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婚礼 第七章 真相

    季家上上下下因为两年没回家的季隽言突然带著要订婚的对象回来而动员了起来,季院长夫妇亲自到机场接机。  季夫人在入境大厅看到儿子推著行李推车踏出入境大门,难掩欣喜的街上前去拥抱他,泪湿眼眶的在他黝黑的脸上摸了又摸,仔细的端详这个总让她担心挂念的大儿子。  “爸妈,这是我女朋友曾霭霞,叫她艾莉西亚就可以了。”初次见面,季隽言拉起女友的手向父母介绍即将举行婚礼的对象。  季院长夫妇亲切的跟艾莉西亚寒暄,但却对她不流利的中文一时感到无法适应。  季夫人主动拉起艾莉西亚的手,和蔼的慰问旅途的辛劳,然后转头对季隽言说:“长途飞行你们都累了吧?赶快回家吃晚饭,今天你弟媳妇忙了一下午煮了好多菜在等你们,不要让大家等太久,我们走吧!”  随行的司机等在门口,一看到季院长走出来,立刻下车帮忙把行李放进后车厢。季夫人兴奋的拉著季隽言不停讲著前年完婚的二媳妇把医院新设的安养复健中心管理得很成功,还有今年出生的小孙女有多可爱乖巧。  久没听到母亲话家常,连叨絮著琐事都让人感到格外温馨。  “我们家都没生过女儿,小永馨一出生大家都疼爱得不得了,亲戚们送来的衣物都可以开一间童装店了。小永馨长得跟隽行小时候一模一样,本来以为会生儿子,所以你爸已经照族谱取名叫永德,谁知道超音波照片上小永馨用小手指把我们全家的医生都给骗了,小娃儿真机伶……”季夫人开心的说著。  中文能力不够好,艾莉西亚完全插不上话,只能坐在一旁陪笑。  季隽言回乡跟家人团聚心情特别好,朗声说道:“上次是为了参加小行的婚礼回来,没想到隔了两年再回家,现在连侄女都有了!如果再隔两年,岂不连侄子也有了?”  这两年季院长的两鬓已有些花白,听到儿子的话突然有感而发,“你以后要常回家里走动,我跟你妈现在还不能从医院退休,走不开;可等退休后年纪也大了,跑不动,没办法台湾、美国两地奔波,所以你要多回来让我们看看,不要让老人家牵挂。”  “我知道。”季隽言原本灿烂的笑容从脸上淡去。  才两年不见,看到记忆中总是事业强人形象的父亲也开始渐渐衰老了,季隽言答话时忽然有些感伤。  季家古厝已经申请成为三级古迹的文化资产,将来整修后要开放给民众参观,目前已无人居住。  季夫人和二媳妇带著艾莉西亚去参观台南的古迹,所以季隽言利用这一天的空闲到季家古厝去整理他从小到大的旧东西,看是要搬到市区新家的独栋大楼,还是要寄回美国华府的公寓。  季家古厝外围是标准的中国式庭园造景,前方是一个百年以上的传统四合院建筑,一直都是规画来当作季家祖先的祠堂和接待大厅与茶坊。  经过假山水池,花园后方却是一个由荷兰人统治时代遗留的小洋楼改建的两层楼建筑,也就是季隽言从出生一直到北上求学前居住的地方。  他看到二楼的旧房间门板上还留著十年前如儿戏般结婚那天的红色大喜字;回想当日被打鸭子上架的情景,不觉莞尔。  轻轻推开门板,里面的一切保存得跟当初他离开时一模一样,只是家具全部封上透明的防尘罩,厚厚的一层灰,让人感受到时光确实曾流逝。  “啊……都没变,真是怀念啊!”季隽言把原本要给新婚妻子使用的梳妆台矮凳拉出来坐,思索著该从何著手整理起。  决定之后,他把旧衣物从纸箱里翻出来分门别类,有些寄回美国,其它全部捐出去旧衣回收;接著把从小大到值得纪念的奖状、奖杯、成绩单、毕业纪念册、相簿等整理成箱,准备送到新家的房间里珍藏。  当他在整理医学院时期的一些旧资料时,突然从资料袋里掉出两张泛黄的旧照片,他捡起来一看,忍俊不住的笑出声。  