酒。
「你怎么也醒了?」白齐飞回身着他一笑,忽略了他的不安,接过手却没有喝下,只站起身朝着船头走去。
但见山峦早藏夜色,水波粼粼,月光浑圆的反映湖中正自摇晃生姿,岸边则传来各色虫鸣,风暖拂颊煞是舒畅。
「昔日繁华子,安陵与龙阳。夭夭桃季花,灼灼有辉光......悦择若九春,磬折似秋霜。流盼发媚姿,言笑吐芬芳......携手等欢爱,宿昔同衣裳......」白齐飞低沉温柔的声音轻轻响起,只是念及此,即停住了口。
闻此诗吟,岳麓整个人不由颤栗起来。他知道这首是魏晋竹林七贤之一,阮籍的咏怀诗,因此也了解末段未自白齐飞口中吐出的诗句──愿为双飞鸟,比翼共翱翔。丹青着明誓,永世不相忘──
突然,见岳麓身形一动,欺到自己身畔,大手一挥,将正要入口的酒杯打入了湖心!白齐飞一脸错愕,不知岳麓怎么忽地发了狂,但见他面色从未有的青白,整个人滑坐甲板,神情苦涩,便突然懂了。
「岳麓,你,你想下毒杀我?」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岳麓没有回答他,只抱着头粗豪的狂吼起来!
声音,回荡四周,惊醒了沉睡中的百种鸟兽,无由得慌乱嘶叫起来。
「岳麓,不要怨我,欠你的,来世,我白齐飞双倍还你!」白齐飞突然叹了口气道。
真没想到睡梦中听过的话真的自他嘴里吐出,岳麓一颗心翻腾似海,冲到他身前激动万分的轻吼:「我不要来世!我不相信有来世!我要理由,我要理由,我不信你会为了什么汗青留名而订下这两个月之约,没有道理,没有道理,就算你要娶妻生子,扬名四海......我、我也不介意,你知道我不会介意的!只要、只要......」
「只要?只要什么?只要跟在我身边,看着我就好了吗?」白齐飞转回身,那张清俊的脸竟比冷月还白,语气亦阴凉可以:「不,不行,我不想当第二个韩玉轩!我不允许自己污名于史传!我要世人永远记得我白齐飞是个名动天下的将军,不是个情系男色的兔子!」
「你!」岳麓作梦也想不到白齐飞会用一句「兔子」将彼此定位,不禁有些慌懵。
白齐飞深吸口气,不再理会岳麓那混乱的眸光,只轻声:「岳麓,我不是董贤也不是阮籍,所以也不要你当哀帝或稽康,我想做诸葛武侯,因此希望你是那再世子龙好吗?我们一起打赢这场战役!」
「这是两件事,齐飞,我们可以打赢这场战,我们可以不当董贤哀帝、阮籍稽康,但是没有理由要我们必须只相爱两个月!」岳麓将他转了正身,轻抚了他青白的双颊,几乎要哭出来:「我可以当个隐于世道的人,我会很小心的不让人看出端倪,你别和我讲这什么两个月的承诺,好不好?」说罢,他紧紧拥住了他,念着:「愿为双飞鸟,比翼共翱翔。丹青着明誓,永世不相忘......」
「丹青着明誓,永世不相忘……」白齐飞忽然冷冷一笑:「为什么是你?」
「什么?」
白齐飞虚弱的摇了摇头,神情恍惚的推开了他,朝旁一跨,再度面向江面。
「岳麓,你要记得你的誓言──即使我给你两个月,你人和心都是我的。」
「齐飞啊,我岳麓求你了,求你了,别这样对我!」岳麓仰头抱着他,缓缓跪在他身前,苍苍凉的哭着:「我不在乎什么韩玉轩、韩小姐……什么都不在乎了!我帮你打仗,但是,别和我一刀两断!」
望着他英俊粗犷的脸上满是泪水,白齐飞仍不扶他也不响应,只面无表情道:「如果你真的觉得这么痛苦,或者,就像刚刚那样,把我毒死了吧!」
「别这样说,我求你,刚刚我也不知道自己是着了什么魔,不会的,我不会再这么做的!」
「我知道药揣在你怀里也好几天了,我不在意你会这么做!」白齐飞惨然一笑,眼神飘空的望向江面:「我说了,这两个月,我是你的,要我生,要我死,我都没有怨言的。」
「齐飞!」
看他一直无法平静,白齐飞心中像下了什么决意:「岳麓,你可知我是什么出身?」想将他扶起,岳麓却一味的摇头,白齐飞不知他这是不想起来,还是回答自己的话,干脆自己也蹲下了身:「十年前南闱科场弊案你知道吗?」
当然知道,这件弊案轰动全国,算来是暨顺治年间的科场弊案以降最知名的,不止将名动四海的主考大人弄了腰斩,十八房考官家眷亲族连拖带拉几十个作弊的考生一家子全撤衔流放,岳麓当年也曾要应考,却因逢母丧作罢,所以这消息他是通透的,可现在白齐飞忽然提起,他一门心思怎么也转不回来,只能汪着泪皱眉望着。
但见白齐飞一脸阴沉,语气寒凉:「如果我告诉你,我本姓伊,父亲伊继泰,你可有印象?」
「伊、伊继泰……是当年十八房考官之一……」岳麓嘴上说的颤栗,心里更渐渐弥漫一抹恐惧。因为,若白齐飞所言其实,那他不是罪臣之后,现下应该待在天涯之界受苦受难,怎么今时却到了这?想来这中间必是不单纯,恐怕是窜改姓名逃亡出来!?
