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云海之中飞行。
清冷得如冰似银的月光洒落下来,染得云白如雪,一丝丝、一缕缕的雾气带着风声穿过马车前方飘扬的竹帘,快速地掠过御苑光晓的身旁。
从一边的窗户中肆无忌惮映射进来的明亮的月光将他的面目映得异常深刻,半边雪青色的脸仿佛沾染了妖华般散发着冶艳之色,流云长发飞瀑散下,被风吹得猎猎,向后飘去。自从没了蜻虫守在身边,这一头青丝就再也不曾束起。
原本静坐的人儿被亮如白昼的满月照着,目光也不由自主的向外望去。与往时不同,今晚的月亮大的吓人。
离得太近了……甚至能清清楚楚的看清其上的阴影脉络,加上云遮雾隐,让人有一种既将被月亮吸走的错觉。
——这样也好吧……
御苑光晓不禁苦笑着想。这样就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了。
目光所及之处,犹远处如沸腾着的云海,近处看似实物的云朵一朵朵的在眼前滑过,不由得伸手加以碰触,然而触手皆空,虚幻的什么也抓不住。
回想这数月来的际遇,不正也如同这看得见却抓不住的云朵般虚幻不真吗?
既然明明知晓一切皆是镜花水月,为何还会悔痛难当,心如刀绞呢?
一滴滴的水珠扑簌簌地落下,将衣衫上晕开了点点水渍,惊觉时已是满面泪痕,伏在窗梗上哽咽的不能自已……
好没来由的悲痛万分,拼命忍住却渐至呜咽,进而放声大哭,泪珠滚滚却无法控制自己。突然觉得自己好可怜好可悲好可恨,种种痛心之处便应在此时此景万念丛生……
——还不如死了的好!
——只是死了也就算了!
——偏偏又死不了!
在这无人的空间,不用再掩饰自己心情的御苑光晓放纵自己尽情地痛哭,为了他心中种种说不出口的怨,种种说不出口的嗔,种种说不出口的痴,种种说不出口的爱恨情念啊……
哭吧……哭吧……
等到回了平安京,就将这心中的种种尽数忘却,现在流下的每一滴泪水,都用来筑成一颗将死之心的坟墓!
马车仍静静穿行于云海,向着那目的地,静静地驶去……
马车速度慢慢的放缓了。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御苑光晓昏昏沉沉地抬起头来向外看去。
月光仍似冰似银,然而窗外那似雪的云却看不见了,察觉到自己正在缓缓的下降中,御苑光晓有点意外。
纵使是使用了式神,但也绝无这么快就到达平安京的可能。
马车落地,呼啸着化为纸片旋转飘下,被御苑光晓看也未看的收入怀中。瞬时展现于面前的是一条陌生的街道。深夜之中,静謐的街道之上一个人也没有,被月光洗的洁白的长路纵横着无限延伸,耳边依稀传来夏虫的私语……
这里……是什么地方?
失去了方向,茫然的奔走,不知不觉当中面前已然耸立巍峨的城门。
城门的那端,似乎传来了隐隐的巨大的声音,就连地面也微微的颤抖着——似是无数马蹄踢踏,杂着无数人语马嘶混合的巨大潮水汹涌而来。
一根……
两根……
三根四根……
火把一根接一根的亮了起来。同样被城门那端的声音惊起的守城人正从城墙的上方向外看去。
“是义仲殿带军来了!”兴奋的声音在夜色中远远传开来,“快开城门!快去通报赖朝殿!”
——义……仲……?御苑光晓错愕不已。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那城门,什么……这外面怎么会是他?自己到底跑到什么地方来了?
心底有一个声音警告着自己还是离开吧,不要见他了,可是双脚却如同被束缚住了一般的半步也挪动不了,只能怔怔的看着那正被缓缓打开的巨大城门……
一瞬间扑面的人气让人窒息。打开的城门外是是无数火把连绵不绝照射的亮如白昼的世界,是全副武装的士兵与战马的海洋。这一生中从未见过如此多的人同时聚于一起的景象,御苑光晓被震撼的不能呼吸。
长途跋涉的三万木曾战士,终于在一天半的急行军之后,到达了伊豆城中。
无数的兵马有序的涌入城中,那其中骑于马上被簇擁于众人之间的英武男子此刻正在向自己步步逼进……
从城外进入城内,明明也就那么几步路的距离,却像完成了从虚幻到真实强烈的跳跃一样令御苑光晓清清楚楚的意识到了他的存在!
