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芙蓉 第五章

  深夜,方强回到家中,没有再踏人卧室,直接到书房睡了。
  第二天早晨,方强才踏出书房,一阵粥香扑鼻而来。他一眼过去,木芙娇小的身影正站在灶台上忙碌。
  他没说话,径直走向卧室漱口洗脸,整理仪容。
  十五分钟后,他拿着公事包迈出卧室。木芙早已等在餐桌旁边,见了他便立即站起身子,半垂着小脸说:“请……吃早点吧。”
  他盯了一眼餐桌上的食物,没说话。半晌,才木着脸坐了下来。木芙替他盛了一碗牛乳肉茸粥。餐桌上还有一碟样子十分可爱的中式煎饼和豆浆。旁边还有烤薯饼和三文治,一壶咖啡和一瓶鲜奶。显然她不知他是否习惯中式早餐,干脆准备齐全。
  或许,中式早点的热气腾腾感染了方强,他竟然捧起粥喝了起来。
  这粥是她七点钟就起来弄的,不觉间,木芙悬了一整晚的心略略放松了少许。
  “我还能到公司上班吗?”木芙垂着头,轻声问。
  “你还想工作?”方强看了她一眼,发觉她的眼下明显有一圈青黑。
  “在家里闷——”木芙不想多说,只希望自己的工作还没被报销。
  方强不语,继续吃着粥,好一会,才说: “你喜欢——”
  她为什么还渴望工作?他以前的情妇,可都是整天逛会所,做美容,买衣服或打牌过日子的。或者,她是想呆在他身边,方便监视他的举动,以防止其他女人有机可乘?这一招可是女人最爱用的。
  方强突然冷了脸,大力放下手中的碗,拎过公文包走出了大门,更没有叫木芙坐上他的车子回公司。
  木芙呆在椅子上,无法弄懂这个阴晴不定的男人究竟又为什么生气了。他刚才肯坐下吃早点,自己还暗自高兴,以为他昨晚的气已经消了。
  昨晚他生气,她也发怒,更差点想把事情说个明白。后来方强外出,她更辗转不安,直至听到他回家的声音,心才放了下来。心中便不停思量——自己出身寒微,他更是那种疑心极重的人,要是把七年前的事说穿了,还以为她真的贪恋他的身份地位,缠着要他负责任吧。
  那么,他刚才又为什么生气呢。木芙捧着脸想了好一会,只得把原因归究于昨晚的事吧。心中不禁一阵落寞,便默默收拾餐具,穿上平日的服装,下楼坐公车回公司去了。
  回到公司,坐在办公桌上。木芙不禁偷眼环顾四周。自古有云“做贼心虚”,大概就是她这个样子了。十一楼一如往日的清静,连纸片飘在地上,也清晰可闻。她偷眼看向方强的办公室,百叶窗里透出隐隐的光线,木芙知道,他又在埋头工作了。
  方强看着人事部刚刚送回的木芙的辞职信,不由一阵心烦。这个女人,如果她安安静静呆在家里煮饭洗衣,他或许可以让她的情妇生涯略加延长。现在,她竟然又像没事人一样坐在外面,经过昨晚,她还不懂得不要轻易惹怒他吗?