「是,我父亲伊继泰,是当年十八房考官之一,因涉泄题舞弊遭议部处以极刑,亲属家眷子女廿七人全部流放边强……」
所有心思因这话全经证实,岳麓满腔的爱意煞时流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紧迫。
「别、别跟我说了!别说了,我不知道,我不想知道!」
「你不是一直想问那韩玉轩拿什么理由来糟蹋我吗?」白齐飞深吸口气没理会他的紧张:「我现在就告诉你,当年我中途逃亡,流浪天涯,几年后好不容易改名换姓到了韩将军帐下效力,建了几次战功,韩将军十分赏识我,以为我无亲无故便不断提携我,谁料一日那韩驸马回乡探亲,瞧到了我,却把我认出来了……」
「齐、齐飞,我不想听!」你这么跟我说,不怕害了你吗?』
「因为他正是当年压解我伊家流放的军官!」白齐飞说着突然仰天凄伤大笑:「你说,这是不是天在跟我开玩笑!?我伊齐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非要将我逼入绝境?想那韩子轩为人阴狠,自见我便挟着我的背景,要我屈从于他,否则就告知韩将军我的出身,韩将军为人耿直,一旦知道我是罪臣之后,哪有不将我提交处置?就这样,他对我日日纠缠,夜夜折磨,即便我屡建战功,位极人臣,仍不肯放过!」他用力将岳麓推了开,颠颠倒倒走了几步,回身才瞧着岳麓道:「因此,我只得利用韩家小姐,教她怀了我骨肉,和我结为夫妻,否则我白齐飞这一世都毁了!」
「韩、韩家小姐!?」
「不错,我知道你会觉得我利用了韩家小姐,但我就是这样一个人,你明白了吗?我下作淫乱又伤天害理,我就是这样一个人!」
岳麓茫然的摇摇头,想到那日他被韩玉轩折磨的不成人形,对于白齐飞会利用韩家小姐也就不觉意外:「你是被逼的,齐飞,你别这么想自己,只要你、你以后好生待韩家小姐,那也可以的!」
「好生待她?」白齐飞朝他干冷一笑:「你要我好生待她?那莫,这两个月之约,你甘心了吧?你明白了吧?」
这话像闪电般重重霹了岳麓脑门,教他一阵头昏眼花,无由的愤恨让他颓然倒坐甲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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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硕丹津自怀里取出一个贴心放置的黄褐马皮,轻轻敝开约有双掌大小,上头,密密麻麻写着许多汉字,这是伊齐临出草原送给他的。
自小,丹津就不屑蒙族人如此崇拜汉人文化,因此他既不学汉语亦不习汉字,但为了和这流离草原自称伊齐的少年沟通,他让步了,他向几位族人请学汉语,因为自遇见他便有种冲动想跟他说说话,不过无论如何也不肯认字,只是伊齐天份更高,在客居几月后已可以说着颇为流利的蒙语,致使后来两人几乎都用蒙语交谈。
这样的结果,让他一直不明白上头写了些什么,偶尔看懂了一个字或两个字,但却毫无意义,当然,若真想知道并不难,族里多的人习得汉文,可是丹津却有自己的顾虑。他总觉得马皮上的文字,深藏着伊齐只想对自己说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又似乎不是自己能背负的。
所以这马皮既无法扔也无法教他置之不理,只好随身携着。
此时,丹津两手合握紧紧压着马皮,恍若将它替为伊齐的象征,让内心深处的不安传达给他。
伊齐,你曾说过,你要让我不费一兵一卒的整合这块青草地,你承诺过的,不是吗?所以我信你,伊齐!我信你──信你的围省之计绝对不是要置我于死地绝路,虽然我从不认为那区区两壶马乳,能换得一个人终身承诺,但,我就是信你不会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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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负你。是,不负你。我怎么可能负你。
