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止息(下) 第十一章

  “小可,你每天这样练功,每天每天,不会觉得很累很烦吗?”
  木桩上的孟可直觉地摇摇头,同时还蹙起眉头,有点不满意自己的表现似地跳下木桩。“不会啊。”
  “说真的,就算我再怎么喜欢吃冰淇淋,叫我每天吃、餐餐吃,也是会腻的。你真是怪人。”
  柠檬也摇摇头。有时候实在不知道该说孟可是固执呢,还是傻气。都什么时代了,还每天每天练“武功”,而且丝毫不厌倦,怎么看那都是有点笨的行为。
  “要是我每天吃冰淇淋的话……不但会腻,还会拉肚子。”孟可嘻嘻一笑。
  “吼!你这人。”
  “就真的不会腻啊。”孟可耸耸肩。“每天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为什会会腻?这是我最喜欢做的事情啊,从小就是这样,每天每天我都想变得更强。”
  “每天都想变得更强是什么意思?难道现在还有‘武林盟主’选拔?还是你真的觉得武术大赛的冠军头衔真有那么重要?”柠檬翻著白眼嘟喽。
  “就算有,我也没什么兴趣。”她吐吐舌头,做个下敢恭维的表情。
  “那干嘛要变强?”
  “变强就可以保护其他人啊。”
  柠檬忍下住笑了起来。“你真的不考虑去考警察大学?这跟你的志向还满接近的。”
  孟可居然认真地考虑了三秒钟,然后才扭著眉头回答:“呃……警察要保护的人太多了,我可能没那种能力吧。”
  “所以说你这人就是这么奇怪,一下子说想要变强是因为想保护人,真的叫你去保护人你又说保护不了人。”柠檬嘴里咬著毫无滋味的草嘟囔。“你唷,真搞不懂你在想什么。”
  “那干嘛要搞懂我在想什么?搞懂了有奖品哦?”孟可也跟著躺在草地上。她练出了一身汗水,微风吹来,便满意地勾起唇角,享受地微笑。
  其实连她自己也搞不懂为什么会持续练武不辍。她只知道打从她有意识开始,“想变强”这个念头就从来没有离开过她。她知道自己想要保护某种东西、想保护某个人,为了这不明所以的理由,她从小练功至今,而且对自己的进度感到十分不满意。
  尽管她知道自己的不满意其实很无奈,每个人练武的天分不同,而她非常了解自己,她的程度绝对无法到达“天下无敌”那种遥远的境界,甚至连“武功高强”这四个宇也还下大够资格。
  但她并不气馁。动能补拙,就算她天分不够也没关系,她可以靠后天的努力来补强。每天每天,她一定要变得更强!因为唯有如此,她才能保护——保护谁呢?孟可咬著小草,脑海里直觉地浮现出少年那张有些苍白、有些虚弱的脸:那是樱冢壑,在北京初次见面时的樱冢壑。
  “小可……你想‘他们’现在怎么样了?”柠檬话锋一转,突然傻傻地对著天上的浮云问道。
  “他们?”孟可佯装不懂,笑嘻嘻地趴在柠檬身边问:“谁啊?”
  “长谷川啊,小壑啊,他们已经回去好久了吧——”柠檬意识到她取笑的眼光,顿时羞红了脸,笑骂:“唉唷!你明知道我问的是谁嘛,好过分,还故意闹人家。”
  孟可大笑著翻个身,闪过柠檬扔过来的碎草屑攻击。“我怎么会知道嘛,我又没有千里眼顺风耳。”    
  “那你想不想他?”柠檬靠近她身边贼兮兮地问。
  “想谁?谁像你那么会想人。”
  “你又闹我了!”柠檬伸手往她腰问呵去。“人家好心好意关心你,我就不相信你不想!”