  十多天了,木芙努力适应着冷得像块冰的方强。变着心思侍弄一日三餐,把家居打扫得一尘不染,衣物洗烫得一丝皱折也没有。两人没怎么说话,惟一的交流,就只有木芙轻声对他说“吃早餐了”、“吃晚饭了”、“喝汤吧‘’这些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用语。他们之间,蕴蓄着一股莫名其妙的怒气,仿佛会一触即发,却又因为方强表面的冷漠、木芙的温婉而勉强压抑着。
  夜晚,木芙会睡在客房,方强则睡在书房。有时,他会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突然闯进来,然后温柔地亲吻她,逗弄她,让她领略男女间无法言传的感官享受。有时,又会粗暴地强行掠夺,仿如七年前的不问自取。
  木芙觉得方强是一个极难触摸的人,内心世界如海洋般深不可测,除了她第一天搬进来时的罕见的暴怒外,并不会常发脾气,笑容也是出奇的少,且惜话如金。
  她有时会担心他没日没夜地工作会累坏身体,于是用尽心神给他补充营养。有时,又极害怕他忽冷忽热的态度以及突然而来的暴虐。面对方强的喜怒不形于色,木芙常常像小傻瓜般地呆在他面前,舌头也会自动打结,心中的紧张和压力,难以形容。
  日子一天一天过着,木芙因为心事重重,人便日渐消瘦起来。
  每天的傍晚,两人吃过饭后,木芙会默默地洗刷碗筷,而方强则在大厅看新闻。两人即使不言不语,却似乎都颇享受这种家庭式的平和与安逸。然而,却又因为各怀心事,每每不自觉地碰上对方的目光,都会不由自主地避开。如此一来,气氛就显得十分怪异。
  木芙极喜欢吃水果。常常下班后会买各色各样的水果,晚饭后用小刀子切成各种好看的花朵、小兔或小马的形状,整齐地摆进漂亮的水晶果盘,趁方强在大厅看电视新闻时,便轻轻摆放在茶几。最初几次,他会审视水果盘子好一会儿,才慢慢挑起水果放进嘴巴。后来,只要他看新闻时没有水果放旁边,眼睛便会左望右望,这些时候,木芙会立即送上,然后一边操持家务,一边看着他一块一块地吃完,心里会泛起浅浅的快乐。
  有时,她会在花店买回一大把香水百合或兰花,然后插进水晶花瓶,在客厅和方强的书房各摆上一束。当然要赶在他未回家前摆进书房,不然,她是不敢随便进入他的书房。虽然方强对她的态度阴晴不定,不过,他似乎极喜欢她处理家中的琐碎小事,连她自顾自在他书房里摆了花,也没说什么。
  弄好了晚餐,她会脱下小猫围裙,翘着小屁股趴在落地玻璃窗前等方强回家吃饭。看着远处的海,手里捧着香草茶,静静哼着英格兰民歌。远处暮色连天,她的心有时会突然掠过一丝无由的悸动,眼中,竟然滑下了泪水。
  这天,方强突然和她说韦诺在家里设了自助餐会,要她陪他出席。
  她穿了一套卡其色的套装裙,虽然仍然是廉价货, 但因为她气质天生高雅,所以旁人看着,仍觉十分得 体。方强自然看出她一身的衣服不超一千元,不过,因为几个兄弟都知他和她的关系,便没说什么。
  那日,木芙迈人宽敞漂亮的韦家,认识了那位精致漂亮得像公主一样的赵怜心。不过,以韦诺的身份地位,为什么不摆设更盛大的婚宴呢。方强似乎看出她的疑惑,便在旁边告诉她,那女孩叫赵怜心,因为身世曲折,性格有点害怕陌生人,且刚碰伤过脑袋,所以韦诺便刻意保护,不让她受惊。
  最后,他还加了一句:“她只有十九岁,但品性善良,重情重义,非常难得——”说完后,便淡淡地扫了木芙一眼。木芙感觉他有些弦外之音,却又捉摸不定他的意思,只得垂下小脸。
  这晚,两人吃过饭后。她正要人客房洗澡,方强突然叫住她。
  “过来——”
  木芙有些愕然他的主动,便听话地坐在他的对面。
  “左滕他们明天来香港,指定要见你,陪我一起去。”方强看着沉默的她,突然感觉有些烦躁。
  “好——”话说完后,木芙依然垂着头。好一会后,见方强没再说话,她便抬头望了他一眼,正碰着他也在望着她,脸上不禁一阵飞红,“我,我要洗澡去——”她下意识就要躲避。
  “为什么这么怕我?”方强一把拉过她,让她坐在自己怀中,低头审视她的眼睛。
  “没、没怕你——”木芙绯红着小脸,不敢看他。
  “那晚,你不是十分强悍地驳斥我吗?”方强看了她好一会,低声笑了起来。
  “我……我只是说事实。”木芙心中一动,抬头看着他的眼睛。
  “我一直在怀疑你的居心,不过,我不能否认,你很吸引我——小可爱——”他的唇热热地吻上了她。
  木芙一听,心里一凉,立即推开他,:我没有任何居心,我说的全是真话!“然后,她飞跑进客房,”砰“地关上门——他的话又一次戳进她已经伤痕累累的内心,当内中缓缓流出殷红的血的时候,却没有止血的灵药——没有,真的没有……木芙把身子挨在门后,缓缓地滑坐在地上,眼中的泪悄然滑下。
  方强望着她的背影,眯起了眼睛——凡事喜欢用多角度分析的他,面对木芙的怪异,自然,更不可能把她的思想行为简单化。
  第二天下班后,方强迈出办公室,看见木芙还是白毛衣加一条卡其色的及膝裙,便说时间差不多了,叫她快去换衣服。木芙愕然,换衣服?
