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愁 第九章

  海盗船。
  “男的丢到海里喂鱼,娘儿们抓起来让兄弟们乐乐。”
  莫愁眉一敛,眼中杀气大盛,反手便要拔出背上长剑,大开杀戒。
  “且慢。”方莲生低声道,适时握住了她的右手。她一怒欲挣脱,但那修长的手却似铁箍一般,将她的手紧紧握住。自她成名以来,还未让人制住不能出剑过,此时脸已胀红。
  只见方莲生提气叫道:“是七弟么?”声音远远地传了出去。
  从海盗船上传出一阵声如洪钟的笑声:“哈!哈!哈!莲生大哥,好久不见了,可想煞小弟了,你们这些小贼,还不他妈的将俺莲生大哥和客人送上船来!”
  那些跳上小船的海贼马上陪着笑说道:“小的有限不识泰山,请莲生大人和姑娘多多海涵。”
  她冷哼一声,心想,还真是前“霸”后恭。转头向方莲生问道:“你好好一个书生,怎么会和海盗头子相熟?”
  方莲生微笑:“待会儿我向你引见七弟,你们性子一般豪爽,会很谈得来的。”
  莫愁冷哼道:“我会和一个侮盗头子谈得来?那也真是奇谈了。”
  他笑道:“当初你不也和一个书呆子很谈得来吗?而你不是一向最讨厌罗嚏的腐儒?”
  莫愁斜睨了他一眼。“你是腐儒么?假装中毒,害本姑娘陪你一同坠落陷饼。漂流海上,还真是有道德的腐儒。”
  方莲生闻言仅微微一笑,心中却是喜悦非常。向来直来直往的莫愁,终于抛开冷漠的假面,回来了。
  “是哪家的姑娘胆敢对俺莲生大哥如此说话?”迎面走来一个魁梧大汉,上身打着赤膊,正打量着秋莫愁。
  莫愁斜瞪了他一眼,口气不善地说道:“对他如此说话又怎么样?干你何事?”
  那大汉道:“海上就是我的地盘,俺要管也由不得你这小姑娘说不。”
  莫愁一听,柳眉一挑:“已经很久没人敢叫我小姑娘了,你这条汉子既敢大言不惭,想来有些本事。”
  “就算没本事也强过你这小姑娘。”
  她冷哼道:“是吗?”反手拔出长剑,刷刷刷地三剑攻他下盘。
  那大汉身手也不弱,她这三下连攻竟然取他不下,他拔出腰间弯刀,笑道:“俺好久没动动筋骨啦!”两人便在甲板上斗了起来。
  这回方莲生竟然没有阻止她,只是微笑地看着她和那大汉相斗。
  两人斗了约莫三百余招,那大汉哇哇大叫:“这婆娘剑法厉害得很,莲生大哥,小弟不行啦!”
  方莲生闻言微笑,白影一闪,便已窜人刀光剑网中,左挡右格,立即化消了两人的攻势。
  他的武功究竟有多高?!她持剑的手腕竟然瞬间让他拿住,心下不禁暗暗吃惊。
  只见他笑道:“莫愁,来见过八杰之一的秦七。七弟,这位是秋莫愁姑娘。”
  她回剑人鞘,冷冷地说道:“你该不会告诉我,这在海上掠夺的海贼也是八杰之一吧!”
  他笑道:“七弟劫富济贫,明着是海贼,暗里是侠客。”
  她冷哼一声,说;“那还装得真像,什么‘男的丢到海里喂鱼,娘儿们抓起来让兄弟们乐乐。’让姑娘忍不住就想拔剑将整船人杀得干干净净。”
  秦七吐了吐舌头,说道:“好强悍的姑娘,难怪只有莲生大哥制得住你?”
  她哼了一声:“他制得住我吗?没比过还不知道谁强。”
  秦七笑道:“莲生大哥,你去哪儿找来这么厉害的货色?”
