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波伦城,围城第十五日。
「王上,沃尔夫公爵已经率领吉尔城援军接近索波伦城,正要穿过拉尔达森林。」
「什么?!」都蓝震怒的从王座上拍案起身。
他明明下令过,谁也不许轻举妄动。
沉吟了几秒,都蓝抬眼看向士兵。「走哪一条路?」
「拉尔达森林旁的小路。」
「拉尔达森林旁的小路?」
「北边的路径不是让奥罗根给封死了吗?」
「是。但据沃尔夫公爵传来的话,奥罗根军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一条小径。」
没有注意到??
都蓝皱着眉,没有两秒钟就咒了一声。
该死,沃尔夫上当了。
「快,叫醒所有的勋爵,在城门集结军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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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草原,旌旗猎猎。
今天清晨,马札尔大军一反连日来的保守,都蓝率着马札尔军队步出防御工事出战,马札尔大军在晨曦的微光中沈默的行进,只有金属撞击的低沉声音。
奥罗根大军与马札尔人的军队包围了整个丘陵与草原,缓坡上站着成千上万的军队,第一排是弓箭手,半蹲着身,只等一声令下开战。
都蓝身披着黑色铠甲,骑着月光,临风而立的姿态在隐含着战火烟云的千军万马中显得飒爽而潇洒。
没有后翼军队。
都蓝的眉宇间皱着,沃尔夫的情况很不妙。
站在马札尔人大军之前,他的眼神越过草原,目不转睛的看着曾经是属于他的爱马──御风。
更正确地说,是牠现在的主人。
罗处顺着都蓝的目光看到斐,这不令他惊讶,真正令眼尖的他惊讶的是斐跨下的骏马。
──那不是之前王上被窃的爱马吗?怎么会在奥罗根王的手上?
一名骑兵快马冲到斐的面前,向斐说了些什么,斐点点头。
抽出配剑,崭新的刀刃在晨光中闪耀。
「弓箭手。」
传令官的声音回荡在山坡间,嘹喨而豪放。
弓箭手抬手拉满弓,燃烧着熊熊火焰的箭端瞄准马札尔军。
斐举剑的手划下一道剑光。
同一时间,奥罗根军左翼的军队一百八十度的改变方向,向着拉尔达森林。
霎时间奥罗根射手火箭齐发,马札尔军队中有多人中箭倒下,然尔纵使自己的兄弟在身旁倒下,其它人的眼睛依旧直视着前方,傲然的维持着原本挺立的姿势,无所畏惧──等待着都蓝。
他的眼神一瞬也不瞬的凝视着斐,脸上的表情晦莫如凝。
都蓝抽起配剑,夹紧马腹,握着刀柄的手,仍然作痛。
剑落下,也打破了了因为肃杀之气而瞬间凝结的空气。
「杀…」
一阵怒吼,马札尔大军就像是活过来一般,瞬间草原上尘土飞扬,人声鼎沸,杀声震天。
斐这时亦夹紧御风,一马当先的冲向马札尔大军。
「跟着我。」
他的声音唤醒了所有奥罗根的士气,就像是飞蛾扑火一般,奥罗根大军勇猛地往前冲,两股滚滚的巨流就着样汇在一起。
斐驾驭着御风,在敌阵里冲杀,御风虽然披上了战袍,但是轻灵跳跃完全没有受到影响,加上斐神乎其技的技巧,马札尔人往他身上招呼的刀剑如果不是被他格开,就是完全扑空。
长剑斜刺、轻挑、砍杀,反倒是他的身上溅上了许多敌人的鲜血。
锵的一声,斐挡下了一个轻装骑兵的斧头,当他举斧再砍,斐的长剑一晃即穿过了他的身体,他往后倒的身体压住了一个奥罗根士兵,正好替他挡过了一剑。
旋即回身,斐长剑一挑,划破了一个士兵的咽喉,鲜血在半空中拋洒,溅上斐银白色的盔甲,艳红色的生命,就这样迅速的消逝。
此刻都蓝正遭到几个奥罗根士兵围攻,但是因为惧于都蓝的厉害,都不敢太过接近。
一个弓箭手从远处对都蓝放箭,都蓝弯身躲过,长剑横扫过靠近他的两个士兵,锵锵两声,士兵手里的武器落地。
都蓝一夹马腹,月光撞翻了站在前头的士兵,立即又掉转马头,长剑刺穿铠甲刺入一个士兵的胸口,他刷一声抽出剑刃,鲜血迸出。
都蓝一面对付着眼前的敌人,一面寻找着斐的踪影。
整个战场上都充斥着血腥的画面,哀嚎声交杂着怒吼与刀剑的响声,旗帜在狂风中翻腾……
这是怎么回事?
