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键盘手看邦儿:「幻羽寨…就是『幻羽』酒吧?唐大哥…?」
「嘘!」邦儿严厉的挥掉没说的话,转身看团员们:「我只在这里警告一次,你们当作没见过翊筑,当作不认识,从来没有任何接触,懂吗?事情要是弄不好,你会连命都没有,我是很认真在的给你们警告!」
「他们找过你?」翊筑皱眉看邦儿。
邦儿转回头,无奈的笑了下:「当然会找我啊!第一个就找我!反正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放过我就算了!」
「他们敢动你?」翊筑的眉间锁的更紧了。
「没!」邦儿忽然微笑:「要不是我知道你这个人像个休火山,我还真的会陷入迷雾当中!他们请我去,大车子来载,客客气气,敬酒奉茶的,问我有没有你的消息,当然没有,看守你的又不是我,而且连小孩子都知道跑路的时候,不能连络亲近的人,因为大家第一个找的就是亲近的人!…那个内务总管的脸,被我说的一阵青一阵黑的!」
翊筑只是淡淡的微笑。
「也好!」邦儿拍拍翊筑的肩:「就是你那种看不出来的休火山个性,才有办法把他们全部搞的鸡飞狗跳,然後落跑!没碰上那些事,我还自以为挺了解你的呢!」
「有人看得出来!」翊筑轻声低语。
「要时间去认识!」邦儿看看翊筑左脸的伤,放下心来的样子。
「有个人看得出来,看一眼就看出来了!」翊筑自言自语似的说,抬眼看邦儿:「你们继续练吧!麻烦帮我注意一下,有消息通知我!我先走了!」
邦儿拉住翊筑:「赶时间?」
翊筑看看手表,摇头:「还好!怎麽?」
「来陪我们练几首歌吧!」邦儿一脸讨好的微笑:「说真的,我谁都不想念,独独想念你的歌声!」
「我不唱了!」翊筑为难的皱眉。
「几句就好!」万治看翊筑,脸上是微笑,眼神却是怀疑:「唱你拿手的!让我们开开眼界也好啊!毕竟你是前辈嘛!」
邦儿也见到万治眼中的怀疑,心里想什麽立刻放在脸上,冷笑两声,翊筑之前不知道被星探缠过几回了,翊筑只是拒绝,宁愿留在小小的乐团,这三个小小新团员真是千幸万幸,才有可能听到翊筑再开口唱歌。
邦儿不由分说的就拉著翊筑走到音响前,把麦克风交给翊筑,走到键盘前,给翊筑一个key,得意的笑著看翊筑:「就让这些初出茅庐的人见识一下,什麽是去过大场面的歌喉吧!」
翊筑知道邦儿只是胡闹,但是一年多没见到邦儿,说几句话就走不像话,何况邦儿是当初一直站在自己身边的朋友!
翊筑低低的哼了几个音,邦儿招手,乐团就位,邦儿自己拾起鼓棒,像仪队转棍子一般的转弄鼓棒,轻敲鼓,节奏起来,是首翊筑之前当主唱时,台下最常点的歌,带点爵士味道的情歌。
翊筑完整的把一首歌从头唱到尾。邦儿差点感动的落泪;那时大家最喜欢闹的就是翊筑唱歌没表情,一张朴克脸;最啧啧称奇的就是没有表情的脸,却唱的出表情生动的歌;每次唱到低转音时,下面的女孩子就一阵尖叫;形容的真好,那种缠绵悱恻的声音,让人骨头都酥了!
「天生的!」邦儿看万治掉下来的下巴,得意的说:「那是天生就会唱的歌喉,有人找过翊筑,想帮他出专辑,通通被回绝!」
「为什麽?」阿翔张大嘴,转头看翊筑:「我都呆掉了!一大段没伴奏,你那歌喉可以去当歌星了!」
翊筑微笑著摇头:「不想!人各有志!」
邦儿转眼看翊筑,现在有笑容了,比较让人放心,上次看到翊筑时,是任何人都不愿意去回想的情景,一年多了啊!
邦儿不想让翊筑走,闹翊筑多唱好几首歌,开始玩变奏,玩节拍,翊筑虽然没有受过正统的音乐训练,对节拍却很敏感,很快就能抓到拍子,很快就能唱好一首新歌。
翊筑大概明白邦儿想多点时间相处,留到很晚,该去接惠了,才离开仓库。邦儿知道不能陪翊筑出去街上,谁知道有没有人盯著自己,就在门口跟翊筑道别。
翊筑匆匆回到车上,在车里坐了一阵子,四处查看有没有见过的脸孔注意自己,然後发动车子离开。
惠很配合的在约定的街边等,拎著大包小包,翊筑在街边停车,下车帮惠拿东西上车:「对不起,有没有等很久?」
惠要想一下才能够理解,能够回答:「没关系!…可以回家!」
翊筑抬眼看惠,淡妆的脸上有温柔的笑容,刚才在仓库的时间彷佛不存在了!沉重的回忆又稍微给了自己喘息的机会,回到宁静的生活当中,回到熟悉的人身边。
坐上车,往回家的路出发,翊筑对惠回报一个微笑。一瞬间,翊筑想起均昨晚的吻,温柔之中带著需索,贪婪之中参杂著渴求,走进窄巷里的时候,自己的确强烈的想要一个温暖的拥抱,因为深怕坠落到过去,就找不到回来的路了!
翊筑直接回家,路跟毅嘉都说自己会回去,车子转进车库时,翊筑想著,禾均知道自己出门是为了要打听事情吧?
