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懂你为什么要让欢喜走,她的口风很松,不到三分钟,所有的人都会知道谁是坏人。”海文埋怨着翻动手上的相片。
万君方沉默地打量着她,怀疑这么理性的女人为何报复起来却如此不择手段?
“上次我到片厂探她的口风,没二下她就把她所有知道的事全告诉我了。你的表妹不是太天真就是太没脑筋!”
“你说够了没有?”
她一愣,戒备地抬起头朝他看:“怎么?你不高兴我说实话?”
万君方闷哼一声,不甚友善地回答:“我和你的约定里并不包括伤害欢喜或拿她当筹码,你最好记住她是我的表妹,也是唯一的一个表妹!”
“她不能守密是事实!”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打一开始就没掩饰过你的所作所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到现在才想到要保密?”
海文眯起眼,口吻强硬起来:“你想吵架?”
他不耐烦地挥挥手:“我从来不想吵架,只要你不要太过份就行了!”
“这是什么意思?!如果你想抽身只要直说就可以了,不必拐弯抹角地指责我!”
海文不悦地丢下相片,双手叉着腰怒道:“我以为你是和我站在同一条线上的人,但现在我可不敢这么肯定了!”
万君方不甘示弱地回吼道:“那是因为我对你所谓‘同一条阵线’的理论感到怀疑!
我的目标只有祁寒,而你是所有的人,对任何可能妨碍到你的人,你都不打算放过!如果这就是你所谓的‘同一条阵线’,那么我必须说我十分抱歉,我不打算拿自己的表妹当靶子!”
她足足看了他三十秒才缓缓地、异常平静地开口:“这才是问题所在对不对?你在乎欢喜更甚于对祁寒的报复!你爱上她了。”
“你在胡说些什么?!”
海文几乎是怜悯地看着他:“如果我真的是胡说,那么你又何必在意呢?承认吧!
你是爱上欢喜那个小糊涂蛋了!”她摇了摇头,有些不屑地:“她甚至比宝贝还象个孩子,我真弄不明白你们男人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海文!”
她摆摆手示意他不要生气:“我知道了!我保证以后绝不拿欢喜冒险这样可以了吧?
不过我劝你死了这条心,金奇那个人比祁寒还难惹,说不定以后你连想见见欢喜都不可能了!”
万君方沉默地闭上眼不再理会她,他从一些流言中得知欢喜现在正和金奇在一起,今天欢喜的表现也让他明白,她或许是真的爱上金奇了!
奇怪的是他并不十分难受,金奇那个人是值得将欢喜交付给他的。
他被仇恨蒙蔽得太久,一颗心早已千疮百孔,而欢喜仍是单纯而且天真的,就算她可以接受他,他也不能拿她的一生来赌他这惨不忍睹的身心!
欢喜需要的是能全心呵护她的男人,而他早已失去资格。
“把这些相片交给李福堂那些人,祁寒将会永无宁日了!”
“我很好奇一个女人的转变,怎么会快到这种程度?你原先那么护着他,现在一副巴不得他下地狱的模样!”他闲闲地开口。
海文轻柔一笑:“你没听过‘爱之深,恨之切’吗?真正惹火一个女人是十分恐怖的,‘致命的吸引力’没教会你这一点?”
“‘致命的吸引力’说的是心理变态的女人。”他讽刺地提醒。
“一个懂得恨的女人很难有正常的心理,这同样适用于男人的身上。”她甜蜜蜜地回答他,温柔的声音不知怎么地,竟有种令人背脊泛寒的恐怖效果!
在这一刻,万君方十分庆幸自己不是祁寒。
十分十分庆幸!
“宝贝?”祁寒走进宝贝的房里,她正呆坐在床上,下巴靠在膝上,眼神茫然得令他心痛,他再次轻声唤道:“宝贝?”
她抬起眼,眨了好几次眼睛才将焦距对在他的身上:“嗯!”
