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难之变历经数年之后,燕王朱棣终于破南京,取得天子之位,改立年号为永乐。
自其当政以来,为中国带来了另一个经济繁荣的太平盛世,甚至促进了对外的经济、文化交流。
当此时期,洛阳城——一个中原数一数二的繁华大城,商家处处,人声鼎沸,呈现一片欣欣向荣的繁盛景象。举凡江南地方产的茶、高山雪原的珍奇药材、北方的牲畜、煤炭,以及产自各地的铁器、瓷器、玉帛绵绣等,甚至还有从世界各国引进的商品,如南洋珍珠、朝鲜墨、日本扇及阿拉伯香料,在此皆是应有尽有、买卖热络,商业发展呈现空前的盛况。
洛阳城里富商聚集、人文荟萃,然而,若真要让人竖起大拇指、望尘莫及的,恐怕只有一人,是谁呢?洛阳城内,随便一个路人都会斩钉截铁的回答:“是城中的长孙员外!”
长孙家世代经商,以银楼、丝绸致富,旗下的产业更拓展至水运、绣坊、药行、珠宝……只要能赚钱的行业几乎都有,整个洛阳城靠长孙家吃饭的人可以说多不胜数。
长孙员外从商数十多年来,始终秉持着诚信不欺的态度,虽然长孙家拥有众多赚钱的行业,却不曾趁势哄抬价格。
长孙员外能成为洛阳首富不是没有原因的,最难得的是,在锦衣玉食的富贵生活中,他仍不忘广布善心,对人总是宽厚慈悲、济贫扶困,若有天灾降临,还会慷慨解囊救济灾民。也因此,城中百姓人人莫不对长孙员外敬爱有加,名流巨贾以能出入长孙家为荣,甚至那些达官贵人,也愿以朋友相称。
许是长孙员外广结善缘、福泽广被,以至于能得上天厚爱,不仅妻贤子孝,并已在五十开外之龄,便已子孙满堂。
子孙个个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并已都拥有精明的商业头脑,齐力将长孙家的名下产业管理得井井有条、欣欣向荣。
若说长孙员外还有什么遗憾,那便是十二个宝贝孙子至今仍无人娶妻生子,给他添个曾孙子抱抱。
不过,他这个愿望也即将在他六十岁大寿之日实现,因为他早为他那十二位孙子找好了对象,就等着他们将各自的对象带回来做他的孙媳妇,他的孙子们个个对他孝顺敬爱有加,自是不忍违逆。况且他还以此作为自已六十大寿的贺礼要求,他的孙子们再怎么不愿意也只能认了。
此刻,长孙府邸东边院落的翰宇轩里,一道颀长俊挺的身影正坐在花厅里的青龙椅上蹙眉沉思,几案上搁着一幅微微摊开的画卷,隐隐约约可见其上绘有一名容貌姣美出色的娇俏女子。
“哎呀!我说长孙兄,什么事情困扰了你,让你原本已经够严肃的脸孔又黯又沉,绷得像什么似的,不妨说出来给小弟听听。”一道低沉宏亮的声音由门口传来,与声音同时出现的是一个身着白衫、神态斯文优雅的俊美男子。
白衣男子径自在几案旁坐下,脸上含笑,澄澈的黑眸中闪现几许戏谑的星芒,他挑起一道浓眉,好整以暇地等待着对方的回答,仿佛是已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原本蹙眉沉思的男子,听见他的声音,浓眉蹙得更紧了。
他抬起头来扫视白衣男子一眼,只见他一双剑眉浓似蘸墨,眼瞳漆黑若子夜,深邃不可测,棱角分明的性格脸庞,一身结实昂藏的体魄,浑身上下散发一股凛冽含威的严肃气息。
他就是长孙员外排行第三的孙子——长孙桀,负责长孙家布行、绣坊的管理与营运。
