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得不让她走。
当他怀抱她鲜血淋漓的身子,目睹她那近乎解脱的笑容,他就再没有留她的借口。
落地窗外,直落三十三层楼的车水马龙,须句怀额头抵着玻璃,状似麻木地俯看窗下景致,他这样维持了许久,终于闭上眼睛。
他不敢回想!那一幕……令他战栗。浑身血红的朝颜,像被吹散的玫瑰花瓣凋零倒下,那一发子弹的目标是对着他的,她替他挡下,他抓住了她,觉得自己也一起死了。
为什么要为他受击?为什么!那虚脱的笑容如此美丽,难道他带给她的生活真的比死亡还要痛苦!他不得不放手了。可是这并没有切断两人的牵系,因为她离开.他的心也不会在了……
她不懂啊,他的"信任”就代表一切,依靠、需索……爱,他只信任她,唯一的,不够吗?
她不是他千挑万选出来的,第一眼,须句怀便要定朝颜,她的容颜美丽,她的眼神灵动聪明而且温驯,更重要的是,她吸引他,完完全全,没有理由,她点燃他孤寒心中的暖意,她是他温热的来源。
她是他的影子,贴附于身,紧紧相依.共存共生,没有比这更亲密的,一个人没有影子,什么都不是了。于是他什么都不说,他以为她懂!
"你造成了两败俱伤的结果。"侯叔敦走进来。
听到他的声音,须句怀没有回头,冷硬地问:"是谁!"
"还不知道。对方是职业的,要查主使者需要时间。"须句怀结怨不少,可疑对象太多。他眼一垂,"这段时间我强烈建议你身边多备些人,方才我已和警方联系过。"
“不需要。既然查不到,就让对方再动一次手。"他想把自己当诱饵。他要抓到人,奉还十倍朝颜的伤!
候叔敦温和的脸容变色,立刻反驳:"你疯了!故意置自己于险境,那朝颜替你受的算什么!"他隐忍多年,此刻都成愠怒的线条。"我早就苦苦过你了,不要伤害到无辜的人。现在呢!既然将她带入你的世界,就让她完完全全融合,你偏将她搁在矛盾的空间里,爱你却又隔着遥远距离,进退失据,怎不痛苦至极?"
知道朝颜求去的缘由使他十分后悔,早知如此,他便不会为须句怀守口如瓶。
以为时间可以软化人心,朝颜青春的热爱终能开启须句怀封闭的心灵,为他寻得出口,所以侯叔敦不愿插手,现在看来,他是太过乐观了。
"快二十年了,你一直不曾改变,在那之后……老爷过世了更是变本加厉,你谁也不能相信,处处防备,对谁都存着戒心,包括阿锦,包括我。"再多的关心被拒绝郡变成挫折,"我们无话可说,因为可以理解。但是朝颜不同,她全心付出,也得要你相等的回馈。"
须句怀转身,锐利地看他,"我是。"
候叔敦摇头,"她来我过我,问你父母的事。"
他面色铁青,游离的眼似要极力回避这话题。
"你应该让她知道的。"
"那样丑陋的事,知道只会污了她的耳朵。"
"你何不承认自己恐惧!你自卑,怕她知道了看你的眼会改变。"侯叔敦直截了当说明自。
"我----"
"她不一样呀。她不是别人,是你一眼相中,执意要带回来,你的新娘。"
须句怀混乱了。
"你对她没有信心吗?"
他不知道,他不……确定。
"你认为她爱你吗?"