其实不用别人说,翊筑自己也知道禾均对他特别。特别会去超市,”顺便”载自己回家,特别会对他通融很多事,特别会找自己聊天;刚搬进来时,房里没有书柜,翊筑想买,禾均把自己房里的小书柜给他;自己也拖过房租,禾均从来也不会来问或是来追房租,当作忘了一样;所有的特别,或许是因为,一眼就看的出自己是什麽样的人吧?
如果是,均是第一个一眼就看穿的人。其实,均昨晚的拥抱,很温暖。毅嘉要是知道自己是这样的想禾均看禾均,恐怕不是一拳就可以解决的了!
禾均没在工作,在後院玩泥土,打算种一些矮灌木。
翊筑帮惠把东西提进屋子里,比手画脚的跟惠说,他们可以交换房间,晚一点自己会把东西搬下楼,惠有些犹豫,最後还是点头,就提著东西上楼。
翊筑到後院找禾均,开门见到禾均背对房子蹲在墙边挖土,那背影,现在已经好熟悉了,常常看著禾均的背影,坐在电脑前工作。是吧?均也知道的,昨晚说了,知道自己拒绝不了他…
「均?」
禾均转头,见到翊筑,笑了下:「我的车子还好吧?」
「完好如新!」翊筑微笑,走向禾均。「你在种树?」
禾均把小铲子放下,站起来脱下工作手套,微笑著说:「想种些带刺的矮灌木,这样翻墙进来的人,就会有一堆刺要吃!…等我种好了,期待他们再来拜访一次,扎的他们浑身是血!」
翊筑笑了,抬眼看禾均。这个人,就算把自己隐藏起来,还是这样一个美好的人,不黏不腻,宽容温和,成熟不失幽默!
「晚餐就我们三个!」禾均说,往屋里走。「我不想煮了!看你要效劳,还是惠愿意服务一次!我要去洗澡!」
翊筑跟著禾均进屋里,跟著上楼,一边说:「我煮吧!简单吃就好了!」
禾均只是嗯了声当作回答,翊筑跟著禾均,停在禾均房门口,禾均走到浴室门前,才转身看翊筑,等了一下翊筑没反应,禾均微笑:「什麽事?想陪我洗?…如果是你,我很欢迎!」
翊筑只是打量禾均脸上的表情,均的心藏的好深,说的话与露出的表情,完全看不出他心里的感觉。
禾均看翊筑不说话,便转身进浴室,准备脱衣服洗澡。
翊筑悄声关上房门,走到浴室门口。均早就知道自己是私生子,房客的护照或身分证是必查项目之一,均还会注意美子跟路的签证到期日。父栏空白,随便想也知道,可是均从没说过一句话。
是往事回到现实当中,所以急於寻找一个可以停留在现实的怀抱吧!均的往事,是什麽样子的?同样的痛,同样的无助,同样的悲哀吗?却在往事当中,栈恋著曾经体验过的快乐?
禾均根本不理会翊筑,迳自开水洗澡。
翊筑微笑,均,就是均!被人盯著看,也可以旁若无人洗他的澡。翊筑望著均的身体,没有衣服的遮掩,均看起来有点瘦,没有让人心脏鼓动的健美,原本就高,手长脚长,有些天生的优雅。翊筑的眼光往下移,那双腿,常看见路盯著看,露骨的视线,均对任何人的眼光,向来都是不在乎的!
翊筑安静地站在浴室门口,不想再回去窄巷里了!再也不想了!下次打电话给邦儿就好!身上的伤痛,脸上的烧痛,都比不过那种心灵被人极度践踏的绝望,不但没有任何人愿意帮忙,还被冷眼旁观,那时要是自己有力气,绝对会杀了那些人!
当时,是谁去通报岭青跟耀文的?
「翊筑?」
翊筑抬眼,那声呼唤好轻好柔。
禾均皱眉看著翊筑,随便围个毛巾,走到翊筑身前,望著翊筑的脸,沉默很久。
翊筑眨眼看禾均,忽然又想起昨夜的吻,视线移到均的嘴唇,是呵!很温暖!翊筑还没开口,禾均就伸手将翊筑揽进怀中,封住那张想说话的嘴。
才碰到均的唇,从昨晚就开始压抑的欲火,立刻烧遍全身,翊筑下意识的迎上前,这次,不会被人打断了!
翊筑几乎是被禾均拖到房间床边的,炙热的吻稍做停歇,翊筑抬眼看禾均。
「不要去打听了!」非常轻的低语:「翊筑,不必打听了,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问题,我不该问也不该说的,抱歉!」
「问清楚比较好吧?」翊筑微笑,伸手解开自己的衬衫扣子,禾均阻止他,然後继续帮翊筑解扣子。
「留在我们身边!」禾均看翊筑,唇边泛起微笑:「不要迷失了!…我的房子,我的房客,我自然会有办法保护的,兵来将档,水来土掩。」
翊筑垂下双眼,解开袖扣,脱下衬衫:「你想要怎样的方式?我都可以奉陪!」
「这麽有自信?」禾均低声呵呵笑了:「我没强迫啊!」
翊筑抬头看禾均,脸上有些捉挟的笑意:「浴室里春光无限,算是报答你好了,完全自愿!」
禾均低头又捉住那张嘴,重头开始一次,要吻遍全身,每一处,每一寸,慢慢的享受,慢慢的沉醉,慢慢的让自己忘了所有的事。颈子的脆弱,耳後的敏感,挺向自己双唇的乳头,依旧是年轻的肌肤,带著妖媚的触感。
早知道翊筑不是泛泛之辈,禾均却还是讶异於翊筑的反应,好像这不是他们头一次做,好像翊筑早已熟悉自己的所有喜恶,配合著自己的节奏,配合著自己的动作,手指的轻抚,眼光的接触,把自己拉向情欲深处,毫无意识当中所泄漏的轻声呻吟,刺激著自己所有的感官;好像翊筑早已知道什麽反应,会让自己愉快,触摸什麽地方,会让自己失控,陷入无尽头的肉体快感当中,翊筑做的每个动作,却又清楚的传达了他自己的感受,抓著禾均手臂的手指,渐渐加深力道,低声喘息的炙热,毫无掩饰,想要什麽的肢体语言,再清楚不过,柔情似火,叫人怎样也无法抗拒!
