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愁恨何能免,销魂独我情何限。故国梦重圆,觉来双泪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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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又做了个梦,梦里,母亲告诉我,她选择了我,不会弃我而去的……
梦,真是非常非常讨厌的东西呢,总会自以为是的在人们以为忘记时,如毒刺般冒出,如针锥般地提醒我,我还是那个会抱有空虚梦想的蠢货。
我是吗?
恼怒地翻身下床,踢了踢身边那个不知又是哪个乐团的台柱小姐。“喂,小姐,天亮了。”
她慵懒地呻吟了声,张开迷蒙的褐眸,拨了拨凌乱的短发,支起身,任被褥一路滑落,现出玲珑有致的胴体。
“天还没亮的,容。只要你愿意。”
“乖,今日事好多,你总不想让我被老板扫地出门吧。”我捺下心烦,笑了起来。据说我的笑容能让顽石点头,希望说这话的人不是在骗我。
“他舍得吗?”说是如此说着,她还是利落地下了床,抛了个媚眼给我后,窸窸 地表演起穿衣秀。“我走了,晚上记得来找我哦。”
懒洋洋地倚在墙上,听着门“卡嚓”一声合上,我一动也不动,只觉得,心也开始冰冷起了。
真不该回南天啊,恶梦都比往常多了五倍了。
慢慢地顺着墙滑下,跌坐在地上,抱着膝,我心烦地想着,昨夜为何会作这些梦呢?
是因为她的同伴吧,那个娇娇小小,秀秀气气的女孩,那个笑容清纯如水,目光却也冰冷如水的女孩吧。
真是好久好久了,久得我都快要忘了,在我记忆中,也曾有过这种笑容的记忆啊,只是……真的太久了……
伊,也曾经如此笑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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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是我同父异母的兄长,他纯真,温和,高贵,优雅,不语也带三分笑意,总是给人温暖,自在的感觉,因此,大家都喜欢他,都愿意待在他的身边,那时,他的身畔总是有着许许多多的人。而他看来,也是对谁都一视同仁,温柔对待。
但是,我知道,他最宠爱的人,是我。
他是与父王与泠天后的长子,是南天名正言顺的第一皇储,而我,只不过是个私生子。父王不曾纳过母亲,也不愿给母亲名份,因此,大家虽都尊我一声容皇子,却没有人瞧得起我,因为他们知道,就算他们奉承我,也是得不到任何好处的,甚至会激怒泠天后。
现在想想,当时的我,如果真的不在乎此事,所有的事情会不会向好的方向转变呢?
空想是无益的。当时的我,敏感又缺少自制,虽在母亲的叮咛下,对外一倶表现得很完美,让人不得不相信,我是真的毫不在意。
而夜里,逝川就成了我唯一的去处。
逝川,位于天宫之处一千七百里之处,水中含有强大灵力,云堆雾绕,水气森寒,每年有一半时间会逆流而上。不论顺流逆流,它总是逝者如斯。
我在逝川边怒吼着,狂啸着,发泄着心中的不满,日复一日,直至……
“请别生气了,让我来想想办法好吗?”温暖,柔和的声音吓着了我,正如我的怒吼吓着了前来逝川修练的他。
他的肤色晶莹,他的目光柔和,他的笑容……便是用尽我脑海中的形容词,也是无法形容那一刻在我心造成的震撼。他沐浴在星光下,周身却散发出比阳光更强烈的光芒。
那一刻,我居然差点哭了。虽然,我还不知道他是谁,但是,他是第一位,真真正正表达出对我的善意的人。
第二日,他亲自来到我位于外宫处的宫殿。带来了一纸诏令。
我,将迁到极天殿,与他一起,同衣,同食,同住,同行。
“我不放心宫里的人,你知道,他们总是习惯于阳奉阴违的。只有我亲自来照顾你了。”他的笑容,清纯如水。
那一年,伊还是幼童,而我,也是……
不管对我还是对他,那都是生命中,唯一的一段美好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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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回想地太多了。我有些不悦地站起身,看了看外面,从刚才起,就一直吵吵闹闹,不知道很烦人吗?
“嗨,容,起床啦。”同伴们见到趴在窗台上的我,都会嘻嘻哈哈地朝我挤眉弄眼,打着招呼。“居然泡上了那个辣得要死的大小姐,好本事。馨呢?”
馨?大概是昨晚那个台柱小姐吧。“早走掉啦。现在只剩我一人,要进来陪我吗?”我闲打趣着,觉得他们真是活力十足得可爱。
“啊,免了免了。”众人忙不迭失地推却着,同时失望道:“瞧你昨晚的表现,我们只当木头人终于动心了,还下了赌注呢……唉,亏本亏本!”
木头人,我吗?真……不错。“那谁是蠃家呢?”
众人对看一眼,异口同声,愁眉苦脸地道:“大管事!”
“……我想也是。”耸耸肩,我听得远处又是一阵哗然,不由问道:“那边怎么了?”
