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国务须用忠贤,
不听碎语与闲言。
良言苦口利于行,
转败为胜挽狂澜。
骆秉章把石达开骗进大营,诱而擒之。并宣布道:“大清皇帝有旨,发逆罪恶悻天,先行逮捕,听候发落。钦此。”
一八六三年六月十四日,骆秉章命人把石达开、石定忠、黄再忠、曾仕和、韦普成五人,押送到成都。当晚,他调动大军五万,以接管为名,闯进安顺场,把六千多名翼军缴了械。然后,展开了一场惨无人道的大屠杀。六千余人,都惨遭杀害。骆秉章为了毁灭罪证,又下令把尸体抛进大渡河。
一八六三年六月二十四日,骆秉章在总督衙门接到两宫太后和同治皇帝的圣旨:“着该督将石逆就地凌迟,毋用解京。”骆秉章谢思,连夜做好了准备。
六月二十五日凌晨,骆秉章穿戴整齐,升坐大堂。寅时初刻,石达开等五个人,满身囚服,披枷挂锁,被带到大堂。骆秉章逐个核对了姓名、籍贯、出生年月日,又逐个验明了正身。接着,手捧判决词,宣布道:“查罪犯石达开,现年三十三岁,广西贵县人,客家地主出身。石逆于道光三十年七月,率家族三千余人到金田团营,参加洪逆之拜上帝会,任伪左军主将,诈称天父第七子。次年,又晋封伪翼王五千岁。石逆倡乱多年,流窜于大江南北。曾多次杀官夺府,扰乱民心,穷凶极恶,罪恶滔天。较黄巢、李闯有过而无不及,该逆也供认不讳。不重处则人神共愤,社稷难安。按大清律第一款,叛逆罪之规定,将石逆验明正身,绑赴刑场,凌迟处死。”
骆秉章念到这里,略微停顿了一下,又接着念道:“查黄再忠、韦普成、曾仕和三犯,皆发匪之巨魁。罪恶昭著,死有余辜。均验明正身,与石逆同时凌迟处死。又查石定忠,现年五岁,乃无知幼童,按理不应以法从事。然该孩乃石逆之子,贼骨逆胎,绝非善良之辈。为斩草除根,也定凌迟罪,与其父同时受刑。”
骆秉章刚念完,黄再忠就跳了起来,破口骂道:“狗官!你们真是满口的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请问,五岁的孩子犯了什么法,也要凌迟处死?还有比你们再毒辣、再残忍的吗?”骆秉章冲下边一打手势,众番役往上闯来,把五个人按倒在地,打掉枷锁,用绳子捆紧,然后,一声令下,将石达开等押赴刑场。午时三刻,刽子手举起了尖刀……
从石达开离开天京远征的那天起,到他死在成都为止,一共是六个年头。可叹石达开举世的英雄,一生的英名,竟落了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再说天京的情况。一八五七年六月,石达开负气离京后,给太平天国造成了巨大的损失和威胁,洪秀全懊悔不及。前文书说过,洪秀全曾把天国的军政大权,都交给了安王洪仁发和福王洪仁达。实指望大权不旁落,洪氏掌朝纲。结果,适得其反。不但逼走了石达开,就连在京的文武,对他也产生了反感。洪秀全被迫把他俩贬职,又提拔宠臣蒙德恩为“正掌率”,执掌政权,总理国事。正掌率,这个官职是二千岁,爵同王位。不过,蒙德恩这个人,除了溜须拍马,没什么本领。他是广西平南人,壮族,原名蒙上升,后改名德恩。出身是贫苦的农民,走南闯北,懂得些人情世故,也能写几笔字。道光三十年三月,他加入拜上帝会,随太平军转战各地。永安建国时,被封为御林侍卫,经常在天王左右。于是,他便拿出溜须拍马的绝艺,取得了天王的信任。之后,不断高升,从侍卫摆升殿右右指挥。次年,又摧升殿左七检点。十一月,升春官又正丞相,负责女营事务。后又升赞天燕、赞天安、赞天义、朝长等职。这一次,又被破格提拔为正掌率。
