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鬼 第三章

  自从踏进了桃花村后,一切都变得怪异起来,南宫无尚立在床边,注视榻上安睡的人儿。
  她恬静美丽的睡颜让他无法移开视线,他不知道她出了什么事,只晓得她早上让村人抬回来,而后就一直睡到现在末醒,他推测应与早上见到的桃花林怪风有关。
  这儿一切充满了迷,原想他要修养几天才能恢复功力,可自他吃了她送的桃花餐后,体内的法术竟快速地活跃起来,他现在已能来去自如,胸腹的伤也好了大半。
  他实在无法解释这一切怪异的现象,这女子到底是何来历?
  望着她一动也不动的模样,他整起眉头,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沉睡如此之久,今天在桃花林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将视线拉离她娇俏的脸,环顾室内,墙上挂着曾伤过他的弓箭,他检阅似的抽起一支羽箭细看,箭杆的部分足矢竹所制,箭镞他之前已检查过,是以铁所制,没有任何特殊之处,箭羽有三条,大概是箭长的六分之一,与一般矢箭也无任何不同,所以,他至今仍不明白这箭为何能伤他。
  他将羽箭放回箭袋,拿起墙上的弓试拉了下,对他而言,这弓太轻巧了。
  一般的弓是以山桑木所做,他手上的弓该是桃木做的,倒不是他能判别树材,而是这儿的一切几乎都是桃木做的,想来这弓也不会例外。
  虽说桃树自古便能驱邪,因此,凡是以桃子、桃枝、桃叶、桃皮,以及桃木制成的桃板、桃印、桃剑等等,都被人们看作是避邪除恶的宝器。
  一般的鬼怪见了自然会怕,可他已逐渐修练成魔,以他之力,这等东西不至于伤得了他,更别说是毁坏他半边面贝了。
  他将弓放回墙上,正打算离开时,不经意地瞥见另一面的墙挂着一幅画,他右手一伸,画立即飞到他眼前,他右手一转,一只油灯出现在眼前,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画上的一男一女。
  女子穿著华丽,明眸皓齿,发上系着桃花,男子站在他身旁,五官粗犷,披着兽皮,左肩背着弓,像是个猎户,两人身后是一片桃花林。
  这画作没有落款,更无题字,不知画于何年何月,看起来很新,就像是昨天画的一般,可由男子的穿著来看,不像是当代之人。
  他还来不及细想为何会对这幅画产生兴趣时,忽地感觉一股异常的波动。有人来了!他立即隐身躲在柜子后头。
  他才探出头,就见两团人影陡地现身,南宫无尚在瞧见来人时,难掩诧异之情,是黑白无常,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儿?难道他们是来索决澜的魂?
  “应该是这里没错。”黑无常直直走往床边。
  “确定是她吗?”白无常也走近。
  他们的话语让南宫无尚无法再多想,他必须拦住他们。
  黑白无常才靠近床畔,就感觉到背后有一阵杀气传来,两人急忙闪避。
  “什么人!”白无常冷喝一声。
  南宫无尚扬袖射出一排冰柱攻向两人,趁此时候他抓起床上的人儿,消失无影。
  “快追!”黑无常喊了声,随即也消失无踪。
                
  奇怪!边翻阅着生死簿,南宫无尚的眉心愈锁愈紧。
  “怪了!”为什么生死簿上没有她的名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女子似乎充满了迷团,南宫无尚不死心地又从头开始翻阅。
  决澜动了下,而后缓缓睁开眼,昏暗的光线让她瞧不清四周。天黑了吗?她只记得自己累倒在桃花林里,想必后来是睡着了。
  她现在在房里吗?可她为什是坐着的?她摸了下地,是土!她疑惑地盘起眉,她在作梦吗?她捏了下自己的手臂,剌疼的感觉传来。
  “不是梦。”她起身张望着,发现左侧隐约有些光,遂跟着光走了出去,一到外头,她才看清原来自己刚刚在山洞里,望着眼前的树林,她不懂自己为什么会在这儿?