我爱你……这是无庸置疑的,朝颜绵柔似水的嗓音缀绕在他耳际的宣告,是暖入心口的热流。她对他是掏尽了心肠,谦顺得宛若乞求,求他的回应,即使只有一点点。
而他对她,却始终留了一道防线候叔敦向前,拍了拍须句怀的肩膀。"她爱你,孩子,是
你从阴影出来的时候了。"
须句怀再次看向窗外,白花花的阳光十分灿烂。他也爱她。他情愿伤的是自己,就不必放开她了。
她以为自己会死。结果没有,差了零点五公分,那颗子弹错过她的心脏。
即使如此仍让朝颜在医院待了一个半月,这之间须句怀只来看过她三次,他什么话都没,默默站在床边看她看她憔悴的容颜,最后一次他终于开口,正是她出院那天,声音黯哑----
"我放手。"所以她自由了。她也真的走了,走出须句庄园,走出须句怀的世界。走不出对他的爱!离开他,没有让她更快乐,只有更多相思的折磨。轻微的疼痛袭着胸口,她难受地攒眉,好想流泪。
"又坐在窗边吹风了,小姐,你是我见过最不听话的病人耶!"游深怡走过来,凶她两句,关上窗户。离开后才发现自已根本无处可去,深怕理所当然接收了她,朝颜就留在她租赁在外的小公寓。这个深怡,将来一定会成为称职优秀的大医师,看她管人的样子就知道了。
“我闷。”朝颜抬头,无辜地微笑。
"那也不行在这吹风啊,你现在的抵抗力可禁不起跟感冒病毒打战。"游深怡本来想说闷什么,都脱离苦海了,不过她及时打住。又不是傻瓜,她当然看得出来朝颜的心事。可恨哦须句怀,将她老哥打败到国外散心疗伤不算,现在连朝颜也为他受伤,差些送命,却依然不得清醒,断不了对他的牵挂,她真服了他。
"别想了,再想也没用,除非你要回去。"
"不。"
"那不就得了,好好养伤吧,你……别再吓我一次了。"
她的心脏可不够强壮,受不住朋友这么玩。朝颜觉得好抱歉,"对不起,深怡,不会再有了。"
"你说的噢!"游深怡想了想,忍不住提出心里的疑问,"须句怀真的甘心放你啊?"
朝颜咬唇,低切地答道:"他已经放了。"
"可是那天他目送你背影的表情,怎么比死还难看!"游深怡很诚实,坦白出亲眼所见。
朝颜内心的振动映在脸上全然无波,"那又如何!他不爱我。深怡,我认为你的话很对,妄想一份不可能的感情太傻,我不想再沉沦下去。"
游深怡还能说什么呢?她一向不多花脑筋在这方面思索,看朝颜一副假装看开的样子,她便耸耸肩,跟着点头。"就是,女人应该为自己而活!"把须句怀甩了也好,没心肝的男人。
"你不是该去上课了?"
"对喔。"经朝颜提醒,她瞄了眼时钟就往门外冲,"说话到差点忘记,快来不及了。"
"再见,路上小心。"她笑着道别。
"嗯。要乖喔,我下午上完课就回来……你是谁!"门一开,她赫然发现门外站了个人正要按铃,吓了一跳。
"候律师!"
门外正是侯叔敦,他从容颔首。
"你认识他呀?"
"他是须句家的律师。"这么一说,游深怡似乎有几分印象,看过这人。"有事吗?"
"能不能和夏小姐谈谈?"
游深怡望向朝颜,她点点头,示意她安心.游深怡这才离去。对于候叔敦的到访朝颜是意外的,因为他出现的意义等于须句家,而她和须句怀的关系已经切断了。
“抱歉,这么突如其来。”
"您有重要的事?"她请他坐下,侯叔敦的脸色显得沉重。
"我和怀谈过了。"他说。
谈什么?她没有知道的必要了。"我离开了,候律师。"
"我知道。没想到会造成这种结果,我很后悔,朝颜,当你来找我的时候坦白告诉你就好了,那你就会懂,就能理解了……只是我原来是希望你能用自已的力量开启怀,让他自已释放的,想不到时间等不及,你们两人都太执着于自身的感觉,也许是太过在乎彼此吧,反而容易忽略对方深藏的心思……"
"他的心思,我很了解了。"
"不,你不明白的,我现在就告诉你怀的故事,这个故事并不好听,但能给你所有想要的解答。"候叔敦屏息,徐徐吐出,谨慎思索如何叙述回忆的开端须句怀的父亲须句维,母亲钟晴。
