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ider 番外 恋人未满

  十一岁那年,十月初,乔晋微的叔叔结婚。他穿着贴身的礼服,脖子上系着一条纯黑的领结。穿惯了校服的乔晋微很不自然的站在镜子前,身上的西装是为了叔叔的婚礼特意去订做的,他这两年来长个子特别快,去年的衣服今年就穿不上了。有些小心翼翼的摸着身上的衣服,真可惜,他想,明年或许就不能穿了。
  又对着镜子仔细的看了看,乔晋微高兴的笑起来,露出一对可爱的酒窝。叔叔的新娘子真漂亮,以后自己也要找个那样的女孩子结婚。
  出了卫生间,正要往大厅走,一双手突兀的从背后摸了过来,拽住他的衣服下襟。乔晋微吓一跳,回头看到一个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小孩子正哭得稀里哗啦:“我,我找不到哥哥了……哇……”
  乔晋微不认识这小孩,也不明白为什么他会抓住自己,慌慌张张的四处张望,也没看到附近有什么貌似他哥哥的人。只好矮下身子哄他:“别哭,别哭,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只是哭。
  乔晋微只好换个问题:“你哥哥叫什么名字?”
  小孩还是哭。
  乔晋微终于不耐烦了,伸手想掰开那双揪着自己衣服的手,可是对方却死死的抓着,两人你拉我扯,那小孩子哭得愈发的惊天动地。
  终于远远的跑来一个男孩子,年纪比乔晋微大四五岁的模样,急急忙忙的冲过来,那小孩子看到了,松开了抓着乔晋微衣服的手,摇摇晃晃的迎上去:“哥哥——哇……”
  乔晋微只见那男孩子熟练的蹲下来,伸手替那哭得一塌糊涂的小孩子抹干净眼泪,轻声的哄着他说:“好了别哭了,哥哥不是来了?”
  待到那小孩子终于止住了哭声,男孩子抬起头,对着乔晋微露出个和善的微笑:“多谢你帮我找到小川——小川,快说谢谢哥哥。”
  乔晋微刚想说我没有帮你找弟弟,是他自己跑过来拉住我的……那被叫做小川的小孩子已经在他哥哥身后露出脸来,规规矩矩的说:“谢谢哥哥。”
  乔晋微立刻不好意思起来,同时又有些得意,仿佛自己真的做了一件好事,当了一回英雄,腼腆的摇着头说:“不用谢,不用谢。”
  小孩子扯着他哥哥:“哥哥,我们走吧。”男孩子点点头,牵着他离开了。乔晋微望着他们的背影,忽然觉得,如果自己有个弟弟也好。
  全心全意的依赖着自己,信任着自己,被自己不小心丢失后就哭得天昏地暗,满世界的找寻,也是一种幸福呐。
  在叔叔的婚礼上,乔晋微看到那个小孩子和他的哥哥坐在宾客席,小孩子的眼神一直追随着他哥哥,而他的眼光则不由自主的追逐着他们。
  觉得很羡慕。
  很羡慕,也想要那么个弟弟,把自己当天一样看待的弟弟。
  乔晋微和夏小川的初识,其实早已经开始,只是两个人都不知道,长大后自然也忘却了。乔晋微是独生子,心里面却总是想有个弟弟,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想法的,他也不记得。十三岁那年,随着他爸爸仕途的升迁,他们全家搬到了政府机关大院。乔晋微惊喜的发现对面家住的小孩子比他小两岁,眉清目秀的看起来很乖巧的样子,他开始想象自己被叫做哥哥时的感觉了。
  结果那小孩子年纪比他小,态度却嚣张得多,开口就是直呼他全名。乔晋微心里很不高兴,可是对方的父亲要那小孩子礼貌点,叫自己哥哥时,自己的父亲也只是笑,说:“只差两岁,不用叫哥哥。”
  乔晋微虽然只有十三岁,可他知道对面人家的男主人,比自己的父亲职位高,权势大。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乔晋微小小年纪,已经知道察言观色。
  他很听话的附和着自己父亲的话,笑得谦虚谨慎:“是的是的,我和陈晔本来就是念一个学校,叫什么哥哥。”
  他心里想的是,死小子,总有一天要教会你什么叫做礼貌!