  孟可笑著闪开柠檬的攻击,当然啦,柠檬连“三脚猫”的功夫都没有呢,孟可刻意要闪,她连衣角都碰不著。
  “唉唷!你这人真不可爱。”
  草地上一阵翻滚之后,柠檬累得翻身再度看著天空幽幽叹口气。“有你这种朋友真是糟糕,一点普通少女可以享受的乐趣都没有。”
  孟可又一脸莫名其妙地扭曲著脸。“什么乐趣?躺在草地上尖笑著滚来滚去的那种乐趣?一边像火鸡一样咯咯怪笑、一边尖叫著『不要闹了’、‘唉啊,好痒唷’你说这种?”她居然还装出尖细的声音一阵乱扭。
  柠檬被她的模样给笑得捧住肚子。“噢天哪……天哪……我真是受不了你!”
  “这有什么好乐趣的?”孟可笑著对她扮鬼脸。
  “不要闹啦,认真一点。”
  “喔……”
  可是一看她那假装认真的脸,柠檬笑得更厉害了。她忍不住笑得趴在孟可身上。“唉唷!我肚子好痛……什么火鸡啦!谁笑起来像火鸡啊!咯咯……咯咯……”
  孟可立刻噗地一声狂笑著弹跳逃开。“火鸡!火鸡出现了!”
  “孟可!”柠檬跳起来,又叫又笑地追上去。“你给我记住!”
  “来啊,追得到我的话随便你唷。”孟可大笑著在草地上乱跳,心情很飞扬,但每次回神,总觉得在飞扬之后似乎缺少了一点点什么东西似的。    
  那是什么呢?自己究竟缺少了什么?她年轻的心智如此揣度著,却总是没有答案;于是那淡淡的哀愁也总是一闪即逝,虽然每天每天她都会这样不断重复地问著自己。
  孟家屋外的天空一片湛蓝,而他们已经分开一个月了,彼此都还不知道原来这就是“相思”——一种无时无刻都会想起对方、一种记忆太过清晰所导致的淡淡忧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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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吉弟?吉弟?”
  任太太在房门口轻轻敲门。里面没有任何反应,她满眼怨慰地瞪了一眼老是守在小儿子房门口不肯离开的大儿子。“任吉天先生,麻烦你走开好不好?你一直在这里,吉弟就一直下肯出门,这已经是这个星期第三天了。”
  “你以为是因为我在这里他才不肯出门吗?他又不是在躲我,他是在躲避他自己。”任吉天双手抱胸,盘腿而坐。“只要他一天不肯离开那把妖剑,我就一天不走。令郎入魔太深,我也是很莫可奈何的好吗?”
  “唉唉唉,又是这些什么神啊、魔的,光是听到,我就觉得头痛了。”任太太无奈地叹口气,她真下知道自己这两个儿子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好不容易平静了几年,却突然又开始了。
  她转头对等在身后的女子歉然一笑。“真抱歉……吉弟他……”
  女子很有些为难地看著手中抱著的档案夹。“让我试试看好下好?这些公事真的下能不处理了。”
  任太太点点头,让开一边。“你试试看吧……唉,谁来都好,只要能让他开门就好。都已经几个月了,他老是这样躲在屋子里下吃下喝,真是让人担忧。”
  “任先生,我是月人,我能进去吗?”
  半晌,屋内终于有了些动静,任太太喜出望外地等在门口,那扇已经紧闭好几天的门终于缓缓打开。
  “吉弟!”他们不约而同大叫。
  可惜门口没有人,房间里内一片昏暗,明明是大白天的,屋子里却没有半点光线。
  “月人进来就好,其他人不准过来。”任吉弟冷冷的声音从屋内传出。
  “喂喂!你这小子!也不想想老妈为你担心得要命!你居然——”
  “算了算了。”任太太阻止跳起来正打算冲进去的任吉天。“让他去让他去。”她转身将一盘点心端过来哀求地望著女子。“月人,能不能……”
  女子体贴地点点头,将那盘点心端起,走进了房内。
  门再度关上了。明明只是一道很普通的木门,但任太太却觉得那像是一道坚不可破的城墙,高耸而遥远,她的眼眶忍不住有些湿润——
  “不要闹了,你下会为了这一点小事就哭了吧?”任吉天推了他老妈一把,嘻嘻哈哈地取笑她:“怎么?家里出了两个神经病,你终于受不了啦?”