当年他结婚时不愿意拍结婚照,所以被迫和双方家族在女方家门口合拍的一张大合照,当时他满心不情愿,臭著脸拍照,连眼睛都不愿意看著相机,硬是把视线望向远方一副灵魂出窍的模样,如今看到当初的死德性,连自己都感到好笑。  他细细的看著相片中的每一个人,爸爸、妈妈、弟弟、担任伴郎的大政和当招待的小茹,还有自己,当时的样子都好年轻,不过女方的亲友他全部都不认得了。  另一张是他跟新娘子在喜宴上的合照,那也是在被迫的情况下挤出生硬的笑容,跟身旁面无表情的新娘子搭在一起,无异是在向众人宣告他们俩是被逼婚的。  愈看愈有趣,事过境迁再回头看这两张旧照片,竟有种怀念的感觉。不过当他看著那个穿著素雅白纱、睁著无神大眼的新娘,突然感到有点眼熟,原本他以为是当年一夜夫妻留下的印象,可愈看愈觉得似曾相识。  新娘美丽的脸庞,典雅中带著几分青涩的稚气,沉静的气质却透露著哀伤,这些都是当初忙著跟家人赌气的他所没有发现的,他拿著相片抬起头,对著空气发呆,陷入新婚当日的种种回忆,一切都那么模糊。  忽然间他把视线又调回相片上,却惊觉这个失踪十年的妻子怎么长得跟英格丽那么相像!虽然一个是清秀稚气的纯净美,另一个是独立自信的成熟美,但细看五宫与脸部轮廓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他觉得一切实在让人难以置信,立刻放下手边的整理工作,找出当年的结婚证书,带著照片跳上车开到医院去找父亲。  季隽言直接冲进院长室,也不管父亲是否正在忙公事,立刻焦急的向他打听当年的一切。季泽晔搞不清楚向来对婚事漠不关心,甚至充满抗拒的大儿子,怎么会突然拿著旧相片跟结婚证书跟他追问当年指腹为婚的事。  他虽感到不解,但仍照实回答,毕竟都已经过了这么多年,雀夫人也早带著雀家唯一的骨肉改嫁给新加坡富商华侨,雀家根本没有人关心失踪的雀茵茵到底流落何方。  如今旧事重提,也只不过像是在诉说一个很久远的老故事而已。他从当初雀老爷突然心脏病猝死后,续弦的雀夫人如何逼雀茵茵在百日内完婚,还有他们在她因营养不良而过度瘦弱的身躯上发现无数的针孔,证实她曾遭受虐待,并被长期施打镇定剂以控制行动。  她逃婚后,季院长夫妇也曾想过也许她被迫嫁过来是委屈她了,丧父之痛,加上被继母虐待的双重打击,也难怪才十八岁高中刚毕业的她会逃婚。只是至今他们仍然担心她会不会想不开或是在外受苦,其实就算找到她了,只要确定她过得好,他们也不会执意逼她回来履行婚约。  “我跟你妈伯她在外面受苦,将来有机会还是希望把她找到,就算她已经改嫁给别人也没关系,只想确定她过得好。”季院长叹了口气。  “她真的是很可怜的女孩,各方面条件都那么优秀,偏偏遇到这样悲惨的际遇,为了躲避我们,她连巴黎音乐学院都放弃去就读,可惜埋没了她的音乐天分。我还记得她第一次的钢琴独奏发表会,我跟你妈还应邀去听过,她才十三岁而已,却那么有才华……”没注意大儿子的脸色完全变了,季泽晾仍自头自的说下去,直到被季隽言出声打断。  “爸,你刚刚说什么?你说她原本要去念什么?”  “巴黎音乐学院啊!她被保送到音乐学院就读,很优秀的女孩子。”季泽哗又重复说了一遍,不明白儿子为什么那么在意这件事。  天底下竟然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季隽言全身血液在体内激烈的奔窜,心跳狂乱不已,他几乎可以确定伦敦音乐学院毕业的英格丽,就是当年为了逃婚而放弃保送巴黎音乐学院的前妻雀茵茵。  