  低首看着身上的白色单衣与白长裤,决澜更加疑惑了,她为何穿著睡衣出现在这儿?难道真是梦?她不放心地又捏了自已一下……皱下眉,还是很痛,真是太怪异了……
  而后她在右前方发现了一抹身影伫立在不远处。
  “公子?”决澜唤了声,心底充满疑惑。
  “你醒了?”他转身看着她,流露出惊讶之色,没想她会这么快就醒来,他明明施了法术打算让她一觉到天明:
  “这里是哪儿?你……我……为什么?”她连问都不知该怎么问。“我们为什么……”
  南宫无尚一时间不知该怎么说,因为没料到她会醒来,所以就未费心准备说词,于是只好道:“这是梦。”说完,他自己都觉得没有说服力。
  但他又不知该怎么跟她解释黑白无常,也不知该如何跟她说明自己的身分!若是她知晓他是鬼,定会吓晕吧!
  “梦?”她顿了下,觉得荒谬。
  他颔首。“你毋需害怕,我不会伤害你。”
  “但你为什么……我们……”她还来不及问完她的话语,一道青色的光突然出现在眼前,把她吓了一大跳!
  “原来你在这儿。”
  决澜惊讶地看着面前背对她的青衣男子,他怎么会平空出现?因除了桃花仙子外,她从没见过任何人有这等能力,难道……他也是仙吗?
  这下麻烦了,南宫无尚没有遗漏决澜惊讶的表情,任何人处在她现在之境,定会觉得难以置信!
  魑鬼在瞧见南宫无尚的脸时征了下。“你的面具?”除了在王面前外,他们从不拿下面具。
  一时间,南宫无尚不知该如何解决眼前的问题,见决澜退后一步,他正要开口,魑鬼已发现他的不对劲而转身。
  决澜在瞧见青衣男子脸上狰狞的面具时,惊呼一声,不自觉又退了一步。
  魑鬼反应快速地扬起手。
  “不许伤她!”南宫无尚在同时间抓住他的手,声音冷洌。
  魑鬼转向他。“你该不会跟少主一样,也喜欢上人类了吧!”他的声音也冷。
  “这是我的事。”南宫无尚与他对视,黑眸烧起怒火。
  决澜立在原地,脑筋一片空白,看他们的样子,不像仙人,她心中一凛,难道是:
  “是不关我的事,我也没兴趣知道,不过,你最好别让王知晓。”魑鬼冷笑一声。
  南宫无尚放开他的手走向决澜,她本能地退后一步,双眸直视他。“你们:是鬼?”
  自小开始,她从父亲、奶奶,还有桃花仙子口中听过不少神鬼之事,神,她只见过一位,就是桃花仙子;可鬼,她却一直没碰过,没想现下却让她遇上了。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道:“我不会伤害你。”他在她退后的瞬间也停住步伐,不希望吓到她。
  “我没时间耗在这里。”话才刚落,魑鬼已弹指射出一道光,直往她的额头而去。
  南宫无尚在瞥见青光的电光石火间,以急速射出一道光将其打偏,击中一土,扬起一阵碎石。决澜抬手护住自己的头,直觉往旁躲去。“我说不许动她|”南宫无尚怒喝一声,表情丕变,额上浮出水纹,整张来,他的头发扬起,四周浮现冰柱,往魑鬼攻过去。魑鬼以法术在自己四周筑起一道墙,挡住他的攻击。“别以为我不会还手,冷哼一声冲向他,虽然王禁止他们私下打斗,但他可不是打不还手的人!
  南宫无尚手握冰剑与他对打,决澜贴着石壁,惊讶地看着两人飞上天在空中大打出手,这下她已没有任何疑问,他们果然是鬼,没想到她救的不是人……而是鬼……这认知让她心儿狂跳,她环顾四周,试着找出下山的路。
  虽然今夜月色正浓,可在林子里有树木挡着,因此四周看来有些隐晦不清,决澜一边走、一边试着看清脚下是否有石头或树根会绊着她。
  正当南宫无尚与魑鬼打得难分难解时,却瞥见决澜正往山下走,他立即无心再战,她现在不能离开,万一遇上黑白无常,那他所做的一切就没有意义了,再者,说不定黑白无常已感觉这儿异常的波动而过来察看。
  顾虑到这个可能性,他立即与魑鬼拉开距离,怒气一消,他就感觉伤口又裂开了,而在这时,两团光陡地在山路上现身。
  “黑白无常。”魑鬼诧异地说。他们为什么会在这儿?