这一问,大家又兴奋起了。“方才大管事居然一点也不龟毛,马上就收下了一位新团员。”
“难得!”这绝对是我的由衷之言。
“是吧是吧,不过那个亲团员,也是非常难得的人物,音律之佳,我还没听过能胜得过他的,容貌之秀,也没见过能胜得过他的,人看来又是温和的紧,难怪大管事会急急收下了他。”
音律?容貌?合起来的话……
“不对,我看他是骄傲得很,虽然看起来一副笑咪咪的样子,可是怎么看都是傲得过头,真是看不下去了。”
“是不敢才对吧。在我看来,他却是很无情的,……反正就是这种感觉,很可怕,不敢多接近他……”
“但是……”
“才怪……”
大家说着说着,就吵了起来,反正都觉得自己的看法才是对的,别人的是错的。
貌美,善音律,一个人,却能同时带给旁人不同的感受,让我想到了那个人,那个倾国倾城,总是伴随着杀戮和血腥降生,所行之处,赤地千里的——夜、之、魅、姬……
她,是父……亲唯一想要,却要不到手的人,是个美丽地只能在梦幻中才有可能存在的——娃娃。
娃娃无心,娃娃无情,娃娃,只是傀儡。
如果那人真的是夜魅,在这传承祭之时来到南天,又加入这个乐团,真的只是巧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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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梦也没有想到,居然会在南天再次见到伊。那一刻,我全身血液凝固,完全失去了反应能力了。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怎么可以出现在这里?他,不可以在这种时间,出现在这里的!
幸好那时大家都忙于他的状态,我的失色才没有人发现。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也不记得自己到底干了些什么,当我意识恢复之时,我已走出大帐篷,坐在重天之流的招牌上了。
抚住头,只觉得脑海中有着细细的针在刺着,刺着,不是很强,不是很痛,但却在麻痹已久的神经中,带来郁闷的烦燥与苦恼。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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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天历 南.修47183年
那一年,是我搬到极天殿之后第276年。
伊达成他的诺言,一直用着他的方式保护着我,呵护着我,不让外界的暗流伤害到我,不管宫中人事繁变,几多起争宠夺妒之事,全都不曾波及到此处,这里,另成天地,不与外界通人烟。
我们哭,我们笑,我们喜,我们乐,全都是属于我们自己的事,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尔虞我诈,在极天殿的花园中,流淌着的是我们最真实的心情,最纯净的反应,学文,习武,修练法术,逗弄精兽,在小小的幻境中排兵遣将,敌我争锋,闲来无事时偷溜到别的大臣属星上去,再悄悄回来,为着同谋的小小坏事而兴奋着……
伊总是笑着伴在身旁,纵容着我的坏心眼,有时还会助纣为虐,不过,有时也会直直接接坏了我的好事,将我结结实实地逮回去揍一顿屁股。
而当我想要偷懒时,原本不见形踪的他总会在莫名其妙的时候出现,然后笑盈盈地看着我,而我也只有很理直气壮地回瞪着他,然后灰溜溜地跟在他身后回到太博身边。
在极天殿,大家都知道,当我与伊的命令犯冲时,以我的命令为准,因为伊总是宠着我,不忍违逆了我的心思……只除了某一点
当泠天后来临时,我必须暂时离开极天殿。
我并不太清楚是为了什么原因,只当是伊太孝顺了,不想让他的母亲见到我,就好像我的母亲每次见到伊之后就会心情不好一般,所以,我也尽量顺着他的意思,每次泠天后来前那侍卫声音拖地老长地吼着的时候,我就从后花园中出去,随便去哪儿都好,反正那时……伊一定没空理我的。
我真的是蠢材,在那一段被禁足得太厉害的时期,还祈祷着泠天后多来几次,这样我也好逃出去玩,而我,居然还当着伊的面前这样说的。伊听了也只是笑笑,并没有特别的反应,所以我也不知道,泠天后的到来,对伊而言,是个恶梦。
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件事呢?大约是那次泠天后来时,我溜到相爷府,却又惹怒了被称为南天最恶的元帅阡,只得逃回极天殿,那时,泠天后还没有离开……
“你说呀,你说呀,为什么他身边总会有那么多人,为什么他的心总是不肯停留在我身边?为了他,我连族人被灭之恨都可以遗忘,可是为什么他的眼睛再也不看我了呢?”尖锐的女声极为刺耳,完全不像泠天后平日里的雍容华贵,温和平善,我只当我听错人了,悄悄探出头去。
“对不起,母亲。”伊神色平静地跪在一旁,轻声地说着,他的脸上,有着鲜明的指痕。
我一惊,便要跑进去,但想到伊绝不愿让我看到这一面,强自忍了下来。
“对不起对不起,你只会说对不起,除了对不起以外,你还会说什么?为什么你不能再优秀一点,为什么你无法让你父王的眼神在你身上多停留一下,如果你足够出色,如果你足够耀眼,那你父王的眼神就会多停留在你身上,也会多陪在我身畔了……你为什么这么不争气呢!如果你的表现只能到此为止,那我当初又何必生下你,你根本就一点用处也没有!”身着华服的绝色丽人焦燥地在屋子里跺着脚,来回走动着,一说到生气的时候,就狠狠地在伊身上捶着,踢着,用灵力鞭打着,眼神有如困兽,极其疯狂,让我看到了竟极为害怕,原本是忍着不出声,现在却是怕得出不了声。
泠天后又愤愤地走了好几遍,双手不动地挥动着,抱怨着父王又有了新宠,如何地宠爱着,然后又恶毒地诅咒着那个人也会沦落到与自己相同的命运。她得意地笑了片刻,又开始哭泣,梳得光滑平整的发被她抓得满天乱飞,有如地狱的魔女。
然后,她再次将目光转到伊身上,突然弯下腰,抱住伊。“对不起,我不该将怒气发泄到你身上的,痛不痛呢?伊?”
