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光照墟落,朔风萧萧动枯草。孤绝傲然的身影拉长,衣袂飘飘立于早烧成灰烬的御鹰山庄。
楼阙神情漠然不顾危险穿过一根根经烟火肆虐摇摇欲坠的梁柱,原有的雕梁双燕遭无情烈焰拆散,形单影只哀哀欲绝。冷然的眼扫过曾是繁华的院落、厅堂,嘴角扬起一抹残酷的微笑。
已经四年了!自四年前的那场鬼魅之火烧了御鹰山庄后,他未曾再踏入这儿一步,就连回想也不愿!
虽然他是名副其实的御鹰山庄少庄主,可是对御鹰山庄却无分毫情感。或许他曾穿梭奔跑在雕梁画栋间、游玩嘻笑在嫣红姹紫的花园中,但毕竟五年是短暂的,短的让他仅来得及体会父亲的无情、母亲的伤心、他的不存在感与悠悠众口。
孩童时期的他无法明了复杂的成人世界,随同母亲回到娘家铁拳山庄,每日练完功后就见母亲以泪洗面,怨父亲的寡情薄义,小时候的他隐约了然一件事,即是父亲不要他们了。
若问他有无为此伤心过?他的回答是有。可是他的伤心并未久长,他的出生不在父亲的期待之中,事实上他虽背负了继承家业的重责大任,父亲依然无法真正放宽心怀疼爱他,因为他非父亲与心上人爱的结晶,他不过是父亲为谋求利益伴随而来的附赠品,每当父亲见到他使会想到自己的背叛,又怎会喜欢上他这个独子?
在看开之余,他的心也跟着死了!他立誓一生中除了母亲之外,绝不会对其他人奢侈动用感情,母亲的早衰耗死让他更加坚定做到了这点,他变得极其绝情冷血:
于滚滚红尘中,没有任何人、事、物能引得他注目停伫,用一双冷眼看尽天下无情事。
修长的食指抚过焦黑的墙垣,鼻间依稀可闻得犹散在空气中的焦味:灵敏的气孔、骨骼可感受到四年前剩余的热火张力:冠绝的耳力听的是霹雳啦啦烈火焚烧的声响。
风荡荡,声厉厉。
四年前的那场大火如魇魅般阴魂不散悬绕在他心中,暗红的斜阳如同炙焰狂燃包围住他伟岸的身躯,放肆蔓延,久久不散。
脚掌踏碎焦黑脆弱的木板形同踩在纤细断裂的人骨上,蓦地,激发俊颜上出现第二种表情,他怔忡了一下。
迟疑着是否要垂首看他是否真踩在人骨上,理智及时唤回冲动,他不再迟疑、不再怀疑,坚定的踩过一片片木板,让破碎断裂声伴随着他无情的步伐。
没错!四年前的那场大火埋葬了一个人,以致于让他产生异样的怀疑,怀疑着那人尸骨未寒,年年岁岁曝露在此。
可是那人的家世背景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据说那人的尸骨早被家人带回北方处理埋葬,他又岂会踩着那人的骸骨?