  南宫无尚聚起自己所剩的最后气力往决澜方向过去。
  眼前一黑一白的人,让决澜心头大惊,他们……是黑白无常?她立刻想到自己为马连续命的事让他们发觉了,莫非他们是来找她抵命的:
  “你……”黑白无常上前。“今天可是你阻挠我们拘魂?”黑无常拿出捡到的桃花。
  就在决澜思考着该怎么回答时,南宫无尚突然出现在她身侧。“走。”他抓住她的手臂,转眼间消失不见踪影。
  黑白无常立即就要跟上,没想却让人拦住去路。
  “又是你们这两个讨人厌的东西。”魑鬼冷哼一声。
  “你是何方妖怪!”白无常吆喝一声。
  魑鬼冷哼一声,根本没费心回答他,只是扬起魔气打向他们。
                
  “他们暂时不会追来。”一到目的地,南宫无尚立刻松开她。
  “你为什么……我不明白……”
  决澜话还末说完,他却突然倒在地上,神情痛苦。“你怎么了?”
  “不碍事……”方才与魑鬼打斗时,伤口又扯裂了,他实在不该在末复元前就耗这么大的气力与尴鬼打斗。
  “你流血了。”决澜跪在他身侧,拉开他湿粘的上衣,发现裹在他腹部的白布全染了红。“我去找草药。”
  “不用了。”他拉住她的手臂,以他现在之力,若是她在半途遇上鬼差,他恐怕无法保她周全。
  “可你的伤口裂了,我得帮你止血。”
  “反正我是鬼,已经死过一次了,不会再死第二次。”他无所谓地说。
  她沉默地看着他。
  “你放心。”他疲累地闭上眼。“我不会害你。”
  “刚刚……是黑白无常吗?”她询问。
  “没错。”
  “谢谢你救了我。”
  他睁开眼,瞧着她,她透彻清亮的胖子没有一丝作假。“你不用向我道谢,我只是在还你人情。”
  “等我把你治好,我们才算互不相欠。”她望向窗外。“这儿是哪儿?”
  “平镇。”在离开桃花村后,他原打算到平镇见另一人,没想却因入鬼门而受伤,这事便耽搁下来,方才使法术要逃离时,这地名浮上心来,于是就来到这儿了。
  “这儿有桃花。”她仍是望着窗。他不解地看着她,不明白她提桃花要做什么?她起身,推开半掩的的窗扉,让凉风吹入。“我闻到桃花的香味。”她闭上眼,深吸口气。“风里有桃花香。”她张开眼,转身道:“只要有桃花,我就能医治你。”
  “不需要去冒险——”
  “你放心,只要有桃花,我便不会有事,她们会保护我。”她微笑。
  他愣了下。
  “我马上回来。”她立刻往外头走。
  “等一下……”南宫无尚挣扎着想起身阻止她出去,无奈力不从心,他好不容易坐起,就又颓然倒地,尖锐的痛楚从伤口处蔓延至全身,他瞠目看着老旧的屋梁,感觉汗水不断渗出。
  人死了变鬼,不知鬼“死”了又该变成什么?魂飞魄散?或是化为乌有?还是像少主一样没了形体,只剩元神?然后得再百年才能修炼成形?
  要让他选,他宁愿化为乌有,或是魂飞魄散,这样……也算另一种解脱吧!顶上的梁柱开始幻化为二,眼前逐渐模糊起来,他闭上眼,觉得累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闻到一阵香气,张开眼,蒙眬地瞧见一抹纤细的身影坐在火堆前,他眨眨眼,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起来,屋内到处都是桃花,有雪白、粉红、淡红、深红,他无法相信自己看到的。
  正打算出声时,她回眸望向他。“你醒了?”她绽出笑,让火光晕红的脸与她手上的桃花相映着。
  他一时看傻了,连话儿都说不出来。她走向他,在他身侧坐下。“你觉得舒服多了吗?”
  她身上的香气让他心中一荡,而在察觉自己遐思的同时,他立刻收敛心神。“好多了。”虽然还是会疼痛,但比起方才,已是好太多了。
  “那就好。”她能找到的草药有限,只能暂时以桃叶帮他止血。
  “为何这里有这么多桃花?”他疑惑道。
  “我摘来的,她们能保护我们。”她解释。
  “你一个人摘了这么多?”他诧异地问。
  “不是。”她微微一笑。“既然你是鬼,自当知晓法术之事,所以我也毋需瞒你,她们是我唤来的。”
  “你唤来的?”