肌肤摩擦著,随著节奏加快,喘息逐渐浓厚,付出与接受是对等的,禾均闭上双眼,崩裂感提升,对彼此的需索,是这麽坦然,这麽自然,这麽契合,呼应著对方想要的,给予自己所有的。四肢交缠,分不清是自己还是对方,直到双方都已达到忍耐极限,然後在一瞬间解放。
禾均努力平息自己的呼吸节奏,抬眼看翊筑,翊筑满身汗,闭著眼睛,瘫在床上。
禾均伸手拨开翊筑额前的散发,微笑:「还好吧?怎麽样?」
「一个字!」翊筑呻吟了声。
「爽!」禾均抚摸翊筑的左脸颊,这样一张美好的脸,翊筑竟然舍得丢开,个性如烈火,从这伤就看得出来!
翊筑睁开眼看禾均,无声的笑了:「我有胡乱叫床吗?」
禾均认真的想了下,转眼道:「忘了!」
翊筑忽然坐起来:「惠在我的房间!」
禾均接著呵呵笑说:「别担心,就算你乱叫床,惠会装做没听到的,她看得出来,不然就是美子去跟她大嘴巴的,你不知道吗?」
翊筑用滚的滚到床边,拿衣服:「现在知道了!我要去煮饭,房东先生,剩下的晚上再继续吧!」
禾均只是微笑看翊筑,跟著翊筑起床换洗,跟著翊筑到楼下厨房。
翊筑表现平常,禾均看惠一眼,惠也没特别的反应,坐在厨房的早餐台上,看著刚买来的杂志。
禾均自己煮咖啡,瞄了一眼看翊筑打算喂他们什麽晚餐,义大利面!
惠抬眼看走过来在她对面坐下的禾均,露出微笑:「均每天工作?」
禾均要想一下才知道惠的意思,微笑答:「不一定!」
惠又想聊天,但是电话响了。
禾均起身走到餐厅接电话,翊筑转头看禾均的背影一眼,之前说不接电话,现在又改变主意了!
禾均回来厨房,把无线话筒递给翊筑:「路,找你!」
翊筑疑惑的接过听筒:「喂?」
「翊筑,是我,美子带我来一家小酒吧,她说你们跟著均来过这里!」路的声音传来,听起来很高兴的样子。
「动作真快!」翊筑微笑。
「要问你,美子说,那次你们来,只有你看到里面的样子,想问你,你有看到吧台後面的人吗?」
「有啊!只晃了一眼!」翊筑声音放低:「看到背影而已!」
「长头发?」
「对!瘦瘦的样子,不是很高,看起来像女孩子!」翊筑接著说,然後问:「你们有看到吗?」
「有啊!跟美子已经开始在聊天了!」路呵呵笑了:「她认识均哟!回去了我再告诉你其他的事!」
「好!要跟均讲话吗?」翊筑微笑。
「他想跟我讲吗?」有点委屈的语气反问。
翊筑看禾均一眼:「你们回来再说吧!」
「哦!」
收了线,翊筑又看禾均一眼,禾均已经开始拿纸笔,跟惠在早餐台上,一边写字一边聊天了!
翊筑想了下,也对,日文中,有很多汉字,跟原本的中文意思虽然有些不同,但是写出来会很清楚,也有很多外来语。跟惠聊天,还可以学日文单字呢!
路收好手机,回到吧台前面坐下,见到美子拿菸,路很自动的拾起打火机帮美子点菸。
品妍先送上他们点的餐前汤,见到路的举动,嫣然地笑了:「难怪均说每天跟你们待在家里,一点也不会无聊!」
美子跟路一起看品妍。
「还多半是好奇宝宝!」品妍小声笑了起来:「包尿布的那一种!」
美子手上的菸差一点掉进汤里,路则是哈哈笑了起来:「回家了我要叫均帮我换尿布!」
品妍笑著转身进去厨房。
美子转头看路:「她说,跟均认识非常久了,均以前就住在这附近!」
「你问名字了吗?」路挑眉。
「等一下问!」美子微笑:「有一整个晚上的时间!」
路侧过头想了下,低声说:「你觉得她会认识均的前妻吗?」
「很有可能!」美子诡异的笑了下:「你要问还是我来问?」
「轮流问?」路嘻嘻笑著说。
美子点头。
品妍送上简餐,没有打扰她的稀客,先去忙其他的事。等到美子与路吃饱之後,请他们到一边的桌子坐,吧台太吵了!
「想喝什麽?」品妍站在桌边看著两人。
「啤酒!」美子与路同时说。
路追一句啤酒牌子,品妍点头:「要杯子吗?」
两人又同时摇头。
品妍拿的三罐啤酒回来,跟他们一起坐,先看路:「你是路克吧?」
路点头:「叫我路就好了!我们怎麽称呼你?」
「我是这里的老板娘!」品妍微笑。
「贵姓?」美子接著问,果然轮流问比较好!
