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还在飞舞,山林早被大雪覆盖,远远望去一片苍茫。
好冷呀!方君临打了个寒颤,将破旧的衫子拉紧一些,虽然只是薄薄的一层,抵御不了这种彻骨的寒冷,但总比没穿要好一些。
用力搓揉着早已冻僵的小手,方君临加快了脚步,他必须快一些找到木柴,破庙中的妹妹还在等着他呢。
想到妹妹,方君临冻得青白的小脸上多了几抹振奋,原本瑟缩的肩膀也伸展开来。是呀!现在可不是他喊冷的时候,虽然自己的破棉袄披在妹妹身上,但破庙里的寒冷又岂是娇弱的妹妹所能承受。
他心里虽然想快,但僵硬的腿却不听使唤,双脚也不断传来一阵阵剧痛。昨天被冻裂的伤口一定又裂开了。
方君临无奈地看看穿着一双破草鞋的脚,鞋边一片殷红,真的又渗出血来了,一会儿可不能让妹妹瞧见。
方君临四处张望着,那黑白分明的眼睛闪闪发亮。即便现在的他无家可归,穷困不堪;即便只有十二岁的他却背负了抚养妹妹的责任;即便他饥寒交迫,无衣无食,但他坚毅的小脸上却见不到丝毫的困顿与哀痛。
虽然那么多的不幸降临在他身上,父母相继去世,家产被舅舅霸占,他和妹妹只能流落街头,可他从不抱怨,也从没怨恨过上天不公,他只是想方设法地活下去,想方设法地让妹妹穿暖吃饱,其他的他从不去想。
反正,抱怨与哀叹也无法挽回既定的现实,更无法让妹妹继续以往衣食无虑的生活。他现在只想一件事,怎么样才能照顾好妹妹?
积雪中的一截黑色木头抓住了他的目光,他走过去,伸出冻伤密布的小手,但他的手才刚碰到被雪掩埋大半的树枝,一阵刺痛就让他缩回了手。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又青又紫,而且有些浮肿,但眼前又浮现妹妹瑟缩在破庙一角浑身发颤的景象,他牙一咬,顾不得手痛,用力抽出雪下的树枝,简单的几个动作,如今做来却痛彻心扉。
方君临强忍住眼眶打转的泪,又去捡另外的干柴。
好容易捡完了柴,方君临抱着又湿又冷的柴往回走,柴上的碎雪掉落在他的颈子上,并滑进衣领里,但他却毫无所觉,他的身体早已冻得麻木了,只是无意识地移动脚步,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回去生火给妹妹取暖。
终于走回破庙,方君临庆幸自己没有在中途倒下,还没等他走进去,一个小小的身影却已从里面飞奔而出。同样破旧的衣服,同样蜡黄的面色,也是同样精致的眉目,若非穷困,一定是一个粉装玉琢的女娃。唯一不同的是,女娃身上穿着一件小棉袄,还披着一件大一些的,虽然补丁处处,但毕竟是棉的,应该不会太冷。
女娃泪流满面,一见方君临就扑进他怀中,大哭了起来。
方君临吓了一跳,扔掉手中的柴,接住女娃小小的身子,一边用力抱紧她,一边心疼地问:「惜月乖,惜月不哭,告诉哥哥,是不是又做恶梦了?」
方惜月一边哭一边摇头,小手却摸索着方君临的身体,哭得更大声了。「坏哥哥!为什么又把棉袄脱下来给惜月穿?外面那么冷,你……呜呜!你会冻坏的!」她自己也不好,为什么要睡着?否则一定不让哥哥穿着薄衣出去捡柴,哥哥身上好冷哦!会不会生病?
方君临明白了,顾不得手痛,忙把哭泣不止的方惜月抱起走进庙中。「乖惜月,哥哥一点儿也不冷。妳不知道,刚才我跑上山去,还出了一身汗呢!」他把方惜月放在破庙一角的草垫上,「惜月,妳先坐一会儿,哥哥去生火。」
但方惜月仍然紧紧抱住他的脖子,并将自己热呼呼的小脸贴上他冰冷的面庞,「哥哥好凉!让惜月为哥哥取暖!」
方君临怎能让自己身上的寒气沾到弱不禁风的妹妹身上?他拉下方惜月的胳膊,轻声哄道:「惜月听话,生了火,哥哥就不冷了。」
「那……好吧!」方惜月听话地靠后一些,乖乖地坐在那里看哥哥生火。
方君临把柴拢成一堆,又找来一块树皮做引燃物,他背对着妹妹用力敲打火石,不敢让她看自己瘀青的双手,更不敢让她看到自己颤巍巍地打着火石,他的手几乎已没有什么知觉了,连颗小小的火石都拿不稳。
终于,火被点了起来,破庙里立即光亮了许多,不断窜升的火焰更给庙内的人带来了少许温暖。
方君临也坐在草垫上望着火光发呆,他和妹妹到现在还滴水未进呢!自己没什么,但妹妹一定饿了,该弄些什么来吃呢?外面大雪封山,连片叶子都没有呀!