她边说边抚着伊的脸,泪水淋淋,极为动情,伊的身子却僵得更厉害,几乎是在颤抖了。
“好孩子,你是我的好孩子,所以,你一定会帮助我的对不对?你是我唯一的儿子啊,是我对抗了无数想要伤害你我的人,才生下来的儿子。如果连你都不帮我的话,那谁来帮我?你想想看,整个宫里的人都在想着要对付我们,我们除了团结在一起外,还有什么方法呢,所以,你一定会帮我的……”泠的笑容看来有如孩童般天真。
“让我想想,要让你病了呢,还是要让你受伤呢?……还是受伤好了,上次也是病了,潆居然提议请御医过来,害得我只好将你连夜浸到寒泉中去,这次再相同的话,你父王只会把你当成个不知吸收教训的傻瓜了,我可不会这么傻呢……有了,最近魃界进犯,修与潆一直在商议着,你可以先一步除去魃界的王,顺便受点伤,修一定会对你刮目相看,你说好不好呢?”
我听处冷气直抽,更是说不出话来。这魃要是好处理,父王也不会这么烦恼了,魃界的王可是以悍武闻名,手下谋臣如云,勇将似雨,才会起意违抗南天的,而泠居然将这种事当作争宠的对象,要让伊去对付……想到自小便常听得伊身体不好,常常生病受伤之事,寒意从我心底窜上脑,再窜回脚底。
伊沉默了好一会儿,显然也是有些不能置信,但他还是吃力地回答着:“是的,母亲,我会完成这件任务。”
泠满意地格格笑着,嗔道:“说什么任务呢,我们是母子,哪要这么生疏。何况,此事达成,对你皇太子之位,也是大有好处的。”
说到这,她皱眉想了想,又道:“伊,我听说你将潆的孩子收留在宫中,可有此事?”
伊垂着睫,应对如流。“是有此事,只是我将容留在此处,也是为了给母亲出一口气啊,就近放在身边,要折磨起来也比较方便。母亲,这也是你乐于见到的事吧。”
泠狐疑地看着伊半晌,始终没在伊脸上看到半点破绽,这才信了他的话。“如果你真的这么想就好了,潆现在虽在宫中没有身份,但在朝庭上却是修的第一军师,修什么事都与她商量,真是气死我了。”说到这,不悦地扫了伊一眼。
“要不是你将他收到这极天殿,我想光是外面那一大堆妒恨潆的人,就够那个小杂种受的了,不过,与其让他们得到泄恨的机会,还不如由我一个人来。唔,这样想来,伊,你真是聪明的好孩子,真懂得母亲的心思。不过,由你来修理他我终归是少了点真实感,不如你将容交到我那里吧,让我亲自来动手吧?”
我差点尖叫出声,心都提到嗓眼上了。我是不相信伊的话,可是如果伊无法推却泠天后的要求的话,那我将活在地狱中了,我打定主意,只要伊没拒绝成功,我马上逃走,再也不回极天殿了。
“母亲,我本来也是这样想过,不过,你想想,容在我这儿,潆虽有怀疑,但也不会说什么,但是容如果在你那儿,潆一定信不过的,就如同你也信不过她的对不对?那时她一定会求着修,让容离开你那儿,那你不是更是得不偿失了,所以,还是让容留在我这儿吧。”伊细细地分析着,不住地瞄着泠的神色,转变着语句和语气,让泠的脸色松下来。
“好吧,那我也不反对了。”泠天后怒气已发泄完,终于决定要离开了。“只是,你还是要小心容。”
“据说,当初容出生时,修不知为了何故,想将容定为下任天帝,所以才给他起了容这个名字,意为海纳百川,有容为大。而修之所以一直对容不闻不问,也是想要磨练他的意志与求生能力。只是此事一直都是空穴来风,没办法得到证实,所以我也不说什么。”泠目光森寒无比。“但是,容的确天资出丛,小小年纪灵力就已到五级程度了,据他以前的太博们说,他学习时举一反三,才华绝代,定会是个不世出的帝、王、将、相!无论是哪一个,他都可以适应地非常好。现在你虽然是皇太子,但那也只是大家默认的,修并没有正式下诏,你将来的帝位还是不稳的,所以……容现在在你这,你早点废了他,对你大有好处。记住,此事越早越好,莫要对他心存忍念。”