今年二十四岁的他,年纪虽轻,却是一个沉稳内敛、严肃寡言之人,由于早年便已跟着长孙员外学习经商之道,让他拥有丰富的资历,精明果断的程度比起长孙员外的生意手腕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根本是明知故问!长孙家只要有一丁点风吹草动,第一个知道的人非你莫属。”长孙桀挑起眉斜睨了白衣男子一眼,“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嘴角噙着的是看好戏的笑意,而不是真关心我来着?”他的口气慵懒,又带着一丝无可奈何。
到底,他仍是逃不过被爷爷逼婚的命运。
那白衣男子——柳智谦爽朗一笑,假意拱手道:“岂敢岂敢!长孙家可是我柳家的衣食父母,除了巴结奉承外,什么冒犯的话可不敢多说一句。”
这柳家的老爷身为长孙家布庄的总管,掌理布庄一切大小琐事,其子柳智谦乃一介文人,喜诗书,好礼乐,因协助其父管理布庄而认识了长孙桀,二人进而成为莫逆之交。
“这个时候你就别再消遣我了!”淡淡地扫了柳智谦一眼,长孙桀徐徐叹了一口气,没想到他的终身大事居然就这么被定下。
其实他并不反对结婚,也很愿意遵照爷爷的意思早日安定下来,只不过,他不想随便找个女子,草草决定自己的终身大事,他理想中的妻该是温婉娴淑、娇柔可人又善解人意的,以丈夫为天,全心地将自己奉献给他。
至今他仍未找到一个合他意的女子,但没想到爷爷已经等不及了,竟交给他一幅画像,声称画中的女子便是他今生的良配,嘱他务必得在他六十大寿之前将她带回,让她成为他的孙媳妇,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别这么闷闷不乐的,我想依长孙老太爷过人的眼光,他为你选的媳妇一定是个温柔可人的大美人。”柳智谦认真的道。眼角余光瞥及几案上的画卷,随即拿起来展开观看——
“这画中女子便是长孙老太爷为你挑选的妻子?”
长孙桀朝他微撇唇角,点点头。
柳智谦倏地挑高浓眉,一脸怪异地瞅向他,不以为然的说:“我真不知道你还有什么好不高兴的?这画中的女子美目盼兮,巧笑倩兮,俨然就是个水灵灵、俏生生的大美人,恐怕让你打着灯笼找都找不着哩!你竟然还不满足!”
‘话不是这么说。”长孙桀皱眉,“古有明训,娶妻不在貌美,而重其贤淑与内在之德行,画中女子美虽美矣,但从她那双狡黠的瞳眸里我几乎可以感觉到她不是我所要的妻子类型。”
听见他的话,柳智谦受不了地猛拍一下自己的额头,翻了翻白眼,道:“真受不了你!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太严肃拘谨了些,就算她真如你所说的,这也不代表她就不能成为一个好妻子呀!况且你又还没见过她,怎能凭一张画像便断定了她的个性?”
长孙桀不置一语,只是静默的沉思。
“这画中女子可知是谁?”柳智谦问。
“她是素有湖南第一绣庄之称——楚家庄的千金小姐楚梦笙,芳龄十七,是楚元成夫妻俩的独生爱女。”
“哇!”柳智谦登时瞠大眼睛大叫:“你简直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听说这楚小姐是岳州大大有名、才貌德慧兼备的美人儿,而且一手绣工无人能及,素有‘湖南第一神绣’美称,就连当今圣上与贵妃们的衣服,都指定要她亲手绣制,不知有多少男子妒羡你的好运道……”
“这些都只是传言,你又怎知她的个性如何?”长孙桀打断柳智谦滔滔不绝的话,轻描淡写的回他一句,顺利堵住他的口。
“这……”柳智谦结巴了半晌,随即又理直气壮的反驳:“话不是这么说,传言总有几分可信。况且她身为大家闺秀,性子又能差到哪里去?你瞧,她的芳名‘楚梦笙’,这么美又这么有气质的名字,可以想见其人必定也如她的名字般。”
长孙桀微微挑起眉,怀疑的问:“真是这样吗?”