须句家自须句智柏开始,于台湾商界崭露头角、释放光芒,短短十年的奋斗便挤入豪门之列,因须句智柏是天生的企业家,难得一见的商业奇才,他作风强势、领导力强,自然使得须句集团的规模如同巨浪掀顶直上,日益壮大。这样传奇如神的须句智柏却独生了一个文弱的儿子须句维,他不仅体弱多病,而且个性怯懦,终日以作画为乐。
二十五岁那年他邂逅了一位美丽女子,钟氏千金钟晴。钟晴艳冠群伦、绚美至极.须句维疯狂地迷恋着她,但她人非其名,一点也不忠贞专情,反而是个被宠坏的娇娇女,放浪成性与许多男人玩过感情游戏,须句维也是其中之一,很不巧的一个偶然,她竟怀了他的孩子,为了名誉也为了须句家诱人的财势,钟晴不甚情愿地嫁给了她其实不很中意的须句维。
悲剧从这里开始了。婚后养尊处优的深居生活丝毫不能满足她奔放的性情,不消多日她便十分厌倦了,捱到产后终于得以解脱,她很快回归过去的生活式,外出寻欢、夜夜笙歌,她享受放纵,她乱送秋波,她原来就是个荒唐的女子。她不爱须句维,不爱与他所生的儿子,她只爱自己,和红男绿女的有趣游戏。没有人管得住她,须句维求她不理,骂她不理,钟晴完全漠视内向爱她的丈夫,就这样一步步推他进入忧伤成狂的地步。
须句怀十岁时,父亲已因常年酗酒而生轻微错乱,须句智柏请来名医治不好他,没有人能治,他是故意放任自己堕落疯狂的,和钟晴一样,他无心理睬原来深爱的儿子,于是须句怀只有祖父可亲,他常常靠在须句智柏身后,用那一双纯真的童眼看着父母婚姻的残破。
这一天,是意外,也像命运注定的结局。
“钟晴,你站住!”
"你烦不烦哪,须句维!"她翻个白眼,头也不回。
他疾步向前冲,一把攫住她的手腕。"你想上哪儿了!"
“你管得着吗?”她娥眉皱起,"一身酒气,臭死了,离我远点!"
"我会比你在酒店舞廊喝得多!你就这么待不住,急着找外啊的野男人厮混去,是吗?"
“是又怎样!"她转身,挑衅的表情,看起来却仍是令他心动的美丽。
"今天不准,你给我待在家里。"
"凭什么?"
"爸爸今天作寿,会从美国赶回来,你好歹安分点,别连他的面子也不顾!"
“哼,你少跟我发号施令了,我什么时候听过你的!”
“你!”
"放手,我要迟到了。"这些年须句智柏没给过她好脸色,干嘛她就要顾他的面子,钟情任性不依。"你别太过分!"
"我的个性你应该很清楚。"
“淫……妇。"迫不及待抛下他去会姘夫,须句维一颗妒心淌着血。
“哈,骂得好,须句维。"她不怒反笑,笑他的无可奈何。
“我不行吗?真的教你如此厌倦,一点情分也不顾!”他深深爱她,未曾稍减,为何只有这等对待!他好不甘心。
钟晴媚眼冰冷,"本来一开始就是和你玩玩的,要不是运气差,有了种,谁会跟你这个没真本事的阔少爷,我呀,倒了八辈子的楣!"
一番话激得须句维脸色由白转红,他受伤地看她,看她的鄙夷,狂乱的血丝布上他眼球,他突然发笑,笑得椎心刺骨,笑得人毛皮发悚,寒颤直窜。
"须句维----"钟晴觉得不对劲。
"对,跟就得跟一辈子,就算下地狱,我也拖着你!"他扯住她,牢得像铁钳,冲出屋子往车库跑。
钟晴尖叫,"须句维,你干什么:"
屋内屋外的仆役都被她惊吓的叫声引了过来,包括须句怀,他坐在樟树下看书,他的母亲就这样被父亲强拖过他面前。
"怀!"钟晴看到他,犹如灭顶之际发现浮舟。"过来帮我。"她叫他过去,这是从不曾有的事情。须句怀站了起来。十分犹豫,而钟晴立刻挣扎着靠近他,死命握住了他的右手,长长的指甲嵌进他臂内里,他疼得后退,但她毫不放松,于是在他手臂留下了血痕。
"妈……"
"救我!你爸疯了,他要杀我,救我!"
"钟晴,这是我跟你的事,别把孩子扯过来。"须句维的情绪已然崩溃,文弱的臂膀发出强撼的力量,硬拉着她走。"救我,救妈妈!"
