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太混乱了。她必须冷静下来整理好自己混乱的思绪。奔回客栈,舞沐衣丝毫没有睡意,她独自来到后花园,倚坐在凉亭下;人工化的美景一点也吸引不了她沉郁的心情。
衣衣……那是爹娘生前唤她的小名.怎么由他人口中喊出,居然教她心慌意乱!而忘尘总是姑娘长姑娘短的叫她;他到底是刻意与她保持距离?还是对她完全没有任何情分……
情分?她不禁一愣,她居然在想忘尘对自己有没有情分可言?简直可笑,她对他说话从没一句好听的,他对她的态度也没有丝毫越矩,她居然在夜深人静之时想着他们之间有没有一丝火花簇动?
太可笑了,她舞沐衣居然会陷在这样的窘境,忘尘和御兰芳,双方皆是人中之龙,她对他们皆有一份连自己都想不透的特殊情意。然而,他们或许根本没想那么多。她自己又为何将自己推入矛盾两难之中。
忍不住一叹。兰公子对她的心意表露无遗,她其实十分感动,反观忘尘,她的存在对他来说也许只是为了对裳儿的承诺罢了,可为何她居然在心乱如麻之时,仍如此在意忘尘心里的想法……
“弃人间,笑红尘,却是两难在心田……”
舞沐衣倏地一颤,站起身别过头去。
“舞秋月,任情牵,风流世颠掩愁怜……”
忘尘如雪白影伫立在她震愕的眼前,看似近,却是远。舞沐衣心头一阵仓皇,她居然掩饰不住沸腾的血液往双颊燃烧。
他为什么出现?为什么知道她在这里?
事实上,他从来不曾离开她左右。
“为何这样惊讶地看着我?”忘尘轻柔一笑。
“你为什么跟踪我?”
跟踪?真令人心碎,难道她就不能认为他是在保护她,甚或……放不下她吗?
“我说过,你的安危是我的责任。”
你有这么说过吗?舞沐衣心中有一分乍见他的惊喜,怎奈她的表情就是做不出好脸色,她的嘴就是说不出好话,她只想掩饰她的脸红,她才不要让他以为……她在等他似的……
“是,因为你答应裳儿,否则,舞沐衣的生死根本与你无关。”
忘尘深深地望着她。今夜的他,没有朦胧的醉意,没有惯性的笑容,反而更教人看不透,看不透那双深沉黑眸底下藏的是什么?他这么直视着她,教她心更慌了。
突地,他轻声一叹,那不经意的叹息,却教她一阵窒息。
“你的生死,可是有人大大关心呢!”
舞沐衣秀眉一紧。他到底想说什么?
忘尘缓缓走到她身后,伸出了手,舞沐衣忍不住一僵。忘尘却只是轻抚过她肩上柔软的披风。
丝缎的柔布,带着淡淡的兰花芬芳,被这样的温柔包裹着,一定很温暖吧!他收回手,背向她仰头望月。
舞沐衣不解地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有万千疑虑。
“让我一五一十告诉你吧。”他柔声启口。
舞沐衣微怔,望着夜风轻轻掠起他的发、他的白衣。入世不染尘的他,心中依然无瑕无染吗?他身在江湖,又怎能不染俗尘?只是他向来泰然自若的气度,仿佛与世无争而给人的虚幻错觉罢了。此时舞沐衣望着他的背影,却深觉他期望不染红尘却褪不了尘埃的萧瑟……
原来,他要告诉她的是舞沐裳与无情刀寒焰的际遇,两人不打不相识,相识而相恋的事实。舞沐衣听了震撼不已,他也告诉她四人结义的事,更教她惊愕非凡。
“为何你置之不理,任这分感情纠葛逼得他们如此痛苦?”舞沐衣忍不住低喊。
“大弟爱上么妹,么妹爱上二弟,二弟爱的却是大弟,教人情何以堪?”
舞沐衣不能理解!他终于看向她,眼中有一分难以捉摸的神采。
“痛苦,不只是他们而已。”
“我不明白。”
“你当然不明白,任何情字对我而言已不存在。”
“胡说,你是多情剑!”