品妍又是有趣的微笑:「我姓周,周品妍!」
美子张嘴,路睁大眼睛看品妍:「周…周品…妍?」
「均是我的妹夫!」品妍又是微笑,这两个人果然很有趣,均不会觉得无聊,肯定有趣度极高!「你们知道我妹妹的事?」
美子露出尴尬的表情,路看著品妍:「知道的不多!均说她很年轻就过世了,心脏不好!」
「我知道她也是作家!」美子接口:「得过奖!」
品妍点头:「那是均教她写的!」
美子跟路喝著啤酒,陷入寂静。
品妍自己也喝口啤酒,这个选择不错,蛮好喝的!「我认识均…大概十八九年了,高一就认识,我跟均同班!」
路转眼看品妍,没有说话。
「抱歉!」美子也看品妍:「这种事不该再问下去的!」
品妍轻声笑了:「我没有怪你们提到心研的事,心妍就是我妹妹的名字。你们喜欢均吧?也难怪,跟他住一起,你们多少看的到他没有防备的表情,也常看到他的笑容!任何人,只要看均三眼,就会对他这个人产生一定的好奇心!我没遇过例外!你们想问均遇到什麽事了?」
路点头,美子拿菸点。
品妍考虑了一会儿,开始说:「均以前用大妍小妍来区分我跟我妹妹。高一开学不到一个月,我就托同学把一封情书交给均,一个礼拜以後,情书被退回来了,打开来看,里面用红笔批过,用词,分段,标点符号等等,好像老师批学生的作文一样!小妍看了大笑,我当时差一点哭出来!」
路毫不掩饰地就笑了,美子有点脸部肌肉抽搐,想笑不敢笑。
品妍妩媚的笑著:「後来,小妍鼓励我再写一封,我就真的写了,第二天,均午休的时候找我去校园走走,把信还给我,只说了声谢谢!」
「你就那样放弃?」路睁眼。
「我跟他说,那就做朋友也好!」品妍想起记忆中的那一幕,微笑著:「均说,好啊!」
美子抬眼:「然後就一直到现在?」
品妍微笑:「好长的十八年!…均…」
「不喜欢女人?那个我跟路已经知道了!」美子望著品妍,体贴的说:「我只是还抱著怀疑的态度,毕竟均没有亲口证实过,我宁愿怀疑!」
品妍忽然大笑:「你们比之前的房客好太多了!」
「你敢对我们证实?」路眨眼。「我一直说是,美子一直跟我说我的直觉有问题,害我不敢再靠直觉了!」
品妍点头,呵呵笑著说:「均在高中的时候,暗恋隔壁班的一个人,排球校队主将,我後来常常跟著均到处走,所以渐渐知道均喜欢的人是谁,那个排球队主将,叫做李成峰,现在在警察局当小队长,是我的老公!」
美子一口菸呛进气管,猛烈咳嗽。
路的下巴掉下去,只是看著品妍。
品妍望著空气,想了一下,眼框有点闪烁的泪光,站起来:「我再去拿酒来!」
路安慰的看美子咳嗽。「虽然是挖到宝了,可是有一点不安!」
美子点头,说不出话来。
品妍提著啤酒回来,重新坐下:「均常跟我提起你们的事!还有一个叫翊筑的人,脸上有伤,另外一个是大学医科学生,好像还有一个是澳洲来的女孩子!」
「杰西卡回去澳洲了!」路微笑回答:「现在是一个美子介绍的日本来的辣妹,惠!」
品妍点头,又喝一口啤酒,接下去:「阿峰那时已经高三了,所以时间不多,他要忙考大学,我没有告诉均,也没问过他,就直接去跟阿峰打听消息,然後回报阿峰的秘密档案给均知道,均从头到尾只是微笑的看我。高一完毕,均成了我的好友,跟小妍也处的很好,常来我家玩,陪小妍,教小妍一些写作的事。…小妍从出生就被医生判为先天性心脏病,一辈子都在医院进进出出,可是小妍比我坚强好多倍,第二封写给禾均的情书,是小妍催我写的!…」
路皱眉轻声说:「不想说就不要说了!」
品妍抬眼看路,眼神清澈:「均知道怎麽安慰小妍,全家都不知道!高二那一年,峰考上大学,忽然给我电话,约我出去,我认为可以帮均打听消息,所以开始跟峰约会,均看在眼里,什麽也不说,小妍知道这件事,跟我吵了一架,进医院。…後来,均对我说,峰是个不错的选择,试著去跟他交往吧!我一直没有问他,当时他是用什麽心情,对我说那些话的!」
路伸手拿菸,美子也重新点一根菸。
品妍垂眼想了一阵子,才又抬眼看他们,淡淡的微笑:「峰完全不知道这件事,到现在还是不知道,我也没打算跟他说。…高中还没毕业,均就告诉我他要出国念书,均的成绩一向很好,会考上国外的名校,我一点也不意外。那时均的父母都还在,那一年均的姊姊也大学毕业,姊弟俩就一起出国。均是个很自我的人,他不说,你看不出他碰上什麽事了。国外的生活不容易,均也少跟家里拿钱,我们一直有写信联络,前几年均来信挺勤的,後来他说找到打黑工的机会,就必较少来信,我念完大学,也接著去美国念书!」
美子看品妍:「均一直念到研究所?」
品妍点头微笑:「他有个教授很欣赏他,帮他申请了一些奖学金之类的,让他可以继续念下去。我跟均不同校,他在麻省,我在纽约,虽然不远,要见面也不容易!」
美子跟路陷入沉默。问对人了,此刻却有一种不该问下去的感觉。
品妍慢慢的啜口啤酒,转眼看看两人,又微笑:「均的事情,我觉得你们自己去问均,他或许会告诉你们。由我来告诉你们非常不恰当,而且我也不想对其他人说。…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们均跟小妍的事!」
路抬眼,连忙点头:「如果你愿意说!」
品妍转眼看路:「那个…翊筑…,今天没跟你们来?」
「他有事,已经回家了!」路微笑。
品妍稍微垂眼想了下,又抬眼笑:「均回来的时候,学位还没拿到,他回来主要是参加我的婚礼,而且他有想回来的理由!小妍那时情况很不好,硬要参加我的婚礼,均一直陪著她!隔不到一个礼拜,均忽然说,他要留下来,跟小妍结婚!」