……斐忽然发现自己不能动弹。
他困难的举起右臂,勉强举剑刷过右边的马札尔兵,但手臂几乎不听使唤。
鼓噪的声响在斐的头脑里用力的敲响着。
一瞬间,他看到了所有人的疯狂模样。
就像是慢动作一般,掠过他的眼前。
杀到杀红眼,没有办法停手的人们,哀嚎翻滚着,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的人们,和表情狰狞扭曲,完全失去理智的人们。
「这就是我要的吗?」
一个巨大的声音出现在斐的脑海里。
「可是他们为什么一定要打过来呢?我们和平共存不是很好吗?」
「难道就没有其它方式可以解决吗?」
这是瑞贝卡的声音,她甜美的笑容,纯真而从来没有被充满杀戮的战场摧残。
就在厮杀残酷的战场上,斐的身体和理智先后的失去控制。
他居然就这样发起愣来,整个世界就好象在旋转。
所有的噪音与行动对他来说变得很遥远。
就在他的身后,一个马札尔骑兵高举着刀,对准斐毫无防备的背部,正准备一刀砍落。而斐此刻确像是全然无所觉一般,不躲不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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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上…王上…」
斐的意识被仍旧朦胧作响的声音渐渐地拉回。
一张开眼他就是一双似曾相识的美丽蓝眸。
「瑞贝卡?」
斐说着就想要坐起身,却发现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尤其是左手臂,只要稍稍一动就有一阵剧痛传来。
「你的左手断了。」
「断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嗯…不过别担心,医生已经接好了,只要你好好的修养一阵子就没事了。」瑞贝卡心焦的解释着。
斐一再试图集中力量,但始终因为全身泛力而动弹不得,除了换来一身的冷汗──就只有剧痛才让他感觉到自己的确还活着。
「别动啊,我替你倒碗汤来。」看到他的动作,瑞贝卡急忙制止。
「我怎么了吗?」斐疑惑着,摸了摸头上缠绕着的纱布。
「你全都不记得了吗?」瑞贝卡担心的看着斐。
斐摇了摇头,但一抹微光在他的脑海里盘旋,若隐若现的向他揭示着。
瑞贝卡咬着艳红的唇,似乎在挣扎着要不要说,终于,她开了口。
「都蓝·卡斯奥列克斯救了你。」
封闭的大门忽然敞开,记忆忽然如潮水般涌入斐的脑袋。
当都蓝策马冲过人潮,正好看到了这最最惊魂动魄的一幕
──他发现斐在发呆。
他的兵高举着刀,正准备一刀砍下。
那一刻,他的心脏就像是被鞭笞一样,呼吸几乎死去。
他要抓住他。
紧紧的抓住他。
然后呢?然后他想要做什么?
都蓝不知道,但他不容许任何人碰他。
「啊…」
惨叫声的源头不是斐,而是从马札尔骑兵张大惨叫的口中发出。
然而那不是因为斐实时发现他的意图而杀了他,更不是因为他受伤中剑。
他的确砍到了人。
──但那不是奥罗根的王,斐·希尔德布兰特。
而是他所敬爱、崇拜的王──都蓝·卡斯奥列克斯。
那一刀骑兵使劲了全力,只怕没有一刀让斐立时毙命。
当都蓝从斜刺里冲出身来,挡在斐的身前时,骑兵虽然在最后一那间看到了王上的脸,却已经收势不及。
刀往外偏去,狠狠的斜砍过都蓝的胸膛──他硬生生的受了这一刀。
面对这样的场面,最惊讶的,只怕是都蓝自己。
就在这兵荒马乱的瞬间,都蓝只听到自己猛烈的心脏敲击声。
砰碰!砰碰!砰碰!