他笑了,有些讽刺的笑。“剑多情,人无情。”
“你真那么无情,就不会与他们结义。”
他还是笑。“我早已将情放下了。”
“怎么放?你倒是说明白,你说冉烟是你亲兄弟,这又是怎么回事?若你真的所有的情都放下了,为何还行走江湖,处处找魔门阵的麻烦?”
她果然十分机灵。
“冉烟尚在娘胎时,便教魔弦皇掳去,多年来我才调查出原来冉烟是我亲兄弟,魔弦皇毁我家园,我和他之仇与你一般。但,这么多年来,我明白受魔教之害的何尝只有你我,你也看出正道不团结,多年江湖历练已教我舍弃私仇,所以我凭一己之力,处处牵制魔门阵的行动,等候时机成熟,我将单独迎战魔弦星,我只有不断调查魔门阵的动静,知已知彼才能有所为,忘尘不愿做无谓的冒险!”
舞沐衣花了好些时间思考他的话,她稍稍平静下口气回道:“你把除魔的任务当成是你一人之事,当成是为众生除害而非报己私仇,连冉烟死了你都没认他这个弟弟?”
“我与冉烟纵有血脉之亲,却无实际之情,何况苍天怜之,我们义结金兰,我何需所求。”
舞沐衣冷哼了声。“好伟大的情操,你要一个人当英雄,难道其他被魔教迫害的人不想报仇吗?”
“我说过,我待时机只针对魔弦皇一人,魔头一死,魔门阵自然有他人铲除。如果一心只念着自己的仇要报,这样活着不很痛苦?”
“痛苦?”舞沐衣瞪大美眸,提高音量。“我看活的最痛苦的人是你!你以为你这样很潇洒?很伟大?我告诉你真正的痛苦是什么!明知凶手逍遥法外却无法手刃敌人才是最大的痛苦!”
“好!今天你知道敌人是谁了,但却手无缚鸡之力予以抗衡,就算你拿刀去对付他,死的会是谁?只是增添亡魂罢了,你爹娘在天之灵岂能瞑目?”
舞沐衣被他说的哑口无言。她狠狠瞪了他一眼,愤而转身背对着他生气。
忘尘看着她娇弱的背影,却燃着熊熊怒火,他暗自轻叹。他看过太多这样被仇恨蒙蔽理智之人,自不量力的以卵击石,造成无谓的牺牲。死了还谈什么复仇,却让活着的人又添一层悲恸。
他不敢放情,学着不动情,甚至逼自己成了无情无泪、无恨无怨、毫无感情、没有知觉之人,因为他太清楚……活着才感觉得到所有情绪,就是因为有情,才会怨,会悲,会痛,会伤,所以,他不要有情……
“现在……你该明白了……”他轻叹。
明白什么?她别过头瞪他。“你老是话说的不清不楚。人皆是血肉之躯,是人就有感觉有感情。忘弃红尘笑人间的忘尘公子,这红尘不是你一笑置之就可以不理不睬,更不是你不闻不问就可以忘弃一切!”
他看着她,眼中的柔水似月,照映着她生气蓬勃的俏脸那样灿烂,而她永远不理解他的注视到底存在什么意义。
他笑了。“舞长空,沐晚风,漓江月影照罗衣……”
她狠狠一愣,那是御兰芳给她的诗……
“你们都是有血有泪、有情有义之人……”他柔声笑道。舞沐衣却开始发颤。“兰公子乃性情中人,高贵脱俗,世间难得的人才。”
舞沐衣瞪眼,他到底想说什么?!
“这世上若能遇此知己,惺惺相惜,心心相印,是人生在世之幸。”
“你不觉得你废话太多了?”舞沐衣叫道。
若有似无,淡雅的兰花馨香沐着夜里轻风,忘尘嗅到那一股令人陶醉的芬芳,不由得一叹。如此人才,若偏移正途,多可惜……他实在不忍……
“兰公子对你情深义重,你不会不了解。”他轻声道。
他拐弯抹角说了~堆,就是要说御兰芳喜欢她就对了!此时她却觉得他的话十分刺耳。
“与你何干?”