  乔晋微心底里从来不把陈晔当朋友,这小子越长大越不招他喜欢,虽然他渐渐变得高大英俊,学校里的女孩子大多喜欢他,男孩子或亲近他,或惧畏他,却没人敢得罪他。陈晔身边一直伴着的朋友里面,乔晋微是时间最久的一个,他理所当然的认定乔晋微是自己的死党,剖心置腹,万事好商量的那种。
  乔晋微不喜欢陈晔那种生来的优越感,虽然他自己也算个高干子弟,可是高干子弟之间也是有阶层之分的,他乔晋微就是比陈晔低一个阶层。陈晔说话间有种不经意的指示语气,习惯用祈使句,每当轮到他值日,而他不想打扫卫生时,就会命令般的对身边的人说:“今天放学我们去打电游,你,留下来打扫卫生。”
  那个被陈晔指名代他打扫卫生的倒霉鬼,却是一点不觉得委屈,反正这种活是陈晔的跟班们轮流来的,二话没说的就操起扫把进了教室。陈晔则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杀进了游戏室。
  乔晋微是不得已陪着陈晔,他当然不是他的跟班,一来他比陈晔高两个年级,又是学校的学生会骨干,别的学生见了他也是客客气气的;二来他的父亲官职虽不如陈晔的父亲,但也是这个城市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没人敢得罪陈晔,也没人敢小瞧乔晋微。而且乔晋微比陈晔会做人。陈晔不喜欢的人会很干脆的鄙视,不高兴就一个字,滚!可是乔晋微不会,他再不喜欢也要放在心底,进退得宜。这并不是说他就不会骂脏话发脾气,遇到实在不识相的人,乔晋微冷下脸来照样是该骂就骂,该打就打。只是他收敛的多,往往是背地里事后解决,不像陈晔,看谁不爽了堵校门口就是一顿爆打。
  在陈晔看来,乔晋微这人,成熟冷静,是自己那帮哥们儿里面最对胃口的一个。在乔晋微看来,陈晔这人无非是个纨绔子弟,骄傲自大,总有一天会吃苦头。
  乔晋微长到二十四岁,再一次遇上夏小川。当然他们彼此都不知道以前认识过对方——乔晋微想不到眼前这个男孩就是当年被自己幻想着当弟弟的小孩,夏小川也不会记起年幼的时候曾经在洗手间外抓着谁的衣服号啕大哭。那是一场巧合,夏小川要甩了和他交往了三个月的男人,对方不肯死心,两人在酒吧里吵架,最后夏小川最后对那男人说:“我第一天就告诉过你,咱们好聚好散,但是在一起的时候,就别在外边偷腥!管不住下面,就给我滚!”
  只一句话,那男人气焰顿消,垂头丧气的走出去了。乔晋微是第一次看到同性恋闹分手,很是稀奇,夏小川一口气喝光了乔晋微递过来的啤酒,说了声谢,跳下吧台高脚凳,头也不回的走了。
  乔晋微记住了那家酒吧名字,时常去坐坐,夏小川似乎也偏爱那间酒吧,多碰见几次自然就认识了,两个人有时候一起喝杯酒,说说笑笑。乔晋微发觉夏小川也不是个纯粹的gay,很多时候他也会和女孩子一起出去,不过他真的很花心,身边的人来来去去,换了又换。
  后来,陈晔和乔晋微开始一起去那家酒吧,夏小川也在的时候,大家就一起坐着喝几杯。陈晔本来是没有在意夏小川的,偏偏有次看到夏小川和个男的说笑得很是亲密,怎么看怎么不像普通朋友。他疑惑的看向乔晋微,乔晋微不以为然的说:“没什么,他就是个双。”
  陈晔很是吃惊:“男的和男的?怎么搞?”
  乔晋微忍不住大笑起来:“你没这么纯吧?没吃过猪肉好歹也见过猪跑路,男的和男的,还不是一样的搞?”
  陈晔喃喃的说:“操!我还真第一次见着!”虽然这么说,却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目不转睛的看着夏小川。
  乔晋微心里“咯噔”了一声,不动声色的继续喝着酒。
  过了一会,陈晔说:“夏小川其实长得不错。”
  乔晋微不说话。
  陈晔咂了一下嘴,露出个邪气的笑:“男的和男的?哪天我也试试看?”
  乔晋微皱皱眉,看了不远处的夏小川一眼,陈晔要往一条邪路上走,是推一下还是拉一把?