  “那礼服在家啊——”她茫然地望着方强。
  “上次穿过今次就别穿了,换点好些的,总之不能穿这么低价的服装见客人。”他抬起手腕看看表,“我载你回家换吧。”
  “啊——”木芙傻眼,好一会才嗫嚅着说:“家里也只有这种衣服——”
  “我上次不是叫你再买了吗?”
  “我……没买……”木芙垂了小脸。
  方强脸色骤然变冷,眯起一双眼睛盯着她,“哦?你什么也没买?”
  木芙不善说谎话,待要说真话时,又怕被他耻笑自己的父母忙不迭地要借女儿发财。想来想去,只得涨红了小脸,什么也说不出来。方强依然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似乎她不回答就不肯罢休。
  木芙难堪得想找个洞钻进去——沉默中,她偷瞄了他一眼,见他的脸色越发阴沉,只得努力命令自己镇定,然后用连她自己也觉得颤抖的声音说: “呃,那些钱……我,我借给朋友了……”
  方强看着她面上心虚尽露,心下腾然升起无名怒火,脸面却只是冷冷盯了她一眼,便转身走了出去。
  他是个追求完美的人,自然不能让木芙穿着几百元的衣服见客。于是别着一张扑克脸带她到上次的时装店,挑了一套米色的套裙,方向左滕他们住的酒店驶去。
  左滕见着木芙,又是猫儿见腥百般殷勤,还坚持要木芙写下私人手机号码。害得木芙左右为难,只得拿眼偷看方强。他却和身旁的木野先生聊着十八世纪的欧洲油画风格,似乎根本没有在意她和左滕有否交集。木芙无可奈可,只得写下自己的手机号码给了左滕。那家伙自然喜上眉梢,仿佛已经美人在抱,胜利在望了。
  左滕极会看人脸色,见方强对木芙不甚在意,更胆大起来。一边不停地要和她喝清酒,一边有意无意地触摸她的小手,身子更越坐越近。木芙又偷看了方强一眼,见他依然毫不在意,仿佛他的女人被人猛吃豆腐也无动于衷。木芙心中一阵难受,见左滕不停劝酒,干脆端过杯子仰起脖子来了个底朝天——咽下之际,喉中直觉利针般的灼热,刺痛得她拼命咳嗽……忍无可忍之下,她爬起来冲至洗手间,和着刚才吃的一点小菜,还有流在嘴角咸咸的泪水狂呕起来……
  好一会,她红着眼睛晕乎乎地迈出来,看见那几个日本男人都在笑着,还对方强说:“你这助手还得锻炼锻炼——”方强默默看了她一眼。木芙清楚地感觉到,他眼光里没有半丝的关心。
  等了整晚的左滕见时机来了,立即一脸担心地站起来,伸出双手就要搂着她的肩!她吓得向后一缩,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哽咽着说了一声“对不起”,然后冲出包厢……
  木芙强忍着胃部的不适,摇摇晃晃迈出酒店。经过两间店铺,前方便是一个花草广场,她看准一棵棕榈树下有一张铁座椅,便晃着身子走过去。差不多到达的时候,两个搂作一团的男女一下就冲过去占着了。木芙呆愣站着,只得返身向水池边走去,才刚迈了两步,脚下的高跟鞋踩着石子,身子失去了平衡,一下载在地上……
  突然,一双有力的手把她抓起来,然后拖着她快步走着。木芙懵懵懂懂,还反应不过就被人塞上了车子。
  她睁着迷茫的大眼,向那人一看,哦,是方强,心一下放松下来,头一昏,整个倒在座椅上。
  方强看着她苍白的小脸,心中掠过一丝不忍,便用手扶正她的身子,把她的头歪在他的肩上。其实,左滕一直以为他对木芙有意,所以有所顾忌。但他今晚的刻意冷淡,正好为左滕制造了大好的机会!一想到这里,他心中便觉得恼火,干脆拿过她的手袋,掏出手机放进自己的衣袋里。
  第二天起床,木芙仍然觉得头部胀痛着。猛一看时间已经七点了,慌忙起身梳洗,晃着还有点昏沉的脑袋,便冲到厨房弄早餐。方强起床后,似乎有点愕然她的早起,却没有说什么。吃完早餐时,他说:“今天坐我的车回公司吧——”
  他从公文包拿了一串锁钥和一叠资料,“这是我买的楼,可以随时叫你父母搬进去。”然后又从西裤掏出皮夹,拉出一张闪闪的金卡,“拿着,以后买一些像样的衣服。”
  木芙一愣,他不是说她有企图,贪他的钱吗?为什么还送东西给她?