“是与我无关。”他笑的有些黯然。“姑娘与兰公子皆是吾之友,我只想献上祝福。”
祝福?舞沐衣瞪大美目低孔:“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忘尘垂下头,轻抚腰际间的环扣。他的心,从来不曾如此低落。像见不着光的月牙;偏偏此时柔月映夜,映在他灰黯的心头,像要融化了他枯瑟的心灵一般。
兰花香味洋溢,他不由得叹在心口。
“姑娘与兰公子皆是非凡之躯,郎才女貌。”
“住口!”舞沐衣打断了他的话。
忘尘才一抬头,她扬着怒火的手立刻掴了一巴掌在他脸上。
舞沐衣怒气腾腾地吼道、“关心你的武林大任吧!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她愤而拂袖以去;留下仁立的忘尘。任脸庞一阵麻痹的痛楚随晚风而逝。
粗忘尘还是第一次被女人连甩了两次巴掌。这么火辣、这么倔强的舞沐衣。你知不知道你就像这狠狠的耳光般教人痛入心扉?
他早已舍情,早已忘欲。早已不问世俗情事,他太了解。因为一碰就这么痛。他只是一介江湖游客,他能给她什么承诺或未来?不能!但御兰芳不同,舞沐衣的一举一动足以牵制他的好或坏,而他,不愿御兰芳沉沦邪道……
罢了!他本就不该有情。不是吗?
他立刻纵身一跃,消失夜幕之中,追寻那道兰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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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沐衣,舞沐衣,你的一个眼神足以教兰花绽放,也足以让兰花凋零。
御兰芳在出发执行任务前,只想再探美人娇颜一面,怎知当他来到后院,却让他看见了舞沐衣和忘尘一起。
御兰芳满心忧闷,却听见忘尘对她说他对她情深义正,舞沐衣冷言回了一句与他何干之语。他又失措又惊喜,她会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她其实也是中意他的吧?!还是她在乎的是忘尘的不解风情?
不是这样的吧!她是嫌忘尘多事吧?总之他的心完全被她占领了,此刻竟又慌又乱。他不敢久留。凭忘尘的实力轻易就可以察觉他的存在,于是他只好满怀忐忑地先行而去。
衣衣……他暗下决定,待他完成第一阶段的行动,他要带她回魔门阵。纵然无法如他过去皇族的地位给她荣华富贵,但在魔门阵的保护下,他必能给她安定富足的生活。他不忍她只身流浪,他只愿与她长相厮守。
暗黑的夜,原本月明星灿,此时却阴风呼号,乌云掩天,倏地遮蔽了原来的皓月星辰。夜更深,风更冷,天道宫笼罩在一片凄宁,只剩寒凛的风吹过……
血花,红似跃动的火焰;一剑封喉,却从不让血沾污了他高贵的衣裳。兰花,白皙纯洁的白色兰花落下,当长剑入鞘的刹那,羽扇已轻掩他半边俊美的容颜。
白衣剑僮如拜神抵般虔诚地献上致哀的白色兰花,天道宫主连睁开眼的机会都没有……
来无影,去无踪,邪剑兰心完成了第一阶段的最后任务,三刻之后魔门阵徒便会来一举除灭整个天道宫。那些喽罗……不需要弄脏了他的手。
“为何不听我劝……”无声无息,身影已至。仿佛是对床榻上死去的天道宫主说。也像是对正要离去的御兰芳启口。
御兰芳神色若定,不为所动。剑僮却是大为震惊,冲上前护在主人背后,对着这位不速之客怒眼相向。
“兰公子还需否认吗?”忘尘佩服他的镇定,更加惋惜他的身份。
御兰芳没有回头,他也不想辩解。“忘尘公子真是锲而不舍。”
忘尘一笑。“在下向来好管闲事。邪剑门主剑术高深,对同是用剑者而言,能遇上真正的对手是为快事。”
御兰芳终于回过身来,一抹自信的微笑在他唇角飞扬。
“天下剑客皆想证明自己的实力,最好的方式,就是打败多情剑,成为天下第一剑王。”
忘尘并不想和他交手,更不愿与他交恶,但,他明显感受到那股香味中夹带的浓烈杀气。
“你太抬举我了,兰公子。”
“是忘坐公子不吝给予机会讨教。”他依然多礼回敬。
真要动手?忘尘忍不住轻轻摆首,卸下腰间酒壶啜了一口。兰香酒气,交融成醉人的香气,却是一触即发的杀机。
忘尘仰头饮酒,似要把壶中酒全数饮干一般。御兰芳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何时喝光了酒,放下酒壶,亮出多情剑来。
就在忘尘将酒壶摆在桌上的刹那,他旋身一跃,御兰芳同时抽出剑僮背后的剑跟着一纵身,双双飞至屋顶。
风疾云走,对立的两人心知对方是实力相当的高手,心知论文论武两人皆是可贵的对手,是敌是友仅在一念间,他们同样无奈,同样惋惜,同样挣扎。
“此时此刻,忘尘公子还不愿意使出多情剑吗?”御兰芳冷眼以对。
忘尘依然从容带笑。“我的多情剑,不是用来对付你的。”
“公子之意,岂不看轻了小弟?!”