  乔晋微最后选择了事不关己。
  夏小川具体和陈晔怎么发展到上床关系的,乔晋微不清楚,他不过是无意中把夏小川介绍给自陈晔认识,他倒不担心这两个人会怎么样,陈晔的个性他太清楚了,玩归玩,要收手也是干脆利落。而夏小川,短短几个月已经见惯了他在酒吧更换伴侣,这两人不过是你情我愿,大家都是高手,过把瘾就走。
  直到有一天,陈晔黑着脸对他说:“我听说夏小川被个男人缠上了,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我的人也敢碰?”
  乔晋微觉得好笑:“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夏小川是那种为你守身如玉的人吗?发什么火?”
  陈晔摇头,脸色阴霾:“夏小川跟一个人在一起的时候,绝不会在外面找别人。我弟兄看到了,是有人对他动手动脚。操!别让我查到是谁,否则废了他!”
  乔晋微说:“你弄清楚再说,别打错人。”
  陈晔不屑一顾的说:“还用你来教?”
  结果,某天陈晔气势汹汹的带人去教训那个对夏小川毛手毛脚的男人,回来后乔晋微见他一脸的晦气,不解的说:“怎么了,没找到?”
  陈晔说:“操!弄错人了!”
  乔晋微心里想果然如此,不知道哪个倒霉蛋挨了冤枉打?
  几天后,乔晋微见到了那个被陈晔打错了的男人。第一眼看到乔晋微心下就在叹气,这个男人,一看就是个循规蹈矩的书生相,唯唯诺诺的还戴着副瓶底厚的近视眼镜,怎么看都不会是有胆子招惹夏小川的样子,陈晔居然把他给打了?眼睛脱窗吧?
  这个人叫谭鉴,是夏小川的哥哥。
  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完全没可能和陈晔扯上关系的男人。
  很久以后,乔晋微才知道自己的第一印象错得有多离谱。
  陈晔开始以乔晋微不能理解的速度迷上了谭鉴,他兴致盎然,愈挫愈勇。乔晋微不明白,他想陈晔本不是个同性恋,和夏小川上了床,多半也是出于猎奇心理——可是谭鉴呢?这个男人身上有什么吸引陈晔的地方?
  陈晔对他说:“你不明白,连我自己也不明白,不过我就是见不得他不把我放在眼里的那副德行!”
  乔晋微说:“你不是明白了么?无非是个不甘心。”
  陈晔恨恨的说:“总有一天我会要他哭着求我爱他!”
  乔晋微实在无法想象谭鉴那样的人会有哭着求别人的时候……除非他神经错乱。
  “何苦呢?你都要出国了,迟早是个走,浪费这些精力干什么?”乔晋微皱着眉头问。
  陈晔没有回答,神情有些狼狈。
  他无法自圆其说,他说他只是不甘心,可他未免付出太多。
  乔晋微心里冷笑,是爱上了吗?
  踢到铁板的天之骄子,没想到会爱上这么个男人吧?无法理解,爱情本来就是无法理解的东西,就像查尔斯王子偏偏就不爱迷倒全世界男人的戴安娜王妃,却要死心塌地的爱着卡米拉。
  后来,乔晋微看到了夏小川纹在身上的纹身,是谭鉴名字。
  他在瞬间呆住了。
  他想原来如此,夏小川喜欢谭鉴,恐怕已经病入膏肓。一个人把另一个人的名字纹在身上,过程有多痛,心里就有多苦。
  可是谭鉴不为所动,淡淡一句话,他是我弟弟,所有的解释,只是这一句。
  微笑着的残忍,乔晋微才知道喜欢上谭鉴是件多么可怕的事,没有回报,永远也不会有回报。
  可是偏偏……就是有人要去爱上他。
  一个不够,还要两个。
  不久后,乔晋微在以前遇上夏小川的酒吧外拣到了喝得烂醉如泥的他。夏小川似乎已经神智不清醒,傻傻的看着他笑,然后一遍遍的问:“你爱我吗?爱我就跟我上床吧?”
  乔晋微憋着火把他弄回家里,一把扔进浴缸,劈头盖脸的凉水冲下来,夏小川尖叫一声,乔晋微冷冷的看着他:“清醒了?”
  夏小川半睁着眼看着他,颓然的笑:“怎么是你?”