伊呆呆地站着,好一会儿才道:“我明白了,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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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还是笑得如许温暖,清澈如水,完全看不出他曾被母亲如此对待着,那曾经让我妒忌的,误以为是幸福的笑容,当我换了另一种眼光看来,却是如此的虚弱。不过,伊不曾发现我对他态度的改变,因为那日之后,他真的去了魃界,好久之后才回来。
他真的杀了魃王,在一次次险死还生的环境下,用着以命搏命的方式,除去了魃王。
几乎没有人能相信这件事,但是看到他所受的伤后,又没有人能不相信这件事。
伊能活下来,已被称之为奇迹的奇迹。
人们口中传说的,又怎能及得上事实的万一呢?伊到底多少次在死亡线上徘徊,除了我这个一直在照顾着他的人外,又有谁能数得清呢?连我都数不清的事啊。他的全身上下,新伤加上旧伤,皮翻肉绽,没有一寸是安好的,完全的,五脏六腑,经脉寸断,连头皮都被削去一处,露出森森的白骨来,他的眼睛因为受到强光的照射,好长一段时间看不到任何东西,他的喉咙因为饥渴过久,几乎连呼吸都无法呼吸………
之后,有好长一段时间,泠天后不再来极天殿了,由于伊的受伤,修似乎有来看几次,不过我当时忙地团团转,只围着伊,完全没注意到外界,所以也不太清楚。
始天历 南.修47198年
时间过得飞快,伊的身子在泡过几次逝川之水后,总算好了起来,能再陪着我玩了。
他不曾告诉我为什么要去杀魃王,而我也没问。
当这一年过去了四分之三时,泠天后又来了。
我用着与以前不同的心境,逃开了极天殿。我不想再看一次那种残酷的场面,也不想再经历一次那种无能为力的痛恨。
我该作什么?我能做什么?
闷闷不乐地来到逝川边,明知伊在受苦,我却当了逃兵,这让我心情极为难过,可是现在的我,唯一能干的事就是这了,如果我妄自插入一手,只会让伊更加为难,也更加痛苦了。
我为什么要知道这么多呢?如果我什么都不知道,是不是就会幸福多了呢?我知道我不该这么想,可是我又忍不住要这么想。我,我好像在把一切罪过都推到伊身上。我,真的是个大混蛋!
“嗨,小子,你在想什么呢?”又一次有人打断我的思绪,只是这次没受到多少惊吓,自从认识伊之后,我就常常被他出其不意的冒出吓了好几次,早已习惯了。只是对他能接近我而我不曾发觉一事而感到惊讶。
他的面容隐藏在阴影下,看不清楚,身形修长,却又给人纤弱的感觉,烟青色的长发在风中拂动着,几乎与逝川的水气融为一体,他,便像是自水中冉冉而升的水神,再没有人比他再适合这多变而又澎湃的逝川了。
“这里是皇家的禁地,你能进来,你也是皇族之后了?”我不答反问,只觉得没有必要别人问什么我就回答什么。虽然他的气势压得我几乎无法说出拒绝的话来,但我更讨厌示弱。
“小子,我先问你的啊!”他的声音也不见有何提高,却自然而然地流露威仪,我差点就吐出实话了。
“谁规定你先问我就得先回答?你白痴啊!”我因为气势被压住,心情大是不爽。
“我,白痴?”他一时说不出话来,有些啼笑皆非。“从来都没有人对我这么说的。你可知我是谁?”
“反正不外乎你娘的儿子,你妻的丈夫,你子的老爹。”
“光有口舌之利,是成不了大事的。”他摇摇头。
“反正我又不想干什么大事,气死你就足够了。”我在川边踢着石子,决定不理这个白痴。
“可是,你是南天的容皇子,就算你不想干大事,依你的身份,也是不允的。”
我一惊,我虽是皇子,但知道的人不多,自从搬入极天殿后,见到我的人更少,他竟能认出我来,他到底是谁?
他似能看出我的心思,自阴影下走了出来……他的眉毛纤长,他的眼角微挑,他那如霞的朱唇上,挂着一抹奇异的,温柔的笑容,给人一种纤细而多情,善良而纯真感觉。
但是他的金眸中,却凝聚了千千万万的光芒,似是恒古以来的哀乐荣辱,在这一顾盼间,都已诉说完毕……多情又似总无情的光芒啊……
我已经知道他是谁了。
南天唯一的至尊,母亲唯一的情人,却也是众人一生不幸的来源,让人无法去爱,无法去恨的——南天修帝!
我的,父亲!
