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心 十一、禊游

  杨柳绿齐三尺雨,樱桃红破一声箫,处处住兰桡。
  初春之际,莺飞草长,春雨霏霏的天气仍然带着几分轻寒料峭。这是烟雨江南最好的时节,处处游人如织,尤其是在这素以繁华著称的江左名都——扬州城。
  严予心从未到过江南,也没有见过这样烟花三月的绮靡景致。一到扬州,他立刻就被温软可爱的维扬城迷住了。蓝烬像是到了家一样熟络地带着他在大街小巷的青石板道路上穿梭着,说是要让他见识一下秦淮景色。
  他们来到一个三面环水的草庐水榭,那是扬州城北一家颇富盛名的茶社。蓝烬拉了严予心在临水的阁儿里坐下。
  严予心举目望向窗外,只见那河水并不很宽,但可直通瘦西湖。偶有一两只小船漂过,轻轻地划破平滑如镜的水面。河两岸草木葱茏,将这冶春茶社掩映其间,旁边便是近在咫尺的闹市,可谓是闹中取静。
  「这里和北京完全不同呢!」严予心低低赞叹出声,「好纤细的景致!」透过敞开的轩窗,眼前是一片湿润的嫩绿,不同北京的杨树柳树总是脱不了鹅黄的底子,江南的草木尽是绿得要滴出油来一般鲜亮亮、嫩生生的,一派春意盎然。
  时下时停的雨,似雨似雾的烟,织就了一层朦朦胧胧的薄纱。万物笼罩其间,似有若无,缥缈万状。四周十分寂静,只有树木间的鸟语雀鸣声不绝于耳,严予心闭目聆听,就连淅淅沥沥的细雨声、小船划过水面的桨声还有轻轻荡漾的水声也都清晰可闻。
  突然走来一人站在桌边,口中吟道:「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
  冥想被打断的严予心一惊,连忙睁眼一看,只见一个六十开外的老头儿站在面前,一身衣衫十分破旧,正笑眯眯地望着自己。
  严予心确定自己不认得此人,不禁一怔,心下寻思:难道有人认出自己了不成?可他一向低调,没理由会被识破啊!
  蓝烬见状,微微一笑。他从怀中取出几枚铜钱交给那老翁,那老翁伸手接过,口称:「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然后鞠了一躬转身离去。
  严予心大奇,望向蓝烬问道:「这人……是谁?」怎地行事如此怪异?
  蓝烬见他郑重其事的样子,不由得哈哈大笑道:「瞧你紧张得,这只不过是瘦西湖畔一乞丐而已!」
  原来那扬州城内的乞丐和别处全然不同,他们并不追着人,口中一味叫着「老爷太太、少爷小姐」地要钱。便是破落,也破落得毫不俗气,向人乞讨,往往是随意吟颂诗词歌赋,颇惹人好感,除非你自认是个凡夫俗物,否则面对如此风雅的乞丐,你是无法不慷慨解囊的。
  严予心得知原委,惊叹不已:「这维扬城不愧是千古繁华之地,钟灵毓秀如斯……」江南多出才子,并不是没有原因的,他暗自忖到。
  「予心,你来尝尝这黄桥烧饼和淮扬烧卖。」蓝烬轻轻地唤他。严予心这才从方才的震撼中回神,看见蓝烬已经夹了一个烧卖递在他的口边。那维扬烧卖最是著名,以糯米为馅,中间嵌有猪肉和香菇,皮薄如纸,晶莹剔透,十分诱人。
  严予心张嘴咬了一口,慢慢咀嚼着,蓝烬满意地收回筷子。严予心一愣,却见他用水汪汪的凤眼斜瞧着自己,一边将那个被咬缺了的烧卖凑近口边,放在红唇上摩挲着。维扬烧卖本来油重,蓝烬的双唇霎时被涂得亮晶晶的,煞是妖娆动人。而后他小小地咬了一口,又将烧卖递给了严予心。
  严予心脸上一红,「烬……」他在干什么?!尽管已经知道蓝烬的性子,但严予心还是无法不被他大胆的行径弄得脸红心跳。
  「你吃呀!」蓝烬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嗔怪,严予心只得乖乖地又咬了一口,两个人你来我往地将那个烧卖吃了个精光,小小的房间里俱是甜蜜与亲昵的空气。
  「来,我们坐船去瘦西湖的来凤轩玩。」吃完烧卖和烧饼,蓝烬兴冲冲地拉起严予心就跑。根本不知道他要去的是扬州最有名的妓院之一,严予心以为来凤轩也是冶春茶社这样风雅清静的去处,于是便跟着他踏上了一艘小船。
  到扬州不去光顾那烟花巷,真是白来这一趟了,蓝烬心想。予心这个家伙绝对没有去过风月场吧,嘻嘻,他实在等不及想看看那个呆子被一群妓女包围的样子!!