美子疑惑的看品妍,路低下头。
品妍侧头想了下,说:「小妍大概知道自己日子不多了,她老是想当新娘,至於均,我也不知道他是怎麽跟小妍说的…反正,婚礼很隆重,距离我的婚礼差不到三个月,我有他们的结婚照,下次我带来给你们看!」
「可是小妍…!」美子皱眉。
品妍深呼吸:「小妍大概因为有均,多撑了一年!…其实,我看他们在一起,虽然没有爱情,可是很快乐!那时,双方家长帮他们在这附近买了一层公寓。…照顾小妍,需要很多的毅力与耐心,均全部都有,那段时间,我们看到小妍的时候,她总是笑笑的!」
路皱眉看品妍眼中的泪光闪烁。
品妍还是继续说:「均曾经说,他跟小妍,不知是谁安慰谁!那天,小妍吵著均要均去买卤味,说她很想吃,均出门,回到家的时候,小妍已经没有体温了。…所有的人都有心理准备,均没想到那麽快,打电话给我,送小妍去医院,医生已经不能做什麽了,…我记得,均一直握著小妍的手,一直跟她说话,…峰到了医院,才把均拉开。…」
美子深呼吸,喝啤酒。
路伸手拉起品妍的手,握在自己手里,看著品妍。
品妍带著泪光微笑:「小妍是笑著走的,我觉得她没有遗憾!…送走妻子,均在同一年送走母亲,相隔不到半年又送走父亲。…从头到尾,均没有任何表情,他在国外受了伤,回来,一连送走三个至亲的人,完全没有任何悲伤。…楚伯父的头七一过,我去看均,他只说,他想搬家。」
「搬到28巷3弄7号?」美子眨眼,寻找纸巾。
「那是父母留的房子!」品妍点头,又说:「均的人深,所以可以承载的感情也深,我…劝你们,不要去探究竟!」
路看品妍:「可是我不想放弃!均几乎十全十美了!」
品妍破涕为笑:「才怪!均那个人,你弄十年也弄不清楚的!…倒是那个翊筑,我很好奇,下次也带他一起来吧?我想见他!」
「均很在意翊筑啊!」路微笑:「均有对你说过?」
「没有,只是他提起翊筑的时候,那种表情,让我对翊筑很好奇,连我都记得翊筑的名字!」品妍看著路,开玩笑似的问:「你不怕均被翊筑抢走?」
路皱眉沉思,美子同情的看路一眼:「现在才去想这件事吗?会不会嫌太晚?」
路摇头:「翊筑是我的朋友,抢均他抢的赢,我就认了!…均没什麽感情,在意是一回事,爱,是另一回事!喜欢,不一定要肉体上的得到,我说不出来,反正,我有自己的打算!」
品妍深深的看路一眼。「你愿意陪著均吗?」
路转眼看品妍,毫无迟疑的点头:「我会的,我就是想陪他,…我交往过的人,可以用打来计算,可是我看到均的头一眼,我就想陪著他到老。…均有种说不出来的气质,让所有的人对他服服贴贴的,我明明可以不听他的话,可是就是会听,因为我愿意!毅嘉对均根本是盲目的崇拜,所有的人都不敢跟毅嘉说,均是披著羊皮的狼,要是狠起来,毅嘉准定失身!」
美子跟品妍同时大笑,路还做了个鬼脸。
「包著尿布!」品妍深呼吸:「均的眼光真好!」
「还好均有所谓的良心!」路皱脸看著两个女人:「他只会动我跟翊筑,其他的人,照顾有加,连我都忌妒!」
「呵呵!那可真是不好意思啊!」美子摆摆手。
路转眼看品妍:「心妍是什麽样的人?」
品妍妩媚的笑了:「心妍病厌厌的,只是会胡闹,因为她有那个权利!…可是心妍很坚强!我也知道,均後悔听了心妍的话出门买东西,让心妍孤孤单单的走,连我都心痛,但是我知道心妍想什麽,她想漂漂亮亮的当新娘,漂漂亮亮的走,…我一直觉得心妍还在,想帮均找个好对象!」
话一说完,品妍站起来,含糊的说声抱歉,转身离开桌子。
美子跟著站起来,挥手要路坐著,跟著品妍到厕所去。
品妍只是开水洗脸,把脸上悲哀的表情洗掉,美子站在门口,望著品妍。
品妍拉纸擦脸,瞄了美子一眼:「别爱上均,否则你这辈子没的翻身!」
美子点头:「我知道,我看的很清楚。…抱歉!勾起你的伤心事!」
品妍摇头,转头正眼看美子:「那…你喜欢的是谁?」
美子苦笑:「反正没指望,我在等时间可以冲淡一切!」
品妍了解的点头:「破碎的女人心啊!」
美子吃吃的笑起来:「没那麽严重,能认识这些人,我觉得,是我的人生应该要经历的体验!…我很喜欢均,所以我可以理解你的感觉,我想,路也可以体会的,路老是在均面前碰壁,至於翊筑,…均会在意的人,你不得不小心啊!」
品妍抬眼:「我觉得,我们会是好朋友,…你不会很快就要回去日本吧?」
美子哈哈笑答:「我被冷冻在这里,想翻身,等个五年吧!」
品妍只是转身抱住美子,美子收回笑意,轻声说:「老板娘,今天我们喝到醉吧!」
品妍点头:「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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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晚餐,翊筑跟均陪著惠看日剧。翊筑一边看,一边想笑。感觉得出禾均在忍耐,一直打呵欠,最後,均还不到九点就投降,上楼去睡。
翊筑陪著惠,一直到深夜,等惠去睡了,翊筑撑著等,还有路跟美子没回家,毅嘉乖乖的打电话回来说,要在朋友家过夜,还执意跟均道歉,因为没回家睡。
晚上还要继续吗?翊筑皱眉,那只是一时冲动而已,可是均的身体好暖,技术真是没话说,乖乖的再爬回去吗?摸不清均这个人,一年了还摸不清,可是却又想要均的拥抱!…明知,那会是个无底洞!