慢慢的穿过了城门,端坐于马上的男子露出了被月光耀的雪白的面孔!眼瞳中闪烁着火把跳跃的光芒,一动也不动的看向御苑光晓!不及分辨那一眼中含着什么样的感情,只觉得心脏突然间抽痛了起来……
果然是他果然是他!——他看到了我!
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反应的竟然就那样转身就跑,
却在奔跑了两步之后又止住了脚步——不!我为什么要跑!我……我并没有做错什么!
但是他却不敢转过身去,不敢面对源义仲!
之前才哭着让自己死心,谁知道竟然又看到了他……虽然不免有点诧异怎会如此,但也有点意料之外的小小的惊喜感觉……
那目光越发的炽热了……御苑光晓知道他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巡睃不已——可是,他是怎么了?为什么见到了我却一声也不吭?
那一眼的表情……好怪啊!
就在他尚未作出决定的同时,源义仲的马,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
“……御苑光晓?”
在还没来得及回答之前,就被人扯住了手腕的提了起来,猝然的腾空而起,御苑光晓只听见手腕“喀”的一声……
“——好痛!”痛的脸色发白,御苑光晓在身子已经落于马背上之后,恨恨的瞪向源义仲。
“没有断,放心好了。”源义仲冷淡的说,然后放开了他的手。“……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怎么知道。
咬着下唇,御苑光晓一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
——什么?御苑光晓看向源义仲。——自己死了是什么意思?虽然之前的记忆也只到被那奇怪的男子用法术令自己痛苦,痛苦的昏死过去为止,但是应该也没到被会人认为死了的好吧!
“你没死……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
……真的好吗?为什么我听起来根本就没有太好了的感觉呢?分不清他说的到底是不是真心话,御苑光晓咬住了嘴唇,轻蹙起眉头。
在源义仲的怀里向上看去,御苑光晓只看见他坚毅的下巴绷的紧紧的。以为他的眼睛是看着自己的,谁知却没有。
不知道他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御苑光晓抚着酸痛的手腕,突然有些不安起来。
“抱着我。”源义仲淡淡的道。
咦?为什么?但是被源义仲那威严的目光一扫,御苑光晓又有点胆怯——什么嘛,我为什么要怕他!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御苑光晓的心里就是有点怕,有点非常害怕今夜的他。
有点心不某情不愿的伸手手环住他的身体,他的身上穿着厚重的盔甲,御苑光晓几乎抱不紧他,再用力些,就是整个身子全部伏在他的怀中,脸庞紧贴他的胸膛这般令人羞耻的姿势……气愤愤的,御苑光晓尽力的令自己不要与他贴的那么近,可是这种头向后仰的奇怪姿势让腰和腿都变得极为沉重……
源义仲松开了扶着他的一只手,放到了缰绳上。
“驾!”
战马长嘶了一声,前足几乎立了起来似的向前跃去,开始快速的奔跑起来。被马的突然开跑有点吓到,御苑光晓在一瞬间脑子中一片空白,只晓得拼命的抓住他的盔甲生怕自己掉下去跌断了脖子。
等到适应了这速度和节律的时候,御苑光晓才强压下砰砰直跳的心悸,一边松开了抓的死紧的手指。
满手湿湿滑滑的似乎抓了一手粘腻,御苑光晓皱着眉头将手置于眼前,却被那一手的鲜红吓的倒抽了一口冷气!怎么会有这么多血!难道是被自己抓的吗?可是自己哪来的那么大力气?还是他受伤了?
“义仲……这……”慌张地望向他的眼眸,希望得到他的回答,然而他却只是冷冷的,冷冷的盯着他,那眼光冰冷极了,让御苑光晓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似的难受起来,就连声音也变小了许多:“你受伤了吗?”
“哼……”从鼻端发出了一声似是不屑的声音,源义仲冷漠的道:“你会在意吗?还是关心你自己吧。”
御苑光晓又惊又怒,这、这是什么态度!太奇怪了吧!我可是在关心你哎!这么难得的,你却不知珍惜!八嘎!八嘎八嘎八嘎!!这样对待我你会有报应的啦!