  她颔首。“我要她们跟在我后头。”
  他瞠目结舌地瞧着她。跟在她后头?“你会使法术?”
  他惊呆的表情让她笑意更深。“我不会飞天遁地,也不会移空换位,只会五行之术,只是我还练得不够好,否则也不会让鬼差发现是我替马连续了命。”一想及此事,她的眉心不由得锁上。
  她的话让他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应,一会儿才道:“昨天那阵怪风是你招来的。”
  她轻点下颚。
  “你能为人续命?”他又问。
  “昨天是我第一次尝试。”她的目光飘远。“天地间,万物有死有生,这是不变的道理,如同桃花有开便有谢,我本不该插手的,可我如何忍心儿金桑一人独活,更何况她还有孕在身……”她叹口气,垂眼注视手上娇艳的桃花。“你知道吗?我们村子的男人最长只活到四十。”
  “为什么?”他蹙起眉。
  “因为我的祖先触犯了天戒,他爱上了桃花仙子。”
  他望着她,脑中突然闪过那幅画。“桃花仙子?”他从袖口的密袋中抽出画卷。“是这图里的人?”——她讶异地看着他手上的画轴。“你为什么……”她伸手接过,慢慢展开,桃花仙子的娇颜随之出现眼前。
  “我听见声响,所以到你房里,正瞧着这幅画时,鬼差就来了。”他面不改色地扯了个小谎,因为连他都不晓得自己为何要到她房埋去,他如何向她解释!
  决澜抬眼瞧他,美胖凝视着他,似乎想看透他。“画里的人就是桃花仙子。”她垂下眼,纤细的手指抚过画卷。“传说这幅画已有五百年,不会泛黄,虫儿也不会接近,就像昨天画的一样;小时后我瞧着画,听着他们的故事,总是为他们难过。”
  “另一个人是苍云?”他记得她昨天提过这名字。
  “嗯!”她缓道。“他是我的祖先,是个猎户,传闻他是神射手;有一年春天,他为了追猎物闯进一座桃花林,遇上正在收妖的桃花仙子,当时他并不知她是天上的神仙,以为她只是迷路的千金小姐,之后两人相恋,过了一段快乐的日子,仙子还用桃木做了弓箭送给苍云,甚至拿仙桃给他吃,想着他能与自己长相厮守,没想这事却让其它仙人发现,便欲强行带回仙子,仙子不依,遂与他们大打出手,而村里的人都受过仙子恩惠,于是帮着苍云对抗仙人……”
  她长叹口气。“他们以仙子送给他们的弓箭射伤了仙人,尤其是苍云,他一箭射穿了两名天兵的胸膛,致使仙人大怒;仙人一挥手,村人射出的箭就全都转了方向,一眨眼便刺穿他们的胸口,苍云因为吃过仙桃,所以并未死去,可他瞧见仙子被带回天上,而自己的同伴都死在自己眼前……一时间,他无法接受这样的事,于是便发疯了。
  “后来,他被发现死在桃花树下,血染红了整片土地,身上覆满桃花,第二天,所有的桃花……都谢了。”
  他沉默不语,一会儿后才道:“很悲伤的故事。”
  她抬眼揪着他。“是很悲伤,小时后我第一次听见这故事时,哭得好伤心,我跑到他自杀的那棵桃树下,抱着树说了一下午的话,怎么样也不肯离开,那天我见你受伤躺在桃花树下,还以为是幻觉……”她垂眸而笑。“以为你是苍云的鬼魂。”
  他扬眉。
  她眉眼间尽是笑意。“因为你坐靠的那棵桃树正好是苍云自刎的地方。”
  他先是惊讶,而后突然觉得这件事巧合得好笑。“如果我是苍云的鬼魂,你打算怎么办?”
  “我定要让他与桃花仙子见上一面。”她叹口气,再次凝睇着画中的两人。“有时我直觉得仙人太不近人情了,竟将他们拆散。”
  他沉默了下,而后实事求是地说:“这只是传说。”
  “这不是传说,是真的。”她望向他。“我同桃花仙子求证过。”
  他一怔。“你……见过桃花仙子?”