这楚梦笙若真是如柳智谦所言的温柔婉约、驯顺可人,那么他自会将她娶进门;可是若她并非如此,他又该怎么办?他可不想娶个会教他头痛不已的妻子,但爷爷的命令又不能违逆,这事实在令人伤脑筋,比处理生意上的事情更教人心烦。
瞧他这副慎思熟虑的严谨模样,柳智谦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我说你也别再想了。她的性子如何,也得你亲眼见了以后才知晓,况且老爷子说出口的话是绝不会收回的,你还是趁早乖乖地到湖南一趟,想办法将楚小姐给娶进门才是!”
长孙桀微低头,沉思了半晌。智谦说的话没错,他是不可能违逆爷爷的意思,更何况这是爷爷要求的六十大寿贺礼,他怎忍心教爷爷失望!
再说,他已二十有四,也该是娶妻生子的时候,楚梦笙是爷爷亲自挑选的,而爷爷的眼光一向精准独到,就算再差也有限,他实在毋需庸人自扰,既是如此就顺爷爷的意思吧!
“智谦,你有空吗?我希望你能陪我一同南下到湖南楚家庄走一趟,我想先拜会过楚庄主及楚夫人,再看时机向楚家提亲。”
柳智谦闻言,睁大眼瞧着他,咧嘴笑,“你总算想通了。凭我一向精准的第六感,我可以向你保证,这楚梦笙小姐非但人美,性子也一定温婉柔顺,绝对是你理想中的妻子!”
长孙桀见他比自己还高兴的样子,好像要成亲娶妻的人是他似的,不由得摇头哂然一笑,“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他微笑的提醒。
“陪你走一趟湖南当然没问题。”柳智谦兴致高昂的回道。“那楚家庄就在岳州,咱们正好可趁此到洞庭湖一游,据说那里的山光水色美不胜收,乃天下一绝,不顺道去游历一番,着实可惜,况且此次南下攸关你的终身大事,小弟自当舍命相陪。”
见他答应得那么快,长孙桀不由得扬起剑眉一笑,“我怎么老觉得是我爷爷派你当说客来着,对于这桩亲事,你倒比我热络多了。”
柳智谦微微一愣,接着干笑了数声,赶忙挥手,“没……没这回事,是你多心了!”开玩笑,若不帮长孙老太爷达成他的心愿,恐怕下一个倒霉的人就是他。长孙老太爷也真是老奸巨猾,老爱在他耳边嘀咕,若长孙桀仍未打算娶妻,他老人家只好先替他物色一门亲家,毕竟柳老爷也抱孙心切,不能因长孙桀之故,而耽误他的婚姻大事。
一想到这里,柳智谦不禁打了个哆嗦,他生性闲散,不喜拘束,不能遨游四海已经是一大憾事,又怎能让被婚姻的枷锁绊住而不得超生!
因此,他只好出卖朋友,这“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壮烈之举,就让他的好友去承担吧!
长孙桀看着他不甚自在的模样,心中的怀疑更深了,“我还是觉得你好像有事瞒着我。”
“哎呀,你这人就是太多心。”柳智谦赶忙打太极拳,转移话题,“你准备什么时候起程?先告知我,我好回去准备准备。”
“嗯……”长孙桀缓缓站起身,“就三天后起程吧!我需要在这三天内将手边的事情先打理好,趁这次拜会楚家,我也得和楚庄主商讨一下两家在布庄、绣坊上的合作事宜。”
“那好。”柳智谦二话不说,爽快地同意,“咱们就三天后出发吧!”老实说,他几乎等不及了,此次到湖南,不仅有好戏可看、美人可欣赏,更有名胜丽景可游玩。最重要的是,他要看看一向一板一眼、严肃沉凝的长孙家三公子,要如何掳获美人心,顺利将美娇娘迎娶进门。
☆☆☆
岳州楚家庄
初秋的午后带着几分慵懒闲散,整个庄院里寂静无声,仿佛正酣眠于秋天舒爽气候中。
突地,从东厢院的绣阁里传来一声娇喊——
“哇呀!我再也受不了了,我要出去!”绣架前,一名身着红衫罗裙的娇美女子噘着起嫣嫩的红唇气呼呼的抱怨,并忿忿的掷下绣针。
“小姐,你又怎么了?”丫环小雀忙上前安抚。
楚梦笙眨着晶莹剔亮的翦翦秋瞳,哀怨的睇了她—眼。“小雀,我就快闷死了,你让我出去好不好?”她可怜兮兮的哀求。
小雀为难地蹙起眉,低声回道:“不……不行耶!小姐,夫人特别交代,要我好好看着你把这幅‘嫦娥奔月’给绣好,否则不许你踏出房门一步。”
楚梦笙顿时垮下脸来,苦兮兮地哀号:“娘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已经闷在房里好多天了,再待下去,我会被闷死的!小雀,你好狠的心,竟跟娘联合起来欺负我!”