阴寒的嘴角再掀起一记冷笑,笑得突兀、笑得骇人。
那人的死造就他必须面对众人永无止尽的追杀,北方有段家堡恭候他,南方有悔园,纵情山林时可能会遇上袁刀门已隐世的众多弟子,倘佯名山大川间会遇上游遍四海的冷面书生夫妇二人。
每个人都想杀他为那人报仇,可惜偏偏他的命硬的很,整整四年,他仍旧活得好好的,既无病也无痛,可怜了处心积虑要寻他报仇之人。
其中最积极追纵他的属段家堡的人,因为那人是段家堡的宝!那人的死让他成功的打击了壁垒森严的段家堡,且不费一兵一卒。
他--再次笑了!笑中带有极淡的苦涩。
习惯性的拿起系于腰间的竹笛置于严苛的嘴唇,徐徐吹出心中的音阶,淡淡的悲中带着浓浓的恨回荡在空寂荒芜的废墟中。
凄凄冬草闻之愁点,落落枯木听之唱叹。
烈烈北风随着音律卷起一地落叶,漫天枯叶牵出他的孤寂与冷绝。
思悠悠,恨亦悠悠。
“青衫有泪,为谁断肠。”一名老乞丐捧着破旧缺角的瓷碗进小客栈乞讨食物,初见淡默的楼阙时,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教人匪疑所思。
执壶饮酒的楼阙方闻老乞丐的话愣了下,随即未加理会,继续饮酒。
“宝钗分,桃叶渡。”老乞丐见他无视于他的存在,续道。
“走开!”冰的出奇的醇厚嗓音终于蹦出扫向老乞丐,凛着脸又喝了口辛辣的酒液。“小兄弟,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老乞丐不请自来,笑呵呵与楼阙坐同桌,以手指夹起一块卤牛肉放进嘴里咀嚼,啧啧有声。
“滚!”楼阙的脸依然平静无波,唯有语气泄漏出他极端不悦。
“你叫了这么桌好菜,不讲我吃未免浪费,我老乞丐这可是在帮你啊!”老乞丐说得理直气壮,干脆以手掌抓了一把牛肉塞进嘴里。
“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协助。”他向来只相信自己,绝不借助他人相助。他不知他为何忍受老乞丐三番四次造次,但他就是隐忍下来了,仅以言语斥离老乞丐并未动用武力。“小兄弟,话可先别说得太满,若乞丐我是瞧你得我缘,又满脸需要帮助的模样,才好心助你一臂之力,若换作是其它人,若乞丐我才懒得多管闲事呢!”抢过酒壶,若乞丐舍杯就壶,仰头灌掉一壶酒。
在老乞丐抢过酒壶时,楼阙的双掌于半空中与老乞丐过了十招,结果楼阙不敌落败,酒壶落在猖狂的老乞丐手中,也因此老乞丐的真实身分浮出台面。
老乞丐正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神算万事通,他素来以乞丐装扮出现,据说世间没有一件事能瞒得了神算万事通,可是他既不摆摊论命亦不贩卖消息,且行踪不定,没人有办法找得到他探得消息与询问命理,神算万事通突来的出现实有违平日行事准则,教楼阙不得不怀疑他的目的何在。
“你到底想说什么?说完就走。”楼阙也算一身傲骨,不屑崇拜众人景仰的神算万事通,阴寒的语气始终没变。
“呵!温文儒雅的楼宇凡怎会生出你这样的儿子来?”神算万事通摇头低笑,似不了解父子俩为何差异会如此大。
“话已说完,你可以走了。”毫无重点的谈话再扯上他的父亲,今他益加排斥与神算万事通交谈。
“年轻人,若乞丐我尚未步入正题,怎地急着赶我走?莫非你不想知道心之悬念的伊人下落?”神算万事通笑他年轻气盛,耐不住性子。
楼阙的反应是扔下酒菜钱起身调头离去,不愿再继续听他胡言乱语。
“嘿!你急着上哪儿寻人去?我都还没告诉你她在哪儿哩!”神算万事通夹了口菜扬声唤住急行的楼阙。
“心空无一物,何来伊人?我无需在此听你瞎扯。”楼阙未回身,淡然回答道,步伐继续向前迈进。
“你骗得了天下人可骗不了我神算万事通,你敢对天起誓段戏羽不曾停驻在你的心坎吗?”神算万事通没费事追他,光道出关键人物便足以教楼阙留下。
果不出神算万事通所料,楼阙为那受诅咒的三个字身形显得僵硬,双手成拳握了又放、放了又握,森冷的气息自他身上发出,冻煞人也。
“我恨她!”久久,楼阙才找回属于自己的嗓音道,想凭个恨字来解释心间仍有人存在的实情。
“你恨她?!”神算万事通喃喃重复他的话,甚至反复在口中咀嚼玩味,嘴角扬着感兴趣的微笑。
没错!他恨她!恨她恨到疯狂的想不黄泉追缉她、折磨她,她的死不足以弥补她父亲的过失,可是她却天真的以为她的死能带来和平。她错了!彻彻底底的错了!