“不敢!”侧身一闪,剑气如闪电疾驰,倏地劈裂细细树梢,枝断叶落,飞舞在夜空之下。
御兰芳剑式逼人,招招夺魂,目的只有一个,就是逼忘尘亮出多情剑。
忘尘步步为营,利落回避如光剑影。他佩服他的沉稳镇定,御兰芳更钦服他的处变不惊。
剑气纵横,震起屋瓦翻飞,忘尘一翻身来到他后侧,御兰芳羽扇一旋,掩去对方视线的刹那,邪剑直驱。
柔羽飘落,剑身交错,碰撞出一闪即逝的灿烂火苗。御兰芳眼眉一挑,那绝对是一抹激赏的笑意,同样地回荡在忘尘的黑眸之中。
这是他被他毁掉的第二把扇子,但他毫不心疼。传说中的多情剑,此刻已亮在他眼前。
他的多情剑柔软地扣在他腰际间,此时却硬如钢铁。剑尖抵着剑尖,夜色下泛着凛凛如雪花般的白光,轻、柔、薄而利,真是世上罕见的名剑,总算教御兰芳开了眼界。
“多情剑果然名不虚传。”
“兰公子的剑也不差。”忘尘一笑,凝气于掌,推送至剑身。
御兰芳反攻为守,运气抵之。气随剑走,在剑尖相抵处撞击出宏大的气场,双双一退,忘尘沉稳落地,御兰芳同时稳步落于屋瓦另一侧。
利眼相望,时间仿佛停止……倏地,御兰芳退了两步,浓眉轻蹙,忘尘不为所动,双方暗自调整心脉。
御兰芳忽然一笑。“忘尘公子尚未使出真正的实力。”
还是那句老话。“我的实力,不是用来对付你的。”
“是吗?”他能逼他使出多情剑,便能逼他使出极招!
“御剑兰影!”剑影如扇,疾驰如电,瞬间在忘尘肩头炸开一朵白花。
呵,刺激了!
“奔云式!”忘尘软剑如蛇奔窜,缠绕住邪剑气势,如雷一震,御兰芳内腑遭受猛烈撞击,喉中一甜,他硬是压下剧痛,回身一转,跃上半空接下飞转的长剑。
“很好!”御兰芳握剑俯身而下。“邪心夺魂!”
忘尘挡下致命一击,没料到他身形一闪,翻身至他背后推出一掌,忘尘顺势而奔,口溢鲜血,一飞身剑气摧天灭地。
“忘情天地!”