"他不是你儿子!"是的,钟晴从来不曾疼他、爱他、承认他。
"救我啊!"她知道须句维玩真的,这会儿真吓得魂飞魄散了。"怀!好孩子,别证我死,我不要死。"她抓得须句怀手臂皮破血流,还是不放,另一又手要想拉住他的颈项,好当保命符。"过来,你是爷爷的宝贝,你爸不敢要你的命,快过来。"
"钟晴,放开他?
"救命……救命呀!"她吓得号哭。
"小少爷!"仆人们奔过来,看见须句怀手上的血大惊,连忙全力想扳开钟晴的利爪。
"别放、别放,须句维不会杀这孩子的,你们要害死我吗?"她嗽得更紧,痛在儿身竟能忍心。须句怀钉在原地,怔仲地望着眼前的毋亲,她扭拧的面目灰白了,只有那号叫的嘴唇血红。
锦嫂一看不行,低头用力咬住钟晴白皙得血脉尽露的腕骨,比她捉在须句怀手上的更深、更疼,她惨叫一声,终于松开手。而须句维乘隙拖走她,丢塞进她最近新购的拉风小跑车,为了预备出门她巳先温热车身,他入档催下油门,小巧的车身如飞箭射出,冲过庭园。
"我不要----"钟晴凄厉的叫喊消失在风中。
来不及了,众人来不及拯救她的生命。小跑车在宅园外一公里处的山路加速撞上崖壁,轰地一声炸开,一团直冲升天的美丽火球焚化这对怨偶的恩怨纠葛,一切成灰。
听完侯叔敦的述,朝颜处在震愕之中,久久不能回复。
"那之后,有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怀完全没有话,目睹父母的惨剧是太大的刺激,他好像忘了怎么开口一样,直到……直到老爷子的老泪在他面前流下。"侯叔敦想起当时的画面仍然心酸,"而所谓的亲戚并不能为愁惨的气氛带来丝毫温暖,流言传开了,因为老夫人本身也是意外而亡,他们便说须句家根本就是个受诅咒的家族,与其牵系太近都要遭不幸,再过不久须句智怕的事业也会衰败……等等,所有人都远离了,几个借替钟晴讨公道之名而想勒索的人也被老爷子赶走,你不能说他们祖孙自私无情!他们所做的不过是同等的回馈罢了。"
是的,那些面目朝颜也都看过。
知道了他父母过世的真相她有些后悔,后悔对须句怀的追问,他的心里一定留下了很深的伤,她却还苦苦相逼。想要揭开那道疤。
"怀后来恢复正常了,但他除了老爷子再也不相信其他人,彻底封闭对外的热情。其实爱护他的人还是有,阿锦便是,她……从怀出世起就将对须句维的感情升华,由暗藏而外放全数转移到他身上,他就等于她的孩子一般,无奈啊…原来如此,锦嫂对须句怀关心得逾越身分的大度,背后是这样的缘由,她爱护他,一个女人从暗间的恋慕转为母性的发挥,朝颜都明自了。
她望着侯叔敦,心中溢着温热,可是 又如何!他的心,她就融化得了吗?如果能,便不会负伤而逃。
侯叔敦也看着她,一脸坚定,叹了口气。"与其说怀的心冷了、锁了、没有感觉了,倒不如这么解释,他的胆子小了,他害怕母亲钟晴,怕她那样的女人,害怕自己也会像父亲一样,走向疯狂的毁灭之路。久而久之他学会漠然,然后变成了习惯,再也不懂表达了。"
是吗?
他的心还是热的,温度属于她吗?
"回去吧,朝颜----"侯叔敦为此而来。但他对神崎亚绘香说"爱"……
"记得我曾对你说过,进了须句家就是须句家的人,他带你回去,留你下来,难道你还不懂吗?"一滴泪滑下她红烫的面颊,盛满哀怜的爱意。
游深怡要疯了,她气急败坏冲进须句集团大楼。“,叫须句怀出来!"
“这位小姐,请你安静。"接待人员立刻拦住了她。哪来的疯子!
“让开,须句怀!"游深怡顾不得形象了,扯开嗓子就吼。
"小姐,你想找我们总裁请和秘书室联络,这里不是给随随便便的人进来胡闹的。"
"随随便便?我党堂顶冠实业的董事长千金,够不够格啊!叫你们那该死的老板出来了。"
"你!"接待人员上下打量,看她的眼光显然不信。"麻烦你先回去,循正当管道和秘书室联系 "
"让开!本小姐没时间跟你们蘑菇,我自己进去。"她用力一拍柜台就跑,直捣总裁办公室。
"喂,站住----"谁找我?"