  方莲生微笑不语。
  莫愁腰一插,不服气地说道:“什么货色不货色,对女子说话放尊重点儿!小心我一剑将你舌头割下来。”
  只见秦七笑嘻嘻地说道:“俺才不怕哩!莲生大哥身上也有剑,他武功如此高,剑法一定也厉害非常。”
  莫愁闻言一怔。她从未见过他用剑,虽然这几天都看他身上配着一柄古剑,却好像带在身上装饰用的,至今仍未出鞘。
  她心下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转头望着他那温柔如以往的黑眸,深如潭水,多了几分以往不曾见的魅力。
  方莲生见到她深思的目光,黑眸含笑,伸手一搂她纤腰,柔声说道:“你也折腾了一天,进船舱里休息吧。”
  抬头凝望着他,她沉声说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方莲生微笑,黑瞳漾着如水流光,声音有着磁性,温柔略带慵懒地说:“你说呢?”鼻息喷在她的颈间。
  此时两人已进了船舱,方莲生手仍搂着她的腰不放,脚下一个移位,便让她的背靠着墙,将她的身子圈在自己和墙壁之间,形成暧昧的姿态。
  他俯下头。“你觉得我有什么秘密吗?”双唇有意无意的刷过她的鼻尖。
  “你……你……”莫愁一颗心怦怦的跳,浑身发热,口子舌燥,想要挣脱出他的怀抱,一只手腕却让他紧紧地固定在墙上。
  只觉得他的手掌温热有力,英挺的身躯占有性地围着她,温热的鼻息喷起她颈边的发丝。
  “你……你……”适才对他说话毫不客气,现下却是“你”了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双颊艳红,不敢正视眼前的男子。
  方莲生俯首亲吻着她的唇,她登时全身瘫软,像灌了醋似的,不支倒在他怀里。
  他的吻如急雨般落在她唇上、颈上,火热激情,仿佛要宣泄这一年多来的刻骨相思,她则是迷乱的仰着头,仿如失了呼吸。
  唇不离她的颈项,他一手扶住她腰,往前踏一步,便将她紧抵着墙,结实的身躯密合着她的。
  另一手在她纤长的身躯游移着,感觉到她单薄紫衫下急跳的心,和婀娜有致的曲线,感觉她遍体火热,娇软无力,他不禁觉得小腹一阵窜动,渐渐难以克制……
  只见她软软的伏在他怀中,双颊嫣红,眼睛水汪汪、亮晶晶地凝视着他的黑眸,轻喘着说道:“你……你为何如此对我?”
  方莲生强自按下心中火热,伸手轻抚她的秀发,柔声说道:“你还不明白吗?”
  她双眸迷蒙,迷惑地问道:“明白什么?”
  见她如此慵懒娇态,他忍不住俯头轻啄一下她的唇,笑道:“你适才听见别的男子言语无礼,便拔剑要杀,却任由我对你如此妄为,这其中的道理再明白也不过了。”
  莫愁侧着头想了一会儿仰头望着他温柔的眼眸,正经地说道:“我在断情山上强逼于你,一直愧疚在心,所以今日就由着你了。”
  他闻言,黑眸闪动着笑意,说道:“你还是这般直来直往。这其中的道理,再过些日子你就明白了。”
  说完便轻轻放开她,往甲板上走去,留下一脸茫然的莫愁。
  “他果然是变了不少,多了些男子的强索和深沉,难道和纪兰的婚姻给他如此大的打击?”
  莫愁自言自语,忽又想起适才他的热吻,她不禁双颊火热,红晕满面。平日英姿飒飒的剑侠,在心上人面前,也不过是名娇羞少女。
  方莲生走到甲板上,看到奏七大刺刺地倚着船舷,神情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便知适才和莫愁一时的情不自禁,让这大汉知觉了。
  秦七大掌拍拍他的肩头,笑道:“莲生老哥,想不到你这温吞儒生也有霸道的时候,不过,霸得好!霸得妙!”
  他闻言不禁苦笑。这小子以为他霸王硬上弓吗
  “俺素来佩服莲生大哥武功高,修养好,美中不足的就是男子气概差了些,不赌博。不喝酒,都三十了还没开过荤,今日居然连那么悍的婆娘都驯得服服贴贴的,真是让小弟自叹不如。”
  背后一个冷冷的声音道:“什么驯得服服贴贴。自叹不如,你当本姑娘是畜生。是野兽吗?”