看她泪水盈睫、楚楚可怜的哀求模样,小雀着实不忍,但很快地,她告诉自己千万不要上当,这是小姐拿手的哀兵计策。她跟在小姐身边已有好些年,小姐满脑子鬼灵精怪的主意,她可领教过不少回,也因此被牵累得很惨;每次小姐闯出祸来,她不仅得帮忙善后、掩盖罪行,若行迹败露、东窗事发,她还得陪着一同受罚,成天过着心惊胆跳的生活,真是惨不可言。
现在,她可学乖了,对于小姐的软语哀求,她只能硬起心肠不理会,否则到时候她肯定跟着遭殃!
“小姐,我劝你还是安分点,乖乖待在房里,谁教你害崔嬷嬷跌断了一条腿,夫人才会罚你闭门思过,直到把这幅绣画完成。”小雀嘟嘴乘机数落。
“其实,夫人不让你出去也是为你好。小姐每次出去,必定惹出祸事来,老爷都快被你气死了,夫人再不好好管着你,让你成了个闯祸精,我看就算庄主奉上再多的嫁妆,也没有人敢娶你过门呢!”
楚梦笙一听,登时挑眉竖目,双颊气鼓鼓,原本的可怜模样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呀,你这可恶的丫头,枉我平日待你那么好,有好吃、好玩的,从没少掉你那一份,现在你竟然这么说我!”
说着说着,她的脸色又倏地转变!哀哀切切好不伤心地啜泣了起来,“我一直将你当作自己的亲姐妹看待,如今你却这么待我,真叫人伤心啊!”她唱作俱佳地边哭边拭泪,一边偷觑小雀的反应。
小雀登时哑口无言,小姐虽然爱玩,老是闯祸,可为人极为亲切和善,对待她们这些下人确实很好,也从没把她当成低下的丫环使唤。她这么一哭,反倒教她心里难过了起来。
“小姐,你别伤心,是小雀说错话,小雀跟你陪不是。”小雀走到她身旁!伸手轻拍楚梦笙颤抖的背!谁知道她竟哭得更大声,
“小姐,你别这样,你哭得小雀心里都慌了!”小雀手足无措的安抚,“你要小雀怎么做,才肯原谅我?”
楚梦笙微微止住了哭声,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哽咽的道:“你真肯为我做任何事让我开心?”水灵灵的眼睛含愁带怨地睇向小雀,如花的娇颜上仍沾上几点清泪,那模样看来娇荏柔弱,任凭准看了,不管她有什么要求,只怕都会二话不说的乖乖地为她做到。
小雀自然也不例外,她虚长楚梦笙二岁,多少将她视如自己的妹子般疼爱,何况她还是她的主子。“只要小姐你别再哭了,你要小雀做什么,小雀都认了。”
“真的?”骨碌碌的大眼隐隐透出一丝狡黠,“你没骗我?”美丽的菱唇噙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窃笑。
看着她瞬间光彩陡生的清妍姿容,小雀隐隐觉得不安,可说出去的话又怎能收回,她只好认命的点头。
“太好了!我就知道小雀对我最好。”楚梦笙眉眼弯弯的笑了开来,站起身子,小手不由分说地拉住小雀的手便要往房门外走去。“走!陪我到外面逛逛,我想去看沈大哥练武,人家好多天没见沈大哥了。”
小雀顿时惊愣住,“小……小姐,我……我们不能偷溜出去的,要是让老爷及夫人知道了,我们就惨了,别忘了现在你要闭门思过。”她一时惊吓过度,说话竟结巴了起来。
“哎呀,你别怕!现在是我爹和我娘午睡温存的时间,我们从后门偷偷溜出去,然后早点回来不就行了吗?他们不会发觉的。”楚梦笙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轻松的说。
小雀仍旧一脸犹疑地看着她,怯怯的道:“我……我觉得不妥,万一让老爷、夫人发现,处罚一定会加重的,小姐,我们还是别出去了吧!”