他还在生着闷气,他们的目的地却已经到了。
灯火通明的府坻开着大门,一个全身华服的男子迎了上来,激动的叫道:“义仲,你来了!”
源义仲微微的点了点头:“嗯。赖朝哥哥……我来了!”
御苑光晓听他的声音有些异常,关心之下也忘记自己正在生气,抬头向上看去只见他脸色苍白,竟然有些摇摇欲坠的感觉。御苑光晓吓了一跳,再也顾不得矜持,就关切的问:“义仲,你还好吧!”
这时,源赖朝也发现了源义仲的异常,他当即走上前来,然而源义仲等不到他走近,就再也支持不住的向后栽倒,在御苑光晓的惊叫声中,失去意识的摔了下去。御苑光晓的抓住了他的手,却忘了自己是多么无力,失去平衡的同时身不由己的也被带了下去。随着他一长一短两声惊呼,两人在马下跌成了一团。
“义仲!”源赖朝一个箭步冲了上来,探看着他的情况。
“义仲!”御苑光晓摔的背上好痛,手骨也痛的像要裂开一样,但是在他身边的源义仲一动也不动让他胆颤心惊。刚刚那满手的鲜血就让他感觉不妙,现在……御苑光晓紧紧咬着下唇……不要有事啊……义仲!
源义仲微弱的哼了一声,努力的睁开眼睛。
眼前发黑,背后好痛……
他没有听从神宫砚道的劝阻,不但擅自带伤领兵来伊豆,竟然还做出了一天一夜人不离马、马不离鞍的冒失举动——纵然,他临行之前大夫拼了命的劝阻说尚未愈合的伤口不适合长途跋涉,但在他拔刀相向的情况下,也只能噤口不言的密密替他缠上布条将伤口小心翼翼的护了起来……
可是那能有什么用呢?马上颠簸,伤口早就裂开了。他分明知道,却不愿意多停半忽儿让人替他换药,反而越痛,就越能提醒他还活着!有些时候,妹妹的影子在眼前出现,他心痛的,心痛的认为自己活不下去了!然而他还活着,他是背负着妹妹的死而活着的无用男人!甚至,他还觉得不够痛!他的伤口中,不知不觉已经渗入了自虐的毒……
一天一夜的奔波,他吃不下饭,就喝了几口水,水进了嘴里,腥腥咸咸的。他伸手进嘴里摸摸,一嘴的水泡,好多都已经破了;牙关也松动了,那是一路上咬得太紧……冷笑着残忍的用舌齿将其下的水泡尽数抵破,激痛过后微微出了点汗,失血的眩晕被汗渍的抽痛的伤口赶跑,于是又趁还有力气的时候吩咐等待着的大家上马、赶路……
神宫砚道悠哉游哉的走了四天的路,源义仲只走了一天一夜。于第二天的深夜时分,他连同所带的三万兵马,终于来到了伊豆城外!
没想过会在大开的城门之中看到他的……
那个在妹妹的影子中偶然闪现的面孔……是提醒自己要记得恨他吗?可是他也死了吧……连恨都没有着落了……一刹时在内心疯狂滋长起软弱的念头……
——连优昙也离我远去了……还不如死了的好!
——连那个男人也死了,连复仇的机会都没有……只是死了倒也罢了!
——可是尚有大业未成……偏偏又死不了!
几乎与那哭泣着的御苑光晓想的一样,差别只在于他流着的,是血而已。
终于到了伊豆了,有点松懈下来的呆呆望着大开的城门。憋着劲从木曾来到这里,一个目标完成了,就有些失力的感觉……
然后他抬起了头,他的视线里,出现了被他下意识间认定已死的男人,正有些惊愕,有些惊慌的站在月光如水的街道中央注视着自己——
然后,他竟然扭头就跑?
心里马上不高兴起来,你跑什么跑?我是会吃了你?还是会杀了你?就算我要杀了你,你也不许从我面前逃开!
皱着眉驱马追了上去,前面的人跑了两步却又停住了。
在胯下的马经过那个人身边的时候,源义仲俯下身去,猛得抓住他的手腕,将那轻飘飘的身子如同放纸鸢般的提了起来……
他好轻……
然而他还是又惊又怒的呼着痛,看样子扭到了手腕。
对自己的手劲相当了解,不用看也知道没有断。出乎自己意料的冷淡声音……原以为会更冰冷一些吧……如果面前的他正是杀了优昙的人,源义仲意外自己怎么还会这么冷静。
可是……他没死……
这个男人他并没有死……
那优昙会不会也没有死?