"总裁!这……她……她……”
须句怀正好下楼,远远就听见喧闹声,走近看清楚是游深怡。"是你。"他手一挥,接待人员松了口气退开。"什么事?"
"你这小人!"游深怡劈头就骂。
"游小姐,我哪里得罪了你!"须句怀表情不变,淡淡地问。
"你好不光明,把朝颜还我。"
朝颜!他蹙眉,神色一敛。"她在你那儿,你却跟我要人!"
他一直强迫自己给她想要的自由、宁静,忍着不去看她,忍着思念的煎熬,现在游深怡却来他这儿找朝颜!
"少装蒜了。你好阴险.知道朝颜不想回来,就趁我不在偷偷去强绑她回你身边,太没道德了,你以为这样她就会心甘情愿了!你这不知反省的混蛋!"
"我没有。"
"才怪:不然为什么我回家找不到人!她没穿外套、钱包没带,甚至连鞋子都还在,一定是你,一定是你!"
"她失踪了?"
"我警告你,别以为台湾没法律,我告你侵害人权----"
"她在哪里!"他猛地抓住游深怡,神经紧绷,厉声问道。游深怡端详他的表情,"你没……带走她?"天,须句怀不像装的,她突然升起极为不祥的预感。
"你居然把她弄丢了!"他以为她会安好,才让她留在外面。
"她还是病人,我一直叮咛她待在屋里休养,她都很听话的。”
"她现在不见了。"
怎么会这样!朝颜,朝颜……游深怡真要急死了。须句怀的心在颤抖,但他的头脑毕竟习惯冷静,立刻询问游深怡:"有没有什么可疑的前兆?例如奇怪的电话,或者----”
"没有、没有!今天早上……对了,除了今天早上我出门时来了一名律师。"
"律师?!"
"姓候的律师。"
游深怡说到这儿,一道电话拨进来,须句怀一接听霎时像是脖子上被人架了一把刀,他屏气凝神,专注地聆听,久久才吐出一句话----
"不要伤害她。"
不是候叔敦。模糊的意识逐渐恢复,她记得侯叔敦说完了那些话后,要她慎重思考。
"怀需要你,你又何尝不是呢?"他,慈悲的眼睛看透他们对彼此的痴情与折磨。
她懂,下了决心点点头,他微笑地离开了,她送他到门口。一会儿铃声却又响起,谁呢!突然觉得紧张,忐忑不安,是候叔敦又折回来,或者……须句怀!她满心的犹豫与期待,打开门,然后----
朝颜睁开眼睛。她被袭击了,头侧的痛楚外口鼻间还余存着药剂的味道,是乙醚。
"哦,你清醒了。"
她低哼,发现自己手脚都被缚得死紧,这话的声音她认得。"是你!"
姚兴瑞坐在她面前,仪容看起来有几分狼狈,他擒着阴森的冷笑。"怎么,想不到是吧?"
"你做什么?为什么要绑架我?"
"哼,问你自己!你替须句怀那畜生挨子弹坏我的好事,我现在找不到机会对他下手了,只好再拿你开刀。怎样,你的伤还好吗?命挺大的。"
"原来是你!"
"是呀,那杀手还满有职业道德的,不过话说回来可吸了我不少血,连最后的跑路费……妈的,老子被你们害死了!"他愤怒地狠瞪朝颜。
是姚兴瑞买的杀手。不意外,应该不意外。
"我的公司投有了,须句怀害死我!"姚氏真如须句怀所预料的提前倒闭,挂名董事的姚兴瑞欠了一屁股债,四处躲窜。
"跟他无关。"
"他见死不救,我也要毁了他才甘休。"姚兴瑞不思自省,全怨到别人头上。须句怀若肯借钱给他周转便不会落到这步田地,他相当恼恨。
"你抓我又有什么用?"