“你放心啦!天塌下来有我顶着,真有事我会罩你的。”楚梦笙拍胸脯保证,一副豪气干云的模样。
小雀不以为然地觑了她一眼,她才不会笨得相信小姐的话。每次真要出了什么事,小姐总是溜得最快的那个人,见躲不过,便耍赖撒娇,老爷、夫人早不吃她这一套,到头来,她仍得陪小姐一起受罚。
“不……不行,小姐,我还是没有勇气陪你一起出去。”小雀怕事地猛摇头。
“你真胆小。”
楚梦笙气结地轻碎了声,懊恼地坐在绣榻上生闷气。她已经被禁足三天,这三天里始终只能待在房里刺绣,真快被闷死了,再不出去外面透透气,她铁定会发疯!
而且,她已经有好多天没看见她暗恋许久的沈邵宇沈大哥,实在想他想得紧。思及此,她霍然站起身,牙一咬,准备豁出去,今天她非出门不可,说什么她也要到“扬威武馆”去看看沈大哥,以解相思之苦。
“既然你不去,那我自个儿出去。”楚梦笙丢下这句话,便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小雀见状,赶忙奔向前欲阻止她,“小姐,你千万不能单独一个人出去呀!”
正当楚梦笙充耳不闻地准备打开房门时,一抹纤丽柔弱的身影已先推开门走了进来。
“梦笙,你要去哪里吗?”温润的嗓音轻轻柔柔的响起,进来的正是长年寄居楚家庄的表小姐李香君。
李香君的母亲与楚夫人乃是同胞姐妹。多年前,夫妇俩因出外经商遭遇盗匪洗劫不幸身亡,只留下独生爱女李香君,楚夫人怜惜外甥女顿失怙恃,遂将她接来同住,视她如亲生女儿般照顾。而李香君一向文静乖巧,很得楚老爷和楚夫人的疼爱。
李香君容貌清秀,与楚梦笙有几分相似,不过,楚梦笙的美如朝阳般灿然夺目,而她的美则若星辰般幽淡,虽稍逊了几分颜色,但却也各有各的特色。
楚梦笙一见是表姐,脑袋里突地灵光一闪,心中顿时有了主意。表姐同她自小一块儿长大,两人之间的情感早已如同亲姐妹一般,几乎无话不谈。她们一个文静、一个好动,倒也互补。
楚梦笙露出一脸灿笑,有了表姐当挡箭牌,相信爹娘不会对她太过苛责。
“我的好表姐,你来得正好,我想请你帮个忙,这个忙你非帮不可!”楚梦笙一脸笑容可掬地拉李香君的手来到绣榻边坐下。
李香君温柔的笑了笑,“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你尽管说无妨。”
她和表妹的个性虽然截然不同,但楚梦笙性情直率真诚,好动又活泼,时时刻刻带给人温暖和蓬勃的朝气,楚家庄上上下下没有人不喜欢她,她这个做表姐的当然也不例外;她生性文静内向,若不是有个俏表妹常会和她谈天说笑,她的生活铁定是索然无味的。
“我就知道只有你对我最好。”楚梦笙撒娇地搂抱她,还不忘地抛给小雀一个示威的眼神。
此时的小雀,不禁在心里为表小姐叹一口气,若她猜得没错,小姐一定是想将表小姐拖下水,拿她当后盾,好逃过事后老爷、夫人的责罚。
唉!这个淘气、满肚子鬼点子的小姐,竟会是湖南第一神绣,而且还有着天仙般的美貌,普天之下,看是没有人能治得了她了。思及此,小雀不由得露出一抹似喜似忧的苦笑,然后在心里又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
被糊里糊涂扯进楚梦笙的鬼点子里,李香君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但当她来到大街上,她的不安旋即被街上热闹的情景新奇的玩意儿给冲淡。
她从来不曾离开过楚家庄,在她的观念里,总认为女人——尤其是未出嫁的女子,是不应该踏出家门抛头露面的,也因此,她从未见识过熙来攘往的热闹人群及大街上琳琅满目的各色商品。
楚梦笙看着她因兴奋而好奇而微微泛红的脸蛋,不禁得意地扬起下颚,喜滋滋的说:“表姐,这外面的世界是不是热闹有趣多了?爹和娘实在不应该老要我们待在家里,出来增广见闻不是很好吗?”