  乔晋微说:“不是我,你现在还有命?”
  喝成那样子还敢随便拉男人过夜,万一碰上个性变态或者不干净的,他有没有想过后果?!
  夏小川闭上眼睛,喃喃的说:“你说谭鉴有没有爱过我?五年了,为什么他就这么心狠?”
  乔晋微说:“爱你?爱你他就不会跟陈晔上床了。”
  夏小川陡然睁开眼:“你说什么?上床?他和陈晔上床?”他从浴缸里跳出来,疯了般的往门口冲,乔晋微慌忙从背后抱住他,大骂:“你疯了吗?大半夜的往哪里跑?!”
  夏小川尖叫:“我要找他,我要去问他……谭鉴,既然你能爱男人,为什么不是我,为什么不是我——”
  乔晋微忍无可忍的一巴掌甩在他脸上:“你给我清醒一点!你也知道五年了,要爱你他早爱上了,还等到今天?”
  夏小川没了声息,乔晋微一看,昏死过去了。
  难道自己下手那么重?乔晋微吃了一惊,慌忙把他抱起来,放在了床上。
  不声不响昏睡着的夏小川,脸上没有乔晋微初见他时的玩世不恭和轻佻放荡,安安静静,像个孩子。
  一个得不到爱的孩子。
  乔晋微突然觉得很累,累得不想动,仅余的力气也就是拿支烟出来抽。在这场三个人的感情追逐中,他一直是最清醒的一个,冷眼旁观,不关心结局。可是忽然之间,开始心疼,为了这个叫夏小川的男孩子。
  心疼他苦苦追逐,不过是要一个人的爱,天下那么大,为什么非要那么执著。
  换个人,肯给他爱,他会不会幸福?
  乔晋微被自己脑子里猛然窜出的念头吓到,狠狠的抽了两口烟,在夏小川身边躺下了。
  夏小川隔天醒过来后,情绪稳定了很多,也接受了现实——至少表面上看来是如此。他要求暂时在乔晋微家里住下来,等到陈晔出国后再回去。
  乔晋微觉得他太天真,这样了还学不会死心。
  陈晔走后,夏小川并没有搬回去住,因为谭鉴给他申请了念住宿。
  乔晋微暂时没时间去管那么多,他在忙着年终评职称,自己是新来不久的医生,毕业也不过两年,形式化的东西还是要走一走的。只是那年终总结实在写得郁闷,于是写了一段又写不下去了,于是走到也在埋头猛写工作总结的同事桌前,随手翻着那上面的书页纸张。
  然后,他看到了一张签名熟悉的验病报告单。
  ***
  谭鉴刚刚递交了辞职报告,正站在学校外面,东张西望的准备过马路。有人从背后拍了他一下,回头一看,竟然是乔晋微。
  谭鉴笑起来:“你怎么会在这里,真巧。”
  乔晋微说:“不巧,我本来就是来找你的。”
  谭鉴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乔晋微说:“手伸出来给我看。”
  谭鉴说:“干吗?你要给我看手相?”乔晋微已经不由分说的把他的手扯过来,手背向上,仔细的看。
  谭鉴问道:“你究竟要看什么?”想要抽出自己的手,乔晋微已经变了脸色,放开他,开口就吼:“我操!谭鉴,什么时候的事?”
  谭鉴不解:“什么什么时候的事?”
  乔晋微说:“你他妈还装!你的指甲怎么回事?我是医生!要不是我恰好看到了你的检查报告,你打算一直不说?”
  谭鉴沉默了,良久终于开口:“不如找个地方坐下来说话,大马路上你别这么激动,都看着呢。”
  两人找了一家路边的咖啡店,坐了下来。
  侍应生殷勤的走上来,递上菜单,乔晋微胡乱点了两杯咖啡,掏出了烟盒。
  谭鉴笑起来:“别这么一副我就要死了的样子,你知道没那么严重,至少十年内我还死不了。”
  乔晋微烦躁的敲着桌面:“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为什么还……”
  他说不下去,刚看到这张报告单,他以为他明白了,谭鉴为什么会这么冷酷,因为他知道自己有病,因为他以为自己爱不起。他是来告诉他,没那么严重,不过是10~20%的病变率,有希望的。
  可是谭鉴自己已经知道了,云淡风清,他反而无话可说。
  他只是更加不明白。
  又喝了两口咖啡,谭鉴说:“我准备离开这里,去另外一个城市。”
  乔晋微愣住了:“好端端的,你要去哪里?旅游,还是换工作?”