规律而强劲的拍打着他的胸口
就好象在抗议这二十七年以来,他从未正视过它。
他试图掉转马身,但握不住缰绳。
低头看了自己的胸膛一眼。还好,只是铠甲破了,没有血,没有感觉。
不碍事。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再度执起缰绳,强烈的白光自眼前炸开,让他无法分辨方向。
被吹散在杀戮的风暴间,都蓝缓缓的、叹气似的吐出了一个字。
「…」
斐回过头来,正好目睹都蓝自马背上往后仰倒,红宝石般的鲜血狂喷而出,染红了月光一身雪白色的鬃毛。
骑兵仍然在惨叫着,长刀翻然落地,看见这一幕的人一时之间都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只有斐恍若从梦中惊醒。
策马前奔。
──脑中一片空白。
斐抢过身在都蓝落马前扶住他,但却失去平衡和都蓝一起自马上坠下…
在最后一秒斐的左臂勾住都蓝的颈项,代替他重重的摔在地上,尘土飞扬。
忍着全身火烧一般的疼痛,撑起几乎已经没有知觉的身体,斐的右手摀住了都蓝胸口前泊泊涌出鲜血的伤口。
黑色的铠甲裂开了一道怵目惊心的裂缝,彷佛无止尽的鲜红从都蓝的胸膛上迸出,看不出伤口究竟有多深。
都蓝的蓝眸此时已经开始涣散,但仍带这浓浓的责备意味,形状优美的唇吐出了恶声恶气的字眼。
「你…发什么呆…」
子夜般的蓝眸中燃烧着一抹一簇即逝的火花,宛如夏夜里生命短促的夜萤虫。
失去意识之前,斐甚至无法分辨出那是怒火或是其它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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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罗根与马札尔停战了。
理由是双方的王都受了重伤。
奥罗根大军有如潮水般迅速撤回萨尔森堡,两国民众议论纷纷。
究竟是为什么?
没有人能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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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双绿眸出现在夜里。
轻灵的身影在明亮的月光照耀下更显消瘦。
这是不应该出现的身影。
一双绿眸泛着轻蔑,她走向房内唯一的一张大床。
轻轻的揭开沉重的廉子,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孔映入眼帘。
男子的脸容紧紧的皱着,不正常的红潮泛滥全身,斗大的汗珠顺着额滑向金发,发丝纠结的缠绕着他的脸颊。
紧闭的双唇彷佛在忍耐着什么,苍白如纸。
这张脸,是她在这世界上最讨厌的一张脸。
女孩手上亮出了一柄匕首,蓝钻在月光下反射着罕见的美丽光彩。
她举着匕首,递向男子沉睡中的面孔,刃逼在男子的颈项,但他毫无所觉。
女孩轻啐了一口,收起匕首。
可笑至极!
这样的男人,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
这样让他死,实在是太便宜他了。
何况,这个可笑的男人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在她的手上。
现在杀死他,他的身分就永远是马札尔人至高无上的王,帝国的英雄与璀璨的阳光。
而她就成了十恶不赦的君者。
她怎么可能这样放过他。
她要毁灭他身上所有的光环以及与生俱来的荣耀。
她要在所有人的面前揭开他的真面目,让他成为令人不齿的猥亵者、阴谋家,众人永远唾弃的对象。
叫他尝尝她曾经有过的痛苦…
一思及此,女孩翠绿的眸泛上了深沉的痛苦。
她悄悄的放下廉子转身,走到放在角落的古董波斯花瓶前,伸手探入花瓶,摸出一样物事。
吹去上头的灰尘,女孩将东西揣入怀中。
回头看着依旧陷在昏迷中的都蓝,冷冷一笑。
现在你倒睡得香甜,醒来之后,我会叫你生不如死。
在那之前,你可千万别死啊,我亲爱的王上──都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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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夏初。
索波伦城外的青葱草地上出现了一个俊美无俦的青年,他骑着一匹高大的黑色骏马,一袭水色的长衣。
这一人一马令人惊艳的出色姿态几乎可以毫不费力的吸引住任何人的眼光。
但他毫不在意旁人的目光,只是怔怔的望着索波伦城形式优美的穹顶,阳光强烈的折射在雪白的穹顶上,几乎是让人睁不开眼的亮。
青年缓缓的来到了索波伦城的城门前,俐落的翻身下马。
「我要见都蓝。」
青年向着守城的侍卫开口,然而侍卫没有反应。
看到了侍卫一脸的不置可否,青年顿了顿。
「我是斐·希尔德布兰特。」
斐的表情淡淡的,不带有任何情绪。
他骑着御风单骑来到索波伦城,身上没有佩带任何武器。
寝宫前。
几个接到通知的勋爵已经聚集到了这里。
带着十二万分凝重的表情,仔细的打量着斐,不能理解与怀疑的目光交杂着,就像是他们此时对斐五味杂陈的感觉。
他们早已问过了那个骑兵,加上帕赫亲眼目睹。
他们能够确定的只有两件事──都蓝是自愿替斐受了一刀。
──而斐也是为了救都蓝而自马上坠下。
唯一的问题是,为什么?