  秦七转头,看见秋莫愁手按长剑,脸现阴霾地站在他身后,连忙说道:“小嫂子别生气,小弟……小弟只是打个比喻,不是当真的。”说完一溜烟地跑走了,边跑边咋舌道:“小嫂子年纪轻轻,剑法却他妈的厉害,老子不溜等着找死吗?”
  方莲生走过去,轻握住她的手,笑道:“七弟性情直爽,你千万不要见怪。”
  莫愁哼了一声,道:“海盗就是海盗,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难道不赌博、不喝酒、不嫖妓的端正君子就不是男子汉了吗?书呆也比他这胡天胡地的海盗强。”
  他笑道:“是吗?”伸手将她揽人怀中,闻着她清香的发丝。
  莫愁胀红了脸,忿忿地说道:“本姑娘收回前言,书呆也有不规矩的时候。”
  他不禁愉悦而笑,笑完便静静地凝视着她的容颜,柔声说道:“只对你如此。”
  他黑眸中的深情让莫愁晕眩了。
  曾经以为,今生今世,不会听到如此浓情蜜意的话语。
  方莲生搂着她在甲板上坐下。
  莫愁头靠着他结实的肩头,鼻端闻到他身上的男子气息,她心中热熨熨的,有说不出的舒服,似乎很久以前便渴望这般温柔的热意。
  她仰头望着满天星斗和黑茫茫的侮面,长舒了一口气,说道:“莲哥,你知道吗?”
  他温和地“嗯”了一声。
  她续道:“以前我为了采药四处漂泊的时候,常常像现在这样坐在船头,抱着膝望着满天星星想事情。”
  “想些什么呢?”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梳理着她被海风吹乱的发丝。
  莫愁想了一会儿,说道:“想无念姐、想爹爹,不过最多的时候,还是想着你。”
  他闻言心中一阵感动,将她搂得更紧了一些,温和地说道:“为什么心中总想着我?”
  莫愁眼睛望着天上星辰,努力回想当时的心情,缓缓说道:“隔了这么多年,有些记不得了。只记得一心一意要采齐药草,让纪兰身子好起来,再看到你的笑容。那时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看到你笑,看到你快乐。”
  方莲生柔声说道:“我知道。”他仍然记得那个小小的莫愁认真的表情。
  “你曾经说过,要陪我一生一世,让我永远开心快乐。”
  莫愁叹道:“可惜我终究是言而无信,先是打伤了你的未婚妻,后来又在你成亲之前做下那等情事,你曾经恨过我吗?”回过头来,她明亮的眼眸凝视着他。
  黑眸温柔的圈锁住她诚挚的脸,他缓缓说道:“当时我确实恨你,恨你让我对妻子有愧,恨你让我心中迷惑,但是心中却又牵挂着,你一走,我马上开始担心你一个人在外面神不守舍地乱走,若被仇家撞上了就不堪设想,所以就……”
  他突然顿了一下,接着说道:“还好你不但没有颓丧消沉,还学了一手惊世骇俗的厉害剑法,总算是让我放心了。”
  莫愁望着他,说道:“你有事瞒着我不说,对不对?”
  他黑眸闪烁,笑问:“是吗?”
  她不满地板起脸:“你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我。你语气虽然平和,眼神却有一抹异样,显然是有什么事隐藏了不说,还是从实招来吧!”
  方莲生似笑非笑:“如果不招来会怎么样?”
  她故作严肃状,冷笑两声:“哼哼,小心本姑娘大刑伺候,一剑在你胸口刺穿个大窟窿。”说完以手指做剑,开玩笑的戳在他的胸膛上。突然觉得戳中什么事物,她好奇心起,便伸手进他的怀里东掏西摸。
  方莲生俊容微红,说道:“别找了,让人瞧见了不好。”
  莫愁说道:“都让那死海盗说得如此不堪了,还要顾忌什么呢?”说着已经从他怀中掏出两件用白巾包裹得好好的事物。
  “这是什么?”她好奇地问道。
  方莲生俊雅的面容浮上一抹尴尬的神情。
  她见状更加好奇,说道:“既然你不吭声,那我就不客气地揭开来看看喽!”说着揭开白巾,发现包着一束头发和一叠信条。
  看到那叠信条,她颇感惊讶,每张纸上都只有寥寥数字,但那上头的字迹她绝对不会认错——因为那就是她自己写的!