  谭鉴说:“都有打算,正好今天碰到你,算是道别。我下星期就走。”
  乔晋微问:“去哪里?”
  谭鉴说:“很远。”
  乔晋微有些怒,这什么狗屁答案?很远?多远?
  “什么时候回来?”
  谭鉴笑起来:“不回来了。”
  乔晋微这次是彻底愣住了。
  “为什么?你身体都不好,打算跑哪里去?夏小川呢,他知道吗?”
  谭鉴说:“他知道我要走,恐怕不知道我不会回来。”
  乔晋微突然就怒了,他想谭鉴怎么能这么对夏小川?一声不响的就离开,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不觉得你对夏小川太残忍了吗?”乔晋微厉声说,“突然之间就丢下他一个人离开,他会怎么想?你要他怎么接受这个现实?!”
  谭鉴淡淡的笑:“怎么接受这个现实?你也把他想得太脆弱了。当年他父母同时抛弃他,他也不过是背地里哭了一场,后来还不是好好的?这世界上,谁没了谁就活不下去?”
  乔晋微说:“你明明知道他爱你!”
  谭鉴低头搅着杯子里的咖啡,那一瞬间,乔晋微以为他愧疚了,然而不是,谭鉴抬起头说:“就因为这样,所以我一定要走。我一直在等夏小川成年,等他有能力独自面对一切,我已经不能再等下去了。我若再不离开,他这一辈子都放不开了。你也清楚,我在他身边一天,他就一天不会死心,即使我结婚了,或许他还会幻想等我离婚吧?”
  乔晋微沉默,是的,谭鉴说得对,夏小川会那样的,他会默默的看着谭鉴,等待,毫无希望的等待。
  “除非我彻底的从他身边消失,让他再看不到,再找不到,对他来说,活着和死了已经没有分别,他就会忘了我了。”谭鉴喝了一口咖啡,微笑,“你知道,一个人的感情,只会放在活人身上,不会放在死人身上的。也许会有几年的痛苦,但终究会过去。”
  乔晋微的手指颤抖起来,几乎握不住咖啡杯:“你……你宁可这样,也不能试着去爱上他?”
  谭鉴叹息:“他是我弟弟,乔晋微,我的亲生弟弟。你要我怎么去爱他?”
  如同五雷轰顶,乔晋微不敢置信的看着谭鉴。
  “所以……你就这么做?”
  谭鉴说:“其实也是为我自己着想。我想去一个新的城市,认识一个普通人,谈一场简单的恋爱,结婚生子,平淡而终。你知道,我年纪也大了,该为这些事做些打算了。”
  乔晋微冷笑起来:“你这个愿望倒是容易实现——何不干脆飞去找陈晔呢?你不能爱夏小川,陈晔总不是你亲弟弟吧?”
  谭鉴笑起来,看着他:“乔晋微,难道我说的还不够明白?你以为我和陈晔会有什么结果?只能这样子了,他走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乔晋微终于明白了,这个人,他比谁都清醒,比谁都看得明白。对别人残忍,对自己更残忍……可是他怎么还能笑得出来?他就要放弃一切,孤身一人去一个陌生的城市,未来不可预测,虽然他得的不是绝症,可是谁知道最终结果?如果有一天,如果有一天——
  然而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想起那个冰冷的雨夜,陈晔抽着烟,对他说,没有什么过不去,以后我也会有他那样的硬心肠。
  谭鉴离去前,对乔晋微说:“今天的谈话不要告诉夏小川,他不经吓。”
  乔晋微最后还是拿着谭鉴的检验报告去了夏小川的学校。
  太不公平了,谭鉴这样自私的决定一切,既然狠得下心离开,又何必怕夏小川经受不起事实的真相?难道非要让夏小川以为自己被抛弃了,恨他一辈子,谭鉴以为夏小川就能幸福了?