等到凌晨一点多,外面有车声,翊筑开门出去,见到路几乎开车门就跌倒在路上,翊筑赶上前去,扶起路,接著把美子拉出计程车,对司机连连抱歉,付了车资,一人一边,把路跟美子扶到屋里。
美子醒不来了,路还有神智,抬眼看翊筑,问到家没?翊筑微笑,回答到家了,睡吧!
先把美子扛上楼,放在路的床上,拉了被盖好,接著下楼,把路放进美子楼下的房间床上,帮路脱了衣服,拉被盖上,到厨房准备两大瓶水跟杯子,分别放在美子跟路的房间床头,然後才又下楼,熄了屋里的灯,转身在房门口踌躇,接著上楼。
看均睡了没,睡了就不要吵他!
房门轻悄的打开,均躺在床上,可是听到房门声,转身看翊筑,抬眼微笑。
「那两个回来了?」均慵懒的声音,是无尽的诱惑。
「我放上床了!」翊筑回答。
「然後?」
翊筑想了一下,低声问:「可以纯睡觉吗?」
禾均低声笑了,拉开被:「上来吧,等你等好久!」
翊筑进房里,关上房门,在黑暗中脱了衣服,钻进被里。
瞬间,温暖就袭身而上!均的手臂伸出来枕著翊筑的颈子,拢紧了。浅浅的吻,印在额上。
翊筑闭上眼,忽然间,往事又袭上心头。
「翊筑?」
「嗯?」
又是额上一吻:「你母亲还在吗?」
「在啊!」翊筑闷声回答,转身把脸埋进均的怀抱中:「在精神病院里!」
手臂又更紧了,均的声音恍惚的传来:「不要回去!翊筑,不要回去,留在现在,留在大家身边!好吗?答应我!…别再去问了,我会有办法的!只不过几个小鬼头,我会有办法的,你不用想,也不用问,…有我在,陪我,好吗?」
翊筑点头,黑暗中睁眼看窗外的夜色。「我会问清楚的,有必要的话,让我搬出去,我只会给大家带来麻烦,没必要连你都扯进来。…至少,我会记得,你曾经抱过我,曾经知道我是什麽样的人!」
均的手臂松开,撑起上半身,低眼看翊筑:「我的前妻,名字叫心妍,我都叫她小妍。」
翊筑睁眼看禾均。
「小妍很可爱,心脏病不是问题,问题是她放弃了!」禾均低语:「不要连你也放弃了!」
翊筑抬眼望著禾均在暗夜中的脸庞,伸手轻轻的抚摸那张完美的脸,一样的低语:「你不会知道的!」
禾均停了一阵子,然後把翊筑抱进双臂中,阵阵的轻吻点落在翊筑的脸上,身上,然後捉住翊筑的双唇,这次,像是个承诺!
禾均看著翊筑昏然睡下,睁眼看著天花板。最近一直想到以前的事,自从瑞杰斯打电话来以後,就一直想起往事!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有人踩到家里来,连累翊筑也要翻出想遗忘的过去。才一个下午的时间,翊筑出门绕一圈,回来时,全身就被孤寂的气氛环绕,仍旧是安静的样子,却不知道在安静的表情下,掩饰了多少拼命想忘掉却又被迫想起来的无奈。
本来认为路是唯一的问题儿童,可是禾均忽然觉得路的问题也许最小,这该用什麽说法来形容?深藏若虚?本来问题最少的,当有问题的时候,那种问题最严重!
目前怎麽处理?等对方再来一次?不晓得是谁,根本防不胜防。禾均轻叹口气,这些小朋友每天到处乱跑,在外面发生什麽事了自己也不会知道,法律上并没有条文说房东必须对房客负起安全上的责任,但这是自己的家,不管又不行,什麽时候自己又成了热心人士了?