  方强看出她的疑惑,便拉她过来吻了一下,低笑着说:“你是我情妇,我有责任负担你和你家人的生活。各取所需,不是吗?”
  各取所需?木芙心一凉,便咬着唇说:“不,不用了——我不要——”
  方强打断她的话:“拿着,不要再说这个问题了!”
  木芙悄望了他一眼,突然感觉他的脸又冰冷起来,只得及时闭嘴,接过金卡锁钥放进手袋,乖乖跟在他的身后——“左滕这两天定会打电话给你的——”方强淡淡说着,眼睛却从倒后镜中观察她的神色。
  “那、那怎么办?”木芙真的慌起来了。
  “你不想赴他的约?”方强好一会才问。
  “当然,我讨厌他!”想起昨晚他的涎皮赖面,木芙立即说。
  “我记得,你也说过讨厌我的——”方强低笑了一声。然而,听在木芙耳中,这话却隐藏着浓浓的讽刺。
  下车时,方强说:“昨晚你睡着了,我拿了你的手机,暂时放在我这里吧,预防左滕来电,我来对付他。”“啊——哦,好好——”木芙奇怪他会这么主动,不过心里还是觉得感激。
  下班时,方强用内线告诉她,说她母亲来电,明天是周末,一定要她回家吃饭。
  天啊,方强接的电话?她立即忐忑不安,那个喜欢追长问短的妈听见是男人接的电话,一定会大为愕然,然后会追着方强问各种令人尴尬的问题。哎,早知明天是周末,为什么今天不主动打电话回家呢,她后悔极了。
  周日早上,张婉约她喝早茶,还带上她那漂亮得像小王子一样的儿子。木芙见了,乐得不行,才一会便和小家伙叽叽喳喳地玩作一团,还瞅着他妈妈在他耳边说:“小志,你很英俊哦,我嫁给你好不好。”
  小家伙歪着头考虑了好一会,才睨了她一眼,“你太老了吧?”
  “啊——”木芙双肩一垮,又不死心地说:“你妈已经答应了哟,说我拿一张大床到你家,就可以嫁过去啦。”
  六岁的小家伙狐疑地盯着闲闲喝着茶的妈咪,说:“妈咪,我要娶老女人也先娶你啦,我们经常在一起睡是不是?”他拿起一个小包子,啃了一口才又说:“为了张床就出卖我?妈咪真没义气。”
  木芙向眯着眼睛喝茶的张婉瞪眼睛,“嗳,你这人怎么教儿子的——”然后又转脸开解小情人,“你妈咪是大主管,好忙耶,我不同咧,可以带你去海洋公园,迪士尼游乐园,玩水上碰碰车,好不?”
  “没新意——”小志白了她一眼,突然双眼一亮,“如果你带我去奇异乐园的鬼屋探险,我就娶你,好不?”
  鬼屋?嗳,木芙双肩严重垮下来,投降了。
  “好啦好啦,小鬼别胡扯了,过儿童屋那边玩去。”张婉打发儿子。小家伙瞅见那边有一大堆小朋友在跳弹气垫,立即呼啦奔过去了。
  张婉一边张望着儿子,一边说:“这几个月过得怎么样?”
  “还好,没长出青苔。”
  “喂,早晨有同事看见你和方副总一块进入乐然时装店,怎么回事?”