  乔晋微做不到,也许夏小川看到那张报告单,不会明白谭鉴离开的真正原因,但他总不至于盲目的去恨他。
  夏小川的脸色,由惊讶转为绝望,像雕塑一样呆坐在那里。
  乔晋微说:“你哭吧。”
  痛痛快快大哭一场,谭鉴说得对,就当是哀悼一个死人,痛苦会有几年,但只要熬过去,总会有再生的机会。
  兜兜转转,不过是爱错了人。可是最后,还是要得到幸福。
  ***
  十月花开,夏天已经结束。
  夏小川每天守着电话,等待着一个没有希望的希望。
  乔晋微偶尔来看他,陪他说说话,吃个饭,绝口不提谭鉴的事。
  一年很快结束,来年初春,陈晔回了国。他打电话找谭鉴,夏小川接的电话,乔晋微正好在夏小川家里,听到夏小川在电话里冷笑:“在哪里?我也想知道他在哪里。两个月前他买机票走了,只留下了十五万的银行存折和一张检验报告——你那么神通广大,不如帮我找到他,然后问问他现在躺床上还是太平间?”
  挂了电话,夏小川失神的看着窗外,但是再没有眼泪。
  乔晋微知道,夏小川的爱情已经结束,可是生活还要继续。他在谭鉴走后,替代他承担起照顾夏小川的责任,他因为夏小川对谭鉴坚韧而无望的爱,爱上夏小川。
  虽然很多时候,乔晋微不明白自己对于夏小川,究竟是因为心疼而喜欢上,还是喜欢上才会心疼,但他只看重结果。
  爱上了就是爱上了。所以,他也明白了陈晔为何会爱上谭鉴。
  因为爱情实在来的没有道理。
  陈晔把乔晋微找了出来,追问他谭鉴究竟出了什么事。乔晋微便把对夏小川说过的话原封不动的说了一遍给陈晔听,还把那份检验报告给他看了。
  陈晔先是呆住了,然后开始慢慢的冷笑:“就这样,所以他走了?乔晋微,你骗得过夏小川,骗不过我!谭鉴会是那种躲起来等死的人?他不过是找个借口,离开这里吧?”
  乔晋微脸上波澜不惊:“有本事,你找到他当面问他。”
  陈晔说:“我会的,明年年底前,我争取修满学分,提前拿到硕士学位。至于博士,谁耐烦去念!老头子要我出国,可没规定我在外面呆多久。等我回来,我会找到他的。”
  然后,他转身就走了。
  ***
  日子还是慢慢的流逝着。夏小川的性格变了很多,他不太说话,也不关心周围的人。就连乔晋微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他也好像完全感受不到。
  他的心死去了,复苏的时间很漫长。然而乔晋微有的是耐心,他想也许在告诉夏小川谭鉴得病的那一瞬间,他潜意识里已经决定让夏小川对谭鉴彻底死心。
  三月的时候,夏小川的母亲从美国飞回来,还是希望儿子跟自己回美国。夏小川有一丝动摇——想远走高飞,离开这个城市。因为无论走到哪里,总可以回忆起那个人,他喜欢散步的街区,喜欢光顾的饭店,常去的超市……四处都是那个身影,如潮水般蔓延在夏小川的四周,几乎就要将他淹溺。
  然后,夏小川看到身边另一个人,轻轻的拉他一把。
  “无论如何,你一定要幸福。”那个人温柔的对他说,“而我,会一直守着你,直到你得到幸福。”
  “为什么?”夏小川茫然的看着他。
  乔晋微不回答,总有一天你会知道。
  而我会等到那一天,和你一起幸福。
  终于,夏小川拒绝了母亲的要求。他说他过的很好,哪里都不想去。
  乔晋微听到他的电话,默默的微笑。
  夏小川放下电话,回头,看到乔晋微倚在门口,好心情的微笑,忍不住也笑了笑,说:“这么晚了,还不走?”
  乔晋微点点头:“嗯,就走。明天的早餐给你放在冰箱里了,起来了就热了吃。”然后穿上外套,打开门准备离开。
  一个声音从他背后传来:“开车小心点。”
  乔晋微嘴角上扬,露出唇边浅浅的两个酒窝。
  或许让夏小川真正爱上他,还要很长一段时间,但是,乔晋微想,这样已经很好。
  ***
  三月,春暖花开的季节。
  乔晋微漫不经心的翻阅着病人的病历,抬起头,看到窗外暖暖的阳光。
  他想,那个不知道现在身处哪个城市的人,是否也得到了幸福,或者,也和他们一样,终有一天会得到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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