转眼看翊筑,禾均皱眉,就是翊筑出现之後,自己又变的热心起来,美子看不见,否则就是没说出口;翊筑身上带著受过伤的痕迹,不是脸上的伤,是内心的伤,彷佛像只受了伤的小猫,不让人靠近,却又叫人看了心痛不已。路够坚强,所以跟他闹著玩不会有事,翊筑…翊筑左撇子,伤在左脸,没有人想到啊!这伤,是翊筑自己弄的?什麽样的痛,会让自己把脸烧成这样?是不是那无心的一问,又问到翊筑内心的伤?重新在尚未痊愈的伤口上插把刀?若是这样,自己要怎麽弥补?明明没有翊筑的事,为何问他那些话?背景复杂又怎样?翊筑躲到这里来,自己有义务不让翊筑再受伤害吧?义务?有时,爱著一个人,会同时伤害这个人,如果爱已耗尽,那这是什麽感情?变的热心,变的体贴,变的像从前的自己,变的连翊筑都感受到了,也无言的回报了,只是,这样好吗?
特烈弗还好吗?瑞杰斯说他车祸,休养大半年,不愿回去工作,成天坐在庭院里看天空,大半年没有说过半句话,可是一开口,却说:『June!』瑞杰斯说那是上个月的事,上个月不是六月。June是禾均的英文名字,特烈弗老是爱用双关语;六月天气很好,他喜欢六月;六月很少下雨,六月新娘不错…。
想逃!禾均缩手安静的坐起身,伸手拿床头的菸,点火之後下床走到窗边打开窗户,凉凉的夜风轻拂。开始乱了,生活及情绪已经开始乱了!
禾均低眼看著手上的菸,以前的事先搁著吧!怎麽想也没用的事,不搁著也没其他办法可解决。
有人伸手把禾均手上的菸拿走,禾均转头看翊筑直接拿去抽,眨眼:「吵醒你了?…你会抽菸?」
翊筑微笑,缓缓的吐出烟雾:「戒过菸,平常不抽了而已!」
禾均微笑,轻声低语:「我真是带坏小孩子!」
「你最近抽的很凶!」翊筑转头看禾均,一起趴在窗前。
禾均微笑。
两人之间静了一会,禾均开口:「你母亲…我可以问吗?」
翊筑刚开始皱眉,隔一下眉间舒展:「她很漂亮!…每个人都说漂亮,太漂亮了,外祖母说她是红颜祸水,…连我都是,继承了她的厄运!不知道怎麽怀孕的,生下我,继续追逐男人,每个月换一个,我在外祖母家长大,後来他们年事老了,我回去母亲身边,初一吧!」
禾均沉默著。
翊筑叹口气:「她也不是不疼我,靠男人的救济养我,可是不看我,大概是不想看到我想起某人吧!…那些男的,对她不错,至少金钱方面很大方,我未曾被饿到冷到,高二…」
禾均伸手揽著翊筑的肩,依旧无言。
翊筑狠狠的吸口菸,吐出烟雾:「她回家来,看到我就又抱又亲,我不觉得她知道我是谁,只是推了她一下,却让她跌断手臂。…送到医院,护士问我是谁,我妈说,我不认识这个人…!」
禾均皱眉,手臂紧了下。
翊筑低下头:「没有人说过他爱我,只有岭青!…我也不能怪我母亲,毕竟是生我的人,那段日子,过的不像人,我母亲在医院进进出出,…老实说,她被送进精神病院的时候,我松了口气!」
禾均低头轻吻翊筑额头:「那不是你的错!」
翊筑抬眼:「不是我的错是谁的错?我的出生就是个错误!」
沉默一段时间之後,禾均看进翊筑眼中:「你的出生是为了要认识我,怎麽会有错?」
「一路走到今天的你,是我该认识的你,错在哪里?」禾均又接著说:「夏翊筑,你跟谁都可以上,那种事我办不到!」
翊筑抬眼看禾均,眼底,有著无尽的悲哀,唇边却又泛起笑容:「均,早五年认识你,今天的我,不会是这个我!」
言语的深处,是任何人都不该去碰触的地方!禾均微笑,轻吻上那双诱人的唇。翊筑满身的魅力,之前有谁曾经抗拒过?有谁抗拒的了?路都不敢碰,的确聪明,禾均觉得自己渐渐陷下去了,有许多无法言语的事情,想对翊筑说!
因为只有自己看的见翊筑的伤,翊筑的痛。屋里没有人注意到,路没去注意,其他人更不会注意,那是翊筑要的效果,翊筑不希望引人注意,自己全都看在眼里!