  泛舟来到来凤轩,蓝烬跳跳跃跃地奔上岸,严予心看他如此兴奋,含笑摇了摇头在后面快步跟着他。
  一个老鸨看见来了两个衣着光鲜的年轻公子,登时眉开眼笑地迎了上去,正要开口讨好,蓝烬一把将她拉在一边,附耳说着些什么。那老鸨一边听着,点点头,脸上微微出现惊讶之色,她敬畏地看着站在一旁看似温和无害的严予心。
  蓝烬跟那鸨儿将严予心带上二楼一个精致的楼阁。虽然不解,他还是随着蓝烬的意思走进了那房间,老鸨退去后严予心这才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很好玩的地方,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蓝烬朝他挤挤眼睛,神秘地说道,被他娇憨的表情逗笑了的严予心一时忘记了追问,只傻傻地看着他。
  「我出去叫她们准备一下,你在这里等着我,不要乱走哦!不然待会儿我回来找不到你。」蓝烬亲了他的脸颊一记出推门去,严予心不虞有他地静坐在房中等着。
  不多时他听见门外响起脚步声,本以为是蓝烬回来,但接着却惊讶地看见一群女子披着各式各样的轻纱,或端着酒菜,或怀抱乐器,鱼贯走进屋子。一个个或环肥或燕瘦,或媸或妍,一进来就七嘴八舌地娇声呼唤道:「大爷,奴家来了……」当真是群莺乱舞,一时房中闹哄哄的。
  严予心大惊——这是怎么回事?烬跑到哪里去了?正在惊疑不定间,那些女子已经将酒菜放上桌子,一起围住了他,七手八脚地在他身上乱摸起来。
  严予心吓了一大跳,赶紧避开,「你们……你们干什么?」这些女子怎地如此不庄重!
  「哎哟,大爷不是喜欢多几个姐儿服侍么?我们这不就一起来了……呵呵呵呵!」领头的一个妓女嚣张地笑出声来。
  看她们的言行举止,严予心这才醒悟过来这里究竟是个什么所在——烬又在搞怪了!他不由得一阵心慌。
  努力要求自己平静下来,严予心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气。一直被蓝烬戏弄的他虽是老实人,被耍多了,却也有个反攻的傻主意。他估计调皮的蓝烬一定是想躲在什么地方看自己的好戏,于是他沉默下来,竟然不拒绝那帮女子在自己身上上下其手。
  见他不再挣扎,觉得没趣的众妓女便各自落座,一个个都吵着要为严予心敬花酒。领头的那个妓女身着绛红色的轻衫,眉目甚是娇艳。她似乎颇有权威,站起身来端起一杯酒走向严予心,余下的女人霎时统统住了嘴。
  她娉娉婷婷地走近严予心,娇声对他说:「这位公子好俊的人品!奴家蕉红,敬公子一杯。」声音又甜又腻,一口吴侬软语,听口音竟是个妓院中被奉为最上品的苏州姑娘。她说完话,大大方方地朝严予心盈盈而笑,嫣红的唇上方有一颗小小的美人痣,随着那朵妩媚的笑容微微颤动,冶艳之极。
  严予心一听她的名字,又看她笑嘻嘻的眼中闪烁着充满恶作剧意味的光芒,心念一动,随即不动声色地微笑道:「多谢姑娘,在下却之不恭。」