  “你!”任太太又好气又好笑地用力槌了儿子一下。“你还敢说!这种毛病一定会传染,你看你把弟弟害成什么样子,我不扁你已经很好了,你居然还敢刺激我!”
  “嗳!嗳!很痛耶!”任吉天哇哇大叫,一边闪躲著老妈槌过来的粉拳,一边笑嘻嘻地引著她离开任吉弟的房门,但他的眼光始终没离开过那道门。
  刚刚开门的瞬间,那阴暗之气猖狂得连他都受不了。再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吉弟入魔的程度比他所想像的还要严重得多啊。
  看来,非使出撒手锏不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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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间里没有半点光线,偌大的落地窗被厚重的窗帘层层叠叠掩住,关上门后,她几乎什么都看不见。
  “把东西放在桌上就好,我会处理的。”
  任吉弟的声音传来,那么冷、那么遥远,好似陌生人,而不是她已经相识相处了四年的年轻人。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打从去年他去了一趟北京之后,一切就开始不一样了。原本还算活泼开朗的年轻人经常性的陷入沉思,悠远的眼光经常遥望著不知名时空中的某一点;从几个月前开始,他的情况更是变本加厉,甚至连公司也不大出现了。如果这问公司不是由他一手所创办的,现在大概早就被炒鱿鱼了吧。
  原本有著太好前途的任吉弟为什么突然变得如此消沉?她真不敢相信那样霸气十足的男人会突然——
  “怎么了?”
  黑暗中腥涣疗鸬男枪馊盟愣住了。那是人的目光吗?那样冷、那样明亮,仿佛漆黑的夜空里突然出现的星光,带著银色光芒的眸让她的心跳猛然加快。
  脚步声响起,而她的眼睛终于适应了黑暗,她看到吉弟修长的身影来到她跟前,他低头俯视著她,唇角淡薄地噙著一抹笑。
  “你为什么脸红?”
  “啊?咦!”
  被他的眼光所震慑,旻月人手上的东西险些掉到地上,幸好任吉弟稳稳地托住了托盘。她眨眨眼,连忙转头摸摸自己火热的脸,她的心跳好快啊!刚刚那一瞬间的目光接触……那令人心荡神驰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啊……你房间里的空气太差了,我帮你——”
  “不准拉开窗帘。”
  “可是——”
  “同样的话我不想说第二次。”
  面对著沉重的窗帘,她感觉到自己的背脊传来一阵阵冷冽寒意……那是任吉弟的眼光,几乎可以被形容为“非人”的眼光。
  她从来没见过那么“妖魅”的目光,那双墨瞳隐隐含著某种难以理解又无法抗拒的魔幻力量,只是这样看著他,她已经觉得透不过气来,只一眼,已经教人忍不住想深深跌落。
  过去的吉弟不是这样的;他虽然英俊挺拔,但没有这种不知该如何形容的眸子。明明是同一个人,为何会有如此大的转变?
  旻月人的手再也无法动弹,尽管她真的很想用力拉开窗帘,好好看清楚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吉弟语气里那种寒凉的气息却让她下由自主地停下动作。
  “你可以走了。”
  “不……”她努力抵抗自己想要遵命的冲动。不知道为什么,她真的很想很想低下头立刻逃离这间屋子。
  “……你真的很爱违抗我的命令。”任吉弟叹息一声。
  某种压力突然减轻了,她松了口气,不由自主地在窗帘前跪了下来。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会突然觉得腿软,但她的眼眶泛红,突如其来的泪水跟喘息都教她手足无措。她是怎么了?