  “这……这……”莫愁惊讶之余,说话也有些结巴了:“过了这么多年,你一直带在身边?”
  她不可置信地瞧瞧手中的信条,又瞧瞧他。
  方莲生不自然地别开脸,俊雅的面容上有着尴尬的神情。
  莫愁见了那叠保存得好好的信条,往事如潮水般涌人心中。
  当年她不管在船上、在车上,受伤还是生病,只要到了每个月的最后一天,一定会按时提笔写给他“平安”二字,为的就是不让他挂念担心。
  想到在她归来时他愠怒的表情说:“你说,我看了这‘平安’二字,会放得下心吗?”
  “你武功精进,却不加爱惜自己的身体,你说我该不该生气?”
  往事历历在目,他温柔的声音,担心的神情,温雅的微笑,愠怒的表情全浮现在她眼前,她眼中浮起一阵热雾。
  原来,眼前这名男子,对她的关心从未间断过,不管她是缠在身边习武的小莫愁,还是独身江湖、铲好除恶的侠女秋莫愁,即使她曾自私的强逼于他,他仍一如以往默默地关心着她,无时不牵挂着她的安危。
  即使多年之后,两人再见面时,他没有说出一句想念的话语,莫愁却从这包得小心翼翼的手巾中,看出了他深刻的想念和牵挂。
  他们之间还需要区分什么兄妹之情。朋友之情,或是男女之情吗?这名男子一直将她放在心中,珍视着她对他付出的情感,这不是只有慈爱能做到的——这是深情,是刻骨铭心的深情。
  她拿起那束头发,望着他喃喃说道:“难道……这也是……”
  方莲生点点头。
  莫愁奇道:“可是当初我挥剑断发的时候,只有师父和师丈在场啊!你……你怎么会得到这束头发?难道师父一时多事将这束头发送到你手上?可是她并不认得你啊?”她一脸迷惘:“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方莲生缓缓说道:“他们不但认得我,而且从我出生的时候就认得了。”
  她惊讶地说道:“这……难道师父是世外书海的前辈?”
  “漠北神剑其实是我祖母,也就是世外书海的女主人。”
  莫愁闻言眉一挑,说道:“就算如此,也没那么巧法,就在你成亲当晚和我在河堤上巧遇。”
  她心中早知师父一定是武林中曾经赫赫有名的高手。
  “是我拜托祖母找到你,并且收你为徒。”
  “为……为什么?”两位前辈在和她相处的三个月中,从未露出一点口风。
  “因为我很担心你从此消沉颓废,一蹶不振。当时我看到你一个人在河边喝得醉醺醺的,我……我心中着实恨自己让你痛苦至此。”
  方莲生眼中露出痛惜的神色。时至今日,他想起当时她凄凉的笑声,仍觉心中隐隐作痛。
  抬眼凝视着他,她情不自禁的伸出手,轻轻捧着他的脸,柔声说道:“傻莲哥,这是我咎由自取,干你何事?”
  方莲生叹了口气,这:“我只是没法看着你痛苦。”
  她晶亮的眼眸望着他,轻声说道:“原来我们都绕了好远一段路。”
  方莲生大袖一张,将她娇躯整个包住,轻声说道:“当初我不是不知你的心意,只是,对表妹放了十多年的感情,是无法说割舍就割舍的。”
  “我知道,如果你是那么容易就移情别恋的人,我也不会喜欢你……”在他怀里偎得温暖舒适,渐渐有了睡意。
  “想困了吗?要不要回舱房去。”方莲生低柔地问道。
  她伸手一揉眼睛,笑道:“差点儿就像小时候一样在你房里睡着了。咱们继续聊吧,难得有这么好的兴致,睡去了多可惜。”
  方莲生闻言芜尔。“你以前也是这样,高兴起来就不肯去睡,然后在我房里不知不觉地睡去,最后总是我抱你回房。”
  她笑道:“是这样吗?我一直以为自己练就了梦游的本事,睡着后会自己走回房,只是心中一直觉得奇怪,居然从来也没跌倒醒来过,原来是你好心把我搬回房。”
  两人想起了在沧山的时光,都是言笑晏晏。
  莫愁突然问道:“莲哥,你和纪兰怎么做夫妻做成那样,一下是有名无实,一下又要谋害亲夫?”