他感觉身子真的暖起来了,原本僵滞的血液又重新流动起来,但随之而来的却是一阵阵疼痛,从脸颊到脚跟,全身上下几乎无一处不痛,连骨头也像针扎似的痛。
一件棉袄披上了他的肩膀,方君临回过头,原来是方惜月脱下了那件原本就属于他的大棉袄。
「哥哥,你暖和些了吗?」方惜月用手去碰他的脸颊。
方君临微微一笑,拉过她,把她抱进怀里,于是,小小的方惜月在他的怀中蜷缩成一团,像一个小球般圆润可爱。
「惜月,妳一定饿了吧?」方君临歉疚地问,他这个哥哥一点儿也不称职,让她跟着自己天天挨饿受冻。
方惜月咬了咬小指头,然后抬起头,圆圆的眼睛清亮极了。「不!一点儿都不饿。惜月昨天已经吃了一个馒头,惜月胃口小,到现在还饱饱的呢!我一点儿也不饿。」她说得肯定极了,一点儿也不像说谎的样子,可这时,她的肚子竟然咕噜噜的叫了几声,戳穿了她的谎言。
方惜月小脸一红,垂下头,连忙又假装四处张望,「哥哥,这是什么声音?哪儿发出来的?」打死她,她也不承认那声音是从她的肚子发出来的。
方君临怎会不懂?但越懂越让他心里难受,他没有揭穿妹妹,他只恨自己年小体弱,到处找不到工作。前几天好不容易在码头找到扛运米袋的工作,却因一时不慎滑倒,将米袋掉进河里,所有的工钱还不够赔人家一袋米钱。如今他已身无分文,无论如何,他都不能也不忍见妹妹饿肚子。
心里有了决定,方君临把方惜月轻轻放回草垫上。「惜月,妳再睡一会儿,哥哥出去一下,一会儿就回来。」
方惜月连忙抓住哥哥的手,「哥,你去哪儿?你不陪惜月了吗?」
方君临身子一颤,但他面色不变,镇定地看看自己被抓痛的右手,「惜月,妳不听哥哥的话吗?」
一听这话,方惜月心里再有千般不愿意,也只能乖乖地缩回手,她要听哥哥的话,她要做个乖孩子,这是她现在唯一能做得到的事。
方君临欣慰地笑了,他俯下头,轻轻吻了下她的额头,并在她耳边保证:「哥哥一会儿就回来。」
方惜月点点头,眼巴巴地看着他走出破庙,心里喊着:哥哥,你快点儿回来呀!
只有五岁的她,早把哥哥方君临当成了自己的全部。
天寒地冻,方君临走进山下的一座小镇,而且直接往河边的酒店走过去。
正在门边迎客的店小二一看见他,立即向前几步,「小叫化子,上别处去,别影响我们做生意!」
忍住心头的屈辱,方君临满脑子只有方惜月渴盼的小脸,他弯下身子对店小二使劲鞠躬,「求求你,让我在这儿干一点儿活,扫地洗碗什么都成,只要你给我一点儿吃食就行了。」
小二打量一下他,哼了一声,「看你小子这副脏样,若把你留在店里,我们生意就甭做了。快走!快走!」
任小二怎么赶,方君临仍是站着不动,并继续哀求:「求求你!我可以干好多活,只要一个馒头就行。」只要能挣来惜月的食物,他自己可以忍饥挨饿。
就在方君临和小二拉扯之际,店里面突然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你们把我当成什么了?竟敢让本少爷吃这种破东西,我要吃鲜鱼,听见了吗?」语毕,伴随着乒乒乓乓的盘子碎裂声。
小二忙推开方君临,并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色,匆匆走进店中。
方君临跟了进去,准备再去求求店老板,一进店中,就看见地上的碎盘子和一条已经沾了土的红烧鲤鱼。他怔怔地看着那条鱼,心想如果能拿回去给惜月吃该多好呀!
「小二,你听见了吗?本少爷不吃这条臭掉的鱼,我要吃鲜鱼,刚从河里捞出的那种。」说话的是一位十三、四岁的少年,年龄虽小,但锦衣玉冠,秀眉红唇,长得漂亮极了。但那颐指气使的态度却不由得让人侧目,他身后还站着几个随从模样的壮汉。
小二陪笑道:「小少爷,这种大雪天上哪儿去弄鲜鱼?就连您摔掉的鲤鱼还是花高价从渔户那儿买来的。」
那少爷狭长漂亮的凤眼眨了眨,然后手指门外,「那儿不是有河吗?你现在下去抓一条鱼给我吃,少爷赏银五十两。」
一条鱼五十两银子,好大的手笔!
小二愣住了,五十两?可是望望门外那已结了一半冰的河,他却犹豫了,这种天气下水,不冻死才怪?命若没了,要钱有什么用?
方君临闻言却眼睛一亮,他踏前几步。「你说的是真的?」
少爷轻蔑地看他一眼,「当然。」
「那好,我去给你抓鱼!」方君临毫不犹豫地转头走向冰河,虽然水冷无比,但他相信自己能坚持得住,最重要的是,有了五十两银子,就能给惜月买食买衣,惜月一定高兴得不得了。想到这儿,他益发坚定地走到冰层上,为了惜月,他愿意拼一拼!