不过,蒙德恩是比较聪明的。他自知没有这个能力,所以,在天王面前,极力主张找几位帮手。洪秀全又任命陈玉成为又正掌率,李秀成为副掌率,李春发为又副掌率,让他们共同管理朝政。怎奈这个尚书出身的李春发,文笔虽好,并无实学。陈玉成、李秀成又是军人出身,带兵可以,对掌政却不入门。而李秀成又闹个人主义,不服陈玉成的支配。所以,这个内阁也是有名无实,把天国管了个一塌糊涂。接着,九江、镇江、吉安三个军事重镇相继沦陷,更加深了天京的危机。
洪秀全仰天叹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为将易,当帅难哪!”到现在,他愈加思念石达开了,这才命赖汉英到江西瓷都请援。结果,遭到石达开的拒绝,使他大失所望。
正当太平天国内无佐政之人的时候,有两个奇人先后来到天京,一个是洪秀全早年的密友钱江,一个是他的族弟洪仁玕。
钱江字东平,原是广州“升平社学”的创始人。后结识冯云山和萧朝贵,到广东花县投洪秀全,加入拜上帝会。他建议洪秀全和冯云山去广西传教,自己到浙江原籍去传教。结果,因事机不密,被官府逮捕,定成死罪,后因多方设法,走动人情,花去白银数万,才死中得活,改判充军发配。在伊犁做苦役八年,之后获释,这才长途跋涉来到天京。洪秀全素知钱江才高智广,加封他军师之职,协助陈玉成和李秀成主持军务。
洪仁歼是一八五九年四月二十二日来到天京的。这位三十八岁的中年人,不仅才华出众,而且相貌惊人,是位出色的美男子。细眉朗目,鼻正口方,唇若涂脂,五官英俊,还会说一口流利的英语。
洪仁玕,广东花县人,字益谦,号吉甫,系洪秀全同高祖族弟,才华洋溢,通古博今。可是,他与洪秀全的命运相似,累试不第,连连落榜。道光二十三年,为生活所迫,在乡村塾师。同年,皈依洪秀全的拜上帝会。之后,到清远任教,同时发展拜上帝会会众。
一八五一年金田起义后,洪仁歼才得知消息,马上动身去找洪秀全。结果,不遇空回,又被劣绅告发,几乎入狱。此后,他不敢在家乡呆了。咸丰二年,流落到香港,结识了瑞典巴色会教士韩山文。二人一见如故,结成密友。经他口述和引见,韩山文写成《太平天国起义记》一书。一八五二年洪仁歼回国,再次投奔洪秀全,又没成功。一八五三年返回香港,受韩山文洗礼,在西洋牧师处教书。在此期间,他刻苦攻读英语,翻译和阅读了很多西洋书籍,致使他眼界大开,知识丰富。
洪仁玕身在异乡,怀念故土,一八五四年又返回上海,谋往天京。结果,又告失败,只好再次回香港教书,并担任伦敦布道会的布道师。
一人五八年六月,洪仁玕再次离香港北上,由广州经甫雄、梅岭,至江西饶州,转湖北黄梅。历尽万苦干辛,终于在一八五九年四月二十二日来到天京。
洪秀全以隆重的典礼,欢迎这位同族兄弟。当晚,他俩促膝谈心,抵足而眠。秀全见仁环胸怀大志,腹有良谋,加封他为“干天福”之职。三天后,又封义爵,加中军主将。先后不到二十天,洪仁牙竟一步登天,成了太平天国的第二号领袖。
洪仁玕没有辜负天王的重任。他先着手整顿朝纲,任人为贤,提拔和重用了一大批军政人员,如:提升杨辅清为中军主将,黄文金为定南主将,李世贤为左军主将,刘官芳为右军主将,陈坤书为求天义等等。
洪仁玕还主张政治革新,在他任职后不久,便入宫说服洪秀全:“天国几经动乱,元气大伤。官场舞弊成风,官兵斗志涣散。致使人心不一,团结不固,普遍存在‘结盟联党’的坏风气。”洪秀全点头称是。洪仁玕又说:“臣发现,我朝官场中,下有自固之术,私有倚恃之端,外为假公济私之举,内藏弱本强未之弊。臣以为,主公要随时发现人才,重用人才,及时封赏有功人员,不必吝惜王位与要职。只有这样,当臣子的才能心悦诚服,为天王效忠,为天国尽命。”“好,爱卿言之有理,朕立刻着手就办。”