她想要的和平根本未有过,反而带来血腥的杀戮。
简直可笑!他想追到地府要她睁开眼看看,看看她的愚蠢所带来的后果,让她柔美清灵的脸庞填满痛苦与悲伤。
哈!哈!哈!非不晓得她埋葬于何处,满腔满腹的恨会驱使他到她的坟士挖出她的尸首鞭尸。
他恨她!恨到直到她死了仍日日夜夜无时无刻都在诅咒她!他要她死后都不得安宁,他要他的恨冲破幽暗深绝的地底如影随形箝制住她的灵魂,令她哀绝、泣绝无法投胎轮回逃避他的追缉。
“你不信?”扬着邪魅嗜血的笑,楼阙如鬼魅回首睨望神算万事通,黑眸中漾出冰寒的邪气教人不寒而栗。
“信!我当然信,如果不是恨她,怎会协同令尊逼迫她步入烈焰中,惨遭火苗吞噬的苦痛。”江湖上谁人不知楼阙会引得众人追杀,皆因他害死笑阎王与袁红绡的爱女。
“可怜笑阎王枉称笑阎王,连掌上明珠都无法自地府阎王手中抢救。”他笑!
笑得冷然无情,对于神算万事通的指控并未加以否认,而他的回答更是证实了一条无辜的性命毁于他手中。
“你错了!”神算万事通亦咧嘴住了,似掌握旁人所不知的内幕。
“什么意思?”楼阙全身一震,寒着脸问。
“二十三年前笑阎王能自地府阎王手中抢回妻女,没道理在十八年后抢不赢地府阎王。”神算万事通笑呵呵道出段家堡极力隐瞒的事情。
“你说什么?再说一次。”彷佛尘世间所有的寒冰皆被他纳取,瞬间,楼阙变得更加不易亲近,黑眸带着层层血丝,似有大开杀戒的准备。
“那场大火没能烧死段戏羽,她成功获救了。”神算万事通没被他的表情给骇着。
登时,一只竹笛从空飞至扫向神算万事通的门面,事出突然,神算万事通狼狈闪过,抱着头颅哇哇大叫。
“哇!我好心告诉你她没死的消息,你怎能恩将仇报反过来杀我?”
竹笛在空中绕了一圈重新回到楼阙手中,他瞪着躲在桌下的神算万事通质问:
“是笑阎王派你来的?”
想不到笑阎王为了杀他,不惜买通神算万事通骗他上段家堡自投罗网,他这条烂命倒是挺值钱的。
“我老乞丐从不为人卖命,好心让你一解相思之苦,你却翻脸不认人,这不是狗咬吕洞宾吗?”遭人误解可让神算万事通满心不悦,他像是那种随便以金钱就可收买的人吗?
“再鬼扯下去,休怪我手下不留情。”裨算万事通的话,让楼阙一张俊颜更沉、更形晦暗。
“明明是……”神算万事通再掀不满,但话到当口儿时,有劲修长的腿已踢翻他的护命符,吓得他当下将话安分的咽回肚儿去,以免再惹人不快。怪怪!这小子火起来,可怕的紧,他根本毫无胜算。
木桌被楼阙踢翻破碎在地,不仅神算万事通吓着,连一开始注意他们动向的掌柜与小二哥都吓得浑身发抖,生怕会闹出人命来。
“想活命就把嘴闭紧一点。”楼阙半瞄着眼眸危险警告。
神算万事通见风转舵乖乖的以双掌捂住多事的嘴,明白宣告他很爱惜生命,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楼阙冷哼一声,不与神算万事通计较,转身迈大步离开,带走满室寒霜与滔滔不绝的恨意。
人方走,神算万事通立刻放下捂唇的双掌,开心的笑了。
他深信近期内段家堡必定会掀起狂风暴雨,被上门要人的楼阙闹得鸡飞狗跳,可惜的是他无法前去看热闹。
不过今日他算是做了桩好事,推了受人蒙蔽的年轻人一把,老天爷会记得记他功德一件的。
离开客栈的楼阙狂了!乱了!疯了!
他跃上马背,纵马往北方段家堡的方向驰去,冰冻的心为她未死的消息奔腾震撼。
她没死!她竟然没死!她真的没死!脑海中浮现一连串有关她没死的字眼与疑问,他以为她死了,不!该说所有人都以为她死了!除了段家堡少数知情的人之外,他确信这项消息段氏夫妇防密甚严,没让几个人得知,否则历经漫长的四年,人口众多的段家堡怎会未走漏一丁点风声。
可是为何笑阎王要故意隐瞒爱女仍在世上的事实?是害怕吗?怕他找上门?不!
不可能,骄傲的段家父子恨不得将他凌迟至死、碎尸万段,岂会怕他!但隐瞒所为何事?