  她微笑领首。“这件事没人知道。”
  他觉得围绕在她身边的迷团慢慢清晰起来。“是她教你法术的。”
  “嗯!”她再次颔首,而后问出一直藏在心中的疑惑。“你呢?为什么会负伤出现在桃花村?刚刚与你打斗的又是谁?”
  “我与人有些过节,所以才会负伤,来到桃花村只是巧合。”他回答。“至于其它事……”他顿了下。“知道太多对你没有好处。”
  他的话让她沉默,他瞧她一眼而后便转开视线,试着坐起身,她立刻倾身向前帮他,熟悉的桃花香味随着她的接近而变得浓郁,让他的心神再次恍惚起来,忽地想起生前军师说过的一句话:南国有佳人,容华若桃李。
  当年他是个叱咤战场的将军,只知南征北讨,对风花雪月之事全无兴趣,有一年他们来到滇南,因浓雾的关系而误入一座盛开的桃花林,雾散后,众人让眼前的美景震慑住,当时落英缤纷,彷若仙境。
  他坐在马上,环视桃花林,开始觉得心神恍惚,当时他还以为误闯进敌区,敌人随风散布迷香,他的话让众人大笑,他恼火地差点要砍下他们的头。
  那是他们第一次忘了征战的劳苦而尽情口子受眼前的美景,而后军师有感而发地引了曹植的“南国有佳人,容华若桃李”诗句。
  士兵们还说这儿的女人若真如桃花娇艳,他们以后行赏也不要银两了,就拿女人来抵,这句玩笑话让大伙儿闹哄了许久。
  军师还道,难怪桃花时节会让男女芳心欲动,诗人早言:“占断春光是此花、桃花春色暖先开,明媚谁人不看来”。
  滇南的姑娘美虽美,可却还是打动不了他,总让他觉得少了什么,在滇南二一年,他只收了一名叫“桃花”的女子作侍妾,当他离开滇南时,她的容貌不久后便在他脑中淡去,只记得她叫桃花。
  有一回军师开玩笑地问他喜欢“桃花”的人、她的容貌,还是她温婉的性情,或者只是她的名字,他楞了许久,无法回答。
  眼前的女子不叫桃花,但她却比“桃花”更像桃花,她有桃花的娇艳、柔美,温和的性情,却又有桃木一般的坚硬,她与人说话时,双眸温柔,眼波流转,可当她射箭时,又有鹰一般的锐利眼神,就像桃花虽艳丽,看似柔弱,可却是五木之精,能制百鬼,避邪攘恶。
  忆及她射箭模样,他忽地喃道:“如果你的弓箭在身边,或许能有些用处……”
  “什么?”她疑惑地瞧他,不明白他为何会突然提到弓箭。
  “我是说弓箭能保护你。”
  “保护我?”她不明白。
  “你的箭能伤鬼,也许也能伤鬼差,若真如此,你就不需怕黑白无常。”他现下有伤在身,若真与黑白无常起冲突,恐不能保她周全,因此,若能多有一份力,他便要善用那份力,有了弓箭应会有所助益。
  “我的箭能伤鬼?”决澜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她从不知自己的箭还有这等能耐。
  为了取信于她,南宫无尚只得将自己第一次现身在桃花村时,面具为她所毁的事托出,只见她圆睁杏眼,一脸讶异。
  “原来如此。”她低喃一声。“难怪我当时一直觉得奇怪……”
  “或许是你懂法术,所以对一些波动较敏锐。”他说。“这附近有些猎户,可以向他们买弓箭。”再不然,他也能变出一把来,若真遇上危险,她只要以桃花起咒附在箭上,应该能起作用。
  “嗯!”她应着,显得若有所思。
  “怎么?”他注视她低垂的睫毛和粉红脸颊。
  “我以为你负伤后才巧合地来到桃花村,可照你刚刚所说,你之前就来过了。”她无意识地折下一片花瓣,朝它吹了口气,瞬间,它换化成十几片,在她指尖飞舞。
  他目不转睛地瞧着她变出愈来愈多的花瓣,说道:“你在做什么?”
  决澜望向他。“什么?”
