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啾、哈啾、哈啾。」?连打了三个喷嚏,平安吸吸舁子,吹散碗面上热气腾腾的蒸气,小口喝着姜汤。
不远处的珍珠,用「真是个大麻烦」,的无奈眼神,看着缩在床上,染了风寒的平安。
原因还用细说吗?当然是因为平安落水。
「唉……」珍珠长叹,「娇弱的病美人。」
「说谁呢?」平安难得瞪人,可惜湿润的双眸,粉红的眼角,实在没有说服力。
「我向往的,明明是像承泽亲王那样。长得壮实,气质强悍的男人,为什么最后喜欢上你呢?」珍珠不解地自言自语。
「如果去掉前半句,我听了会很高兴。」珍珠承认喜欢他,不过,他一点儿也不开心。
「闹别扭了?」珍珠观察平安的脸色。
「躺久了,背好痛。」平安咽下最后一口姜汤,对着碗沿说话。
珍珠无言地爬上床,跪坐在他身后,略微施力顺着他的后背。
「手酸了,没力气。」平安晃荡着手中的瓷碗。
接过碗,爬下床,放在桌上,再爬上床,将他手臂抱入怀中,珍珠小心地拿捏。
「腿关节也麻木得难过。」
她爬到他前方,小手努力揉着他说的地方。
「我想吃梨糕。」
她又爬下床,端起桌卜的糕点,还未走近,「不想吃了,我要擦汗,全身粘粘的好难受。」
额头上的青筋暴跳了一下,珍珠在心底默念:他是病人,忍耐忍耐再忍耐。于是她转身去端水--
「我要吃冰糖葫芦。」
「六月里没有卖的。」
「不管,我要。」
忍无可忍!
「平安!」
「困了,我要睡觉。」平安低头钻入被中,蜷成一团。
床上有个散发着隐隐怒气的大包子。珍珠瞪了它半晌,最后气鼓鼓地爬上床,摇着「大包子」,「好了,我道歉,我说错话了。」
「包子」没动静。
「人家是开玩笑嘛,谁叫我老是被你欺负得死死的。」珍珠继续摇。
「可惜一点儿也不好笑。」「包子」总算有了反应。平安露出因发烧得红通通的脸,脸上还夹杂着巨大的醋意,既可怜又可爱,「妳讲是事实,像我这样的男人,为什么妳会喜欢呢?」
「喜欢就是喜欢啊。」珍珠赶忙赖在平安怀中,平日羞得舍不得说出的话,今天竹筒倒豆子,一股脑儿说出来,「虽然除了张嘴吃饭,你什么都不会,可你温文尔雅,体贴细心,堂里的孩子们都喜欢你。而且我啊,最喜欢看平安。」
到底是损他还是赞他?「看我?」
「平安一定不知道,和你在街上走,会有多少女孩子偷偷回头看你。」珍珠落寞地笑了,「相比之下我就太平凡了,总觉得配不上--」
嘴唇沦陷了。
第几次被他用唇堵住自责自卑的言语?这是否代表平安重视她甚于任何人?
「安心了,总算骗出妳的真心话……」刚才还如狂风巨浪的恼意、醋意,这会儿全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平安满足的叹息声。
骗、出?珍珠回神。
「一直不放心啊,刚认识妳时,妳不停地说承泽亲王的好,强劲的情敌哩。」平安松口气,拍拍胸口。
咦?珍珠想了想,好象是有这回事,这么说是她不对在先……等等,现在不是讨论情敌的时候啊!「平安你又耍我!」
「嘿嘿嘿,谁叫我比妳聪明。」平安啄她一下,刚缩回被子里,马上打了个喷嚏,「两个呢,有人骂我。」他用浓浓的鼻音,撑着睡意说道。
「无聊啦,快睡觉。」珍珠帮他掖齐被角,催促道。
「两个大活人一直在看好戏,怎么能安心睡呢?」
「发烧烧胡涂了吧?侍女们都被我赶回去睡觉了,哪有人--啊!承泽亲王、安亲王!」珍珠当即咬到舌头。内室的薄纱旁,两人不知何时到来的。
「平安,坏心眼会让珍珠姑娘不理你哦。」承泽亲王熟练地手找张圆凳坐下,自己倒了茶,还丢了块梨糕到嘴里,一副看戏的模样。
「要你管。」平安说话一点儿也不客气。
「喂,不要忘了现在你在谁家地盘上说话。」安亲王帮腔,「我们俩是一条心,你骂了博穆博果尔等于骂了我,当心我轰你出去。」他也找张凳子坐下,和承泽亲王抢着碟里的梨糕。
「谁跟你这变态一条心?」「啪」地拍掉他拈梨糕的手,抢到最后一块塞到嘴里,承泽亲王没好气地道。