在洪仁环的建议下,李世贤封侍王,蒙德恩封赞王,杨辅清封辅王,林绍璋封章王。同时,又严惩了一批贪官污吏,加强了中央领导权。
洪仁汗还写了《资政新篇》,交洪秀全批阅。这部《资政新篇》的基本内容,就是洪仁玕根据他的所见所闻,向天王条陈的治国立政方案。
洪秀全同意了洪仁玕的谏议,并传旨刻印发行,准备逐步实施。
自从洪仁玕掌政后,洪秀全几乎是言听计从。文武大臣发现,干王是个和蔼可亲的人,各方面都给予支持和协助。所以,天京的政局开始稳定下来。
洪仁玕并不是个自私揽权的人。他深知肩头的担子太重,主张让贤。在他的倡议下,洪秀全才第二次派赖汉英向石达开请援。结果,又遭拒绝。从此以后,上至洪秀全,下至普通的军民,彻底把石达开放弃了。
一八六○年,清政府再次派兵,恢复建立了江南大营。清兵十多万,将天京三面包围,形势十分紧张。洪仁玕看到,不拔掉这个钉子,天京随时都会丢掉。为此,他在天京召集将领,共议军情。参加的有:英王陈玉成、忠王李秀成、侍王李世贤、赞王蒙德恩、章王林绍璋、辅王杨辅清、定南主将黄文金、大将林启容、军师钱江、女军师洪宣娇、苏三娘、国舅赖汉英,又副掌率李春发、猛将刘官芳等三十六人。
议论的中心,就是如何攻破江南大营,有人主张硬打,有人主张使反间计,还有人主张夜袭。真是各抒己见,畅所欲言。
洪仁环最后说道:“据我所知,清妖的江南大营,是由六省十九府的十五万大军组成。大帅是清妖的钦差大臣和春,副帅是凶悍的叛徒张国梁。之下,还有战将三百五十二名,实力不为不厚。我军虽有四十多万,然而分守各地,很难集中。能直接参预这次战斗的,最多不过五六万人。敌众我寡,相差悬殊,没有必胜的把握。”洪仁玕一字一句他讲着,众人都屏息宁神地静听。略停片刻,洪仁玕又说道:“正因为敌众我寡,所以,不能采用硬拼和强攻的战术。和春、张国梁之辈,都是咱们的死敌,收买和离间都是无济干事的。方才,我和钱军师想了个办法。大家看——”说着,把地图展开,众人全都围了过来,洪仁玕用手指着地图说:“这是天京,这是敌江南大营。我们欲解天京之围,力攻是不可能的。必须向清妖兵力薄弱的太湖、杭州进攻。清妖无力抵御,必调江甫大营的兵马去增援,待彼撤兵远去,我军迅速返回,用全力围攻大营,必获捷报也。”众将彼此看看,不住地点头赞同。
军师钱江说道:“干王所定的战法,切实可行,望各位兄弟一体遵行!”“是!”众将同声回答。洪仁玕说:“我是军事上的门外汉。如有不当之处,还望各位指教。”说着,把眼光落到李秀成脸上:“忠王听令。”“有!”“你率领大将谭绍光、陆顺德、陈炳文、吴定彩,精兵一万五千名,攻打杭州。记住,一定要狠狠地打。只有打疼了,他们才能向和春请援。待江南大营的援兵到达杭州后,你虚晃一招,马上回师,从溧阳、句容,直趋凉化镇、紫金山。”“遵令!”
洪仁玕又叫道:“英王听令。”“在!”陈玉成施礼,等候分派。洪仁玕道:“你率大将吴如孝、刘玱琳、高风谷、丁建勋及马步精兵一万五千,出浦口虚攻滁州。也要狠狠地打,让清妖以为我们要西取安徽,把清兵牢牢地吸引在皖南。而后,迅速撤兵,自全椒南下,经东、西梁山渡江,经江宁镇直趋板桥、头关、善桥。待接到本王的大令后,立刻向江南大营进军。”“明白了。”陈玉成归座。
“杨辅清听令!”“在!”辅王躬身领命。洪仁环吩咐道:“你和黄文金将军,率精兵一万,假意西攻全椒和安庆。听到英王回师的消息后,你们也要马上回师,从高淳、傈水直趋袜陵关,到雨花台待命。”“是!”杨辅清和黄文金同声回答。
干王又把侍王李世贤叫到跟前,分派说:“你率本部人马,先配合忠王攻打杭州。待忠王回师后,你的人马要从溧阳、常州、金坛、句容,直趋天京北门洪山,燕子矾,原地待命。”“遵令!”