他知道现在雀家已没落到没几个人能联络了,为了打听更多的消息,他问父亲当年雀茵茵毕业的学校在哪里,他要找出更多的证据去证实心中的臆测,好证明雀茵茵就是英格丽。  “你问她的学校干嘛?”他觉得儿子这次返家后的言行真的很反常。  “爸,在我还没找到足够的证据之前,请你先替我保密,我好像已经找到你失踪十年的儿媳妇了。”季隽言非要弄清楚真相不可。  季泽哮惊讶得说不出话,怎么会突然出现这样的转折,他简直不敢相信!“是真的吗?她……她还活著吗?过得好吗?在哪找到她的?”  面对父亲一连串的提问,季隽言不知从何说起,他说得有些混乱,“我在非洲发生意外,被国际红十字会的义工救了,当时救我的女孩可能就是她。毕竟当初结婚的时候我跟她根本是两个陌生人,我完全不记得她的长相,直到今天整理旧相片时才发现愈看愈眼熟,总之现在她因为得了疫病被送回瑞士休养,我只想赶快确定她到底是不是十年前的雀茵茵。”  季泽晔听懂了,走到保险箱前,把保险箱打开,取出一个盒子和一份文件交给他。“这里面是当初她失踪后我派人去调查寻找她的资料,我们曾经怀疑她母校的师生帮助她逃跑,可是始终查不到确实的证据。”  他拿著文件开始解说:“我曾透过关系在境管局查到她的出境纪录,辗转又查到她飞到香港,接著我真的就无能为力了,她完全消失不见。”  接著季泽晔打开那个盒子,里面是一条翠绿的玉佩项链,他解释道:“这是茵茵母亲的遗物,她从小带到大的,结婚当天化妆师觉得跟新娘白纱不搭配,把玉佩拿了下来,她离开时忘了带走。如果你说的那个女孩真的就是茵茵,那么她一定会认得这条项链,你可以凭这条项链去跟她相认。”  季隽言拿著父亲交代给他的东西和资料,立刻驱车赶往偏远山区的私立贞德女子学校,他心里有著强烈的预感,总觉得一切的真相都可以在雀茵茵毕业的那所学校里查到。  当他到了贞德女子学校大门口的时候,照著当年父亲派人调查的资料向警卫说他要找汉娜修女,警卫用对讲机通报。  隔了十分钟后,警卫才打开铁门,要他登记并留下证件以换取访客证。他把车停在外宾专用停车区,并在会客室里等候汉娜修女前来会面。  会客室的装潢很典雅,朴素中带著高贵的品味,他坐在沙发上看著墙上一尊雕工细致的圣母像,从而得知这是一所天主教的私立贵族女校,跟英格丽的宗教信仰不谋而合,他想到英格丽还曾经就读过巴黎的神学院,想当修女,这下他更加确定英格丽应该就是雀茵茵了。  汉娜修女出现在会客室门口,眼神充满著疑惑与防备,但脸上仍挂满温和的笑容,“季先生你好,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季隽言立刻站起身来礼貌的向修女打招呼,“修女您好,我是您以前指导过的学生雀茵茵的亲人,这次来是有些事情想拜托您。”  汉娜修女一听到雀茵茵的名字整个表情都变了,惊讶得好几秒钟都说不出话来,然后她请季隽言坐下,亲自倒了一杯热茶给他,才端坐在他面前。“她已经毕业十年了,请问你是她什么人?怎会突然到这里找我?”  季隽言试图表达极大的善意,他微笑的向修女解释他的身分,以及来拜访的原因,但是却没有提到他在非洲遇到疑似雀茵茵的英格丽,和他即将跟艾莉西亚订婚的部分。  他说:“经过那么久,她的家人也几乎都不在了,我们希望找到她,并不是为了逼迫她回来履行婚约,只想确定她是否安好。我父母年纪都大了,当初受到死去的雀老爷托孤却没有好好照顾她,我父母一直耿耿于怀。”  