“在想什么?我叫了你好多次,还以为你又去了。”他坐在床沿注视着她苍白的面孔:“你看起来精神不太好,有心事?”
宝贝重新将下巴靠在膝上:“没什么。”
“又是‘没什么’,我真是怕了你的‘没什么’!”祁寒夸张地叹口气:“每次你的‘没什么’通常都代表了大麻烦!”
她忍不住被他夸张的表情逗笑了起来:“我有那么糟?”
他温柔地拍拍她的脸颊:“有那么糟,不过我一点也不在乎。”
宝贝沉默地垂下眼,一时无法承受他的温柔。
祁寒轻轻地抬起她的小脸:“担心什么?告诉我好吗?我无法忍受你的沉默,这比麻烦还糟上十倍不止!”
“为什么?”
他蹙起眉:“什么为什么?你的沉默。”
“不,为什么你还对我这么好?我是伤害周黛眉的帮凶,你不恨我吗?”
祁寒凝视着她星夜般的眸子,半晌才轻轻地开口:“我对你并不好,记得吗?我差点打扁你,你已经为你的错误付出代价了,天晓得我很可能会一时失手打死你的!”
“可是你没有。”
“那是因为金奇及时赶到!”想到他当时的粗暴,他羞惭得无以复加:“我是个很差劲的男人!”
宝贝愕然望着他,仿佛他的头上突然长出了二只角:“人类都是这么不记的吗?你就这样原谅我了?”
“你根本不需要我的原谅。”
“可是我——”
他轻柔地覆着她的唇打断她:“不要再说谎了,我知道你什么也没做,你根本不是海文的帮凶!小羽都告诉我了,你只是想激起我的反应——”他沉默几秒:“而你该死的做得好极了,我差点打死你!”
宝贝眨眨眼,再眨眨眼,然后懊恼地噘起嘴:“小羽那个多嘴婆!”
“这是不是表示你愿意承认你什么也没做,完全只是为了我才撒谎的?”
宝贝别开脸,半晌才幽幽地开口:“问题就在于我什么也没做,原本我可以阻止的,但我眼睁睁地看着火势蔓延!”
“你救了无辜的生命,其他的你也无能为力的,不是吗?”
“不必为我找借口,我如果早一点——”
“不要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祁寒坚决地抬起她的脸望进她的眼里:“更何况那些都过去了,我们都为那件事付出了代价,我不允许你再为那件事自责!”
“是吗?真的都过去了吗?”宝贝苦笑一声,望向窗外:“那么下面那些人到底守在门口做什么?”
“该死!我都忘了!”他狠狠地诅咒:“海文那个女人简直阴魂不散!”
“祁寒,你到底还要欺骗自己多久?真正阴魂不散的不是海文。”
他猛然转头,两人的目光相对,宝贝轻轻地摇摇头,眼底有着深沉的悲哀:“真正阴魂不散的是周黛眉,这一点你比谁都清楚!”
越是接近结束,她拍起戏来越是得心应手,融入剧中人的角色对她来说几乎已成了天性中的一部分,她几乎希望可以一直拍下去而不要回到现实的生活。
只可惜拍戏的时间似乎越来越短,再过不久‘舞影’就将杀青,而她也将完全回到自己的角色了。
经过那天在万君方那里的事件,她对人的体验又深了一层,连曾经那样疼爱她的表哥都可以将她的生死置之度外,那么她还能相信谁呢?
她投资金奇买下后半部‘舞影’的消息传开后,片厂外总守着一群虎头蜂似的记者,想尽办法想知道她和金奇已进展到什么样的程度了。说来好笑,他们似乎只在乎花边新闻,至于拍戏的好不好倒是没有人在乎。
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问过她对这部戏有什么看法,她对这点应该感到高兴还是悲哀?
而金奇,到现在她仍弄不清楚他的心里在想什么,他是真的喜欢她呢?还是只是影视圈人常有的逢场作戏?