明明看到优昙在面前死去的源义仲在心里一边否定这个想法一边又存在着小小的希望——“原来你没有死。”顿了顿之后,他又道:“你没死……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
绝对是真心的呢……认为这个男人没死太好了。
一瞬间又有了活下去的动力……就算优昙无法复生,至少也可以亲手……
——结束掉这个男人的生命!
不管你是什么人,伤害了优昙就绝不可饶恕!就算对你抱歉也罢,总之就是如此。
在那之前,还是先到赖朝那边去吧……头脑已经有些不清楚了,眼前有些发暗。刚刚那么的用力,背上的伤口好像又裂了,麻密的痛着,温湿的液体正在缓缓的被包扎的布条吸收着。
那么,在倒下之前,先到赖朝那边去吧!
“抱住我。”
无力分出一只手来照顾他,虽然不想,可是在这时跌断了他的脖子不是源义仲的愿望。怀中的御苑光晓睁大了眼睛,看起来有点生气,可是还是柔顺的抱住了自己……
有点恍惚,他那上扬的明眸竟然散发着优昙一样可爱的气质……
摇了摇头。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他发现了自己背上的伤口……可那不正是你造成的吗?于是对他关心的问话刻意冰冷的回答着。
然后在两人的沉默之中,看到了源赖朝。
在半昏迷半清醒的状态下,被源赖朝叫人安置在他的一个妾室的房间之中照顾。白拍子出身的侍妾因本来就身份低下可以不受拘束的照顾他。
天亮的时候,源义仲醒了过来。
温婉的女性正微笑着将降温用的冷毛巾从他额头上取下。另一只却不着痕迹的从一直紧握着她那纤细手掌的大手中抽了出来。
“您醒了,义仲大人。”
朝阳的光辉有一点剌目,源义仲在醒来的那一刹那竟然以为在自己身边冲着自己笑的人是御苑光晓。在未完全沉睡的意识里,仿佛也飘浮着自己紧握他的手的细微片断。仔细的回神过来辨认,是完全不认识的女性。“嗯。这里是哪里?夫人是?”
“不敢,我只是个身份卑微的人。在下这就请赖朝大人过来。”虽然不是什么高贵的人,但是也有一种独特的气质。那纤瘦的背影,离去时轻缓的动作都让源义仲却又不由得想起优昙来……
她……很像优昙……自己怎么会以为她是御苑光晓呢?
“请等一等!”源义仲只觉得头脑一热,就不自觉的叫了出来。
那女人回过头来,有礼的道:“义仲大人还有什么事吗?”
“能……能不能让我抱一抱你……”不知道抱起来会不会跟妹妹一样?不,也许她较丰腴一些。
女人脸上色变:“太失礼了!在下虽然是身份卑微,但却绝对不是随便的人!”
“呀!您误会了!”源义仲慌忙辩解:“我只是因为你很像我的妹妹……”
“……那也不行。”女人行了一礼,脸色稍稍和缓了下来:“虽然感到抱歉,但是还是不行。在下告退了。”
用比刚刚快得多的速度离去,源义仲失望的意识到她并非优昙。看到跟优昙相像的人就想拥抱可怎么行!那不是成了色情狂的老头子了吗?啊!刚刚还忘记问她那个人在哪里了……
精神好了不少,果然重伤的时候还虐待自己的身体是不智的选择。
敷上了清凉的药膏,缠上了清洁的布条,令身体舒适得多……伤口好像没那么痛了。受伤这么久以来,直到今天才有正在恢复的感觉。
一面伸展着身体,一面慢慢的站了起来。
因为是有些闷热的夏季了,廊上的格子窗一排排都开着。徐徐的微风吹过,不知道那里飘来了梔子花的浓郁香味。
稍微的等了一会儿之后,源赖朝还是没有来。源义仲不耐烦起来,披上了衣服连带子也不系的走出了房间,凭着记忆辨认着主屋的方向走去。这里并不是木曾,不习惯他的率性,看见他衣衫不整样子的侍女们用袖子捂住唇吃吃的笑着避开,令他连想问个路都没有办法。
就在几近迷路的时候,从长廊的一端出现了到刚刚为止还在照顾着他的女性。脸色有些不佳,皱着眉头的样子让人心疼不已。
“啊,夫人。”源义仲爽朗的打着招呼,与优昙相似的女性让他不自觉的心情变好:“赖朝哥哥呢?”