是什么原因让两国的王在交战的千军万马中奋不顾身的拯救对方?
他们不能理解。
「王上还没有醒。」
罗处向斐说着,深沉的眸子彷佛企图看穿斐的心思。
「我可以等。」斐毫不犹豫地说。
他的话又再次引起众人的注目,可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坚决与意志,让他们的心里虽然有异议,却都震摄于斐的气势。
「那么,请和我往这里走吧。」罗处做了一个手势。
「谢谢你,我在这里等。」
说完斐就一动也不动的站在原地,目光移向都蓝寝宫的房门。
看到斐坚决的模样,罗处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他可以感觉得出来,斐就是令都蓝一再失常的人,原因还不清楚,但明显的是,他们之间有着奇异的牵扯。
或许就是这个原因,让他们愿意为了死敌牺牲性命。
王上到底在想什么呢?
而眼前高大俊美的男子究竟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罗处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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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斐步入这个他再熟悉不过的房间,夕阳的光线灿烂得几乎刺痛了斐的双眼。看到都蓝映在白色床单上苍白的脸色,他的眼前忽然一阵晕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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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醒了?」
这个声音…斐惊觉到自己竟然舒服的躺在都蓝的怀里。
一个直觉的挣扎,让身后都蓝忍不住痛呼了一声,斐这才想到他身上的伤,随即安静了下来。
「很显然是醒了。」都蓝自嘲的说着,摀着受伤的胸口。
「医生刚来看过,说你应该要好好休息。」
「………」
都蓝轻轻的拉开斐左手的袖子,小麦色的手臂上原本有一道疤痕,但是现在却被几条新的伤痕所取代。
「你的手…」
「就算是用左手,我也依然可以使剑。」那是绝对的自信。
一阵长长的沉默笼罩着大床上的两个人。
「你为什么来?」都蓝开口。
「我来看你的伤。」斐指着都蓝依旧包着绷带的胸口。
「为什么?」
斐抬头,神情改变。
「因为这个伤是我的,这个伤属于我。」
都蓝反射性的挡住胸口。
但斐搬开了都蓝摀住胸膛的右手,意志坚定的拆解都蓝的绷带。
都蓝闭上了眼,斐的手轻缓有致的在他身上移动,不时擦过他胸前的肤触。
「唔…」斐看着都蓝的胸膛,复杂的感觉冲上心头。
早知道这是一道令人怵目惊心的疤痕,但这仍不足以形容斐此刻的感受。
斜划过胸膛的刀疤就像是一道完全的胸章,深深的刻落在都蓝的身体上。
疤痕已经开始痊愈,但离完全康复还有一段时间。
都蓝透彻的研究着斐脸上最细致的变化,每一个会泄漏他心里最深沉秘密的肢体语言。
但他仍旧不能理解。
斐抬起眼,带着一种朦胧。
「我不懂你。」斐吐气似的轻轻说了一句。
伴随着他的呼吸,他凝视着都蓝。
热气在唇上停留,让都蓝有一种斐吻了他的错觉,美好的不似真的。
都蓝全身一震。
不只是惊讶而已,还带着一股鲜活的电力,几乎让都蓝全部的肉体与灵魂都苏醒了过来。
他紧扣住斐的手臂,神秘如夜空的蓝眸此刻隐藏不住的是深深的焦虑。
但是斐却轻轻的挣脱开他的箝制,又再度背对着他。
就像刚才的那一刻全然是都蓝的幻想。
斐可以明显的感觉到都蓝的怀抱收紧,他闭上眼感受着都蓝熨烫的胸膛,感受着忽远忽近的迷离。
手梳过斐的发丝,都蓝望着他线条优美的颈项。
「为什么在战场上发呆?」
略显严肃的口气里有着不容置疑的霸气──也打坏了所有的梦境,推向不得不然的现实。
斐浑身一僵,推开都蓝的胸膛。
半晌,语气再度变得冰冷坚定。
「我是奥罗根的王,我的命早已交给奥罗根。」
「而你也是一样。」
都蓝一凛,顿时松开了紧搂着斐的怀抱,自那甜美的梦境里坠落。
斐翻身下床,走向寝宫的门,这一次,都蓝没有制止。
在打开门前,斐停了下来转过身,金眸里带着不可一世的锐气。
「除了我,我不许任何人杀你。」
「……」
「这一道伤痕属于我。」彷佛加强一语气一般,斐宣示着所有权。
「我会还给你。」
都蓝一怔。
拉开门,斐头也不回的离去。
只剩下淡淡的松针香味还残留在都蓝的鼻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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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波伦城的大门就在眼前。
虽然也是夜,但这一次走出这个门与上一回是却是完全不同的心情。
又来了??