  她向来心胸光明,虽然长久以来暗恋方莲生,却从无私下打探他们夫妻隐私、借以离问破坏等等的阴谋心计。
  方莲生长叹了一声,说道:“我在成亲的第一天便窥破了她的计谋,虽然伤心,但总想给她机会,希望她放弃野心,和我做一对真心的夫妻。谁料一年过去了,她仍是不放弃谋夺财宝,甚至居心更加险恶,起了谋害之心,唉……也怪不得我和她夫妻缘分已尽。其实说来,我们从头到尾就没有做过一天夫妻,这一年来,她图谋我,我防着她,说是敌人还恰当些。”
  莫愁叹道:“想不到纪兰为了宝藏,心性变得如此恶劣。虽然我原本就不喜欢她,还是觉得人心险恶,真是可怕。”
  方莲生道:“我也是因为如此,从此多了几分防人之心,时间一久,对她的爱意也逐渐消失无踪。”
  莫愁点头说道:“倒也不是你薄情,而是她欺负得你太过,糟蹋你的一片真心,难怪令人心灰意冷了。”
  她抬眼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轻声说道:“也许是因为我出身翰林府,家境富裕,才觉得多一点钱财和少一点钱财没什么差别,甘愿过着一把长剑、阮囊羞涩、到处云游的日子。纪兰是娇贵的千金,想要的胭脂、华服可能多了些。”
  方莲生轻抚着她的头发,微笑道:“你也是千金大小姐啊,而且还是官居一品翰林的千金,怎么就不想要胭脂水粉、华服美食了?”
  她皱眉说道:“老天,别跟我提这些,咱们家的二娘最讲究这一套,我好不容易从那个成天打扮薰香的翰林府逃了出来,耳朵可不想再受罪了。”
  他微笑:“看来你完全不同于一般闺阁千金。”
  莫愁说道:“岂只是不同,简直是异样。你都不晓得爹拿我和无念姐有多头痛,成天想把我们姐妹俩嫁出去,幸好无念姐两年前嫁给了李家师兄,否则爹可要积郁成疾了。”
  她说到此,重重地“唉”了一声:“说到这件事我就生气,当时我在山上养伤,云遥山师父说什么也不放我下山,而爹又怕无念姐后悔,赶着将她嫁出去,我可是无念姐最亲的妹妹,居然没看到她当新嫁娘的模样,真是令人扼腕。”
  方莲生说道:“无念姑娘去年产下一女,你知道吗?”
  她跳了起来,揽着他的颈项叫道:“真的吗?”喜形于色。
  他微笑着点头。“你当阿姨了。”伸出手臂爱宠地环住她的腰。
  她兴奋地问道:“小娃娃像谁呢?”
  “像无念姑娘多些。”
  “那一定是个清秀的女娃JL,真想回去瞧瞧。”她眼里闪着兴奋的神采。“莲哥,不如我们叫秦七驶回江南去好吗?”
  他笑道:“傻丫头,我们此刻已经离江南海口不知几百里,逆风驶回去也要好几天的时间,何况,七弟身上有任务要办,也不能因为我们两人就折回去。”
  “那他的船要驶去哪里呢?”
  他的黑眸闪着深沉的光彩,说道:“东莞之国,西陵之都。”
  她愣道:“什么?”
  他解释道:“东莞和西陵是两个国家的名字,位于同一片大陆上,两国国力皆旺,却因为民风的不同而长年交战,七弟此时便是奉命去东莞国做一批买卖。”
  他突然转开话题。“莫愁,你试着将那剑柄旋开。”
  莫愁望了一眼身旁的古剑,摇首说道:“这柄古剑内藏有你家传之秘,我这个外人不便动手。”
  方莲生温雅一笑。“既然落到你的手上,就表示这柄剑和你有缘。况且,”他温柔地凝望着她:“你我之间还需分彼此吗?”