汉娜修女似乎一时之间对于季隽言的说辞无法完全采信,她并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轻描淡写的说:“我们学校的每个师生都像一家人一样亲密,她们都是从小学开始一路就读到高中毕业,过著朝夕相处的住宿团体生活,我们把每个学生的所有资料都保存得很完整,也许你有兴趣看一看。”  季隽言求之下得,眼神不自觉散发出了喜悦的光彩,连声答应。  汉娜修女微笑的起身带著他往校友馆的展览厅走去,沿途修女向他介绍校内优美的环境,不时还有穿著白色或深浅蓝等不同制服的女学生主动向汉娜修女礼貌的打招呼。  女孩们都非常有教养,气质就跟英格丽一样优雅。汉娜修女向他解释学制不同制服颜色也不一样,年级愈高的颜色愈深,代表性格愈趋稳重。  汉娜修女推开展览厅的其中一个展览室大门,里面全部都是油画,她指著其中一幅自画像,告诉季隽言这幅画是雀茵茵高中时参加校外比赛得奖的作品。  季隽言看著书中人那种自信而坚定的神韵就是英格丽没错,他看到画框右下角的法文签名,不解的问道:“为什么是法文?那是什么意思?”  修女微笑著替他解惑,“我们的学生从小就接受中英文的双语教育,所以彼此问都以英文名字互相称呼,由于我们隶属于巴黎的天主教会,因此高中开始他们还要学习法文。茵茵在学校的英文名字叫作英格丽,所以她所有作品都会冠上英文或法文的签名,这是她用法文签自己的名字。”  季隽言的笑容倏地消失,呼吸忽然急促了起来,急切的反问道:“修女,你刚刚说她的英文名字叫作……英格丽?”  汉娜修女点点头,她不解的看著这个外型俊美的男人,难道雀茵茵的英文名字叫作英格丽有什么特别奇怪的地方吗?  季隽言焦急的追问,“后来呢?她毕业后去了哪里?有人知道吗?”  汉娜修女又陷入了沉默,她的眼神带著研判和犹豫,欲言又止的态度引起季隽言的怀疑,修女的反应肯定是知道些什么才对。  “已经十年了,十年可以改变许多事情,就算我们找到她,也无法对她造成任何影响了。”为了取信修女,他再一次保证绝对不会做任何伤害对方的事情,更不会逼迫对方做不愿意的事情,只求修女把英格丽毕业后的行踪告诉他。  或许是感受到对方的诚心,汉娜修女终于愿意放下戒心跟他坦诚。  “不瞒你说,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十年来我每天祷告忏侮自己的谎言。当初的情况使我必须撒这个谎,为了保护英格丽,她受了太多的伤害,就像我之前说的,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像一家人一样亲密,我们无法坐视自己的亲人受苦,宁可背负著欺骗的罪行度日也不能让她被找到。”  真相呼之欲出,季隽言不敢打断修女,屏住呼吸静静等她说下去。  汉娜修女从雀老爷过世的丧礼上所见到的种种开始说起,一路说著雀夫人如何软禁英格丽不让任何人探视,也不让她上学或参加自己的毕业典礼。直到她再次出现,整个人被折磨得憔悴而瘦弱,身无分文的哭求大家帮助她逃亡,之后所有人瞒著校方偷偷接济她的种种过程。  为了怕给大家添麻烦,英格丽几乎不敢跟大家联络,只有拿到伦敦音乐学院毕业证书的那一年,她把获得音乐大奖的奖牌和一封信寄给汉娜修女表示感激之意,当初如果没有大家的帮助,她不但无法完成学业,更无法获此音乐奖项的殊荣。  汉娜修女怕泄漏她的行踪,一直不敢把东西拿到校友馆陈列,偷偷藏在自己的寝室里,如今也没有继续隐瞒的必要了。  她要季隽言坐在校友馆的椅子上看英格丽在校各个时期的旧相片、奖状、毕业纪念册和年监等资料,独自回到宿舍把英格丽当年寄来的信与奖牌拿来给他看。  