女子没想到会遇见他,一瞬间抬头时露出了迷惑惊慌的表情。
“啊?……啊。”女子低下头,支吾着说:“啊……赖朝殿他……”
“赖朝哥哥不在吗?”
大概是想应和,女子点了一下头,但随即又改变了心意的道:“嗯……不,他在。”
“能带我过去吗?我的伤并不要紧,让哥哥来看我有点失礼啊……”
“啊?嗯……好。”不知道为了什么有点心不在焉的回答着,女子转过身去带路,那前进着的碎步急促无端。
指着那一间屋子,女子止步不前,似乎并不想让人看到她的说:“就在那里了……义仲殿,我想你还是先招呼一声再进去比较好……”说完之后女子的脸上闪现出一丝痛苦无奈,什么话也不说的走掉了。
然而并未了解那女子话中深意的源义仲就那样的走近了。与之同时从房间中传出来的响声传入了他的耳朵。
“……滚开!”男子恼怒的叱喝声传来,然后是砸东西的声响。
“为什么?你不记得了吗?嗯?假冒我未婚妻的人!昨天我就奇怪了,为什么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少胡说了!谁假冒你的未婚妻啊!还有,趁着别人睡着的时候偷偷做些无礼的事……真是卑鄙!”
“真是大胆啊!竟然敢对我说这种失礼的话!”
“啊!”随着惊呼声接下来就是挣扎踢打的声音,源义仲皱着眉头从格子窗望了进去——
被源赖朝按住双手压倒在地上拼命挣扎的男子正是御苑光晓!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他们两个竟然认识吗?
“看你还往哪里跑!”
“无耻!对我这个男人也想做什么吗?”御苑光晓一脸怒意的道:“看清楚,我可是个男人!”
“如果有你这种美貌,即使是男人也无所谓啊!”源赖朝发出了呵呵的笑声:“况且……曾经代替那个贵子自己跑到源家来的奸细,不正是你吗?被我做些什么又有什么关系?”随即低下头去啃咬着御苑光晓的脖颈。
“……我有所谓啊!……”
御苑光晓奋力的挣扎,无奈却抵不过源赖朝那武将的蛮力,在喃喃的吐出了一句什么咒语的时候,紧紧压制着他的源赖朝像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抓住领子提开了。
“啊?!你做了什么?”现时挣扎的人换成了源赖朝,犹如被看不见的绳索所束缚,整个人紧紧的贴于墙壁之上动弹不得只得大声的吼叫。
“只是制止你对我无礼!”御苑光晓在源赖朝的重量消失的那一刹那站起来逃了开去:“对不起,你就那样好好反省一下吧!”
无视于被固定在墙壁上的源赖朝恼怒的吼声,御苑光晓拧了拧鼻头,大踏步的走出了房间。
接下来,要去哪里呢?去找义仲?不,还是不要吧……
自己曾“顶替”那个轻泽贵子被送到这个家里来,身为男性的身份暴露之后就有奸细的嫌疑,虽然后来逃掉了,可是面目仍然被许多人所记得——源赖朝便是其一,而且还讨厌的对自己抱有不轨的念头……
再加上,自己好歹也是京城的阴阳师啊!虽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在这敏感时期,多多少少也会是个麻烦吧……
低头犹豫难决,没注意到身后一个人影已经驻足许久。
“那是邪术吗?”
“呀呀呀~~~??”被突如其来的问话声吓到,御苑光晓叫了起来。当他转过头去看到那是皱着眉头的源义仲之时,不由放下了一颗担忧了整晚的心,惊喜的道:“义仲你没事!太好了!”
里间传来了源赖朝的呼喝:“该死的!义仲你赶快来帮我弄掉这些该死的看不见的东西!!”
“……”源义仲疑问的看向御苑光晓,那眼神让他颇为不悦:“那才不是邪术呢!”
“那不是重点。光晓,我有件事要问你,我……”从再见御苑光晓的那一刻开始,源义仲就一直想问的那件事……
“我……”源义仲的心情紧张,万一……万一御苑光晓的回答不如希望的,自己要怎么办?