「不是一条心,就不要半夜站在我屋顶上吹箫勾人魂。」
「是你先追去修心寺。」
「阻止你的白痴行为啊。」杀完蛮夷去寺里不吃不喝忏悔,你是不是威名在外的『金戎将军』?还要不要命了?」
「那是我自己的事。」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像在听双簧,珍珠想笑又不敢笑。
「憋下去会内伤哦,珍珠姑娘。」承泽亲王发现了珍珠的表情,换了温柔的语气,「尽管笑出来,在我面前无需遮掩。」
他比之前见到时还要柔和一百倍,珍珠的心暖暖的,扬起嘴角颔首。
「吃醋了吗,额森?」承泽亲王微微一笑,眼神慈爱。
「哪敢啊,博穆博果尔大哥。」平安从锦被下找到珍珠的手,十指交缠,紧紧相系。
额森?博穆博果尔?大哥?珍珠睁大了眼,听到他们之间奇怪的字眼。
「你什么都没说吗?额森,或者,叫你平安更好?」承泽亲王喝着茶,顺手推开越贴越近的安亲王。
「有什么好说的。」平安一脸厌烦,「好不容易才摆脱掉牢笼,我只想和珍珠过平凡的日子。而且我的身体没有你们想象的糟糕。」
「发烧的人没资格说这话。」
「那是因为落水的关系。」
「结果都一样--鄂勒哲,回你房间睡觉,不要趴在我腿上。」博穆博果尔欲推开他,却发现安亲王鄂勒哲已经发出微微的鼾声,于是伸在半空中的手,改为搂住他肩头,防止他滑下去。
「连你都出现了,是来带我回去的吗?」平安猛然抓紧珍珠的手指。
「暂时不会。」承泽亲乏望向珍珠,「皇外祖母目前的注意力全在珍珠这儿。对了,皇上虽不愿,可被迫答应派出人手。这些阵子你多提防点儿。」
「会威胁到慈安堂吗?」平安担忧地看着珍珠。
「承泽亲王府和安王府派出侍卫守住堂外围,远遥在堂内呼应,连只蚊子都伤不到孩子。放心吗?」最后的话是对珍珠说的。
珍珠点完头,犹豫着还想问一问。她咬住下唇,松开又咬住,直到平安的手指抚上她的唇,她才猛然惊醒般地回望着他。
「想问便直说,珍珠。」平安爱怜地抚过她咬破皮的下唇,「什么也不要怕,从今晚起,承泽亲王府和安亲王府会成为妳最强的支撑和依靠。」
「皇外祖母、皇上、大哥,这些,我有听错吗?」
「丝毫没错。」承泽亲王说道,「我和额森的祖母,就是当今的皇太后,所以皇上也是我们的表兄。额森,是我的六弟,在蒙语里,意为平安,他是谁,妳懂了吗?」
平安果然不是平凡人,而是皇亲!珍珠被击性的消息吓得脑中一片空白。普通的她,她命运的红线为什么缠上了他的指间?
「不甘心吗?」承泽亲王一语道破珍珠的心事,「不敢奢望以至想放弃他吗?」
「……我所认识的平安,不是什么额森。」珍珠幽幽的语气,令平安攥紧了然的手,「吃不饱饭会叫苦连天,挖到银子比谁都开心,喜欢小孩子,陪我看荷塘,吃药会闹脾气,才不是高高在上的额森,他只是我在慈安堂认得的平安,为什么要放弃?」
「问得好。」承泽亲王露出真心的微笑,弯腰抱起睡得香甜的安亲王,「记住妳说过的话,往后发生任何事情,都要履行承诺。」
「我不喝药。闷死了,我要出去。」平安瞪着珍珠手中的药碗,气力十足地大叫。
「病情刚有起色,怎么能不吃药?」珍珠毫不退让,步步紧逼。
「我说不吃就不吃。」平安耍小孩子脾气。
「再不听话我不理你了哦。」典型哄孩子的语气。
「那换我来缠着妳。」平安见招拆招。
两两对峙,怒瞪半晌。终于,珍珠叹气,退出内室。未等平安放心,只听她在外听唤侍女道:「翠儿,告诉厨子,今天平安胃口不好,原定的芙蓉梅花鸭舌、葵花豆腐、菊花鱼、雀巢滑鸡柳撤了吧,全换成家常小菜,豆干、白萝卜丝、炒芹菜就可以了。对了,这些天吃的米是今年新收的吗?好香的米,可惜平安不喜欢,换成粟米加高梁米,采些山上的野菜,熬成有半锅水的稀饭,大夫说吃些粗粮可以增强体质。」
平安的下巴吓落在地,乌兰巴尔红笑趴在桌上,为珍珠喊绝。最喜欢吃的变成最讨厌吃的,甚至连米饭都没有,换成没味道的稀饭,平安不哭死才怪。皇族内无人不知,承泽亲王府的六公子,喜美食、挑嘴和他体弱一样闻名。