  “说吧,到底有什么事非要见我不可?”
  “我……我们、同事们,大家……都很想见你。”月人努力吸著鼻子,眼泪还是不断往下掉,连手脚都不由自主地瑟瑟发抖。老天!她一定是生病了。
  “公司运作得很好,没有我,你们一样可以继续研究。”
  “可是一家公司不能老是没有老板啊。最近研发部门有一些新的发现,他们很想让你亲眼看看,尤其是关于‘灵魂的重量’这一部分,他们说已经有所突。”
  “是吗……灵魂的重量……一个人的灵魂到底有多重呢?”任吉弟喃喃自语似地说著,他的声音从房间里的四面八方传来,几乎像是回音。一个人怎么可能同时从房间的四个角落说话?
  “那是你之前很重视的研究下是吗?搞清楚灵魂到底有没有重量。如果有的话是多重呢?复制生物的灵魂跟真正的灵魂又有什么两样?这些都是你当初迫切想知道的问题,现在研究小组终于有了突破了,难道你不想亲眼看看我们的成果吗?”她开始滔滔不绝地说话,以掩饰内心的恐惧。
  “也许我已经找到答案了。”
  突然,任吉弟的声音听起来那么靠近,彷佛就在她耳边低喃似的,那种奇特的亲密感让她背上的寒毛直竖。
  “你怕我?”他轻笑著问,有那么一、两秒的时间,他似乎恢复成以前的任吉弟,但也仅止于那短短的瞬间。
  “不、不怕。”旻月人微微抿起唇,这种被戏弄的感觉并不舒服,几乎让她有些生气。
  “真的不怕?”忽然,她可以感觉自己背后正贴著一个温热的躯体,她惊喘一声,不由自主地瞪大了双眼。
  他俯视著她,那双带著邪气的笑眼深深地凝视著她。
  被那样的眼光看进心底深处,她感觉自己赤裸裸地暴露在他面前——像是在大野狼爪下的小白兔,她竞只能瑟瑟发抖,毫无抵抗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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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爷爷!你这样不公平啦!”孟可在木桩上不断气喘吁吁地跳来跳去,俏脸胀得通红。
  “什么叫不公平啊?你自己说要练轻功的,我正在教你啊。”孟老仙笑嘻嘻地,手上的“石块暗器”完全没停过。
  “哇!这样很危险耶!”
  孟可低头堪堪闪过一片巴掌大的石片,咻地一声,石片从她的头顶掠过。要是被石片尖锐的碎片K中,一定会痛得要死。
  “动作快一点。你怎么慢得跟乌龟一样?”孟老仙摇摇头,手中连续发出两片石片。
  “哇!”孟可大叫一声,扭身接住其中一片,然后用腿踢飞另外一片。
  “嗯,这还像话一点,不过还是太慢了。你今年不是想再去跟大陆的冠军挑战一次?以你这种进度,我看这次连前三名都大有问题喔。”
  “吼!”
  孟可气得跳脚。她已经在木桩上连续跳了一个多小时了,只觉得腿已经酸得快断掉,反应也开始变得迟钝,在这种大太阳底下连续跳一个小时谁不会累啊?可惜爷爷还是不放过她,手上的动作只有越来越快,丝毫不放松。
  突然,孟可眼角瞥见门口一条熟悉的身影,她的心跳呼地漏跳了一拍,这一闪神,膝盖立刻被石片狠狠击中。
  “唉唷!”
  孟老仙终于停下动作,望著从木桩上狼狈跌下的孙女,他叹口气,“我说错了,你不是乌龟,你是大象,连摔下来的姿势都特别难看。”
  “爷!”