“唉?你的……什么?”
“我的……妹妹她还活着吗?”终于将他想问的那一句话问了出来。
“妹妹……是那个曾生灵脱体的公主吗?”御苑光晓愣住了:“为什么问我?”
源义仲的心沉了下去。
是啊……明明看到妹妹死在自己眼前的!
只是因为尸体跟这个男人一起失踪就抱有不现实的奢望,真是愚蠢至极!对他有所期待的自己……愚蠢愚蠢愚蠢!
“是啊,就是她……”源义仲觉得一阵阵的发冷,优昙她……果然是死了吗?
“为什么问我?自从那件事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了!跟我有什么关系吗?义仲,你这样问我有什么用意吗?对不起,我不明白,你能不能说清楚?”御苑光晓隐隐觉得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而急切的追问,可是源义仲却什么也不回答,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脸的沉郁
“是吗?” 源义仲不再多说了,他踏上一步紧紧的抓住了御苑光晓的手臂。御苑光晓的心扑通跳了一下,不知所措起来。
然而一语不发的源义仲只是将御苑光晓拖入了房间,然后用命令似的口气道:“先放开赖朝殿!”
御苑光晓用力的将自己的手臂从源义仲的大手中挣脱出来,愤愤的瞪着他道:“这算什么?他要对我无礼我不能反抗吗?”
“不要跟我说这些,快放了他。”完全不容反驳的架势,令御苑光晓哑然。
“……好、好!”
御苑光晓气的连手都颤抖起来。好,源义仲,你居然、居然……
正在墙上哇哇大叫着挣扎的男子掉了下来。狼狈不堪的起身,冲到御苑光晓的面前扬手就打。只用怨恨的表情瞪着源义仲,御苑光晓竟然不闪不避的接下了那一击。
“啪!”源赖朝太过用力,御苑光晓的左颊上顿时呈现出了一个鲜红的掌印,整个人也不由自主的随着那一巴掌飞了出来,摔倒在一边。口角处缓缓的渗出血迹,御苑光晓却再度扬脸,倔强的瞪向源义仲!
源赖朝看了那样的眼神就生气,冲上去还想再打第二下,扬起手来的时候被源义仲制止了。
“够了!赖朝哥哥,这样不难看吗?”源赖朝回头看向源义仲,咬牙道:“好!我给你这个面子,今天就放过他!”
怒气冲冲的源赖朝走后,源义仲看向仍伏在地上不肯起来的御苑光晓,看着他那怨恨责怪的目光,心里一丝歉意油然而生。他知道第一下没有阻止是自己不对,可是……随之而起的怒火却又将这一丝歉意给掩盖——我为什么要感到抱歉!这可是杀掉我妹妹的男人啊!我要怎么对待他也不算过分吧!
“怎么?生气了吗?”源义仲叹了一口气:“可是他毕竟是这里最大的人,就连我也要听他的……”说着没有什么说服力的借口
“就算要被他非礼也要认命吗?”御苑光晓愤愤不平的大叫了起来。“对不起,杀了我也做不到!”
“还痛吗?”源义仲却没有对他生气,而是伸手轻轻的碰触着他的脸颊,那里已经红肿了起来。
“……”御苑光晓的怒气在一瞬间就消失无踪了,是因为突然被这样温柔的对待。不管是病痛、屈辱什么也可以忍受,但只有对温柔无法抵御,御苑光晓的心正是如此奇怪的存在。
“才不痛呢!”倔强的侧过脸去,御苑光晓其实痛的半边脸都失去了知觉。
“真的不痛吗?”
“……痛啦!”御苑光晓再也受不了他这突如其来的温柔,眼泪止不住的掉了下来:“痛死了啦……”
可恶啊……为什么会流下眼泪呢?我怎么会如此软弱呢?他羞怯于纷纷掉下的泪水,将整个脸都深深的埋入了膝间,然而他的手,却不自觉的紧紧牵着源义仲的衣角。
源义仲看着他倔强哭泣时强忍抖动的肩膀,捏着自己衣角那用力到发白的手指,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了上来,于是把手轻轻的放在了他的头上,御苑光晓的身体猛的震动了一下,随后哭的更大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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麒麟的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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