「珍珠!」平安赶快求饶,「我喝药,我喝就是。」
珍珠端着药碗走进来,笑得得意。「哎呀,怎么不早说,刚叫翠儿换了今天的菜谱;看来小小的惩罚派不上用场了呢。」
「娘子高明,小生甘拜下风。」平安乖乖地作揖,佩服珍珠棋高一着。
「哪。」左手递过药碗,右手手心亮出三颗彩色的糖果,「承泽亲王送来的水果糖,听说是西洋货,味道很特别。」
「咕噜咕噜」闭眼吞下难喝的中药,不安抓过两颗糖丢入口中,还有一颗塞到珍珠嘴边,「张嘴。」
「不行。这是给你--啊。」糖果含在口中了,异国水果的香味溢在唇齿间,珍珠迷红了脸颊,不知是因为糖果的甜味,还是平安对她的溺爱。
「唉唉唉,好甜哪。」乌兰巴尔红撑着额际,痴痴地叹道。
「你又没吃到,甜什么?」平安瞪着不识好歹的大蜡烛,啧,太亮眼睛。
「称赞你们浓情蜜意还不好啊。唉,走哪儿都一样。」他悲惨地低语,「大哥那边更恐怖,我压根儿不敢进去。」
「所以跑这儿,骚扰我们?」平安才不理他的哀兵之计。
「哼,聪明伶俐、心思敏锐、懂成人之美的我,怎会无故留在这里?」乌兰巴尔红不爽平安看扁他,「大哥说,你在病中,珍珠姐姐又是目标,如果皇上暗派人来,你们怎是对手?」
「是哦,记得安达说你拳脚不错。难怪你诗书念不好,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嘛。」平安找到出气筒,坏嘴讽刺。
「呜……珍珠姐姐,平安欺负人。」乌兰巴尔红扑到珍珠怀里寻求安慰。「妳看我长得这么瘦弱,哪里四肢发达?」
喂,你搞错重点了吧?平安摇头叹气,这个十六弟不当白痴,实在有辱他的天分。
「呵呵,没事,平安妒忌你活蹦乱跳的,他小家子气,我们不要理他。」牵着他的手,珍珠开心地准备丢下平安。
「珍珠,陪我啦,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我会闷死的。」平安惨叫。
珍珠和乌兰巴尔红齐齐地对他扮鬼脸。
「好热闹,好象来得正是时候哩。」第几次情景重复?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男人,靠在背光的阴影处,含笑轻声道。
「大家都喜欢从地底下钻出来吗?」珍珠目瞪口呆。
「呵呵呵……」男人放声大笑,「平安,你选了个有趣的娘子。」
「好,褒奖的话我听过,你可以滚了。」平安的眉头皱得比黄山还高。
「对我说话能用这种态度吗?我还急急忙忙偷溜出来,只因听说你病了。」男人发着牢骚,当这是自己家,坐下,舒服地跷腿,眼光瞥向乌兰巴尔红,「倒茶。」
承泽亲王、安亲王都是自己倒茶吃糕点。珍珠忍不住无聊地对比。
「我干吗要给你倒茶?」乌兰巴尔红气得吹胡子瞪眼--如果他有胡子,他又不是下人。
「小猴子,这么快忘记我了?」男人快手揪起乌兰巴尔红的耳朵,才不理他大呼小叫地喊痛,拉他到眼前,「看清楚了,我是谁?」
「我管你是--啊--」怪叫,乌兰巴尔红开始舌头打结,身体发抖。
「你敢说出来,我割了你的舌类做下酒菜。」男人狠睨,「倒茶。」
这次乌兰巴尔红乖乖地端起茶杯,恭敬地送到男人手中。可怜他双手抖个没完,茶水一半在杯中,一半溅出烫了手背,他连呼疼都不敢。
「跑出来玩小猴子果然明智。」男人喝得有滋有味,一脸地开心。
「你没带人出来捉人?」平安倒回床内睡安稳,毫无惧意。
「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我是站你们这边的。」男人给平安一个大白眼,「被奶奶逼得没辙,才派了三个肉脚,算是意思意思,交差了事。」
得到男人的证明,平安放心了,「老人家太精明了,很快就会跳过你这边,直接找上门来。」
「我没事,顶多被骂两句。重点是,你和她怎么办?」男人望向安静地坐着听他们说话的珍珠,「大麻烦在后面。」
「我早已作出决定。」平安语意坚决。
「懂了。」男人放下茶杯,拎着乌兰巴尔红的衣领往外拖,「小猴子,陪我玩玩,难得出来一次。」