斐一咬牙,感觉到握住缰绳的手渐渐的发麻,开始不听指挥。
一阵强烈的晕眩袭来,斐意识到自己松开了握着缰绳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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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打破了房内令人不安的窒息。
罗处开了房门,一个侍卫进来单膝跪下。
「王上…,奥罗根的王昏倒在城门口。」
「你说什么?」都蓝迅疾的前进一步。
「他人呢?」
「已经安排在客房里。」
「我知道了。下去吧。」
「是。」
「王上,你不要紧吗?先让御医看看吧。」
贝尔拖莱担心的看着都蓝略显苍白的脸色。
「不…我没事。」都蓝挥挥手,重新注视着在场的勋爵。
「我知道,你们现在心里对我有所疑惑。」顿了顿,扫过每个人的眼。
「给我时间,我会给你们一个合理的交代。」在场的勋爵与大臣没有人出声。毕竟,有太多的谜团悬而未解。
都蓝不能责怪他们。
但此刻,他也没有办法给他们任何保证。
因为就连他自己,都没有办法确定。
「下去吧。」略带倦意的都蓝谴走了勋爵与大臣。
「王上,有件事,我一定要问。」
都蓝回身望着罗处。
「我知道,但我不能回答你。」
「…」罗处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微微躬身。
「谨遵王命。」说罢,罗处转身离去。
都蓝一凛,连你也不谅解我?
苦笑,在罗处旋身过后。
众人离去之后,都蓝离开寝宫走向客房。
房门没有关,他推门走进,御医正在替斐看诊。
斐沉沉的睡着,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紧抿的唇彷佛隐隐的透露着痛苦。
「王上你的伤口。」御医吃惊的看着都蓝的胸口,绷带早已拆下,丝丝点点的血迹渗透到了衣服上,让他忍不住一惊。
「不碍事。」虽然都蓝这么说,但御医仍旧替都蓝上了新的绷带。
「如何?」都蓝以眼神询问着御医。
「这…」御医面有难色。
「说吧。」
「…他的身体状况相当好,照理来说应该是很健康,但是他的血气滞留导致血行不良…」
都蓝挥手打断御医。
「直接说吧,他到底是怎么了?」
「…我想,他是中毒了。」
「中毒?」都蓝皱起眉,哪来的毒?
「是…」
「你肯定吗?」
「我有十成九的把握。」
「他中了什么毒?」
「这…这我不知道。」
「那你知道些什么?」
「…以他中毒的情况来看,晕眩的状况会越来越严重,如果没有解药,昏迷的时间恐怕会越来越长…」
都蓝着眼看着御医。
「然后?」
「然后…可能会…会一睡不醒。」
「…有方法可医吗?」都蓝开口,声调没有改变。
「没有。」这一句话相当肯定。
然后是一瞬间的空白。
御医看不到都蓝此刻的表情,但他注意到都蓝搁在枫木椅上的手指微微的抽动了一下。
都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睨了跪在地上的御医一眼。
「你下去吧。」
「是。」御医松了一口气,如获大赦般退下。
都蓝沿着床沿坐下,斐的眼却马上睁开。
「你听到了。」
「我要回去。」斐说着翻身坐起,却被都蓝一把制止。
「你放手。」斐的金眸瞪着都蓝。
「我不能放。」都蓝的声调里没有妥协的意思。
「我一定要回去。」
「你已经听到了御医说的话了,这种情况之下你要我怎么放你走?」
「我说过,我是奥罗根的王,要死我也要死在奥罗根。」
斐奋力的甩开都蓝,从床上站起身。
「你要死也要死在我眼前!!」
都蓝箝住斐的双臂,愤怒的吼出声。
忽然之间,两个人都安静了下来。
「…………」
一阵令人不安的沉默蔓延在两人之间。
谁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样尴尬的安静。
叩叩叩…敲门声适时的响起。
「什么事?」
「…………」
都蓝松开紧握着斐的双手,走向门边。
「谁?」
回答他的依旧是一片寂静。
支手握着门把,他皱了皱眉,将橡木门打开。
门外除了一地的月光,没有半个人影。
长廊对面的玻璃窗框上钉着一张羊皮纸,随着从窗缝中吹进的风啪咑啪咑的作响。
一阵叮叮咚咚的声音传来,煞是好听。