"当然是用你这条饵钓大鱼了。乖乖别动,我并不想伤害你。"现在弄死人,待会儿可就没戏唱
了。
姚兴瑞想利用她引须句怀来……绝对不行!想到他可能面临的险境,朝颜就心慌。
"你不怕他报警吗?你等于是自投罗网。"
"自投罗网!自投罗网的人不是我。你以为我这么笨?我当然是有把握的了。放心吧,须句怀不会报警,不但不会,而且他绝对是单独前来。"
“你……这么肯定?"
他啧啧两声,"看样子你不怎么了解他嘛。我这个表弟呀,多疑到偏执的地步,他有病,没办法相信别人,谁都不能,在他眼里每个人都是会出卖他的敌人。我打电话给他是透过变声器说话的,他根本不知道是我,如此一来身边的人都可能有绑架你的嫌疑了,你想他会报警吗?如果他还要你的命,就绝对不会。"
“他不会来!照你这么,他也不可能为了我涉险。”
“他当然会。你的事我调查得很清楚,须句老头死了你就被他带进家里到现在,你们的‘关系’还用说吗?你可是他最心爱的未婚妻,最重要的人。"
朝颜只能努力摇头,试图动摇姚兴瑞的看法。
"也难怪呀,你生得这么可人。"他忽然诡异地看她,眼中闪若淫邪的光芒,缓缓靠近她。
朝颜被他的眼光看得胆寒,心里厌恶。"不要过来……走开!"
"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他捉住她挣扎的手,正欲进一步,外面传来声响,姚兴端啐了声转手一掏,一把手枪赫然抵住朝颜的太阳穴,同时拉她起身退至墙边。
须句怀依照指示走上仓库二楼,左侧最里面的小房"我等你好久了。表弟。"
须句怀果然只身前来,见到姚兴瑞阴恻恻的脸容,他嘴一抿。"我早该想到了。"
"现在知道也不迟。东西呢?"
他扬扬唯一带来的手提箱,眼晴盯着朝颜。"放开她。"
他来了,他真的来了!朝颜与他胶着相对,心里溢着激动,看到他强烈的思念瞬间翻涌直上,她真切明自自己有多么多么想着须句怀。而从他的眼中,她也终于看到了和自己一样,小心翼翼的脆弱情感。
"你不该来的。"她绝望地。
他凝视朝颜,戒慎看着抵住她太阳穴的枪管,两手紧握成。"没有该不该,只有会不会,而你知道我的答案。"
是的,她知道,他一直如此在乎她。
"对不起……"
"我绝不会不管你。"陷在这般紧张情形下,他的声音还能有着安抚她的柔软。
"感人哪,呵呵,可惜戏码的重点在我身上。"姚兴瑞朗声宣告。
"你要求的五百万在这,不连号旧钞,放了她,这些都是你的了。"须句怀将手提箱放在地上。
姚兴瑞却动也不动,歪着嘴冷笑。"你比我想像中的单纯,表弟,五百万不过塞塞牙缝,这么点钱你以为我会满足,就可以买回你的女人吗?
"你还想怎样?有其他的条件尽管说。"
姚兴瑞下巴一指,"那儿!一份文件,几个签字的地方请你了。"
须句怀看了内容,见识到他的胃口。"你要须句家的全部财产!"
"怎么,舍不得?"他威胁地动动扣扳机的手指。
"不要听他的!"朝颜大喊.勒在颈上的臂骨立刻收紧。
"闭嘴"
“你敢伤她!"须句怀大吼,镇吓的力量比姚兴瑞的威胁还强。
他顾忌地松了手,不耐地嚷着:"少罗嗦,你答不答应!"
须句怀照做了,他签字按印,名下所有资产无条件让渡给姚兴瑞。"你有这份文件有何用?只要事实认证,根本不具法律效力。"
姚兴瑞哈哈大笑,胜利的姿态张扬。"事实认证!那是指你活着的时候,如果换成了遗嘱又另当别论了。"他的枪口现在转向须句怀,"要怪就怪你自己冷血,我给过你机会的,你不帮我,这就是你的报应,哈哈!"
枪杀事件重演,朝颜趁姚兴瑞转移注意力而脱身,她毫不犹豫扑向须句怀。
"砰!"