汉娜修女一走,季隽言再也按捺不住激动的情绪,他双手紧握著毕业纪念册,眼泪不自觉的滴在英格丽清纯的学生照上,他伸手把自己的泪珠抹去,却更像在替影中人拭去泪痕,这情景让他忍不住破涕为笑。  没想到绕了一大圈,经过十年的百转千回,他还是爱上了自己当年不懂得珍惜的妻子,甚至没有认出对方来。  只是一切似乎都已太迟了,如果他能早点认出对方……  不,如果当初他不要对她那么苛刻,也许她就不会逃婚;如果自己当初愿意多花一点心思去了解她,体谅她所遭遇的那些痛苦,不要为反对而反对,也不会把她逼到逃婚……  季隽言后悔莫及,这么珍贵的缘分竟然被他无知的亲手抛弃!他当初完全不知道英格丽发生了这么多不幸的事,更不晓得她在花样年华,正要赴巴黎一圆音乐美梦的人生关卡,却被软禁逼迫著嫁给陌生人,甚至此被迫履行婚约的自己受到更多的委屈与折磨!自己什么也不知情,还用言语不断伤害她,季隽言真的愈想愈后悔。  一时间,英格丽在非洲对他说过的话在他脑海里不停盘旋……  “我母亲生我时难产死了,父亲死后我一个人到伦敦……”  “我没有家人也没有家,这里就是我的家,而这里的人就是我的家人……”  “我已经在自己的家和家人在一起了,又怎么会想家呢?”  “我总觉得自己的生命有个缺口,连我最爱的音乐也无法满足我……”  “我拥有的回忆已足够了……只要能保住我们两人的性命,一支手表算什么?”  汉娜修女拿著奖牌和信封,静静的站在季隽言身后的回廊,看著他默默流著泪一张张翻看英格丽从小到大的生活照,忽然明白了一切。  “你很爱她。”汉娜修女走到他身边。  季隽言回头看到汉娜修女一脸的愧疚,他接下修女交给他的奖牌和信,打开信封逐字细读,试图弥补失落十年的空白光阴。  汉娜修女看著他专注的神情,满怀歉意的说:“对不起,隐瞒了你们这么久,我不知道你深爱著英格丽……”  知道修女误会了,季隽言连忙摇头解释道:“不用向我道歉,修女,你们没有错,当初的我并不懂得珍惜她,甚至还伤害她,如果没有你们的帮忙,英格丽留下来只会受更多折磨,你们做得很正确,我很感激,真的!”  “如果你想保留这个奖牌可以带走,不过这封信我想自己留著,可以吗?”彼此心中都有太多的遗憾,而这也是汉娜修女唯一能做的了。  季隽言把看好的信双手奉还,高兴得再三谢过汉娜修女,然后带著英格丽在国际音乐比赛上获得的奖牌离开了。  没赶上家族聚餐,季隽言直接带著所有可以证明英格丽就是雀茵茵的东西回家整理行李,他必须亲自飞往日内瓦一趟去当面跟英格丽对质。  艾莉西亚跟季家人回来,立刻上楼去找季隽言,想问他为何没有出现在事先约好的餐厅,正要敲房门的时候,却从虚掩的门缝听到季隽言在讲电话。  “喂?我就是……你们也新年快乐!对啊,这次回来办点事情……”季隽言一边整理行李,一边接好友大政从波士顿打来拜年的越洋电话。  不知对方说了什么,季隽言沉默了一会,又接著说:“小茹,新年快乐。我刚听大政说了……你们的通知晚了一步,不过还是谢谢你们帮我想起来,事实上我今天在老家打扫时翻出当年的结婚照,也觉得她跟英格丽长得很像,下午立刻跑去她毕业的学校查过了……”  艾莉西亚全身忽然因紧张而僵硬了起来,她贴在门缝上仔细的听。  季隽言接著又说:“我很确定,英格丽就是我失踪十年的妻子雀茵茵,所以我现在要亲自飞到日内瓦去跟她当面对质……”  对方似乎问到了自己,艾莉西亚听到季隽言在挂掉电话之前说了一句,“我对不起艾莉西亚,但我一定要去问个明白……”  艾莉西亚的眼泪立刻夺眶而出,她用力推开门板,神情哀戚的望著季隽言,“这是真的吗?那女人真的是你失踪十年的前妻?”  