那天和宝贝一起回到祁寒的家里,金奇对她呵护备至,仿佛她不只是受惊,当她是个孩子似的捧着她,对他们之间扑朔迷离的情况是半个字也没提。
欢喜叹息口气,怎么她就老是学不来其他演员那种满不在乎的态度呢?他们说那是成熟,成年人应该有的态度,仿佛对任何人、任何事都能不为所动似的,是她太孩子气了吗?
“欢喜,你收拾好没有?我们走了。”金奇突然自外面探进头来问道。
她微微一愣:“走?去哪里?”
“当然是去祁寒那里,你总不会以为我还会让你回万君方那里吧?”
“我可以回我自己的家——”
金奇不耐烦地走进来,提起她的化妆箱:“我不放心,海文那个女人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我不想在这节骨眼上又让你出什么事。”
“可是——”
“走吧!”
欢喜犹豫地看着片厂外面,好象随时都会有一台照相机蹦出来似的:“外面那些人——”
金奇朝她微微一笑,拉着她走后门:“我要是到现在还会被那些豺狼虎豹逮住,那我这些年真的是全都白混了!”
“豺狼虎豹?”她忍不住笑了起来:“你的形容词会让他们恨你一辈子!”
他耸耸肩,探出头去四下张望一下:“有些记者不只是‘豺狼虎豹’就可以形容的,那些人会把你生吞活剥而不会有任何愧疚!”
欢喜随着他快步走向他停在角落的黑色旅行车:“但愿我永远不必面对他们!”
“是啊!每个公众人物的美梦和恶梦。”他轻笑着打开车门,将她的化妆箱塞了进去:“等有一天他们再也不追逐你的时候,那表示你已没什么价值了!”
“我宁愿没价值。”她咕哝着在位子上坐好,努力拉好自己的短裙。
“这倒新鲜,不想成名的演员?”
“成名多苦,我只想当个快乐的演员,其他的一概没兴趣。”
“知足常乐?”
欢喜不太自在地耸耸肩:“至少你没说我自命清高,我只是希望做自己喜欢做的事而已,成不成名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金奇短促地看了她一眼,迅速将车子驶离片厂:“很特别的想法,不过我很喜欢。”
喜欢?她的脸蓦地一红,她不禁暗骂自己的多心和敏感:“我以为大部份人的想法都是这样。”
“因为他们不是演员,但不想攀上巅峰的人很少,谁都想往上爬,方法各有不同。”
欢喜顿时沉默下来,相较之下,她显得多么没有野心而且小家子气。
“对我来说,没有野心的女人我会比较欣赏。”他突然轻笑着开口:“过于汲汲于名利的女人很可怕,总给人一种狰狞的感觉。”
“你是大男人主义者!”她不服气地反驳:“女人也可以追求自己的理想的!”
金奇耸耸肩:“我不否认我是有点大男人主义,但我对逆来顺受的小女人也没胃口,我喜欢尽力而不强求的女人,象海文那样的女人只会让我觉得恐怖!”
“她只是方法不对,其实她也很可怜的。”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她叹口气,必须承认海文的确不讨人喜欢。
“拍完‘舞影’之后你打算做些什么?继续接戏吗?”他似乎只是随口不经意地问起。
欢喜摇摇头:“不了,以后除非有好剧本,要不然我不打算再拍戏,这一年来除了‘舞影’我一直在当花瓶,花瓶当久了也会烦的!”
“哦?那你想当什么?”
“不知道。”她坦白地回答:“爹地妈咪想要我回美国去继续念书,以前我回到台湾是因为我一直不能适应美国人的热情和开放,但现在想想那似乎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他们坦白多了,在台湾,所有的人都很含蓄内敛,我在这中间实在找不到中立点!”她轻呼出一口长气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我不知道是不是还应该留在台湾?”
金奇突然将车子停了下来,转头专注地凝视着她,使得她有些不自在起来:“对台湾就这么失望?”