想到泠天后那日临走前对伊所说的话,我不由心中毛毛的,就怕父王真的看上我,让我当皇太子,那伊……
不敢想像伊可能会有的遭遇,也不敢去想泠可能会有的反映,我决定当作不认识父王,先溜开的好。
“小子,认出我又想溜,这么没礼貌吗?伊有这样教导你吗?”父王笑得很古怪,目光中光芒闪动,有如找到玩具的小孩子。
“伊当然有教我礼貌,不过只是针对对我有礼的人,像你这种爱胡猜乱想的……人,我可不觉得有什么值得礼貌的必要。”虽然害怕他目中那种光芒,但关系到伊的名誉,我可不能放任它被抹黑。
“你想否认啊。”修笑了起来,同时手一动,扬起漫天的水幕,将我困于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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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格是该死的混蛋的王八羔子的龟孙子的格老子的%¥#@$&……”
我脏话骂不绝口,相信一定破了以往的记录了,不管顺畅不顺畅,合理不合理,想到什么就骂什么,骂到没词了就重复,重复后就创新,各界的优良脏话我全组合一遍,重新骂起。
哪有这种混蛋的老爹(虽说他本来就很混蛋),居然就这么将儿子困在幻境中,然后弄来一大堆乱七八糟的麻烦之事,搅得我乌烟罩气,整日里身边刀光剑影,水里来火里去,只要一个不小心,随时都会命丧黄泉的。
虽知他是在考验着我,可是这种的困难程度,根本让我藏不得拙,如果非要藏拙,那伊想要再见我,只有到冥界赶在我投胎之前,那还有可能见上一面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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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9天。我共花了739天,才成功地从幻境中出来,同时,我的灵力等级突飞直上,到达第九级,是有始以来最年轻的了。
当我回到极天殿时,面临的是一道圣旨。一道将所有人都陷入绝境的圣旨。
我,成了南天的皇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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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的震惊,奉承,又或是妒忌,恶意中伤,都与我无关,可是,伊那温柔如故,清澈如故的笑容,却深深地刺伤了我了……心,非常非常的痛。
伊,他不曾指责我,可是,他越是宽容待我,我越是无法忍受,因为,我知道他这种宽容,是付出了多大的牺牲……
泠几乎气疯了,在极天殿中大闹不休,在我面前狂乱叫骂着,在众人面前,直接侮辱了伊!
我不愿去回想着那一幕,也不愿去回想着伊那咬牙忍耐着神情,他的自尊,全被掷在了地上,他的温柔,被无情地扯碎了……他的光芒,悄悄地敛起了,他那未展开的羽翼,被……折断了!
伊开始沉默了,虽然他还是微笑,虽然他依然纯真,温和,高贵,优雅,但是,那种让人如沐春风的感觉,在一点一滴地消失中。
一个心情正经历狂风暴雨的人,要如何让他人感受到春天呢?他虽然将自己的痛苦深深的掩埋起来,可是又有谁会相信呢?
只有在我面前,他的微笑还是那么的温柔,那么的清澈……
该死的温柔!
该死的清澈!
我去找父王,向他抗议,欲将皇太子之位还与伊,但是,父王只用了几句话就打发了我。
“你明知经过考验之后,我会将帝位传于你,而伊也会面临着目前这种状况,可是你却依然从幻境中挣扎出来。因为,你对生存的欲望,大过了对伊的感情。这一点,伊不如你,当事实与感情造成冲忽时,你会选择事实,而伊会选择感情。所以,你是帝位的最佳人选。”
见我还想说话,又道:“你用着侥幸的心理,想要自欺欺人,却在事态朝着最坏的方向前进时,想将责任推到我身上,容,如果将责任推到我身上,能让你好过的话,那你尽管推吧,只是事实不会因你的自欺欺人而改变,只会进一步恶化,将你,与你周围相关联的人,一起拉入无底的深渊去!”
父王的话,在我心中回荡不已,我不知是不是被人说中了真正的心思……
这真是非常可怕的事,非常可怕的想法,我无法接受我自己的内心竟是这么的卑贱,我竟想牺牲伊来换取生存……
我开始逃避,逃避伊,也逃避自己的皇室责任……
懦夫的表现!
却是我唯一能干的事!
此时,又发生了些事——泠疯了!
除了长久来的压抑,伊的事之外,还有一件事,就是,她的妹妹潋,也成了修的情人,而且,在众人不知时,已生下了两个儿子。
最后这一件事,潋有两个儿子的事,最是刺激她,连串的背叛,挫折,挫折,背叛,她也步上了苦愿芳华歇中众人的后路……
极天殿的大门合上,伊在内陪伴着疯了的母亲,隐隐有着不问世事的姿态,摆明了不愿与我争帝位的心思,断绝了那些一直将赌注压在他身上的大臣们的妄想。
曾经人潮如流,繁盛一时的极天殿,渐渐沉寂下来,冷清下来,除了一直跟在他身边的侍从之外,再无人来此处了……逝去的笑声,有如逝川之水般,再也无法重现了。
我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也不知该如何接受他那温柔而清澈的笑容,我只有尽力在宫中为他打点好一切,就如同……他以前为我而做的一样……
可是,我还是忽略了一件事,一件极为重要的事!
伊,是长得最像修了!
幼童时期的他,少年时期的他,虽然相貌出众,但小孩子大半都长得极为可爱,修又少与他同时出现,因此众人都没有发现,他竟与修那么地相似,眉目,轮廓,笑容,身形,几乎是修的翻版。
子女长得像父母并不是什么特别出奇的事,就算作一模一样,被错认为兄弟,也不是少见。只是,假如这个父亲是修的话……
修树的敌真的是太多了。其实他在宫外名声是不错的,是个明君,对政事的处置,并没有多少人不满,但是他的私生活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满宫都是他的情人,也满宫都是他的仇人。他们恨他,却又爱他,不管气得如何,只要见着了他的面,就又是情人了,然后转个身,又是恨得牙痒痒的。却又无可奈何。
而此时的伊的出现,正让这些人有了目标,他不再是南天皇储,又近似隐居,身为天后的母亲疯了,我又因内疚和自责一直避免与他常相见,此时的他,比我当初的处境还不如!而我,居然一直鬼迷心窍般,没有发现他这种进退不得的两难处境。只是以为自己做到以前伊为我所做的事,那伊也会如以前的我般自在生活着……
到底,为什么会有自欺欺人的事发生呢?!