看到季隽言沉默的点了头,她又继续问道:“那我们的婚约呢?你对我的承诺呢?如果你再一次的失约,我会受不了打击的……”  季隽言平静的回答她,“我答应你的事就一定会去做,只是既然发现我的妻子还活在世上,我就必须去跟她相认,你放心……我会依约回美国跟你结婚的。”  艾莉西亚还是不放心,她坚持要跟著季隽言一起去;但是季隽言却希望单独去跟英格丽会面,要她先回美国等。  她知道怎么让季隽言同意带她随行,“你一定要带我去,因为她现在已经不在日内瓦了,她被转到伦敦境外郊区的疗养院进行复健,是我要我父亲拜托部长封锁消息不要让你知道的。”  季隽言没想到艾莉西亚已经防范到这么严密的地步,连英格丽被转院到伦敦都能瞒著他进行。“多久以前的事?她现在人在哪一间疗养院?”  “差不多一个月了,就在感恩节过后转院的。地点你不需要问,因为我会亲自带你去。”为了捍卫爱情,艾莉西亚再一次对季隽言表现不容拒绝的强势。  季隽言面对艾莉西亚的坚持也只能妥协,他面无表情的回话,“那就麻烦你带路了,我们搭明天傍晚的飞机,我会帮你加订一个机位。”  艾莉西亚故作镇定的转身离开,当她反手锁上客房的门时,泪水立刻不受控制的奔流。她倒在床上蒙著棉被痛哭,她责怪命运、埋怨上帝,为什么对她这么残忍、这么不公平?为何要让她爱上一个男人,却又把他送回十年前失踪的妻子身边?  她对季隽言的爱虽然只有一年多,但她自信不会输给那女人跟季隽言十年有名无实的婚姻和在非洲两个多月的短暂相处,她绝对不退让!  沿路上,季隽言和艾莉西亚之间的对话少得可怜,总是用简短的字句拼凑著。  艾莉西亚带著他从伦敦盖瑞克机场大厅出发,搭上黑色复古计程车直奔布莱敦的海岸附近一所医学疗养中心,但英格丽却拒绝跟他们见面。  艾莉西亚催促著季隽言离开,可是季隽言不死心的不断拜托负责看护英格丽的护士小姐再帮他通报,然而得到的答案却都是谢绝会面。  季隽言颓丧的走到大厅外面的花圃坐下,忽然隐约听到了钢琴声,旋律虽然很像贝多芬的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可是不流畅的节拍却像初学琴的小孩在练习一样,以英格丽专业的钢琴演奏能力,不可能弹奏水准那么差,但在这个疗养院会弹奏这首曲子的又有几人呢?  他直觉认定那琴声一定出自英格丽的双手,于是不顾艾莉西亚的反对,执意循著乐声走去,来到一栋白色的建筑物前面。  他推开门,跟著琴声走进屋内一间空旷的礼拜堂,讲台旁边的黑色钢琴前,一个绑著马尾的女人坐在轮椅上,背对著他很吃力的提起臂膀,用手指逐一在琴键上敲出音符。  两个月不见,季隽言一眼就认出那个纤细的背影属于英格丽,他缓缓走向前停在钢琴旁,看到她因用力敲击琴键而不停抖动的双手,憔悴的病容布满泪水,他心疼的趋前环抱住她。  “我现在跟废人没两样,连吃饭、洗澡、更衣,上厕所这种基本的事都要假手他人。”英格丽表情空洞的望著前方,眼神不曾停留在他身上。  季隽言无法言语,只能沉痛的抱著她流下心疼的泪水。  英格丽双手放在大腿上,轻轻按下轮椅的线控器,退离季隽言的拥抱;艾莉西亚顺势转进礼拜堂大门旁的走廊,不想跟她正面相遇。  艾莉西亚躲在走廊转角的大型观叶盆栽后方,隔著叶子的缝隙看到季隽言追著英格丽的轮椅离去,她的心中充满护忌,为何季隽言如此轻易就找到了英格丽,他们之间有这样的默契与感应让她感到很不服气。  “请你等一等,我有很重要的话要对你说……”季隽言在花园里追到英格丽身边,拉住她的手,不让她继续前进。  季隽言在她身旁的花圃前坐下,拿出她母亲的遗物和所有东西,开始向她解释他们之间从十年前开始结下的缘分。  