  木芙吓了一跳,方强和她一起外出也不超过三次,怎么就这么巧?张婉见她不做声,心下有些明白了,不由得轻叹了口气。在“联友”工作几年,对那几个老板也摸熟些脾气了,说拼搏上进,她对他们竖起拇指。要说到对待女人,他们的床伴却走马灯般换了一个又一个。木芙单纯美丽,又温婉可人,连好男人也争着要呢,为什么要沾上老奸巨滑的方强?
  “小芙——不是婉姐多嘴,像方副总那种男人,你还是避远些的好。” ‘“婉姐,我知你关心我,但、但我们只是上司和下属的关系。”木芙垂着眼帘说话。她的表情让张婉更明白了。同事这么久,她深知木芙一旦说谎,总不敢瞧对方 的脸。
  “唉,深不可测的男人总是有魅力的,你这么单纯,要事事防着,不让自己受伤害,嗯?”张婉的暗示让木芙吃了一惊。其实,一说到方强,她总是脸颊发热。唉,这样怎么瞒得过精明的婉姐呢。
  张婉见她不做声,便笑笑说:“好啦好啦,你不是不知我向来多嘴,其实心里没什么嘛。”
  “知道——”木芙也笑了,“心如朗月,对吧?哪有人这么赞自己的呢。嗯,怪不得我说不过你儿子,从遗传角度看,我心理平衡些了。”
  “当然啦,优良品种嘛——”张婉挺了挺胸,惹得木芙笑个不住。
  半小时后,张婉把玩得满头汗水的儿子拎了回来,木芙细心地帮小家伙抹净小脸,三人便说说笑笑地离开了。
  木芙回到家里。孙柳明一见她,立即把她拉进房间。木芙一看架势,就知道询问大会开始了,男主角,当然是方强了。
  “女儿,那个方先生说是你们公司的总经理耶!”
  “妈——”
  “我什么都知道啦,听他的声音很稳重的,女儿,我很想见见他哪——不如,就今晚!我立即加莱,好不?”
  木芙心一慌,连忙说:“妈,他去海岛了——”
  “哦,女儿,那十万元是不是他孝敬我两老的?”孙柳明喜滋滋地说着,然后又不停地打量女儿,慢慢皱起眉头,“有爱情滋润哪,你怎么倒像瘦了——”
  一提起那钱,木芙胸中又一阵烦闷,“妈,我很累,想歇会儿。”
  “好吧好吧,吃饭时我叫你。我现在去街市买内蟹,知你最爱吃。”
  “我和你一起去。”木芙想着妈每回买海鲜都要逐档比过价才买的,回来时又哎哟着说腿痛了,于是就要跟着去。
  来到海鲜市场,木芙见转弯那档的老板满脸笑嘻嘻的让人轻松,便和他订了五磅肉蟹。站在肉菜市场,孙柳明眼珠一转,看见马路对面的摊子挂着“清仓大平买”的字样,立即就拉了木芙奔了过去,然后一头栽进入堆里挑拣起来。木芙只得呆站在路边,百无聊赖地看着路旁呼啸而过的车子。
  这天中午,方强和韦诺、陈剑、刘锐一起吃饭,几兄弟你讽我刺地过了一个下午,才各自离开。方强慢悠悠地开着车子,头侧向窗外,心中突然想,一整天没见面的木芙在干些什么呢。逛街?帮妈妈弄家务?他微微笑了,手握着方向盘,向着公司的方向驶去——蓦地,他的目光被一位站在路旁、穿着小外套和格子裙的倩影吸引——是木芙!她正站在一档堆着乱七八糟的时装地摊前,双目茫然地回望着一个女人。那女人一手提着一件红色的毛衣,一边扭头询问着木芙些什么,另一只手又死死掐着面前一大堆衣服。旁边一个胖女人拉了一件要看,女人立即转头,朝那胖女人吼到:“这是我的!我的!”
  她的嗓门很大,连马路上的方强也似乎听到了。
  他立即青了脸——不是送了屋子和金卡给她吗?还站在街边地摊抢廉价时装?心里一阵怒火——这女人何止一个“贪”字了得!先前那十万元不翼而飞也就算了,反正钱给了她就由她自个处理。现在她既然是他的情妇,好歹也要顾及他的面子吧!浑身上下没件像样的衣服,却又总不肯花钱选购。钱呢?她把他的钱都花到哪里去了?难道她想他娶了她,把他的一切据为已有才心满意足?做梦!你做梦吧木芙!