他的容貌日渐憔悴,他的笑容日渐淡薄,他的神情日渐冰冷,他的话语日渐减少,到了后来,他几乎不说话了,只在见到我的时候,向着我微笑,笑容还是那么的温柔和清澈。于是,我就当作什么都没看到了。
是的,那段时间我很忙,忙着干各种坏事,让修来看,他的选择是错误的,我不是个好的天帝的人选,不过,我就算坏事作绝,像修这样的人,也不会有什么不同的感想,因为他也是个坏事作绝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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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静静地流过那一段岁月,那一段……到底是平静中潜藏着激流的岁月,还是用血泪塑成的岁月呢?
对我来说,那是一段平静的岁月,无聊,空虚什么的都是不存在的,我任我狂,我颠我旋,反正父王赐于了我权力,我若不使用他,岂不是白白浪费了他的好心吗?
但是,与我的骄骑骋驰,呼朋唤友相比,与我的笑闹风云,万人俯首相比,极天殿中那一轮深锁着的清月的光彩,却成了伊唯一的光芒,唯一的同伴了……
始天历 南.修68375年
“你就是容皇子?”两双好奇的大眼盯着我,齐齐问着,稚嫩的声音掩不住语气中的骄纵。
我停下脚步,望着那一对与伊有着几分相似的小人儿,隐隐的感动浮上了心间,宛如见到初相识时的伊,那时,我也是这般的幼小吧。这种久违的感动让我略过他们话语中的骄纵,微笑了起来。“是啊,你们就是恒与振是吧?”
小小的惊喜火花在蓝眸中跳动着。“你知道我们?!”
“你们是我的弟弟啊。我当然知道。”我失笑地想伸手揉揉他们那卷卷的短发。
“可是,母后说,你是杂种,才不是我们的哥哥!”依然稚嫩的嗓音,冻结了我的手。
看着说话的那人眼中,理所当然的骄横神情,还有另一个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眼中却着隐藏的不是很成功的小小恶质笑意的孩子,我笑得更开心。“好吧,我不是你们的哥哥。不过,我是南天的皇太子啊,你们见到我时该如何呢?”
两个小鬼的笑容凝住了,显然以他们的年龄,除了打击别人之外,并没有教会他们,被人反击回来时要如何反应。
“是不是……该先跪下来?然后——五体投地,向我请安呢?”我笑盈盈地引导着他们。
他们的脸色同时发青,对看一眼,倔强地瞪着我。
“宫中是个讲求礼仪的地方。上下等级可是不容轻忽的啊,你们母后不是最重视这一点吗?”我闲闲地补着,已经开始觉是自己实在是无聊透顶了。
恒与振的脸色开始发白,显然潋天后对他们的教导与泠及母亲对我与伊的教导无大差别,就是决不容许做出有辱她们面子的事,为她们的华彩抹上污点。他们开始细细地抽泣了起来,虚假的泪滴划过脸颊,却又与真的一般晶莹。
冷笑着,侧头看着他们片刻,直到他们的泪水都快淹没整个脸宠之后,我才继续前行。
小弟弟们,我也是这般过来的啊,为何不去惹你们,你们却蠢得要来自讨苦吃呢?想要为母亲出气吗?等你们有这个能力地时候再来说吧。在这之前,你们就顺着我走过的路来走吧。其实……若你们有能力,帝位让给你们也是无妨的……
临走前,我刻意再看了他们一眼,微微一笑,极尽诡诈。
夜里,父王突然诏我觐见,偎在他身旁的,是个纤细柔和有如水晶般玲珑的丽人,后面还有两个不住抽噎的有着暗红发色的小鬼。
父王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显然近来是太无聊了,才会拿我来开涮。
“容,天宫中首要的一点,就是王室间的和睦共处,兄友弟善了。是吧?”