子弹再度打中她 她以为,张开双眼却发现须句怀护在自己身上,她扑鼻的同时,他翻转过来保护了她。
门板被撞开,四周窗户突然冲进大批警力,姚兴瑞登时傻眼,还来不及反应便被三拳两脚给制伏了。
"怎么可能!"他不相信地咆哮。
"很遗憾你的如意算盘错了一步,须句怀多少还能相信一个人,那就是我。"候叔敦走进来,他负责联系警方,一开始即和攻坚小组在外埋伏。
"不可能,不可能,他有病!须句家的人都有病!"
"有病的人是你!预谋杀人、绑架勒索,想想在检察官面前如何开脱吧。"
"怀……"朝颜发抖,触碰须句怀的身体,他眼晴闭着,她摇他。她完全可以体会他当时面对她受伤时的心情,不要!
"我没事。"他睁开了眼睛,子弹险险扫过他的衣袖,没有留下伤口。"你呢!还好吗!"他问,替她松绑。
"我也没事。"
"我以为再也不能见你了。"
朝颜看他,丝丝情怀诚实流泄。"我以为你已经厌倦我了。与其没有意义地留着,不如识相早些离去。"
"我给你这样的误解?"
"是误解吗?"
须句怀垂下眼睫,很多的挣扎写在脸上。"我没对你说的故事,候叔叔都告诉你了?"
"是的。"
"你听了有什么感觉?"不待她回答,他迳自坦言:"很极致的家庭悲剧吧。我必须承认那些阴影深深压抑着我,我的母亲甚至是我许多恶梦的源头,人们的冷言闲语、贪婪现实我从小看得太多,没有人是百分之百能信任的。当相爱的人不再相爱,只剩下丑陋的相互伤害,这是在我父母身上看到的;身边亲信的伙伴背后对你阴谋算计,这是从我爷爷身上学到的。我还能用天真热情的眼晴看世界吗?我不能。"
须句怀对她赤裸裸敞开了自己的心事。"从十岁那年开始,我学会只相信爷爷,爷爷也只爱我,我们的感情空间都很孤单、稀薄,但我以为这样也就够了。可是后来他老了,过世了,留我一个人,那种完完全全孤立于世间的感觉太可怕,我发现自己无法忍受,人再孤僻毕竟是社会动物,我迫不及待身边再有个人,而且是不会算计习以信赖的,换方之即是一个不会背叛我的感情的人!”
"第二天,我去了孤儿院。在那里我见到了你,千挑万选是骗你的,我根本还没开始筛选就先遇见了你,你看起来那么纯洁天真,你的眼好无邪,第一眼我就想要你,决定要你,要你留在我身边,永远永远。这是非常自私的作法,而且很不光明,当然侯叔叔不赞成,但我顾不了那么多,还是利用手段得到了你,朝颜。"
"然后塑造我,成为你理想的影子?"
“只属于我一个人。”
"你却不属于我。"
"在我内心里里住了一个胆小的人,他用漠然包装自己,用冷淡掩饰感情,可以霸道展现他的占有欲,这样他就无坚不摧了,却都是虚假的。他所爱的人听不到他深深的情意,反而面对他愈不在乎的人表现得愈大方。"
"什么意思?"
"亚绘香在法国生长,口头上的爱语或亲密的动作对她来只是友善的表达,稀松平常,我对她说的爱语没有任何意义。但是你……朝颜,你完全不同,我对你……存着一份恐惧。"
她屏息。
"因为感情放得太深,反而难以启口;因为心里那份障碍,反而使你受伤害。但我一直都只要你,除了你我没有碰过其他女子,我想我爱你,见到你的第一眼就爱上你了。"说这些话对须句怀是困难的,然而他太怕失去她。"我要你顺服我,但你其实更刻入了我的心骨,我们之间很难说谁受制于谁,很多事我处理错误,但我爱你,真的爱你,现在说还来得及吗?"
朝颜张开手,缓缓、缓缓,紧紧抱住他!他爱她,他爱她!
须句怀不动,眼眶湿润。"我很怕出这些话,只能得到你的同情。"
"我爱你!"
"一旦我拥抱,就不会再放手了,即使你背叛我。"
"我想我也是,遇见你的刹那间,也遇见了爱情。"须句怀伸出手,搂紧了她。
所有自卑、犹疑、不安、胆怯,在爱情面前都消灭。
她不是他的影子,但她会爱他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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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子新娘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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