“我——也不是,只是——只是没什么理由留下来而已。”她有些无措地回答。
“如果我留你下来呢?”
欢喜愣愣地看着他,他的神情和拍戏时那种严肃不同,似乎还多了一点什么她说不上来的东西:“我——为——为什么?”忍不住又结巴起来。
金奇温柔地替她拔开落在额上的一撮头发:“这么说吧!我想多给彼此一点时间,我们认识的时间太短了,我很希望现在可以向你求婚,但你还年轻,你可以等到你愿意的时候再想想我们是否有未来。”
她愕然得说不出半句话来,怎么也想不到他会这么突然说出这些话。
金奇也有些意外自己的冲动,但话一出口,回过头来想想反而心安理得起来。
他不是临时起意才说这些话的!
知道自己爱上欢喜也不是一、二天的事,人要懂得及时掌握幸福。
以前他也曾谈过恋爱,但从没想过要和任何一个女人结婚共度一生,他不十分清楚爱到底是什么,也不知道欢喜对他的感觉,可是他知道自己要什么!
这就够了,其他的一些什么深奥的大道理,他不想懂,也不想让它困扰到他。
“我在等你的回答。”他轻轻用手指在她的眼前晃了晃。
“我——哦——我不知道。”欢喜蓦然红了脸,明白自己刚才的样子有多好笑之后,她恨不得有个地洞可以立刻钻进去:“这太——太突然——我是说你平常都很——很—
—”
“不苟言笑?”
她点点头:“你从来——从来没说过你喜——喜——”
“喜欢你?”
她再度点点头:“所以我不知道——不确定你心里——心里到——到——”
“到底怎么想?”
她又点点头,正想再说下去,看见他捉弄的眼光,她羞红了脸嚷了起来:“你——
你取笑我!”
金奇一脸无辜地摊摊手:“我没有啊!我只是不忍心看你说得那么辛苦而已,我怎么会取笑你?”
“你——你——”欢喜又羞又气,硬是说不出半句话来,她伸手试图打开车门,金奇一把拖住她不让她动。
“好,好,好,别生气,我只是逗你的。”
她挣扎着吸气,泪水仍止不住地掉了下来:“我会口吃——他们——以前的朋友—
—都会——笑——笑我——”
“我不会。”他伸手拭去她的泪水,吻吻她的额头,深情地注视着她:“人都有缺点,可是我觉得你的缺点十分可爱。你也许不相信,可是我真的很爱你的这个小缺点。”
欢喜哽咽地抬头望进他的眼里:“真——真的?”
“真的。”他微笑地再度吻吻她的鼻尖:“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她不安地在他的怀里移动,试图抽身,但他力气显然比她大上许多,她努力了一会儿,见他无意放开,只好再度望进他的眼眸中:“我想——我想我可以留下来。”
“然后?”
“然后什么?”
金奇揉揉她的头发:“我不确定我会喜欢你这个健忘的小缺点。”
欢喜皱皱她的小鼻子:“我也不确定我会喜欢我有一个这么霸道的——丈夫。”
他轻笑着低下头,唇离她只有半寸远:“我们只好想办法来确定了——”
“那是个很漫长的确定过程——”
“我的妻子百分之百是个正常人,如果各位还有疑问何不向户籍机关查询?”史昂轩不带半点感情地扫视在场的几个人:“我必须提醒各位,如果再出现类似侮辱的言语,恐怕我们得在法庭上见面了!”
杨云山沉思地看着他,再看着他身边的习小羽,她的身分的确没问题,但不知怎的,他总觉得小羽和一般人不同。
她和照片上的宝贝十分相似——一种不属于人世间的感觉!