“大概吧。”我要笑不笑地回答。这种问题从他口中问出,简直是一点真实感也无。
金色的眸子一闪,“那么,你下午为何如此对待你的两位幼弟,他们可是诚心地找你交流感情啊。”
可以看得出他对自己所说的这句话也是分外不以为然,不过,如果对应得不好的话,以他善变的个性,也难保不会想出什么古怪的方法来折磨人。我只有努力扬起非常非常诚挚,非常非常悲伤的笑容。“父王,难道你不相信我吗?你不相信你亲自选出来的继承人,会是这种残忍无道的人吗?会是这种不知进退,不知弟恭兄友的人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儿臣……无话可说。”
修也温柔地笑着。“亲爱的容啊,如果我一开始就不相信你的话,你怎么还能完好地坐在我面前呢?我当然是信任你了。只是作为天帝,是万民的模范,因此虽是小事,但也不能就这么疏忽过去的。”
有够……无聊的,看来过了今天这一关,一定得想办法让修忙碌起来,省得没事再与我交流这种对话……“好吧,父王,那我就解释一下好了。父王,持家虽是以情,但治国则是以法为本了,我们身为帝王之家,情不可疏,但法更不能疏是吧。在法而言,我是皇太子,除了父王与……天后之外,任何人见了我都得行礼。振与恒虽还是幼童,但他们的南天的王子,礼不可废,为了他们将来成长的着想,所以我教导他们应有的礼仪。只是他们的确还是太小了,对于这一些都无法明白,只当自己是王室中人,便可忽略过。对我的教导不但听若无闻,甚至引为奇耻大辱,让父王您在百忙中还分出时间来为他们伸冤。实在是不懂事的紧呢……唉~~~~”
沉痛地长叹一声,我低下头,为两个小鬼默哀三秒,因为我知道父王听了这些话后会有的反应。
“原来如此啊。容,你真懂事,不愧是南天的皇太子,此事的确不是你的过错。不过你这两位弟弟还太小了,不懂事也是情有可原的。为了让他们早日向你看齐,我看,我就将他们的教育托附与你了。”
修很配合地说出我想要听的话,而两个原本一脸得意地看着我跪于下方的小鬼,脸色已青到发黑了,显然是想到种种恐怖之极的事。唉,他们既然这么想,我好像也不该辜负他们的期待呢。于是,我温温柔柔,和和蔼蔼,亲亲切切地挂上笑容。“是的,父王~”
“不要啊,我不要啊~~~他是个魔鬼,我不要跟他在一起,我不要被他教,被他教了之后,我也会变成魔鬼的~~~~~~~父王~~~母后~~~你们别听他的胡说~~~~~”一哭二闹开始了。
“可是,你们的礼仪不足,也是事实啊。”修侧着头,撩着烟青色的发,柔和地反驳着,语气却是一片漠然——他也玩够了。
这时,一直沉默着的泠终于开口了。“夫君,振与恒的教育不足,都是妾身的责任,是妾身忙于为夫君分劳解忧,才忽略了他们两人,令他们成了不知进退之辈。妾身有着不可推却的责任,罪都在妾一身。夫君若要惩罚他们,便由妾身一人承受了吧。”哽咽地说着,晶莹的泪水便悄悄滑下,可是她却努力忍着,低头请罪,慈母与贤妻集于一身,演技之佳,让我想到往日里的泠……她也曾是如此蒙骗世人,母仪天下。
可惜,我现在再也不会将泠当成心目中完美的母亲象征了,在这座天宫之中,是不可能会有完美的母亲的!连正常的母亲都不可能会有的!不过,振与恒倒是被骗得泣泪涟涟,哭喊成一团了。整个宫殿哀声一片,快让人以为有谁死去了。
修一副动容的表情,与着我内疚的表情,与整个气氛配合地完美无缺,外人看来,一定会感动于这严父慈母,兄友弟恭吧。只是,当我想到还有一个不曾在场的人时,我的心便是一阵阴郁,真的痛了起来了。
原本,在这里的,应该——是他才对!
“帝座,打扰了,边境有急报。”平平板板的声音打断了众人合演的完美家族,推门而入的人绿发银眸,俊秀锐利,除了公事之外,什么都不会在意的,却是南天的天秤——首辅陵!
如果不是有他,父王也不会这么任性妄为,血腥满手吧,因为无论多大的难题,只要会影响到公事,陵都会一力解决。他不忠心于谁,也不服从于谁,在意的只有一个南天。有这样一个好手下,难怪父王总是会逢凶化吉,遇难成祥,而将私事搞得一塌糊涂。
“急报?哪里的?”修对陵会连夜报上的情报,倒是有几分凝重。
“有点难以启齿,请帝座摒退众人吧。”他说得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快让人忘了他才是那个外人。
陵带来的消息我在十天之后才知道,同时还知道了另一件事。这次的远征,将由我为帅。
因为这次的敌手,是北天的昊。而昊之所以会出兵,来自修的情人。我不知是哪个,不过猜也猜得出,情恨纠缠,难解难分,这种的事,早晚会出现的。
自然,教育那两个小鬼的事,也交还了泠天后。不过,这十天的经验,该教会了他们,什么是不该惹的人了吧。
出征倒也不是什么很困难的事。被修困在结界中那段时间,我就经历了无数的战争,兵凶之险,早有体会。但是,最让我挂念不已的,是伊该怎么办呢?
我走了,谁来保护伊呢?
宫中的风言风语偶尔也有传到我耳里的时候,我知道伊的日子不好过。我留在宫中,众人还有顾忌,顶多只敢用语言来伤害他。我若离去,手长难及,如何顾得了他?