  那叫做蕉红的妓女似乎没料到他会答应得如此豪爽,她呆了一呆。但那惊讶的神色立刻隐去,她继续笑着说道:「嗯,这可是二十年的绍兴状元红,喝得太快未免浪费,让我先为公子唱上一曲下酒。」说着她放下酒杯,顺手取过一个妓女手中的琵琶抱在怀中坐定,「铮琮、铮琮」几声调了一下音后,曼声唱了起来:「送情人,直送到丹阳路。你也哭,我也哭,那赶脚的也来哭。因问道:赶脚的,你哭是何故?」
  严予心听这曲子俚俗朴实,内容更是有趣,当下便仔细聆听。听她继续唱道:「道是去的不肯去,哭的只管哭,你二人两下里调情也,俺的驴儿受了苦!」到此琴音嘎然而止,众妓女早已笑得花枝乱颤,严予心也不禁嘴角带笑,神色温柔地看着蕉红。
  见他展颜,蕉红搁下琵琶再度端起那杯酒,笑道:「不知道这劣酒是否能下得肚肠,让我先试一试,莫让公子爷喝下劣酒。」说完她突然喝了一口本打算敬给严予心的酒,但却含在嘴里并不吞下,接着更将檀口凑近严予心的,竟然想嘴对嘴地将那酒哺入他口中。
  严予心没想到她来这一招,登时大感羞惭狼狈,一时不知所措。蕉红却不容他逃避,伸手定住他的头,吻住他的双唇。
  果然是二十年的陈酿!严予心立刻尝到了那醇厚的酒味,还未下肚,便已有醺然之感。他想推拒,却似觉不舍那份温软香醇;但在众目睽睽之下这般饮酒,又实在是难以下咽,最后他红着脸费尽全力举起一双手将蕉红推开,站起身来丢下一锭黄金,在众妓女的嬉笑声中拉了蕉红逃难似的离开了那间厢房。
  蓝烬被他拉着,一路嚣张地哈哈大笑,态度粗鲁得和他一身光鲜秀气的绛红轻纱极不匹配。他边笑边伸手轻轻揭下脸上一层薄薄的丝帕,一张圆润白嫩的粉脸瞬间变回了他浅褐色的清癯容颜。
  「今天竟然被你认出来了!喂,你是怎么猜到的?」真是令人伤心啊!他的易容术居然连这个呆头鹅都骗不了,呜——
  「我再不学无术,也知道『蓝烬落,屏上暗红蕉』呀!」严予心满脸的无奈和纵容,没好气地回答,「你自己明明都已经告诉我了,若我还猜不到,真真是该死了!」还有那让他熟悉得打颤的戏谑眼神、那支乱七八糟的曲儿,那样胡作非为的举动,除了他精灵古怪的烬,又有谁能够拥有?烬这家伙,果真是半分都掉以轻心不得的!
  「哼,这次算你还有点意思,陪着我演了一回……真有趣!原来扮烟花女子竟然这么好玩……」但前提是客人的脸皮子要像予心那么薄,这样欺负起来才有感觉。
  「你胡闹够了吧?咱们也该起程去镇江了。办正事要紧。」有不好预感的严予心收起笑容,正色对他说,他生怕蓝烬玩上瘾就麻烦大了。
  「谁胡闹了?」蓝烬不悦地瞟了他一眼,眼神似笑非笑,「你敢说,你不喜欢我那样待你么?」严予心一听,无可辩驳地低下了头,红潮立刻侵袭了他白皙的脸颊。
  蓝烬见严予心羞窘,又是嘻嘻一笑,抓住了他的手握紧,同他一道返回先前下榻的客栈取了行李包裹,即刻泛舟直下镇江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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