都蓝踏出房门拿下羊皮纸,这才看清了将羊皮纸钉在窗上的是一支女性别在头上的发针,尾端装饰着一小串圆铃,也就是叮叮咚咚声响的来源。
展开羊皮纸,竟是一张地图,图角细细的写了几个小字。
都蓝皱了皱眉,再次举起发针仔细的端详。
银质的发针模样相当精致,尾端的装饰和圆铃精工雕琢不说,就连发针的针身都刻着淡淡的纹路,一眼看去就知道是一样价值不斐的东西。
都蓝顺手收起地图和发针,再度进入室内。
斐仍旧站在原地,金眸定定的望着都蓝,但没有开口询问。
「你一定要走?」都蓝问斐,后者默不作声的点点头。
「那我们走吧。」
一丝惊讶绽开在斐的脸庞。
一时之间斐竟没有反抗的任由都蓝拉着他的手离开客房。
离开索波伦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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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身骑上御风,斐头也不回的策马冲出马厩。
都蓝跳上马,紧追而出。
破晓的晨曦在天际边错开暗夜的影,虽然还未天明,但索波伦城的大街上却已涌入许多摊贩。
这一条大街正对着索波伦城的正门,是出索波伦的必经之路,照惯例,这一天是每个月对外开放一次的朝市,索波伦城驻守的军队在这一天都会绕道而行,不会经过这里。
人群熙来攘往,小贩们谈笑着,其间夹杂着不少流浪于喀尔巴仟盆地,至今尚未定居的游牧民族,宏亮的笑声以及豪迈的神情带着令人向往的飞扬自由,手边许多来自遥远东方的商品,色彩鲜艳得令人目不暇己。
斐一路奔出,眼见四下无路只好策马冲入大街,来往的人群看到斐忍不住惊呼失声,纷纷向两旁走避。
一辆推车眼见走避不及,小贩扔下车就往后跑,黄澄澄的水果滚了一地,眼看就要与黑马相撞,却见斐轻夹马肚,御风轻巧一跃不但跃过堆车,更高出了呎许。
众人目瞪口呆,人群中忍不住就有人叫好了起来,当场遭到弃车的小贩白眼。
「后面。」又是一阵惊呼。
通体雪白的骏马紧跟着出现,循着黑马的步伐,一步也不肯落后的飞奔向前,正想去牵车的小贩又赶忙跑开。
几乎就在同时,月光轻松的跃过了推车,落地时踏破了几个滚满地上的鲜黄色水果,喷出的汁液溅在雪白的马身上,对比的色泽煞是好看。
人群中爆出了一阵欢呼。
从小生在马背上的马札尔民族个个懂马,御风与月光的神骏非常自然令人赞叹而斐与都蓝这样神乎其技的精湛马术能在一天之内连续看到两次,也实在是大快人心的一件事。
索波伦城的侍卫惊觉到大街上的骚动,看见策马驰近,一前一后的身影,已经搭上了弓,准备拦截斐。
但眼尖的兵认出了斐与都蓝,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该发箭,片刻迟疑之间,斐已逼近城门。
「住手!!」都蓝大喝。
听到都蓝的喝斥,原已箭在弦上的强弓这才放下。
斐毫无阻拦的奔出索波伦城。
冲破云层的阳光甩开暧昧不明的黑暗,毫不啬惜地泼洒在大地上。
都蓝追在斐的身后,阳光让斐的发丝与全身包围在一圈淡金色的光芒里,优美的骑姿令人向往,但都蓝此刻却是满心不着边际的愤怒,完全无心欣赏。
两人在起伏的丘陵平原上依旧一前一后的奔驰着,在奔出数十里之后,两人仍然难分高下。
御风无法甩开月光,月光也追不上御风。
都蓝心理其实非常清楚,虽然现在两驹不相上下,也都是万中选一的骏马,但比起御风,月光还是略略的差了一节。如果不在百里之内追上,恐怕就会渐渐落后。
晕眩毫不留情的袭来,斐努力的对抗着,勉强维持御风的速度,可是身体却渐渐不受指挥。
就在进入多罗森林之前,斐的双手终于松开了缰绳。
就在斐的双手放松缰绳的那一刻,御风减缓了速度。都蓝趁机超前,在斐即将坠马的那一瞬间将斐一把捞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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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愿不是你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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