“刘官芳、陈坤书二位兄弟听令。”“在!”二将站起领命。洪仁玕道:“你二人可领本部人马,攻打马鞍山。只求平,不求胜。而后自溧阳北上,直趋高桥门。”“知道了!”二将归座。
洪仁玕转回身来,对蒙德恩和赖汉英说:“烦劳二位,把九门御林军训练好。待我军向大营发起猛攻时,你们从七桥瓮、上方门、安德门分路出击,配合各大军共破大营。”“干王放心,我等记住了。”
钱江补充说:“没有被分派的各位兄弟姐妹,仍守原职,听候调动。千万要记住,咱们不要棋胜不顾家。望诸位一定把天京保护好,把天王保护好。”“明白了!”众将回答。
干王最后说:“这次大战,一定要胜,而不能败。胜者可以扬天威、震士气,我天国则中兴有望;相反,将会前功尽弃,后果不堪设想。”说到这里,他把话锋一转,威严地说:“本主将受天王重任,执法如山,决意一扫过去军中存在的弊病。不论是谁,胆敢擅离职守,不听调动,一定严惩不贷!”众将领命,分头行动去了。
一八六○年一月二十八日,忠王李秀成起队先行,自浦口出发前往芜湖。二月十日至南陵,然后自皖南入浙江省。二十四日攻占广德州,留陈炳文守城。二月二十九日占安吉,三月五日攻占长兴。这时,侍王李世贤的大队也赶到了,配合李秀成攻打湖州。一路旗开得胜,每战必克。军威大震,所获胜利品极多。李秀成又用了一计,假冒清军旗帜号衣,沿莫干山东麓自妙西、武康进袭杭州,把沿路的清军哨卡都骗过了。
三月九日,太平军先锋队摸到西湖山中。十一日,猛攻杭州城西的钱塘门和西北角上的武林门。清军大惊,飞报浙江巡抚罗遵殿和杭州将军瑞昌。
罗遵殿是个有名的贪官。据说,他花了五十万白银,走恭亲王奕沂的门路,从一个三品道员,爬上了浙江巡抚的高位。到任后,他根本不懂什么叫治国安民,而急于把他花掉的老本捞回来。此外,他就知道宿柳眠花,过他的糜烂生活。瑞昌倒有点军事经验,总统军权,守把杭州。不过,他万没有料到,太平军会一下子飞到他的杭州来。这天,他和罗遵殿正在将军府看戏,突然接到警报,把他俩吓得一蹦老高。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爬上了城头。他们手扒垛口往外一看:但见红旗红帜、红号衣、红中、红穗、红腰带,简直跟一片红云似的,聚集在城下。炮弹横飞,矢箭如雨,杀声动地,猛似虎狼,把罗遵殿吓得屁滚尿流。
瑞昌勉强抽出宝刀,拼命叫喊道:“守住,一定要给我守住。快,快把老百姓给我抓来,协助官军守城!”
清军仗着杭州城池高大,不易攻破。李秀成在阵地前,商讨攻城的办法。大将谭绍光道:“千岁可领兵在这儿继续攻城,把清军都吸引住。卑职另领一军,绕路攻打清波门,杀他个首尾难顾。您看如何?”“好!”李秀成拨给他精兵一千二百五十人,炸药数十担,在夜幕的掩护下,绕到清波门。
谭绍光先查看了地形和城上的设防情况,看样子守兵不多。忙命人挖地道,准备用地雷破城。紧张的工程开始了,一支二百人组成的掘子军,以极其熟练的技术,迅速把地道挖到城根下,又过了片刻,终于把洞穴掏成,几十担炸药都填到洞里,把导火线引到外边。谭绍光马上命人向忠王禀报,李秀成大喜,急令谭绍光引火。谭绍光把军兵撤到三百步以外,传命引火。霎时间,发出了天崩地裂的两声巨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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