熊熊奔燃大火狂肆的画面浮现脑海,在那样的烈火中想全身而退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更何况是个手无缚鸡之力不懂武艺的小姑娘,可想见在她未获救前所面临的磨难,狂妄的炙焰定是纵情吞噬柔美的她,是以段氏夫妇不敢让世人得知女儿仍幸存于世的消息,怕女儿会承受无情言语讥笑的打击。
对!没错!肯定是如此。楼阙自行推敲可能的结果,最终断言段戏羽被火烧得面目全非,所以不敢面对世人。
可是他的行动不因她的毁容而退却,相反的想见她的心益加强烈,他要亲手揪出她来,要亲眼证明她仍存活。但证明之后呢?证明她仍存活后他能做什么,或是该说他想做什么?羞辱她、折磨她、嘲笑她?
在笑阎王的地盘上,想杀人恐非易事,莫说有武艺高强的笑阎王不许外,还有虎视眈眈等着为妹报仇的段楚沛,他能动得了段戏羽一根寒毛算了不起了,哪会有见血场面出现。
蓦地,他笑了,事经四年,他的心居然还是摇摆不定啊!
另一个想法浮现,神算万事通仍有可能是在欺骗他,或许神算万事通没被笑阎王所收买,但谁能保证神算万事通不是日子过得太无聊,闲来无事故意寻他开心。
想到这个可能性,敛起颊上的笑意,紧绷的情绪干扰到跨下的马儿,马儿不安的喘息甩头,是疲累至极,亦是不愿再往前奔驰,速度渐渐缓慢下来,楼阙也无催促马儿再跑的意愿,他需要仔细的将事情从头到尾回想过一遍,考量着有否上当的可能性。
暂得休憩的马儿乐得轻松,昂首嘶鸣,歇负着主人寻水喝。
灵敏的嗅觉与耳力让马儿寻获未结冰的泉水,它好不畅快的垂首贪婪的汲取难得的水源,楼阙则顺势滑下马背,双手捧起冰冽的甘泉饮尽,再将壶中的水装满,才以清泉洗净满面尘土。
连续奔驰两天两夜,一人一马也累了,不过肉体上的疲累影响不了灵魂,此刻他的灵魂是处于亢奋、震惊与疑惑的状态。了无睡意躺在不长寸草的坚硬黄土地上,是休息是思考。
她肯定死了!当年那场大火他父亲全程监控,父亲不也说亲眼见到段楚沛抱着她的尸骸冲出火场?试问痛恨段家堡的父亲岂会编造谎言骗他。
所以神算万事通骗了他!
她早死了!段楚沛带回的是其焦尸而非活人,父亲临去前张狂的笑声不也证明了。
为何他还傻气的相信神算万事通的话?最最可笑的是他居然立刻动身骑马飙上北方,为的是求得真解。
既然确定她死了,该是离开的时候了,没理由教他再傻傻的送上门成为笑阎王的瓮中鳖。
是的!他要离开,离段家堡愈远愈好,反正他大仇已报,没道理再上门挑衅啊!
是啊!他没忘段家堡的人一心一意要取他的项上人头,要命的话就该离开,他不必为求证个虚假的谎言白白牺牲宝贵性命。
毕竟他逃了四年,起码能再躲个十载、二十载的,怎可随随便便让段家堡的人捡得便宜。
他要离开,离开死亡地带,继续过他亡命天涯的生活……
事情却非他所预期的进行。楼阙快马加鞭穿过隶属段家堡的小镇,小镇上的眼线见他如人无人之境纵马狂奔,立刻飞鸽传书通知堡内的主事者,再结伙紧跟在楼阙身后,要他来得去不得。
楼阙自是晓得有多人跟踪,亦明了他们想来个瓮中捉鳖的企图,聪明的人会尽速除掉后头的阻碍,以便在危急时顺利脱困,可是他没有!他睁只眼闭只眼任由他们去跟,反正目前他们尚未妨碍到他,未到动杀机的时刻。
另外,他的心一再受到困扰,他不明白明知这是陷阱后,为何仍执意前来?明明是要离开的,应是心口合一,但他的手却驱策着马儿继续往北方前行,是他的手有了自个儿的意识,不再受他的大脑所控制吗?
