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惑战 38

  那天群车狂飙的轰鸣,暴雨似的性爱冲刷我脑子里纷乱不堪的情绪,最后,我对自己说:祝贺你,邵振安,预备回归现实吧。
  在酒店门口分手,他拥抱我:“我想凡事都要付出代价的,我跟你算走运了。”
  我笑了笑,难得的轻松:“要是时间可以倒回,我还是会毫不犹豫地打断那混蛋的腿。这趟旅行,我不亏。”
  他的眼神忽明忽暗,带着迟疑的闪烁,如果不是我异想天开,暂且可以把这解释为焦虑与不舍。我不知道在最后一刻,这场蛊惑战究竟谁是赢家,抑或我们双方都不计较胜负结束,相信当初的自私本性到如今已经掩藏得够深。
  就这样对视了不知多久,直到我转身倔强地抹了一把脸,就真的没有再回头。
  这一觉睡得极沉,就算是半途把我拖出街去我也未必晓得,醉酒加纵欲,使我足足躺了十八个小时,醒来后,我不再想任何事情,头脑一片空白,然后就是机械式的行动,吃饭、改班机、收拾行装,到机场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其实行囊空空,我什幺都没带来自然什幺也没法带回。
  虽然和程晋的相识过程或多或少掺杂着戏剧性的情节,但最终,一切回到原点,我同他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不属于同一世界的人,只是突发的事件、奇怪的机缘让我们碰在一起。
  我并不觉得这趟逃亡之旅非常不堪或耻辱,我已尽全力保全自己,还依附了一些我不情愿依附的势力,但是现在,谁又在乎这些呢?我活着,并且完好无损,对得起自己,也对得起二姐那几件新款成衣,没有什幺比这更重要了。
  我其实也有一个哥哥,他是国家地理杂志探险家,目前也许正流落爪哇国挖泥鳅,常常是一年都见不到他的面,但他却不是全家最让人操心的男人,惹麻烦的人总是我。
  二姐时常开玩笑说我:“小弟不到二十岁已获加州大学硕士学位,照理说智商应该还可以,可不知道怎幺会这样不安定。跟人结怨也倒罢了,还摆过不少乌龙阵,闯过不少滔天祸,真是家门不幸。”
  我是名副其实的逆子,放下资历和学位,转头去学了两年设计,最后交友不慎惹上事非,虽然从不会懊悔自己的所作所为,但遗憾是有的。
  不想让家人心脏再受刺激,所以还是提前告知二姐航班时间,她欣喜若狂。后来看见全家人都来接机,眼眶突然红起来,而当初那个邵振安的某一部分已不复存在。
  二姐踮起脚抱住我不放:“安迪安迪,你让我好等啊。”
  稳健的老爸和高贵的老妈则用他们一贯的关注方式冷静地看着我,老实说,内疚的情绪胜过一切,我知道这些日子家里人为我付出了多少。
  老爸给了我惟一一句忠告:“希望今后你能懂得分寸。”我想这次教训是够了。
  经过三周的心理调适,我接受了二姐的建议,去州立大学执教,这回不是做戏了,档案室里躺着的是真实数据。人生真是一个怪圈,不断重复走几条路,好象没得选择似的。
  头天去上课的时候,我就把自己里外修整一遍,避免制造误会、争议、偏见等不必要的麻烦契机,以前我是耐不住寂寞的人,现在我开始公私分明。不过,卸下平时的正经,课后我仍过得较自由纵情,二姐说我那是本性难移,但自认是收敛得多了。
  “Andy,今晚上去酒吧跳舞!”朋友约翰大声在电话里相邀。
  “好啊,甜心安娜会不会去?”
  “老兄,你可真有艳福,她在前三分钟前刚问过我,安迪邵去不去,啧,腻死人。”
  “所以说让你多学着点。”
  “服了你,记得多交我几手。”
  我自信地一笑,挂上电话。大家都知道,安迪回来了。
  而那个人,他已经压在我心的最底层,不再敢轻易翻动。也许是在自我重复的提醒中,才始终保持着清晰的思维,一直告诫自己,不要再被不切实际的想法和举动封死后路,邵振安是潇洒不羁的浪荡子,没有什幺可以彻底改变这个事实,所以也不可能留恋模糊不清的关系。只记得自己曾经失策过一次,以后都不会了。
  半个月后,我跟漂亮的法国妞儿安娜打得火热,也不再勾搭其它女人,大家都认为我这次是来真的,因为我们出双入对形影不离,也许真的是在安娜那里得到了某种藉慰,我开始接受这一切。
  我又成了二姐的专属试身模特,她很开通,倒是很喜欢安娜,常常与她一起去逛街,揭我种种隐私,爸妈不太喜欢洋妞,对这段插曲采取不闻不问的态度。
  回美国之后,我没有再去赛过车,潜意识里想忘掉一些东西。不过我开始泡健身房,基本上是一周四天,挥汗如雨淋漓畅快,那之后就什幺烦恼事都随汗水蒸发掉了,二姐发出严厉警告:不准练成施瓦辛格糟蹋她精心选购的CK内衣。
  直到有一天,跑步机上正显示三公里,一通电话打破我维持得很好的平静。
  “安迪,还在健身房吗?有位香港来的朋友找你,你什幺回来?”
  “香港来的朋友?”我的汗毛一下竖起来,明明浑身是汗却抑制不了颤栗。
  “放心,不是风流债,是个男人。”
  见鬼!男人,是他吗?我低咒一声,冲进更衣室:“你让他等着,我就回来。”匆匆冲了澡换了一身运动装飞车回家。
  等我闯进门,二姐正坐在客厅沙发上修指甲,我喘着气尽量压抑情绪问:“人呢?”
  “噢,帅哥啊,走啦,他说他有事,明天再来。”
  我泄气:“有留下联系方式没?”
  “有,我把你电话给他了。”
  “他还说……什幺了吗?”
  二姐一副回味无穷的样子:“倒没说什幺,不过真是一个帅哥。”这看来是她的全部印象了。
  我低头看了看手机的来电讯号,并没有发现陌生号码,心情很复杂,就像被蚂蚁啃过骨头似的难受。
  正在这时,掌心的手机突然振动,我怔住,然后在原地转了一圈,把二姐看得笑起来:“喂,老弟,电话响了。”
  “嗯。”我无可奈何地接起来,闭上眼睛,“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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