  她闻言心中甜蜜,当下依言旋开了剑柄,见里头放了一张古旧的纸卷。
  她倚在他怀中将纸卷展开,见上头点线纵横,是一张地图,便笑道:“看起来有模有样的,难道真是张藏宝图吗?”
  方莲生微笑,旋开雄剑的剑柄,里头赫然也是一张纸卷。他将之展开,上头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文字。
  莫愁见状笑道:“这是什么?寻宝路途解说吗?”
  他缓缓道:“分家的人可能是无意间见到这张图,便以为是藏宝图,以讹传讹,才让纪兰父女为此不惜杀人。其实他们若看过这篇文字,就知道世外书海的传家宝根本就不是什么金银财宝了。”
  莫愁奇道:“那到底是什么?这张图文是干什么用的?”
  方莲生笑着轻敲她的头。“你就是不肯耐心去看长篇文字。好罢,我就将这篇文字的内容说与你听。”
  她倚在他怀里,躺了一个非常舒服的姿势准备听故事。
  方莲生一手拿着纸卷,一手轻抚她的秀发,缓缓说道:“其实,我祖父这一脉并非中土人士,而是海外移民,这文字是叙述我们的族系,源起于东莞和西陵两国交界处,为了逃避战乱才渡海来到中土,我们本来是姓风的。”
  莫愁奇道:“那你怎么会姓方?”
  “在我们的家乡话中,‘风’的发音像中土话的‘方’。”
  莫愁听了说:“那你原该叫风莲生喽!嗯,听起来好像比较神气一点。”
  他笑道:“不管是方莲生还是风莲生,都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而已。据家谱记载,我的祖先是位极不平凡的人物,对东莞和西陵两国举足轻重,世外书海的内功心法就是由他传下来的。当我观阅家谱时,便对这位祖先心生向往之意,想着总有一天,要带着我的妻子前去祖先故居追怀先人英风。”说完凝视着她,眼眸中满是浓情。
  莫愁知他言下之意,是已将自己当作他的终生伴侣,她不禁双颊飞红,清了清喉咙说道:“那这张图就是祖先的故居了?”
  她说得太快,竟然将“你”字漏掉,听起来就像是“我们的”祖先的故居,方莲生听了不禁微笑,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说道:“不错,这张图就是祖先故居所在之地。”
  莫愁忍不住哈哈大笑:“那纪兰还真是枉费了这么多心机,结果她朝思暮想的藏宝图,压根儿就不是什么藏宝图,不过是一张回家的道路图。你也真坏心眼,明明知道,还不跟她说个明白,也就不会生出这许多事端来了。”
  方莲生伸手抚着她的秀发,轻声道:“也唯有不说破,才能看着她露出本性,看出她对我到底有几分真心。”
  她笑道:“那你一古脑地将这传家宝的秘密告诉我,不怕我抛弃了你这个家世一清二白的穷书生?”
  方莲生轻声说道:“你对我如何,我心中早已知晓。”
  心中响起数年前断情老人和他的对话——“你难道看不出这小姑娘对你情根深种?以命相搏,不是兄妹之情做得出来的。”
  “我只有来生再报了。”
  “她能等得到来生么?”
  他突然紧紧地抱住莫愁,长吁一口气,说道:“幸好,我没有真的等到来生才和你相聚相守。”
  莫愁接口道:“说起来,还真该感谢纪兰,若不是她存心谋害你我,也不会有今天这个结果。”
  两人不禁相视一笑。
  他们两人自从在船上互诉衷情后,航程上赏鸟
  观涛,谈天论地,紫衫伴着白衣,两心随绻,就连茫茫大海中卷起的白浪,也尽是醉人之意。
  莫愁诗书读得不多,故两人谈论的多半是武艺,时常在甲板上比手画脚,今在一旁观看的秦七心痒难熬,不住地插话。
  船一靠岸,方莲生便向秦七话别,和莫愁两人按图索骇,找寻祖先故居。
  两人在东芜国境内按图走了数日,穿越山岭密洞,终于来到了一处鸟鸣花郁,峰峦争翠的世外桃源。
  “莲哥,你的祖先还真会享福,在这么美的地方隐居。”莫愁挽着他的手臂笑道。
  “你若到过世外书海,才知道我们家族都很懂得过清幽的生活。”他含笑说道。突然传来刀剑相击之声。
  “有人在打斗!”莫愁心生警觉,抄起长剑便往打斗声处而去。
  只见数十名刀剑容围攻一名少年,招式狠辣,毫不留情。莫愁一见,怒由心生,喝道:“以众击寡,以长欺幼,这是东莞剑客的作风吗?”