那时天冷地冻,饥寒交迫,若不是你的点滴马乳,我伊齐和母亲早就夭折于白色荒漠......尽管那时,你听不懂我在你马前激动请求,你还是做到了──你给了我们两壶满填的马乳,并带着我们远离了官队。我永远记得那乳汁顺喉而下的那,如此温暖,如此可贵,让我忆起,原来,我竟然还活着,在一个没有锦衣玉食的边疆地域,活着……
白齐飞一身红,站到房门口也大半时辰了,却怎么也没想推进去。隔着窗缝望进去,小玄关里的新娘正顶披盖头安稳的坐着。
月光斜照,远远还可听到厅堂大院那儿喧闹的声音。算来也是大将军给面子,今日竟让帐下弟兄参将以上各级全自由参与宴席,把个靖平将军府吵的热闹滚滚,白齐飞算是招呼了好半夜才得空被推入洞房,只是谁也没想到他一到门口,却抬不起手来推门,因为,他的心思早飞向那遥远的过往,严酷的寒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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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实汗子达什巴图虽贵为青海和硕亲王,但其子丹津的野心却日日旺盛无所消减,且他充份的认为上天正是为成其霸业所以才送给他一个军事天才──伊齐。
当然,一开始他并不知道自己一时兴起所收留的落魄少年有什么了不得的智慧,一直到那一日,无心将他带在身边,想教他见识族人狩猎侵略的风光战绩时,他随口在马上说了几句什么围魏救赵、十面埋伏的话,丹津一时好奇追究了他的意思,就见他面无表情的坐于马上,建议大家如何围敌,如何诈降反扑等意见。
一向以硬力相拚的蒙古族人从也未懂得要这么耗废精神的策动一场战役,因此根本没人把他的话当话,偏偏领头丹津却深为他的想法着迷,便命族人依意而行。
这场掠夺相当完美的达成,让丹津从没想过只要稍为动一下脑筋,竟可以省了如此多的人力与战力却得到相同的战果。
丹津是极具野心的血性汉子,所以,给予伊齐的信赖也是非常直接、热诚,不止万般礼遇,亦将他视为心头肉,时不时的领在身边,请教他许多军事布属与侵权掠地的方针,直梦想有一天能说服受清廷授封亲王的父亲,连结诸部,放弃封号,大举夺回藏西实权,脱离爱新觉罗(清廷)的干预。
正值严冬的那日,伊齐因母亲身体不适而留在蒙古包内照顾着,没有跟随族人习猎放马。
也许是老了,近月,母亲总想家,日日坐在蒙古包前出神,时不时的说起过去在京师的生活,几年的安定让母亲对灭族的冤屈血恨渐渐消散,有的只是无端的思乡情绪。因此也就常委婉的要求伊齐能回乡安定,落叶归根。
伊齐并没有母亲怀念祖国的热情,对他来说,大清天下是个踩不得的地,然而孝顺的他纵想依着母亲的意思,偏偏母亲的身体日渐虚弱恍如将灭灯烛,再者,每当兴起这念头,内心也被另个粗犷的身影压抑了下来。
不知从何开始,对于这身影,已由感恩转为爱慕了。即便他有着妻室儿女,即便他对自己的感情一无所知,伊齐还是无法克制对他盲目爱恋。
马踏急促,呼啸四扬,伊齐知道他们放马回来了。他像往常般,赶紧匆匆穿起衣服跑出蒙古包,踏着白雪直往平台跑去。只这次很奇特,回来的不止原有的马儿族人,还多了几堆掠夺来的草料粮食及男子女人。
原来,这群是迷途的商贾,不幸在雪地里遇到了族人,当场变成了冬季的意外收获。
男子女人呼天呛地的求情并没有换来族人的怜悯,反而招致疯狂的戏虐咆哮,他们依往例的分配战果奴隶,直到丹津看到伊齐在远处观望便顺手拉了一名女子,踉踉跄跄的将她拖到伊齐身前,一扔而下:「伊齐,这赏你!你母亲近日一直生病,多个奴仆帮你也好!」
瞧着伊齐同情的望着泪流满面神情惊慌的女子,丹津便又转笑:「若你想收了也由得你!咱蒙古女子你或许觉得粗鲁些,帮你挑了几十个也瞧不上眼,喏,这姑娘是中原来的,一定合你胃口!」说着他大手捏了女子脸旦,仔仔细细的留意一会儿才道:「嗯,不错,长的还不错!配得上你!」