「咦?为什么是我?」可怜的乌兰巴尔红没胆子喊「不要」。
「整个府里只有你闲人一个嘛。走啦走啦,不要打扰人家互诉衷肠。」
室内转而只剩平安和珍珠,你瞧我心事重重,我看你满腹疑惑,两相无语。
「平安,你依旧不愿说隐情吗?」珍珠扯着被角,打破沉默。
「……珍珠,妳现在快乐吗?」平安抱她入怀,似乎已成习惯。
「虽然快乐,可我不喜欢得过且过。」珍珠闷闷不乐地道,「你们的话语中事事影射到我,让我觉得自己被排拒在外。」
「是这样吗?没有事吧?」平安想搂紧她,珍珠却僵硬着身子。
「我知道在你们眼中,我是什么也不懂的笨蛋。」珍珠的头越压越低,气势萎靡,没了朝气。
「不许妳贬低自己,妳是我最最最爱的人。」平安激动地吐露爱语。
「我不信……」珍珠几乎泣声倾诉,压低的肩头微微颤动。
「好好好,只要妳问,我什么都说。」平安慌了手脚,抬起她的脸欲拭泪,「咦?」
光洁的小脸上,连颗泪珠儿都没有。珍珠痛苦地咬着下唇,不是因为难过,而是使力憋着以免笑出声,「这是你亲口说的哦,呵呵呵……」
抱头直叹,平安后悔莫及。他挑的娘子,果然聪明绝顶、深谙迂回之术啊。
「平安……」
「珍珠快看,天上飞着大螳螂。」
「平安。」
「哎呀呀,蚂蚁搬家,要下雨了吗?」
「平安!」
「鄂勒哲,陪我下棋。」
「你再装傻--」
「头好晕,眼花了,站不住,啊……我要躺下休息。」转眼平安钻入锦被,用被角塞住耳朵。
珍珠气呼呼地瞪着床上装蒜的男人。自从落入她的圈套后,任何时候问他,他都是这副反应。你指东他向西,你往南他跑北,总之跑题就对了。她不信整不到他。
「翠儿,平安肠胃不好,沾不得油腻。告诉厨子,从今天起,三餐改成稀饭、稀饭、稀饭,配菜全免!」她偷偷地瞄了一眼,床上的人可怜地抖动了一下,没有吱声。好,算你狠,她继续吩咐道:「伤寒初愈,请大来再开些方子,喝药调补。」这次大锦被抖动的厉害,珍珠抿嘴微笑,「对了,你不是喜欢吃府里的各色糕点吗?真可惜啊,南粤来的糕点师傅想回乡含饴弄孙,似乎今天就要走了呢。」
「不会吧,那以后哪还有好吃的点心?」被子突然被掀开,平安惊慌地大叫,「快叫人拦住他啊,我还没吃过油里果子、软心酥、糕油千层塔--啊--」
平安张大嘴,愣愣地看着抱胸而立、得意笑看的珍珠。
「喊得挺大声嘛。头不晕了?眼也不花了?既然这么有精神,讲讲我的事吧。」
他想缩回被子里,人还未勃,珍珠抢先上前。她将整条锦被扯下堆在地上,居高俯视跪坐在床的平安。淡淡的笑容,宛若风雨欲满楼前的短暂平静,看得平安身上的寒毛直竖、心里阵阵发紧。
「好好好,我全招。」平安举白旗。「很久很久以前--」
「正经点儿。」珍珠瞪他。
「我很正经了……」咕哝着抱怨两句,继续说道:「满族人信奉萨满教。教里有个传说,如果某世预言到『尼楚赫』的出生,这一世将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当年满蒙联手,满族人供奉着『尼楚赫』,顺利入关打下大清的江山,更加使族人对此深信不疑。十六年前,巫师又一次占卜到『尼楚吓』会出生。而根据报上符合条件的孩子,居然有两个。一个是上三旗正白旗,瓜尔佳族的女儿,一个是下五旗正红旗,纳喇族的女儿。」
「两个?那怎么办?」珍珠像听故事,兴致勃勃地插嘴道。
「拥有『尼楚赫』的家族会获得无上的荣耀,自然引起两个家族毫不退让的争执。特别是正红旗极其得势,急于取代正白旗,得到上三旗之一的位置。所以当两个孩子被选入宫中再次占卜时,瓜尔佳族的女儿,便成了他们下黑手的对象。」
「那纳喇族的『尼楚赫』是假的了?另一个孩子还活着吗?」珍珠紧张地攥住平安的手,担心地问。
「孩子的奶娘没料到下五旗的势力延伸到了宫中,于是她抱着孩子,连夜逃出了紫禁城。」
「哇,好神奇,不愧是『尼楚赫』,福大命大。」珍珠听到好结局,满意地拍拍胸口,「然后呢,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尼楚赫』,在满语里的意思,是珍珠。」平安平静地说道。