众人却目瞪口呆地望着他,这么瘦弱的孩子,竟敢在这种严寒的雪天下冰河抓鱼?是什么力量给了他偌大的勇气?竟为了五十两银子连命也不要。
靠窗的一位老人在这时扭过头,双目炯炯地直盯着方君临的背影。
来到冰层上,方君临做了几个热身的动作,让身子稍微暖和一下。然后,扑通一声跳下水,伴随着他的入水,众人惊呼一声,忙出来看。
那少爷却诧异地眨眨眼,然后微微一笑,并举起酒杯往河边一敬,「好样的!」
一入水,方君临就发觉自己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他以为水中再冷,也冷不过漫山的雪地,他能在雪地中生存,也必能在冰水下求生,但万万没想到,一入水中,寒气丝丝入骨,宛如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他紧紧捆缚。身体越来越僵硬,划水也越来越困难,他不能喘气,只能任由一股寒气在体内翻滚,脑袋像要爆裂开来。
方君临,你要坚持住!想想惜月,她还在等你呢!
但是因饥寒交迫早已心力交瘁的他,如何能抵御这彻骨寒意的侵袭?就在他想伸手去抓眼前的鱼时,突然一阵晕眩,周围一下子变得黑暗……
两道身影如电般射进水中,只听得哗啦啦几声水响,然后,一个老人抱着方君临飞上岸边,他毫不停留,直接往远处掠去,正是刚才窗边的老人。
另一个人也从水中掠出,他锦衣飘飘,风神卓绝,竟是那个嚣张的少爷。
他也是去救方君临的,但却晚了一步,他气冲冲地把顺手抓来的一条鱼扔给店小二。「清蒸!」
「惜月!」昏迷了一天一夜的方君临终于喃喃出声,心里的牵挂激励了他的求生意志,为了惜月,他绝不能死!他死了,谁来照顾惜月?
「你醒了吗?」温和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方君临困难地睁开眼睛,一个须发斑白的老人出现在眼前。他身上如百蚁啃咬,剧痛灼心,忍不住呻吟了声:「痛!好痛!」
「小子,你全身上下没一处好地方,到处是冻疮,又青又紫,而且浮肿得厉害。最严重的是,寒气已经入骨,恐怕风湿之痛将会伴你一生,你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方君临像没听到他的话似的,看了看周围,突然着急起来,「这是哪里?我怎么在这儿?」
老人按下他的头,「你在水里晕了,是我把你救上来,你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
没等他说完,方君临已跳了起来,他早忘了身上的痛。「一天一夜?那……天!惜月她……」他慌张地跨下床,但随即双腿一软,又扑倒在地。
老人扶起他。「你干什么?你现在不能动。」
「不!求求你,我要去找惜月,她一个人在破庙里,她才五岁呀!这一天一夜可能会发生很多事。」方君临挣扎地站起身。
老人有些明白了,点点头道:「我去找辆车,和你一起去。」
当老人搀扶着方君临走进破庙时,只看见一堆燃剩的灰烬及一张破草席,哪里有方惜月的身影。
「惜月!」方君临急得要发疯了,他挣开老人的手,跌跌撞撞地在破庙前后奔来跑去,「惜月,妳在哪儿?惜月,哥哥回来了。」
但任他喊得嗓子都哑了,仍不见方惜月的身影。
方君临踉踉跄跄地跪倒在庙前,心里暗骂自己:惜月,都是哥哥不好,不该丢下妳一个人!妳在哪里,会不会受苦?会不会饿?会不会冷?天!惜月,我一定会找到妳,妳千万要等着哥哥!
不管老人如何规劝,方君临仍是不要命地到处寻找他的妹妹方惜月。他找过每一棵树木,找了每一个山洞,山上没有,他就跑到镇上,边找边喊。
老人没办法,也体谅他寻妹心切,就帮他一起找。
方君临跑过一条街,转进一个胡同,他边走边着急地四处梭巡。「惜月、惜月!」
突然,他顿住脚步,目光凝视着前方的墙角处,那儿有一团小小的黑影,他一眼就看出那蜷缩成一团的小人儿正是遍寻不着的方惜月。
「惜月!」方君临狂喜地奔了过去,一把将她抱起,眼泪忍不住流了满脸。谢天谢地,他终于找到惜月了。
「惜月、惜月!」
喃喃的呼唤响在耳边,这声音好熟悉、好亲切啊!
方惜月终于清醒过来,当她看清了哥哥担忧的脸时,再也忍不住地大哭起来,「哥哥!你不要走,不要丢下惜月!惜月会乖乖听话,哥哥,不要走!」
「惜月!」方君临眼睛湿湿的,抱紧了妹妹,又是愧疚又是心疼地亲亲她的小脸,「对不起!惜月,哥哥以后再也不丢下妳,我向妳保证,哥哥永远会陪在妳身边!」
永远!
永远陪在妳身边!
方君临永远陪在方惜月身边!
这是承诺!
但这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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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月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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