英格丽先是惊讶得不敢置信,接著开始对眼前种种证据流下泪水,她的手无法用力,只能轻轻握住母亲的玉佩,泪眼望著无缘的丈夫;心中纵有千言万语也无法坦然说出口,毕竟他们的情缘早在十年前就已错过了,十年后再次相遇也只是徒留遗憾。  季隽言轻轻的抹去英格丽脸上的泪水,语气温柔而坚定地道:“我曾经希望能够照顾你一辈子,但现在我决定用另外一种方式来爱你,我会用我一生的时间,努力研究能让你重新站起来的药剂和疗法,我一定会让你恢复以往的人生,即使那当中没有我的存在,只要你幸福快乐我就心满意足了。”  “你看……我会永远记得你的笑容。”季隽言从怀中掏出一张相片,那是他们在非洲唯一的一张合照。  他硬挤出笑容佯装开心的说:“就像你说的,我拥有的回忆已经足够了,一辈子的分离算什么,反正你永远活在我心中。”  英格丽流著泪笑出声来,她挣扎著想举起手抚摸爱人的脸颊,身体却不听使唤。季隽言感受到她的意图,主动帮她把双手轻轻拉起来放在自己的两颊,让她冰冷的双手感受到自己的体温。  英格丽强忍悲伤,微笑的说:“你给我的爱与回忆早已填满我生命的缺口,甚至还乡出更多,就算你不在我身边,我生命也会因你而完整。我不要你用一生的时间去追忆我们之间的过去,更不要你用一生的时间去研究我的病,你要为你自己而活,不要担心我,上帝会妥善的照顾我。”  英格丽身体用力的向前倾,却只能微微移动,她用额头轻轻抵在季隽言的额头上,闭上双眼柔声的问对方,“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  季隽言笑了,他答道:“我知道,因为我也一样爱你。”  “既然如此,就不要让我牵挂,如果你也一样爱我,就该明白我的心情,不要为了我而耽误自己追求幸福的机会,这样我也不可能感受得到幸福。”英格丽闭上眼,对他轻轻说出最后的请求。  再次睁开眼时,她用微笑代替道别,吃力的抽回自己的双手,按下轮椅的线控器,缓缓离开季隽言的视线,  季隽言目送著她离开,时光好像倒流回到在洞穴外为了跟尚一起去讨救兵与英格丽诀别的那一天……  他虽然没有回头看,但是他一直能够感受到英格丽在他身后注视的目光。他相信此刻英格丽一定也能察觉到他正在注视著她的背影,一如当时她的心情,这或许将是记忆中对最爱的人最后的一眼。  艾利西亚站在远方的树下,悲愤的看著眼前这一幕诀别,靠著身后冰冷的石墙,任由身躯滑落的颓坐在地,难忍伤痛的掩面哭泣……  华盛顿特区的春天,到处可看到花朵盛开的庭园造景,仿佛向世人宣告著新生。  季隽言和艾莉西亚从伦敦回来之后已经三个多月了,这段期间他像洗过脑似的再也没有提起过任何有关英格丽或是能让人联想到她的事,这是他对艾莉西亚的承诺,他比以前更努力的当一个称职的未婚夫。  他们一返回华府,便立刻在艾莉西亚的主导之下办了订婚宴,下个月就要举行婚礼了。  英格丽不知道他们的婚姻早在好几年前就已由法院判定无效了,还特别托人把离婚协议书转交给他,想替他省却向法院举证婚姻无效的过程。  今天是他们交往两周年纪念,艾莉西亚约他到当初第一次约他吃饭的餐厅度过这个值得纪念的日子,饭后两人手牵著手散步到公园的喷泉旁。艾莉西亚突然开口问他,“詹姆斯,你爱我吗?”  季隽言立刻微笑的回答,“当然爱啊!”  艾莉西亚的脸上没有笑容。“你还记得那天在我们未来的新房,我向你求婚的那—天,你对我说过的话吗?”  季隽言不明白艾莉西亚为何突然说这些话,犹豫著不敢回答。  