「……我不要。」
「呃?」丹津一直很了解伊齐不说则已,一说就定的性格,因此只楞了下,就笑着叹口气:「不要,好,不要就不要!」说着便招呼身边的汉子将女子再度拉回平台「分配」起来。
「伊齐,你也老大不小了,在我们蒙古,十六、七岁娶妻生子算晚了,虽然你长的秀气,也有十七、八了吧?难不成你想这么孤零零的过下去?」
伊齐将眸子飘向远处的雪地上,好半晌不吭声,丹津知道他的性子,便也按下性子,拉了一边的木架,大刺刺一坐:「你怎么了?这段日子总心神不宁的,有什么事我帮不了的吗?」
「我娘亲……想回中原……」
「呃,伊老夫人又提了啊?」丹津这下有点坐不住,忙站起绕到他身前,殷勤道:「那你怎么说?难道她忘了你们是逃出来的流人?万一被发现了,可是死无葬身之地啊!」看伊齐不说话,丹津不禁又急道:「伊齐,我不能没有你,你明白的,我不能没有你啊!」
「不、不能没有我?」伊齐克制不了自己的心,不由得充满期待的望着丹津。
这热烈的眼神出自任一位族人都不会令丹津惊讶,偏偏,伊齐一直是个冷淡性子的人,因此再迟顿也能感到些许不寻常,只是丹津没什么时间去细思,一心就怕伊齐会下什么决定便急急的点头:「是,不能没有你!」他用力抓住伊齐臂膀,慌乱道:「你曾答应过我的,你忘了吗?你说要帮我整合整个藏西的,你忘了!这是你欠我的!你要还!」
「整合藏西……」伊齐一听这四个字,一张俊白的脸禁不住黯了下来,整个人更有些恍惚,不禁用着汉语轻声呢喃:「你永远只想到这些吗?」
丹津一下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忙绕到他身前想再度听清。
伊齐却轻轻将丹津推离,缓缓朝旁走了开,好半晌才沈声:「丹津……我、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你问!」
丹津瞟看他表情,只见伊齐的脸微微泛红并刻意的转开:「你想要藏西,还是要我?」
「什、什么?」
伊齐悲哀的瞧着他,随即牙一咬:「如果你真想要统合整个藏西恢复旧称,就得放我出草原!」
「你、你要离开了草原,那怎么能帮我?」丹津自小在马上冲锋陷阵出生入死,从也没觉得有什么好害怕,但面对一直赖以为智囊的伊齐求去竟有着从未有的不安,致严寒之冬冒了汗。
「我说过,要整合漠西得先将诸部统合,使各诸台吉一体放弃清朝封授的贝勒、贝子、公等名号,否则光凭咱支部是无法成军夺权的……」伊齐深吸口气又道:「然而,现下亲王及诸部对康熙心怀畏惧根本毫无反叛之心,你得想办法说服亲王并个个击破,依我看,你现在在部里的实力,大部份的人早和你齐心了,我相信这并不是难事,现在唯一要怕的是,一旦成军,届时清廷派重兵阵压,咱们就功亏一篑了……因此,你得放我离草原,我自有办法在五年内……让你不费一兵一卒,助你成功!」
「你、你是说真的?」
望着丹津双目放红光,伊齐垂下眼神,自怀里掏出一个马革,思虑半天才递给丹津。
「这是什么?啊!是你们汉人的什么兵法吗?丹津直觉似乎是什么军事谋略,当下就兴奋的涨红脸,急急抢过摊开来看,却是一堆汉字。
伊齐默默望着他好一会才摇摇头,苦涩一笑:「是我写的一首古诗……」
「诗?」丹津一脸莫名其妙的皱起眉,大手一捏想将它还回去,失笑:「你拿这给我做什么?害我以为你又有什么好计策!」
伊齐没有收回,反而推回去:「丹津,我只有一个要求,希望你……能看它,并永远将它留在你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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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空斩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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