  “那小子来了是吧?去去去。唉,女孩子唷,长大就是别人家的啦——”
  “爷!”孟可又羞又气,捣著红肿的膝盖又揉又捏,眼角却忍不住频频往大门口飘。
  “那是他那个有神经病的大哥,不是他。”孟老仙好心提醒。
  孟可呻吟一声,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是失望还是释怀。
  “小可,你任大哥来找你了。”艾百合站在窗口呼唤著。
  “喔,来了。”
  孟可慢吞吞地从草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她现在一身的臭汗,模样也狼狈极了,幸好来的是吉天大哥,如果来的是吉弟,那该怎么办才好咧?
  “说起来那小子好像也很久没来找你了对吧?”
  “嗯……”
  “他还下知道那两个小日本已经回日本去了吗?”
  “我不知道,我没特地跟他说。”孟可嘟著唇往任吉天的方向走去。
  孟老仙望著孙女的背影,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
  “嗨!任大哥。”
  远远地,任吉天的背影跟吉弟好像:他们兄弟俩都有著顽长漂亮的背影,还有那站著眺望远方的姿势,真的好像。
  好吧……她现在的心情是有点失望。
  “嗨。”任吉天微笑著揉揉她微湿的发。“啧啧!还是这么勤奋,练功不辍。”
  孟可耸耸肩笑了笑。“咦!小蓝呢?没跟你来?”
  说起他那个令人头痛的叛逆女友,任吉天的睑不由得微微抽搐。这阵子为了吉弟的事情他已有好几天没去探望她了,可以想见下次见面一定有一顿很大的排头可以吃。朱小蓝虽然在无意问继承他“前任死去女友”的性格,但她自己本身的火爆个性可一点也没收敛。
  “嘻嘻!”看他那有趣的表情,孟可忍下住好笑。“小蓝很凶喔,我听说她前一阵子在便利商店打工遇到抢劫,居然把劫匪给痛殴一顿耶。”
  “那也是你的错,你不该教她功夫的。”任吉天哀怨地横她一眼。“你知道被打又不能还手是多可怜的一件事吗?”
  “更何况对象还是年纪小得几乎可以当你女儿的女朋友对吧?”孟可笑嘻嘻地回答。
  “呃啊!”任吉天抚住心口,一副中箭落马的可怜样。“你,你太残忍了,竟然攻击老先生最致命的要害。”
  “哈哈哈哈!任大哥,跟你开玩笑的啦!”孟可灿烂地笑了开来,她明明一身狼狈,明明小脸脏得像个刚从沙堆里被挖出来的小鬼,但那笑容却显得如此灿烂迷人。
  “我知道你是跟我开玩笑的,不过我来找你可就不是跟你开玩笑了。”任吉天宠溺地回她一朵笑,其中掺杂了几丝无奈。
  “呃……”孟可可怜兮兮地抬起眼睛瞅著他。“是关于吉弟?”
  任吉天深深地叹了口气点点头。“是关于吉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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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小女左卫门雪子。”中年男人不卑不亢,十分有分寸地介绍。
  端坐在素雅的禅茶屋内,穿著华贵和服的少女微微低著头,露出一截雪白如玉的颈项,凝脂玉肤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她的面容姣美,活似从日本古画中走出来的纤搦美女——美则美矣,但恐怕不是他们家少爷喜欢的类型。
  跟孟可比起来,很显然的,如果左卫门雪子小姐是天上的星星,孟可毫无疑问的必然是地上的泥巴。
  男孩子喜欢玩泥巴的居多,星星嘛……偶尔抬头看看还可以,更何况他们家少爷还会白痴到问“星星哪里美?”这种蠢问题的少年呢。
  长谷川忍著脚麻,脑子里不断的胡思乱想著,同时偷偷地瞄了一眼旁边不动如山的樱冢壑。
  他正敛眉垂眼,动作优雅地轻刷著高雅的古烧瓷杯,那漂亮至极的手势包管任何一位茶道专家看了都会赞不绝口。但是长谷川很清楚,他们家少爷那优美的动作里其实包含了多少忍耐,现在他真正最想做的是赶快飞回台湾帮某位不知感恩的老头子泡三亚老人茶吧?