「早五年,我们不会认识的!」禾均对翊筑微笑。
翊筑无奈的回报微笑,转眼看窗外的前院:「很多事情,不去想不代表就没有问题,我好像一直在逃避自己的问题,但是其实又不算是我的事,很矛盾!」
「你的脸是多久之前受伤的?」禾均随意似的问。
「一年多前吧!」翊筑不经意地回答。
「你自己动手的?」禾均转头看著翊筑的侧脸。
翊筑点头,没有解释。
「为什麽?」禾均又微笑。
翊筑抬眼看禾均。「有那麽好笑吗?因为我很生气!」
「当然不是你受伤这件事好笑,我觉得跟你讲话很有趣!」禾均低声又笑了,接著问:「是因为你很生气还是自暴自弃?」
翊筑垂眼,轻皱眉头。「唔…都有一点吧,自暴自弃的同时非常的愤怒!你有没有曾经在某个情况下,希望自己不是自己?」
禾均相当认真的考虑翊筑的问题,沉默了一阵子。
「应该没有吧?」翊筑又抬眼看禾均。「你有自信,就连自己一个人独处的时候,还是充满了自信!」
禾均听了又微笑。「我看起来是那样的人吗?」
翊筑点头,停顿一会,问:「你怎麽会跟你太太结婚呢?被逼的吗?」
禾均侧头,重新点菸。「因为小妍找不到对象!」
翊筑斟酌著这句简单的回答里面,所包含的意义。
「我跟她姊姊是高中同学,所以我高中就认识小妍了,结婚的时候,我们认识差不多十年了!」禾均吐出烟雾,语气轻淡。「我是最佳人选,而且是唯一人选,反正我没有打算再回去完成学业,我对小妍的病情很清楚,不找我找谁?」
翊筑眨眼。「你们双方都是自愿的?她知道你的状况吗?」
「知道,连她姊姊都知道!」禾均微笑看翊筑:「那又不妨碍我们结婚!小妍天真浪漫到无药可救的地步,一直吵著要结婚,问题是她从小到大根本都没有交往的对象,临时那里有可能找一个,明知道结婚之後没多久就有可能当鳏夫的人来当冤大头,她家里要是很有钱的话,搞不好还有一点机会,问题是,没钱!她吵的时候,我就站在一旁,看连续剧上演,她的医生一直在旁边挥手要所有的人不要让小妍生气,给心脏不必要的压力。或许是一时的冲动,我忽然想,那就我来吧!於是脱口而出,我可不可以?」
翊筑忍不住开始微笑,看著禾均。
「小妍好像终於注意到我的存在,嘟著嘴说,你又没有跟我求婚,我怎麽可以回答你好或是不好?」禾均无奈的叹口气。「我只好求婚啊,请你嫁给我好吗?小妍开始笑,说,好,我就跟你结婚吧!当场跌破所有人的眼镜,成就历史上最短的求婚过程!」
翊筑低声笑,把脸埋进双臂中。
「很好笑吗?」禾均挖苦的问。
翊筑点头。「由你来说,很好笑!」
禾均自己也笑了。「每个人听了都觉得是悲惨事件,你这反应我喜欢!小妍在准备结婚的时候,就开始准备自己的後事,她当时的状况挺不好的,医生说大概半年,我们全部联合起来骗小妍医生说至少三年。可以结婚的这件事对小妍来说,好像给她很大的鼓励,气色变的不错,一下子要公证,一下子要教堂,她又不是教徒,被我泼好几次冷水,她都没关系,後来直接去注册,再挑个日子请客,她还是可以穿结婚礼服,让她换五套礼服,穿到爽为止!」
翊筑压抑著笑声,频频点头。
「陪她去挑礼服,她还要我假装我们很恩爱,要我当奴隶,对她唯命是从,羡慕死礼服店的店员!」禾均看到翊筑笑成那样,就接著说下去:「难怪周家全家对我感激不尽,原来小妍花招很多,让人很头痛!她原本就是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结了婚还是照样茶来伸手饭来张口,只不过那个递茶喂饭的人从她母亲变成我而已!」
翊筑原本快要可以收回的笑虫,又开始乱爬。
「除了周家人以外,没有人知道那场婚姻的真相,连我父母都不知道,大家还真的很羡慕我,娶到一个美女,小鸟依人,温柔可爱,事实上还要多加四个字才对,很爱作怪!」禾均伸手摸摸翊筑的头,看著翊筑的笑脸。「你这种反应真不错!」
「你会想念她吗?」翊筑抬眼看禾均。
禾均点头回答:「会啊!偶尔会想起她!我跟小妍谈的来,别的夫妻忙著吵架做爱的时候,我们都在聊天。她的健康状况需要随时有人在身边,所以我们都靠父母救济,我没办法去找工作,那时开始写文章的。她还会模拟各种情况写剧本,叫我帮忙想台词,然後找一天在外面演戏,演夫妻吵架,斗嘴,太太生气回娘家,先生要去接,而且不能当天就去,要隔天,假装在家里很寂寞,忏悔过了,才可以去接太太回家。被她磨了一年,我觉得我的演技进步好多,而且太入戏了!所以当我出门才半小时之後回到家,探到她没有呼吸的时候,我以为我们还在演戏,一直到医生用非常同情的眼光看著我,宣布救治无效的时候,我才意识到那不是演戏,这次是来真的了!」
翊筑看著禾均的双眼,楞了一下,然後微笑又浮现。「我相信她是个好女孩,虽然把你整的很惨,但是我觉得她一定认为自己很幸福,毫无遗憾!」
「是吗?」禾均微笑。「我想起小妍的时候,都会叫她大骗子,害我连自己都骗,相信至少还有两三年的光阴可以在一起,原来,她把我骗的好惨!」
「你心甘情愿吧?想到她,讲到她的时候,你都会笑!」翊筑带著挑战的语气说:「有她的照片吗?」
禾均摇头,没有反驳翊筑的挑衅,只是回答:「烧了!」
「为什麽?」翊筑愕然问。
「因为小妍说一定要让她带去啊,只好全部烧给她!」禾均没好气的说,见到翊筑脸上的笑容,更无力了:「我不迷信,但是又不敢违背。连办她的丧事都会被她耍著玩!…你真该看看当时所有人的表情,我一定一脸痛苦烧著照片,可是那是因为我忍著不笑,忍的好痛苦,牙齿咬的快碎了!」
翊筑笑的全身无力,还不能笑太大声,以免吵醒其他的人,翊筑滑到地上,禾均伸手拉住翊筑的手臂。
「好了!睡前故事讲完了,该睡了!」禾均自己的语气也是带著笑意。
翊筑顺从的爬回床上躺下,禾均也跟著回床上睡。
一阵寂静之後,翊筑轻声说:「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事!」
「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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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巷3弄7号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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