“我们是急躁了一点,若在言语上有所冒犯还请史先生原谅,但据我们所知,贤伉俪和宝贝是挚交不是吗?我们想知道关于这孩子的身分来历。”他有礼的询问。
昂轩的手紧紧地握了小羽一下,尽可能维持语气上的平静:“我们的确和宝贝是好朋友,但这并不代表我们就可以随便泄漏她的隐私,很抱歉我和内人都无法回答你们的问题。”
“至少你们知道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吧?”李福堂将几张相片放在他们的面前,脸色很是阴沉:“她是个什么怪物?树精?幽魂?还是魔——”
“够了!”史昂轩愤怒地打断:“李先生逾矩了吧?这种口说无凭的侮辱请你收回自用!”
“证据摆在眼前,她根本不是人!你何不看看照片?”李福堂毫不放弃地追问。
“李先生!”
杨云山和王河清不约而同拦住李福堂,不想重复在祁寒那里的错误。
史昂轩在社会上是有头有脸的人,拥有广大的读者群,他的大哥是著名的外科医生,他们的父亲则是赫赫有名的法官,他们得罪不起。
“我们只是想知道宝贝来自何处和她到底——”王河清思索着适当的用词:“到底有何种能力。”
“我们不必回答你们这种荒谬的问题,更何况这和你们一点关系也没有,你们何不带着你们这些窥伺的照片滚回去,让我们安静地过日子!”史昂轩按捺不住地吼了起来!
他们已‘拷问’他们将近一个钟头,他确定他的耐心早已用光了。
“是吗?那她放火烧演唱会又怎么说?”李福堂咬牙切齿怒道:“她不仅是个怪物!
还是个可怕的怪物!你有义务告诉我们真相!”
“住口!”一直安静听着的小羽突然声严色厉地开口,漠然的表情和她娇柔的外表竟给人一种圣洁不可侵犯的感觉:“李先生说的实在太过分了!宝贝没有放火烧死任何人,真正的罪犯是提供这些资料给你的人!宝贝是有点特别,但她不会伤害任何人的!”
杨云山一愣,他怀疑地打量小羽:“史太太怎么知道提供我们资料的是谁?又怎么知道那个人才是真正的犯罪者?还有你说宝贝有点特别是什么意思?”
史昂轩一震,李福堂得意地望着他,那神情仿佛是说:“看吧!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
想不到向来温柔的习小羽竟冷冷一笑:“回答你第一个问题: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回答你第二个问题:天衣无缝的事向来不存在,因为那天我碰巧也在场。回答你第三个问题:宝贝之所以特别是由于她有一颗真正‘人’的心,而有些‘人’则没有。
这样的回答你是否满意?”
史昂轩几乎想大声为他的妻子喝采!
他向来知道,一旦母狮被激怒时,往往比雄狮更加凶猛可畏!但这个理论一直不曾在小羽的身上得到印证。
直到今天,她丝毫不带火气的一番话竟说得三个大男人哑口无言。
“史太太好口才!”李福堂虚假地称赞,眼光闪着冷冽的肃杀之气:“可惜我不那样认为。”他自衣服口袋中掏出一叠信件:“这些全是祁寒的亲笔证明,他在信中虽然没有明白地指出你的身份,但相信只要我逮到宝贝,她会给我想知道的一切。”
史昂轩和习小羽不约而同倒抽一口冷气。
李福堂得意地笑了起来:“到时候史太太再辩才无碍,只怕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了!”
祁寒独自在录音间里,所有的工作人员都走光了,只剩下他孤单地坐在大机器的面前,双眼茫然地瞪着空无一物的冷空气看。
今天的工作十分顺利,他替‘舞影’的配乐工作几乎全都完成了,只剩下和影片搭配时的修剪工作,而这甚至不需要他亲自动手。
他知道‘舞影’的配乐会是他这些年来最杰出的音乐作品,可惜知道这一点并不能使他的心情愉快一些。
是什么使他心情郁闷?
答案很简单,是宝贝和他说的话。
她悲哀地、苦笑着说出来的话一直回荡在他的脑海里久久无法消散,就象他一直扪心自问的:“我真的是个心盲吗?”
是悲伤蒙蔽了他的眼睛?还是他一直不肯正视存在的事实,企图用他一贯浪漫的想法改变已存在的真相?