  他们回日本还不到一个月,这已经是樱冢夫人所安排的第三次“相亲”了。而他很悲惨的每次都会被抓来陪坐在—旁,以免场面过于冷清。
  唉!如果少爷再不随便选一个的话,大概全东京符合樱冢夫人心意的名媛淑女都会被找来相亲吧?而他这双可怜的长腿也会因为长期血液循环不良而造成血栓,那可就惨了。
  很显然可以看出樱冢夫人对台湾的那位小姐有多厌恶,否则别说他们家少爷才十八岁,现在就算二十八岁也已经下流行相亲了呢。
  再看一眼樱冢壑,长谷川很怀疑一个血气方刚的十八岁青少年能够按捺多久?就算那个人是修养绝佳的樱冢壑。
  “听说雪子小姐也精通茶道跟花道?”气氛冷到极点,樱冢夫人阴森地瞪了长谷川一眼,又不得不扮出笑脸找话题。“请试试看我们家小壑所泡的茶,他可是学了十年——”
  叩!
  古烧瓷杯按照规矩端放在左卫门小姐面前,还不怎么优雅地发出一声碎响;这可就不怎么合乎礼仪了。
  他应该把茶碗端好,轻轻地放在桌子上,再轻轻地推到小姐面前,再用一个标准又漂亮的手势示意小姐品茗——如果换成台湾的那位小姐,她则会一口把茶碗抢过去,咕噜两声暍光,然后说“再来一杯”。
  “请慢用。”泡茶的少年淡淡说道,朝屋内的人行个礼,然后转身离开。
  “小壑!”樱冢夫人失去风度地怪叫,随即想起屋子里还有客人,只好百般无奈地转身行礼。“真的很抱歉……”
  “少爷!”长谷川喜孜孜地跟著跳起来往外跑。真是太好了!台湾的训练真的有效耶,他们家少爷再也不是过去那个逆来顺受的少年了。
  樱冢家的长廊里悄然无声,樱冢壑修长的背影在午后的阳光中显得成熟了,他停下脚步等待长谷川。
  “哈!”长谷川竟然赞赏地、像个朋友似地拍拍他的肩。“真有你的!我还在想你到底还能忍耐多久呢。”
  “我应该继续忍耐吗?”樱冢壑仍是一副淡淡然的模样,他俊美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明显表情。
  长谷川耸耸肩。身为樱冢家的“家教”,孝道应该也在他的教学范围内吧,总不能明目张胆的教导学生反抗他的父母啊。
  他们穿越长廊来到樱冢家的中庭。自从两天前的事件之后,原本中庭正中央的古老樱花树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棵枯树,一棵细瘦得仿佛随时都会折断的小枯树。
  樱冢壑停下脚步,默默地望著那株毫无生命力的枯树。
  “少爷……那天……”长谷川吞吞吐吐地思考著应该如何遗词用字。“呃……可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就如他所预料的一样,樱冢壑并没有回答。
  从那天之后,樱冢壑似乎变了;他说不出那种改变,那是发自内心的,从樱冢壑整个人的内在开始改变,但却又无法明显的说出究竟是如何改变。
  这让长谷川有些忧心。
  “你去准备一下吧。”樱冢壑突然开口。
  “咦!准备什么?”
  “准备回台湾。”
  “咦!啊?!”长谷川愣住了,他错愕地望著樱冢壑那张无表情的脸。“回台湾?现在?可是……可是老夫人她……”她还病著呢。
  “我知道,我会解决的。”樱冢壑淡淡地说道,转身离开了中庭。
  解决?
  长谷川望著庭院中间那棵光秃秃的枯树,完全想下出来要如何解决。向来健壮的樱冢老夫人不就是被她这个宝贝孙子给气病的吗?这能怎么解决?难道象征著樱冢家家运的古老樱花树还能起死回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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