李香君东张西望着,根本没仔细听楚梦笙说话,只是呆呆的点头附和。
楚梦笙清艳殊丽的姿容和李香君的淡雅秀气,引来街上不少人的惊艳注视,小雀的职责便是走在她们二人身后,板起一张凶巴巴的脸孔,吓阻那些过分热情的眼光。
未几,主仆三人来到大街尽头一栋宏伟的宅第前。朱漆大门口左右蹲踞两只石狮子,门顶匾额写有“扬威武馆”四个金漆大字;进门处的前院广场上有几个身着劲装结束的汉子正在对练拆招,个个身强体健,显出一股英悍之气。
李香君从没见过这等阵仗,尤其眼前清一色皆是男子,她不禁怯怯地缩了缩身子,朝楚梦笙轻声问:
“梦笙,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楚梦笙一点也不怕生,反倒对这里很熟悉似的,径自朝广场上的一名男子呼喊:“小楞子,麻烦你替我通报一声,告诉沈大哥,梦笙来看他了。”
话语一落,那位名唤小楞子的男子应答了声,正要转身进大厅里通报时,一名身着粉红衫裙的娇俏女子手背于后气势强悍地走出大厅,先是瞪了小楞子一眼,随即将怀有敌意的眼光射向站在大门入口处的楚梦笙。
“哎呀!怎么这么倒霉遇上了她!”楚梦笙翻了翻白眼,不悦地咕哝。
那名看似骄蛮凶悍的女子正是沈大哥的师妹陆凤仪,也是扬威武馆馆主的独生爱女,而且还是她的头号情敌。
“她是准?”李香君看对方来势汹汹地走向她们,忍不住开口问。
楚梦笙还来不及回答她,陆凤仪已经走到她们面前,双手叉腰,趾高气昂地扬声:“楚大小姐,我们大师兄没空见你,你请回。”
“哼!”楚梦笙司空见惯地轻嗤了声,“我要听沈大哥亲口告诉我,否则我绝对不走!”
“你……”陆凤仪气呼呼地瞪视着,娇斥:“你怎么这么不要脸!老爱缠我大师兄,别以为你长得美,师兄他就会喜欢你。”
楚梦笙倒也不动怒,反而扬起眉稍冷冷一笑,抬起下巴回她:“怎么,你怕我抢走沈大哥是吗?算你还有自知之明,知道我是一个强劲的对手。”
陆凤仪整张俏脸倏然通红,一双凤眼瞠得更大,“楚梦笙,你别太嚣张,这里是扬威武馆,不是楚家庄,我们不欢迎你,你请回吧,不要逼我动手赶人!”
“要我回去可以,除非沈大哥出来见我一面。”楚梦笙也丝毫不肯让步。
“师妹,来者是客,不得无礼。”
陆凤仪眯起眼和楚梦笙对峙着,正当两人大有一触即发、对阵厮杀的迹象时,一道温柔低醇的嗓音缓缓自两人身后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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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月美人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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