  为首的剑客冷笑道:“东莞剑客尊贵无比,外地人少管闲事,待我们杀了这杂种,再来找你较量。”
  她听了柳眉高挑,手中长剑疾刺,只见青光连闪。当当啊啊连声不绝,瞬间十名剑客都被缴了械,个个睁大了眼睛,对秋莫愁这一手神技感到惊异。
  她笑道:“原来尊贵的东莞剑客武功不怎么样嘛!”
  众剑客狠狼地瞪了她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
  “你的剑法相当不错,犀利快绝,是哪一家的传人?”那少年抱胸而立,一双湛湛有神的眼睛打量着她。
  莫愁见他不过十五。六岁年纪,剑眉人鬓,容貌英伟,小小年纪便有一股若无旁人的威严气势,不禁心下揣测:难道我救了什么大人物吗?可是刚才那些人怎么又骂他杂种?
  那少年开口:“如果你不出手,这些人不消片刻便要尽数死在我的手下。”神情甚是据傲。
  她忍不住回道:“你小小年纪,这般大的口气……”
  她话突然中断,因为她看到那少年在见到徐步而来的方莲生时,眼中暴出精光,她心下正觉不对时,那少年忽地从背后点住了她的穴道,并将手中长剑抵着她的背心。
  这一下兔起鹘落,她全没防备,中了暗算,心中叫苦;亏我行走江湖有一段时日了,今日居然栽在这少年手上。
  “拔剑吧!”那少年冷冷地说道。
  莫愁一愣。她都已经被点住穴道了,怎么拔剑?眼角余光却瞧见那少年是对着方莲生说的。
  “你制住了我的妻子,就是要和我比剑?”方莲生沉声问道。
  莫愁听见他口中称自己为“妻子”,心中甜蜜,却又暗道;不好,莲哥从未用剑,他内功固然精湛,但剑法会是这少年的对手吗?又开始担心起来。
  “不和我比剑,你的妻子就命亡当场。”那少年冷酷地道。
  莫愁紧张地望着心上人,不知当如何是好。
  方莲生沉声说道:“虽然祖有遗训,不得轻易用剑,今日为了莫愁,只得破了誓言!”
  他向来温和的神色变得肃然,手中长剑直指天际,正是起剑式。
  “很好!只要交手,便知道你是否我要找的人。”那少年手中长剑一抖,嗡嗡而鸣,显然内力非凡。莫愁不禁怪自己看走了眼,这少年武艺高强,哪里需要她出手相助?
  两人一交手,两柄长剑激出点点光芒,青光闪烁,剑气纵横,饶秋莫愁以一柄长剑名动江湖,也不禁看得心驰神眩。
  方莲生素来温文,使起剑来竟是气势磅磅,英凤飒飒,仿如脱胎换骨一般。心想:还好我没在秦七面前夸下海口,想不到莲哥在剑上的造诣也如此之高,对上他这路剑法,我要取胜,恐怕很难。心中惊讶之余又有几分钦佩。
  不出百招,那少年手上长剑已被震飞,钉在树干上,余势未了,犹自颤抖。
  “好功夫。好剑法!你果然是风十三的子孙!”那少年哈哈大笑,笑声中有棋逢对手的快感。
  方莲生收剑而立,说道:“少侠年纪轻轻,便有如此功力,令在下佩服。只是,这风十三又是何许人呢?”