屋瓦纷落,衣衫飘扬,血花点点似雨,地面上观战的剑僮触目惊心,震骇不已。
两大高手之斗早已引来天道宫人马吆喝,此时魔门阵营已至,双方在底下展开激烈的厮杀。
“公子!”剑僮惊唤。
忘尘和御兰芳双双跃下地面。
这是第一次,血染红了他的脸,弄破了他华丽的衣裳,污秽了他高贵的双手。御兰芳定睛望着同样受伤的忘尘,牵起一抹轻淡的微笑。
“能与忘尘公子讨教,是在下之幸。”
“兰公子客气了,能与我过招数百回,伤我至此,兰公子是第一人。”
“是忘尘公子承让。”
“在下实不愿与公子为敌。”忘尘一叹。
御兰芳淡淡一笑。
“是敌是友,尚不知晓……”他向他颔首示意,转身而去。剑僮狠狠地瞪了忘尘一眼,赶紧追了过去。
忘尘望着逐渐远去的背影,轻抚自己破裂的肩头。御兰芳的确是个厉害角色,也是个骄傲又倔强的硬汉,伤成这样,居然还能那样优雅,那样微笑……
御兰芳突地跪了下去,口中喷出鲜血,吓得剑僮立刻扶住他的肩跟着跪落于地。
忘尘果真是个厉害角色,只是他没料到他竟可怕到这种程度,他只用了六成功力就足以让他半毁。这是御兰芳首次尝到败果,败在这样的高手手上,他一点也不觉得可惜,他居然想笑!能让多情剑忘尘染血,那么自己实力也不差吧!
忘尘……他若不是最可怕的敌人,就是最好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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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沐衣真的气坏了,他到底存的是什么心?他当他是她什么人?他自以为他真是英雄?是伟人吗?他真有这么关心她?连对象都帮她挑好了?!
甩了他一个耳光还不够泄怒的舞沐衣,气得在房里直打转。她气他,也气自己。
对喔!我怎么会甩他一巴掌?好像我很在乎他似的,我应该笑着答谢他,还要在他面前说兰公子人品有多好,跟着他绝对会幸福美满才对!看他有什么反应?!
舞沐衣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气得托起腮来瞪眼。她在这里胡思乱想有什么用?他根本不在乎……
“碰!碰!碰!”急促的敲门声突地响起,舞沐衣一皱眉。谁那么失礼?
“姑娘、舞姑娘,开开门呀!舞姑娘!”门外的叫喊十万火急。
舞沐衣门一开,微怔,是御兰芳的剑僮。
“发生什么事了?”她蹙着眉启口。
剑僮二话不说就拉着她的手往外跑。
“舞姑娘,你一定要去看看公子,他快死了啊!”
兰公子?!舞沐衣一楞。
就在她被剑僮拖出房门时。舞沐衣惊见门外的地板上沾有点点血丝,她心头一紧,挣开了剑僮的手。
“你先过去照顾你家公子,我随后就到。”
“可是……”剑僮好着急。
“我马上过去。”舞沐衣打发他走。
心焦如焚的剑僮无可奈何,只好一点头,反身跑开。
舞沐衣不见剑僮人影了,才侧过身左右巡视一圈,冷淡的启口:“你在哪里?”
“忘尘的行踪居然如此轻易就被识破了,看来我真的退步了。”忘尘的声音既自嘲又虚弱。
舞沐衣立刻循声而去,在厢房左侧看见受伤的他正倚着墙站立。她重重一惊,是谁居然有能耐伤得了忘尘?!
“你……”她又惊又急,刚才还在房里诅咒他千回的事早已抛至脑后,她被他吓得瞠目结舌。
“无碍。”他牵起一抹惨淡的笑容。
流了这么多血还嘴硬!她的火气又冲上来。
“这是怎么一回事,才转眼的工夫你就受了重伤,连剑僮都跑来跟我说兰公子快死了……”她倏地瞪大了眼:“你……你们该不会去决斗吧?”
他只是淡笑。
舞沐衣忍不住急迫:“为什么?你们有什么过节吗?为什么会伤成这样?”