静默了半晌,珍珠忽然笑道:「好巧,和我的名字一样啊。」
平安苦笑,「尼楚赫保住了性命,奶娘却身负重伤,幸而遇见了我的阿玛,救下了孩子。」
「然后将孩子安全地还给瓜尔佳族?」
伸手捏捏珍珠的小鼻头,平安给她打击,「傻瓜,两家的利益冲突已见血光,尼楚赫回去不就卷入暗斗中了吗?」
珍珠攥着平安的手心,冒出渍渍汗水,「快说快说,后来呢?」
「我阿玛灵机一动,将她送到了城西郊的慈安堂,那里孩子多,不会引人注目。然后以每月捐银子、粮食为名义,看着尼楚赫长大戒人。我大哥世袭了承泽亲王的封号后,这一习惯也没有改变。」
平安话已至此,珍珠再听不懂,便真是傻瓜了,「我?尼楚赫?珍珠?」
「没错。妳便是本朝的尼楚赫,瓜尔佳氏的格格,皇祖母急于抓妳进宫、供奉的珍珠。」i
「为什么要抓我?纳喇族依旧得势吗?」疑点慢慢解开,珍珠却说不清心头是什么滋味。
「哼,下五旗怎么可能成为上三旗?先皇发现他们的尼楚赫是假的时,全族的人,该杀的杀,该放逐的放逐,毕竟是欺君之罪啊。」平安想起了深宫中,比千年老妖厉害一百倍的活物--他的皇祖母,「祖母捉妳,是被逼的下下策。因为承泽亲王搬、安亲王府联手反抗,阻绕妳进宫。」
她记得的,安亲王和不安曾从刺客手中救下自己。可还有哪里不对劲,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东西?珍珠抱着头,拚命地回想,「知道安亲王鄂勒哲,乌兰巴尔红的姓氏吗?」平安对着珍珠微笑,而珍珠读懂了,瞬间谜题解开。
「瓜尔……佳。」
「失而复得最珍贵的妹妹,怎么能再次送入杀人不见血的深宫?如果两族纷争又起,妹妹还能幸运保住吗?无论是忍住兄妹相认之情,对慈安堂默默守护,还是将妳困在府里,鄂勒哲的苦心,妳明白了吗?」
太过冲击性的谜底,让珍珠的脑中一片空白。安亲王,对她始终温柔可亲的男人,是她的大哥?喜欢赖在她怀里玩闹的乌兰巴尔红,是她的弟弟?安亲王府,是她的家?
泪滑下,珍珠颤抖着双唇,想冲出屋外扑入兄长的怀中,双脚却无力站起。
「至于我,那还用说吗?」平安环过珍珠激动落泪、不住抖动的身子,慢慢地、柔柔地,沿着泪痕,吻上她的唇,吻上她的鬓角,吻上她的耳边,「妳是我最宝贵最宝贵的珍珠,我绝对不能放妳走。」
「为什感到现在才说,为什么要瞒着我?」珍珠不懂。
「珍珠,如果有人用两族百余人的性命要挟妳进宫--别惊诧,辅佐了三代君王的皇祖母就敢做到--妳会答应吗?」太了解珍珠嘴硬心软的性子,平安知道答案是肯定的,「所以瞒着妳,让妳无忧无虑地生活,不是比令妳痛苦地做出两难的选择更幸福吗?想守护妳的心情,我们都是相同的,即使妳永远不知道真相也没关系。」
泪如雨下,珍珠扑在平安怀里泣不成声。原以为自己是被父母拋弃的孩子,只是世上孤零零的一人,谁知她有家人,有人爱她,有人默默关心着她,此生何求?
「平安、平安,对不起,我硬逼你讲出来。早知如此,我宁可当傻傻快乐的珍珠,让你们放心。」珍珠自责。
「该说对不起的其实是我。」平安紧紧地搂住她,「如果不是任性跑到慈安堂,妳也不会因为我而被发现。」他无奈地道,笑容苦涩,「是我,索诺木纳木结,害惨了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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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郎撞上门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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