  那少年斜睨着他,剑眉斜飞,说道:“你若不是风十三的子孙,也找不到这里来。你自己去那小屋内瞧瞧那幅画像……”他伸手一指山腰的小屋群落。
  “你的长相气质和那画中人有几分相似,让人一看便认出来。”
  方莲生闻言便牵着莫愁朝那山上的小屋走去。
  少年望着他们两人的背影,喃喃自语:“风十三乃我西陵王朝中兴功臣,也是允文允武的王族奇男子,他的义女就是我朝的女将军西陵紫龙。为何皇爷爷临终前嘱咐我到此处来寻找风十三的后人,难道,他当年并未吐血而亡。英年早逝么?真是令人费解……”
  “陛下,请恕属下来迟,东芜之地不宜久留,请圣驾回宫。”一名侍卫模样的人向那少年说道。
  那少年朝方莲生和莫愁的背影望了一眼,叹道:“这一对夫妻武功高绝,可惜马上要回去中原,本皇终究还是没对手。”说完便带着侍卫离开了。
  方莲生和莫愁两人甫进屋内,就看到厅堂正中悬着一幅画——
  画中是一男一女,男子身穿紫袍,腰系银带,袍角上绣了一尾四爪银龙,但见他剑眉星目,神态温雅,一派贵公子模样,容貌果真和方莲生五分相似,但多了几分华贵雍容之气。女子则是一身战袍,英姿凛凛,眉宇问泛着不桀英气。
  “好俊美的一对人儿!”莫愁忍不住叹道,她不住的细瞧那画中女子,对其英豪之姿心生向往。
  “那少年只看到这幅画,却没见到藏在暗格中的东西。”方莲生依族谱记载。从墙中暗格找出尘封已久的家族密宝。
  那是一本古旧的手札,原本的缎面封皮已泛成褐黄,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百余年前的家族古物重见光明,方莲生和莫愁都抱着敬畏的心情,小心翼翼地展卷而读,生怕一不小心把脆弱的纸页碰坏了。
  一掀开封面,首先映入两人眼中的是两个气势凛然的大字——
  破军
  “这……”莫愁睁大眼睛,惊讶地说道:“这是什么?看来不像武功秘友,倒像兵书。”
  只见那大字之下有几行小字,字迹却是俊逸尔雅,与前者截然不同,想来出自不同人的手笔。
  只见那上头写着:
  余出身王族,半生深尝宫廷诡谲、沙场苍凉,故与爱妻紫珑相偕退隐。吾妻乃兵法奇才,留下手记,仅以为念,望后世子孙无用此之时。
  “莲哥,家谱上有记载这位风前辈和他妻子的故事吗?”她微倾着头问道。
  方莲生听了微微一笑,伸臂将她搂在怀中,说道:“家谱中没有记载,但我想,亦也是深情相授,终生不悔的情缘吧!”说完温柔地在她唇上印下一吻。
  偎在心上人怀中,她满足地闭上双眼。
  她不知画中的风十三和他的妻子有着什么样的故事,她只知道,有挚爱如莲哥,有手足如无念,有好友如八杰,她的一生没有虚渡。
  一年后,当莫愁带着夫婿回家时,最高兴的人莫过于秋翰林了。
  “你这不学无术的粗鲁姑娘,居然嫁了个文质彬彬的谦谦君子,真是天上掉下来的好运。”他笑得合不拢嘴。
  方莲生这女婿真是好得没话说,俊雅斯文,温和有礼。
  他的几名女婿之中,三女婿虽然深情不羁,但总是名异族人;四女婿刚毅又有担当,可惜冷漠了点。这个女婿性子温文,恰恰好,又出身书香世家,他愈看愈中意,恨不得把这个“半子”变成“全子”
  “我说莲生啊,咱们家莫愁真是三生有幸,能得到你的青睐。”他笑眯眯地说道。
  “我才是三生有幸,能得到莫愁的深情相待。”方莲生搂着妻子的腰,低声说道。
  很久以前,在烟花水柳的翰林府,有个叫莫愁的憨直小姑娘;在豪气如虹的天易门,有名叫莲生的俊雅青年,他们两人之间,发生了一段奇异的爱情——
  有东拉西扯的少女淘气;有谆谆开导的兄长之情;有孩子气的仰慕;有温柔内敛的苦恋;有刺骨难耐的嫉妒;有“伊人心不在我”的无奈;有黯然心痛的缠绵;有挥剑断发的决情……
  千愁万情,最后,尽揉在一池江南梦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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