  木芙在厨房剁着蒜茸。心中忐忑着,是否把方强买了房子给他们的事说出来?口袋放着那锁钥,只要她一动作,立即叮当叮当地响着。昨天,他说“各取所需”的时候,木芙心里便立即涌起不祥的预感。他的付出每一个女人都会心动,而她的给予每一个女人都可以做到。或许明天,后天,他又会对下一任情妇说同样的话了。
  她虽然不能捉摸他的心思,却非常清楚自己和他在一起不是因为他的钱——那、那是因为什么呢?为什么傻乎乎就上了他的床?
  木芙一直想着这问题,直至妈惊呼:“小芙,汤泼在你手上了!她才猛地回过神,连忙装出笑脸,捧出饭菜和家人一同吃一顿丰富的晚餐。
  今晚有一味菜是清蒸桂鱼,木芙一见,立即想反胃。心里知道妈极会看人脸色,只得强忍着。偏父亲还夹了好些鱼肉到她碗里。木芙忍无可忍,只得猛拨了几口白饭,却适得其反,胸中更闷得发慌了,只想立即冲到洗手间呕个痛快。
  她缓缓站起身,装作若无其事地拿着碗到厨房盛汤,趁家人聊着弟弟的学业,立即冲进洗手间,用纸巾捂紧嘴巴,狂吐了出来。这一刻,她清楚知道,自己怀孕了。从第一次同床开始,方强就提醒她要吃避孕药。她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有时会忘了吃,想不到竟然中招了。
  从家里出来,她慢步走向公车站。方强说过,不要她再乘公车。不过,只要他不知道,木芙仍然天天往那小铁箱投下硬币,坐进那些黄色小面包车子。
  窗外霓虹闪烁,街上人流如潮。情侣们相拥缓步,在冬季的冷风中相互感觉着对方的温暖。木芙把脸倚在凉凉的玻璃上,轻轻地问:今生里,我可以像他们那样,有一个把我包进他的大衣里缓慢步行的男人吗?有吗?如果有,她宁愿今生今世就这么踩着冬天的薄霜,呼着清冷的空气,陪他走至生命的尽头。
  然而,她没有。
  锁钥仍然在口袋里,金卡仍然放在皮夹里。她不会要的,她不为钱,她只是、只是爱上了他。这是她年轻的生命里,惟一一次的爱情啊。可惜,内中却沾满了污秽、讽刺、屈辱和不甘。
  开锁后,大厅亮着壁灯。木芙知道,方强又在书房工作了。
  听见开门声,方强走出书房,冷然看了她一眼,便直向厨房走去。
  木芙连忙问:“你饿了?”
  他站住脚,说口喝。木芙立即迈进厨房,一会后,递给他一杯香草茶。
  “不喝这种东西,拿杯咖啡吧——”
  “哦——不过咖啡对你的胃不好——”木芙望着他,嗫嚅着说。
  “我的胃好不好与你何干?”方强突然扭头,看着她的眼睛。
  “呃,你会胃痛啊,会影响工作,会上不了班——”木芙有些害怕他的目光,只得垂着小脸说。
  “那又如何,我在家也能工作。”
  “你是副总啊,不是要以身作则吗?”老实的木芙以事论事。
  方强倏地眯起眼睛看着她,“你很注重我的身份?”
  这个女人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他突然后悔,以往的情妇,从采没有任何一个会出现在他的公寓,甚至睡他的床,替他冲咖啡,更不可能,或者没胆量打探他的私事,甚至生意上的秘密!
  “我是应该提醒你的——”木芙垂着小脸,一会后,抬起水汪汪的眼睛望着他。
  他沉默,好一会后说:“你只是我的情妇,并非我的妻子。”
  “我、我知道——”木芙脸色一白,低下了头。
  “我的妻子,可以为我安排我的日常起居,替我生孩子,理所当然地享用我的金钱,享受我的爱情。那是情妇不可以的,所以,别企图影响我的生活和习惯。”他盯了一眼她的脸,缓缓说着,语气极其冰冷。
  木芙的心仿佛猛然停止了跳动,望着这个她爱着的男人,颤声问:“你——不喜欢孩子吗?”