他是真的深爱过周黛眉。一年前的他早已脱离了十七八岁盲目迷恋的时代,但他爱上的到底是真正的周黛眉?还是他在心里为她塑立的形象?
现在再回过头去看当年的一切,所有的迷雾和假象如洋葱般一层一层的剥开,结果剩下的只有一句悲叹!
金色的光芒在他的眼前无比熟稔地亮起,他揉揉疲惫的眼睛,提醒自己等一下要告诉宝贝不要再以这么戏剧化的方式出现,他当然很习惯了,但大敌当前,她再这样做实在是很不明智的!
宝贝自金色的光芒中缓缓走向他,他很自然地张开双臂将她拥进怀里,低哑地说:“你再这样,早晚有一天会被别人看到的,我不想到博物馆去找被制成标本的你!”
宝贝一反常态紧紧地回拥他,仿佛没有明天似地依附着他的怀抱。
“怎么了?”
“有人来找你,十分钟之后就会到了。”她低声说道,脸埋在他的胸膛里使他看不见她的脸。
“最近一天到晚都有人找我,可是你没有一次是这种反应的。”他有种奇怪的预感,那种感觉使他想这样抱着她永远不要放手!
宝贝没有回答,她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宝贝。”他担心地轻叹,抬起她的小脸,讶异地看见她满面泪痕:“到底怎么了?
是李福堂那群人吗?我不会让他们带你走的,你——”
“不是他们。”她勉强收起泪水,忍不住哽咽:“我只是突然想哭而已。”
“这不象平常的你。”
因为这也不是平常时期,她在心里凄凉地想着,没说出口,只是轻轻自他的怀抱中脱离出来走向另一边:“有时候我也会想哭,以前我常常嘲笑小羽,因为她动不动就掉眼泪,我觉得那是很懦弱的行为,现在才知道哭泣也有好处的,至少比闷在心里来得好。”
祁寒注视着她出奇苍白的脸色,心里隐隐不安起来:“宝贝,你到底想说什么?”
快告诉他呀!要不然就没有机会了,她的心在嘶吼着,她强迫自己背过身去不看他的眼。
“宝贝!”他捉住她的肩将她转过来:“别吓人!”
敲门声猛然响起,来人敲得虽轻,在死寂的录音间中显得十分刺耳骇人。
他不解地低头注视着她。
宝贝勉强朝他微笑:“来了!”
“不要理他,告诉我你为什么哭?”他固执地追问。
宝贝摇摇头推他:“去开门吧!你会喜欢那个人的。”
祁寒狐疑地走向门口,宝贝突然开口叫住他:“祁寒!”
他回头,看到宝贝绝美的微笑:“我想告诉你——我爱你。我想我已经懂得人类的信任了。”
他想开口,敲门声再度响起,这一次坚决了些:“等一下我有话告诉你。”他说着将门打开,然后愕然地看着门口站着的人。
“祁寒。”声音略带沙哑,是相当地动人。
祁寒猛然回头,宝贝已消失了踪影,眼前的女人又哭又笑地扑倒在他的怀里:“祁寒!”
“黛眉——”他完全来不及反应。
她是周黛眉。
把你的悲伤交给我吧!
其他的一切都再也不重要。
城市沈浸在月色里是那么的美丽。
而被悲伤笼罩的你却什么也看不见。
把你的悲伤交给我吧!
其他的一切都再也不重要。
不能忍受的是被泪水浸湿的——
你那绝美的容颜。
我是那个收集悲伤的人。
将你的泪水装在玻璃瓶里,摆在我心上最重要的角落。
悲伤的你,沉睡的你。
当你的悲伤全部交给我,生命中再也没有遗憾。
被快乐幸福占满的你,比月光中的城市更加美丽!
把你的悲伤交给我吧!
其他的一切都再也不重要。
我是那个收集悲伤的人。
这一生注定只为了你的快乐而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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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蝶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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