  “我说你变这么多花瓣要做什么?”他不想回答她的问题,于是不着痕迹地转了话题。
  “没有。”她不好意思地笑着。“以前仙子教我法术时,叮咛我一有空就要练习,后来就养成习惯了。”
  “花瓣能做什么?”除了好看外,他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实际用处。
  她微笑。“一定要做什么吗?不能只是好看?”她的指尖轻点向他,花瓣立刻飞向他,绕着他打转。“这样我就能把你困住。”
  “是吗?”他觉得好笑。
  “我没试过,不知能不能,不过,仙子说我要它做什么,它就会照我的话去做。”她让花瓣绕着他,将他捆成一圈一圈的。
  “那就看看它能不能把我绑住。”若她真有这等本事,以后遇上危难,或者能就她自己一命。
  她颔首,跃跃欲试,之前仙子不让她在人前使这些法术,所以她一直藏着,可他是鬼,又懂法术,应该没关系才是。
  “试试看。”他说。
  她立刻正襟危坐,朗声道:“桃花听我令,化成捆锁束其身。”
  她话一说完,便见桃花在他四周愈舞愈快,初时南宫无尚没有感觉任何特殊之处,才一会儿工夫便觉身体四周有一股力量将自己缩住。
  “成吗?”决澜急问
  “有些功用。”他点头。“可还不行,我轻易便能挣脱,得下重一点的咒来决胜。”他以体内的法力强弱取胜,而她则是以咒语的轻
  “重一点?”决澜整眉。“可我不想伤到你。”
  他浅笑。“你这点法力给我搔痒都不够。”
  她偏头揪他,胖子里有着恼意,不假思索地朗声道:“桃花桃枝听我令,借之天气,使地之力,行我之意,缚鬼降魔。”
  话语才落,南宫无尚立刻感觉不对劲,室内刮起一阵疾风,桃花全数扬起,捆在他身上的桃花彷若干金重。
  当屋内的桃枝桃叶全攻向南宫无尚时,决澜急叫道:“撤!”
  南宫无尚看着攻向他的桃花在四周停住,而后尽数落下。
  “你没事吧?”决澜倾身向他。“我的咒语下得太重了。”
  “没事,你再起一次咒,我想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他说道,刚刚那个气势看起来不错,就是不知道若被攻击了会怎么样。
  “这样不好。”她摇首,刚刚她是太冲动了点。“我使法术的目的并不是想伤人。”
  “最好的防守便是攻击,你必须……”
  “不用了。”她打断他的话,神色坚定。“桃花会保护我,我是说,不用攻击人她就能护住我。”
  见他一脸不赞同,她急忙转移话题。“我做了花瓣水,喝下去后你会好得快些。”她起身去走到角落去,自木盆里舀出水盛进缺了一角的碗里。“奶奶如果起床没瞧见我,定会很担心。”
  她拿着碗来到他面前。“如果你明天好些了,我想我们可以在这村子雇辆马车……”她跪坐在他身侧,将碗递予他。
  他伸手接过,说道:“找人帮你带信回桃花村就成了,你现在回去若遇上了黑白无常,我没有能力保护你。”
  她望着他,双眸带笑。
  “怎么?”他一脸疑惑,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
  “你会保护我一辈子吗?”她问。
  他扯住,不明白她是何意:
  “你总会离开,最后我还是得自己面对黑白无常,再说,这事因我而起,总得想办法解决。”虽然现在她还没想出两全其美的法子,可她不想因为这样而一辈子都回不了桃花村。
  她的话让他皱下眉头。“如果你能增强自已的法术——”
  她摇头。“我不想以法术与他们一较高下,再怎么说他们也是在尽自己的职责。”
  她的天真让他不知该说什么,见她一脸坚决,他也就没再勉强,半个时辰后,她靠着墙沉沉睡去,他则闭目养神,偶尔睁眼凝视她的睡颜。
  她是个漂亮的女人,或许就因为这样,他一直受到她的吸引,去她房里一定也是因为这个因素;他思忖着,更麻烦的是,除了美貌外,她的个性也很好,而这更加深了他对她的渴望。
  他闭上眼不去瞧她美丽的睡颜,努力让自己去想其它的事,对了,明天……他可以顺道去看看他以前的属下,然后雇辆马车赶路,为了安全起见,他现在还不宜过度使用法力,如果顺利的话,他们应该能在三天内回到桃花村。
  而后他就能回魔城,他与她也不会再有交集,没多久他就会把她忘了……没错,他很快就会把她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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