忧烦使得他更加懒得去管后头的喽啰,一心一意欲到段家堡,随意询问有关她的消息,顶多到她的墓前去证实一下她已死无误,让他的双掌重新受大脑所掌控,即可离开。
没细想,在他踏入段家堡的范围内后,事情已非他所能控制,单单段楚沛便足以号令众多下属将他千刀万刮,更遑论尚有笑阎王与袁红绡在场,他们岂会如他所愿,让他亲眼见着段戏羽的墓碑。
滚滚沙尘扬起他的急切与焦虑,快速的奔驰,将紧随在后的人远远拋开,守在门墙上的人见他来势汹汹如临大敌,一干弓箭手就定位,待他奔入射程,便将他万箭穿心。
率先接获通知的袁红绡美目带恨立于堡门之上,在飞扬的黄沙中锁定害惨爱女的无耻之徒。
转眼间,楼阙已步入射程内,就待袁红绡一声令下,即可让卑鄙之人魂归西天,她瞪视楼阙良久,无法猜透楼阙的来意,楼阙该是避段家堡如蛇蝎,为何会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在袁红绡尚未想透时,楼阙松开缰绳,双足踩上马背藉力以轻功跃至堡门之上,与袁红绡四目相对,没细想,袁红绡马上抽出腰际的双弯刀迎敌,楼阙则以竹笛反击。在江湖上袁红绡称得上是女中豪杰,况且在面对伤害爱女的敌人时,她更是招招凌厉,欲致楼阙于死地。
可惜楼阙亦非省油的灯,他从容不迫接下她的招势并加以反击,打得袁红绡节节败退怒不可遏。
“包围住他。”在体力上女流之辈岂胜得了少年郎,袁红绡反身跃开,往身后的人下令。
所有人听令刀剑相向围困楼阙,情势对楼阙非常不利,但想求证的心使他不畏不惧,愈打愈勇,又具灵巧的竹苗又是强劲的掌风,打得围困住他的人倒地哀鸣。
袁红绡见状也豁出去了,抢攻而上,双弯刀狠狠劈向楼阙,若今日她不幸死在楼阙手中,她认了,可是她就是不许楼阙嚣张闯人段家堡。
一只竹筒轻松隔开刀锋锐利的双弯刀,内力击出将袁红绡震飞出去。
火红的身影如虹般飞出,朝下坠落。
一道黑影疾出快手将红影拦于怀中,及时挽救妻子的性命。
“好小子,我一百找不到你的人同你算帐,你倒不怕死的送上门来,看来你是有意在今日与我了结新仇旧恨。”笑阎王凌厉的眼眸忿怒射向犹不知死活的楼阙。
楼阙比起楼宇凡更来得胆大妄为,先是害他的女儿在先,伤他的女人在后,这笔帐可有得算了。“逸轩?!”袁红绡气虚的倚在他的怀中,若非他没出现,他们就天人永隔了。
段楚沛随后赶至,忿恨瞪着楼阙,关于楼阙的作法他十分不满,认定楼阙是存心上门挑挑衅,未将段家堡放在眼里,既是如此,他使要楼阙睁大眼看看段家堡的能耐。“这笔帐,入夜我再跟你算。”笑阎王段逸轩附于她耳边低喃。恼于她不自量力独自面对敌人,经过二十多年她还是同年轻时一样不服输,惹得他在后头忧心忡忡,如果他未能及时赶到,岂不是要再次面临她濒死的恐惧。
袁红绡自知理亏不敢吭声,同时气愤她技不如人,无法亲手为女儿报仇,不过没关系,段家父子武艺高强是众所皆知之事,可不像她这么好意,对他们父子二人她极有信心。
“交出段戏羽来。”三巨头碰面,在气势上楼阙仍未输人,未将笑阎王的警告放在心上,阴沉着脸低道,理直又气壮。
此语一出,在场的段家父子与袁红绡皆噤口静默瞪着楼阙。
“你说什么?”处变不惊的人首推狡狯的段逸轩,他问的轻忽,未教人看出端倪来。
他的沉稳带动袁红绡与段楚沛,他们稳下情绪不泄漏半点蛛丝马迹给楼阙知晓。
“我说交出你的女儿,段戏羽。”关于自己的嚣张,楼阙清楚的很,他仍执着于微小的希望,悄悄认定她没死,情愿说服自己去相信神算万事通。
“你忘了她被你害死了吗?”笑阎王讥笑他的健忘。
“你该不会是以为她没死吧?”袁红绡红着眼眶,为人父母者,最痛苦之事莫过于眼见儿女受苦,她的心为女儿所受的苦痛依然狠狠揪痛撕扯。