艾莉西亚苦涩的笑著说:“那些话变成了一种魔咒……即使此刻你说爱我;我也无法真心的相信,就像你说的,当你沉默的时候,我会不安的猜想著你此刻究竟在想些什么……我的生活充满著压力与不安,有时候会从恶梦中惊醒,反覆梦到你在婚礼上弃我而去,这样的精神折磨让我受不了。”  看到艾莉西亚满脸疲倦,季隽言感到既愧疚又不舍,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弥补自己造成的伤害,他紧握著艾莉西亚的手,欲言又止。  “这段期间我过得很幸福,你对我甚至此出轨以前更好,我知道你很努力的想要让我快乐,想要修补我们之间的裂痕,我知道,因为我也同样努力,但就是因为太努力了,所以让我们都精疲力竭……我想我们都已达到各自的极限了吧!”艾莉西亚开始不安的转动著手指上的订婚戒指,这是季隽言带她去纽约市中心的蒂芬妮门市特别挑的订婚戒。  她默默回想起那一天的感动与喜悦,泪水不自觉流了下来。  季隽言心疼的把艾莉西亚拥入怀中,郑重的向她保证道:“我知道……这段时间害你受了很多委屈,我发誓会用一生去好好弥补。不要难过了,有什么事情可以让你开心的,我都愿意去做,只要你的一声吩咐。”  “你做的已经够多了,甚至太多了。”艾莉西亚抬起头看著他。  “以前的我以为自己可以就这样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的跟你过一辈子,可是现在已经不再是你背叛我的问题,而是我无法找回对你的信任感。以前的我以为拥有才是车福,这段日子我渐渐发现也许一切就像你说的,拥有或许才是最残忍的折磨。”她实在不想承认,但事实却摊在眼前。  艾莉西亚忽然站起来指著天空的星星,“我们肉眼所见到的星光是那么美丽,可是星光传到地球却需要不知几亿个光年的遥远距离,现在所见到的美丽是几亿万年前所发出的光亮,而这颗星球也许早就已经下存在了。你说,我们眼中所见到的美丽事物有多么的虚假?但大家却都争相的赞美这虚假的美丽。”  “我们的爱情就像这颗星星……”她缓缓放下手。  艾莉西亚噙著泪,艰难的说:“我们的爱就跟这个星光一样拥有美丽的外表,本质上却是一样的虚假,早已不存在的星球,我们还一直守苦它燃烧殆尽后残存的余晖,假装它还存在……”  季隽言终于知道艾莉西亚想表达的是什么了,他无言以对,因为他心里也明白艾莉西亚说的很真实,这段日子他们确实一直努力的在粉饰太平。  “够了……詹姆斯,我们不需要这么可悲……”艾莉西亚从手提包里拿出一张纸交到季隽言的手里,故作强硬地道:“我发现你根本配不上我……”  艾莉西亚深吸一口气,仿佛要给自己更多的勇气。“我还有机会找到真正爱我的男人,不想让一个差劲的男人毁了我的幸福,所以我要甩了你。”  “我已经委托仲介把新房卖掉了。”艾莉西亚面无表情的宣告著。  毫无预警的,艾莉西亚重重的甩了季隽言两巴掌。  她流著泪,逞强的说:“这两巴掌代表我们过去两年的感情,现在我把我的痛苦全部还给你,从此以后我们互下相欠,你不需要对我有任何的愧疚,因为是我甩掉你的,我要让你永远后悔自己错过了一个好女人。”  艾莉西亚说完立刻转身离去,季隽言拿起手中的纸,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他半年前申请调职到瑞士总部的文件被批准了,今天开始生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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