“我来……不是要你看我的伤势的。”
她一愣。
忘尘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才又缓缓睁开眼。那一眼,看得她心跳急促,那一眼,几乎让她错以为他眼中有满溢的柔情。
“我是来跟你道歉的。”
“为……为什么?”她竟然一阵失措。
“为我说错了话。”
舞沐衣一阵战栗。
忘尘缓缓低下头。一手按在血红的肩上。“这伤,不算什么……”
当他的手压在那片刺目的血红时,也仿佛压在她心口那般疼。她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感觉疼,她只知道他受了伤,她不能漠视。
“让我看看你。”她才伸出手,他的手立刻握住了她的,红色的血染红了彼此……
舞沐衣狠狠一颤。
忘尘看着她,轻轻摆首。
“你已经发下毒誓,再也不医病了。”他柔声提醒她,却让她有如挨了一巴掌那样震愕疼痛。“不必违背你的誓言。”他居然还笑了。
她想起当她拒绝医治天道宫主的幼子时,他那抹无声责备的眼神。如今重伤的是他,他竟拒绝让她医治,他……绝对是在惩罚她。
“这个时候你还跟我逞强什么?!”舞沐衣忍不住叫道,一时忘了收回被他紧握的手。
“不是逞强,我的伤势我自己明白,死不了的。’他浅浅笑道,学她当时的口吻。
舞沐衣却是心急又心痛。“你用这种方式来指责我的无情吗?”
“你想救我,代表你不无情。”
“那为什么不让我救你?”舞沐衣喊着,几乎要红了眼眶。
她知不知道,此时的她有多美丽?
“兰公子更需要你……”他柔声启口,却似轻叹。
舞沐衣一颤,瞪大了眼,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还在他手中。倏地甩开他的手怒吼:“你为什么老是跟我提到他!”
他默然不语。
“你不是要跟我道歉吗?你现在又说错话来气我!”她的眼她的脸都红了,他真要气死她就对了。
“我无意让你动怒。”
她含着眼泪瞪着他。那么倔强那么璀璨的泪水,她含在眼眶就是不许它流下。
她盛怒的美丽此时比身上的伤更灼热地刺痛他。
“我既已封医,谁也不医了!如果你出现只是为了把我跟兰公子凑在一起,我告诉你,不劳您费心,我还不需要你来帮我挑对象!”
他摇摇头。“你误会了。”
“误会?要不你说明白!我最讨厌人家说话模棱两可,没个正经!”
“你认为我不正经?”
他的眼神太认真,叫她又慌又乱,看着他的眼睛,她无法冷静。
“我不知道……”她咬着唇,努力不让眼泪夺眶而出。该死的,有什么好哭的,她一向又坚强又独立,哪会轻易流眼泪?!为什么他这样看着她的时候,她居然想哭……使劲的吸了吸气,她红着眼续道:“我从来就不知道你想说什么,也不知道你说的话到底什么意思?”
“我……”总是一遇上她他就失常的语拙,或许……是她让他不知所云,是她让他拙于表达。忘尘一遇上她,不但不能忘尘,还溺于尘,困于情啊!
他对她……岂能无动于衷……
“兰公子他……”
“不要再跟我提兰公子了!”她激动地打断他。
唉……忍不住一叹,她如此愤慨,还是不要告诉她御兰芳就是兰花杀手吧!
“你说的没错……”他抚着肩头,就要离去。“既为人,怎能舍情……忘尘以为真能忘情……却……”一笑,他要走了。
舞沐衣一愣。却如何?她要知道。
“忘尘!”她追了过去,拉住他的手使劲将他扳向自己,他的神情是令她为之一愕的落寞。她绝对相信江湖上神秘难测的传奇多情剑,没有人会看见过他这样的表情。
“你话不说清楚,我不让你走。”
“兰公子命在旦夕……”
“与我何干?我已封医!”是你提醒我的不是吗?她瞪着他。
他柔声一笑。“你真狠。”
“玉女神医就是以狠闻名的。”
“我听说了,你不但狠,而且残忍、无情、冷血,世上无人逃得过你的绝狠,连多情剑也不例外。”
她重重一愣。就在她呆愣的一瞬间,他居然吻了她,蜻蜒点水似的在她发愣张启的红唇上印下缱绻一吻,仅一轻触,就足以摧毁她的神智,夺去她的生息。
忘此生,弃红尘,却是柔情绊人间,恋舞翩翩不由人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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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影兰心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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