“你是故意要掀起我们痛苦的记忆?”相对于继母的脆弱,段楚沛坚强质问楼阙。戏羽一直是他唯一且最疼爱的妹妹,他作梦都没想到他们一时的疏忽竟会造成戏羽的不幸,而这不幸正是楼阙带给戏羽的,所以在发生不幸后,他立誓非杀了楼阙代妹复仇不可,今日楼阙亲自送上门来正好顺遂他的意。
“段楚沛,你确定四年前你带回的是具焦尸?”面对三人的攻击讽刺,楼阙似没耳闻,径自问着想得知的答案。
他的忽视今段楚沛咬牙切齿,额际青筋浮跳,久久不语。
“她死了!顺你的心,受你父亲逼迫走入火海。”段逸轩代子回答。
“她没死。”不知是说服别人还是说服自己的成分较大,楼阙以坚定无疑的嗓音道。“她死了!你的无情让她被火烧得焦黑难以辨认。”哀痛母亲的心至今仍在淌血。
“她没死!”楼阙不信,态度更加坚决相信着神算万事通。
实在是可笑,他本对神算万事通的话半信半疑的,可是在面对段家人证实后,他却采取深信神算万事通的话,难道他的心是希望她仍存活在世?
不!他恨她!非常、非常之恨她!怎会希冀她还活着呢?但……他就是如此的期盼着,深深的期盼着。
“她死了!要我重新向你重复一次她凄惨的死状吗?”最后肯定的人是段楚沛。
“不!她没死!我知道她没死!”楼阙嘶吼,坚持不信段家人的谎言。
“你为何如此坚持她没死?是想再折磨她吗?哼!我倒怀疑你要如何再去欺侮亡者,追下黄泉吗?”段逸轩眼泛精光质问他的目的。
“原来你是嫌欺侮她欺侮的不够,心血来潮想到她的坟上咒骂一番,你有本事尽可冲着我们来,别再打扰她的宁静。”袁红绡苟同爱人的看法。
“我们不会再让她任你宰割了。”段楚沛不齿于他向弱女子下手的卑劣作法。
“带她出来!她是我的!”楼阙沉稳的选择不去理会他们的谎言。
“她死了!”三人异口同声打散他的信念。
“既然你们说她死了,何不拿出证据来,在没有亲眼见到她的尸首前,我决不会听信谎言认定她死了。”眼见为凭,楼阙咬着牙龈坚持己见。
“你凭什么要我们将她的尸骨拿出来给你看?”楼阙的嚣张,激怒了傲视天下的笑阎王,怒气翻腾而上,他都还没跟楼阙算好帐,小小楼阙竟敢在他面前张牙舞爪,是他这个笑阎王久不发威失了威严吗?
“原来她真的没死。”笑阎王的拒绝,让楼阙更加肯定心底的疑虑。他笑了,理不清心底交杂的是啥滋味。
“她真的死了。”此话,袁红绡说服他的意味较大。
楼阙昂首大笑,压根不信,奔腾的血液为她没死的消息雀跃欢呼着。
“既然他不信,我们就拿出证据来,好教他无话可说。”段楚沛想出一劳永逸的法子。
此言一出,段逸轩与袁红绡看了他良久,终于妥协同意颔首。
段楚沛的话如同冰水浇熄楼阙身上的火焰,火热的体温瞬间冷却,无法言语笑意仅在唇畔,慢慢收敛,唇也渐渐抿成一直线。
“去把小姐请出来。”同意儿子的提议后,段逸轩冷冷向身后的人吩咐。
“是!那人接令后,立刻着手去办堡主的命令。
楼阙心知肚明,笑阎王口中的请不是他所想见的。难道他的揣测产生了错误?
段家人不愿他见段戏羽的尸骨,只是单纯的不想让他叨扰到她的长眠,而非他所想的仍在人世间。
北风呼啸而过,吹袭他微坠的身形,刺进他的血液与骨骸,冻结他的心,寒透他的魂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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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笛戏羽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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