  “喜欢——不过,尚未有女人够资格当我孩子的母亲,尤其是身为床伴的情妇。”话刚说完,他就离开卧室,直往书房去了。
  木芙的妊娠反应不算太强烈,却因为他那刺人的话语而弄得精神萎靡不振,食欲全无。她害怕腹中孩子会不够营养,常常迫着自己把食物强咽下去。然而,这样往往适得其反。好几次,在饭桌旁的她忍无可忍地冲到洗手间呕个不停。终于有一次,方强开口问她怎么回事。
  “呃,我胃痛,医生说是胃酸过多。没事了,我会自己处理好。”
  “嗯——”
  这天早晨,木芙在厨房弄早餐,突然又呕吐起来。
  方强刚好起床,他狐疑地睨了她一眼,突然说:“你有吃药吧?”
  “呃?”
  “避孕药。”
  “有,有——”
  “记着吃药,要是怀上我的孩子,我会要你拿掉。”
  木芙的脸色霎时雪白,“为……为什么?”
  “怀我孩子的人,只能是我的妻子。”他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我的妻子,不可能工于心计,也不可能有穿街边衣服的品味,更不会被两个以上的男人睡过。”说完后,他没有再看她一眼,转身迈出门去。
  其实,小心的方强一向不会让情妇怀上自己的孩子。然而,当他和这个小女人裸裎相对的时候,她身上那股纯然干净的韵味总是让他想卸去所有的累赘,完完全全地融人她、拥有她。对于这种特别的感觉,他说不清是为什么,却也没加以深究。
  木芙的日子,开始变得心惊肉跳,而眼泪更如小溪一样,每当夜静无人便叮叮咚咚流个不断。以前遇到难堪的问题,她会耸耸肩,甩甩头发,然后强迫自己微笑。
  现在,她无法再做出这种自欺欺人的姿态了,只能以更加小心翼翼的姿态,把他的起居生活侍弄得更好一些。 然而,“动而见尤,欲益反损”的结果,却让她的精神几乎要崩溃。
  她的手机仍然放在方强处。他没还给她,她也不敢问。反正平日电话极少;便不以为意了。
  这天上午,方强用内线叫她进办公室。木芙一踏进去,便觉他一脸阴冷地盯着她。心中不禁又惊又怕,更担心他知道自己怀孕了,要迫着她去打掉孩子。
  “有一个叫陈亮的男人,约你今晚吃饭。”好一会,他冷冷地说。
  木芙吓了一跳,陈亮回来了?她只得解释:“他是我的学长……以前很照顾我的……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是吗?不过,他说你们是很好很好的朋友,大学三年,他天天护送你上学。周末时,你们会一起爬山,一起看海,相约吃比萨和汉堡包。”
  “你……你……”木芙的脸霎时苍白得没有半点血 色。
  “我为什么会知道?理由是——他十分不高兴我拿着你的手机,甚至怀疑我们的关系。我便说,我是你上司,因为有客人想吃你豆腐,所以我站在朋友立场,帮你而已。”他闲闲说着,双目却紧紧盯着她,“这位陈亮先生便立即放松下来,还和我聊了半个小时,那些秘密,是他主动告诉我的。”
  木芙不知要说些什么,只得沉默着垂下小脸。
  “他是你第一个男人,对吧?”残忍绝情的话终于自他口中吐出,如一张锋利的刀刃,直向木芙心脏刺来。
  木芙骤觉全身冰冷,她努力睁开了眼睛,望向这个疑心极重的沙猪男人,心中霎时怒火翻腾!如果,如果她现在手中有刀,一定刺向他,来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方强见她瞪着自己不说话,更以为自己猜对了。顿时妒火中烧,怒气直冲上脑门,“他是穷鬼?只能穿街边低档的衬衣?所以你离开他,对不?”
  “不,我没和他……你……你诬蔑我……”木芙被气得浑身颤抖,舌头像被绕了九曲十八弯,想说话却无法说得清楚。
  “你是不是拿我的钱倒贴他?是不是?”她的惊慌在他眼中,成了左遮右掩的支吾。方强怒不可遏,几乎用咆哮般声调向她吼叫:“贱人,滚!滚出去!”
  木芙想嘶声对他大叫:让我不贞的男人是你,你曾强暴我!
  只是,她说出来,不就等于胁迫吗?胁迫他负责?又要他如何负责?他不爱她,更不会娶她。这与自取其辱有什么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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