悄悄来到极天殿,倚在墙上,听着殿内细细的人语之声。有着伊哄着泠的声音,有着宫女应对着的声音,有着伊柔和回话的声音,也有伊问起我的声音,可是,少了的,却是伊清澈的笑声,那澄清如水,轻柔如风的笑声……
宫门近在咫尺,我却没有勇气推开。
已失去最好的机会了,裂缝已经造成了,现在,纵使推开这扇门,也无法再回到过去……我不想见到这种场面!我不想破坏心中唯一的温情!人是善变的,现在的伊,也不是当初的伊了!
我闯进首辅府,用我的胜利来交换,在我离开南天的这段日子里,让伊留在首辅府。
陵也很干脆,用不着我多说,他就同意了。毕竟宫帷的混乱,就数到头来总会落到首辅府头上的他最清楚了。
我相信陵,只要我表现出色,足以是下一任天帝的接班人,他就会忠诚于我,虽是基于利害关系,但是,这种关系或许更牢固也说不定……基于利害,就不会轻易背叛了!
始天历 南.修68376年
战事终于要开始了,临行前夜,我犹豫再三后,来到了极天殿。
伊见到我,有些惊讶,也有些欢喜。他不再像过去那样微笑,但他眸子中却有着浅浅的笑意,代表了他的喜悦,他像过去一样,拍了拍我的头,却发现我的身高已超过他了,不由惆怅了起来。
“容,你真的长大了,现在是可以独当一面的将军了。”
“可是,我的一切都是你培养出来的,我的功勋,也代表是你的。对吧?!”我急切地回答着。
“你啊,不用解释啦,你的心思我又岂会不知。你这么急燥,怎上得了战场?”伊柔声说着,示意我坐下来。
伊,你真的知道我的心思吗?那你可知,也就是因为如此,我才不敢过来啊,我怕我那卑劣的心思被你看破,那时,纵使你能理解我而不怪罪于我,但……我自己又该怎么办?
“伊,我来,是想让你明天起住到首辅府去,直到战事结束,我回来为止!”还是直接切入主题好了,闲聊之下,说不定伊就会听出我的心声来了。
伊有些惊讶地看着我,好片刻才点头道:“我明白了……不过,你就这么不信任我的能力吗?”
“这不是信任不信任的问题,而是你留在宫中,我会放心不下的,你总不想让我在战场上也心神不宁,牵挂着你吧?”我哀哀地说着,大有软磨硬缠,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姿势。
伊的眼神中的些迷惑,忽然浮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好久了……你以前磨着我出去玩时,也是这样一副表情,”他笑着拍了拍我的脸,又揉又捏。“一想起你小时候的样子,我就有点手痒呢。好吧,我明天起住到首辅府去。”
“真的?!”我本来还以为要说服他很难,已想了一大堆的借口,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答应下来,喜乐无限,打铁趁热道:“那现在就收东西搬过去吧,我要亲眼看到才能放心。”
“果然还是孩子性子,耐不得燥的。”伊摇摇头。“明日还要出征,你早点休息才是,我答应你的话,何时违背过?”
“可是,我还是想要亲自确定嘛。伊啊,你就答应我吧。”我笑嘻嘻地说着,不敢让他看到我的眼。
伊,你是不会违背与我的约定,可是世事无常,我已领受够了,即使是再真心的约定,当环境不容时,就如同你曾答应过,要永远和我在一起一样,无法实现的,只能随风而逝的约定啊……
伊被我磨上大半夜,想着时间也是差不多了,便就答应了。在侍从的帮助下,很快就收了些细软之物,带着泠天后,来到了首辅府。
安置好一切后,军队出发的时间也就到了,临走前,伊握住我的手。“静候你的佳音!”
后顾之忧已无,好战的因子在我体内沸腾着,我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回握住他的手。“是我们共同的佳音!”
而后,放手,离去。
临行前,心中隐隐一动,最后看了伊一眼,他的笑容,耀眼,明亮,宛似初相见时的那种,清澈如水,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于是,我回以一笑,不再为自己的多心而烦恼,转身离去……
那,是记忆中,他最后的一抹笑容!
后来的事,纷纷扰扰,也是无法清楚地定出个时间线来的,转眼,数万年便过去了,泠死了,修死了,母亲也死了……伊——也死了!
望着渐明的天色,我自重天之流的帐顶跳下来,心中已有了主张。
不管伊的到来是玄的失职还是别有他因,但是他在此时此地出现,又身受重伤,伤了回忆,那么,事情只有这样办了。
伊……不,是仪,我会将你一度失去的王座,亲自奉送到你的面前!这次,再也不许,也不会有人来阻止我!
而要完成这一步,就需要陵的帮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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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离开了重天之流。
我不知道他的离开是不是有什么玄机,但是他不在总比较好,那个虚夜梵虽然还不能确定是否是夜魅,但他看起来和善,骨子里却是冷淡到了有几分厌世的程度,不可能与南天目前的状态有所牵连,倒是可以放下心,只是他这两个仆人,都是难缠之极的角色。
泪……唉,说来她应该是我姑姑的孩子,是我的堂妹,可是我认识她却是在异界。她几乎都不上南天的。大约是父王的毛病连自己的妹妹都信他不住了。她是个特别的人,极为花心,极为风流,可是真正想要接触她的话,却会发现自己对她的认识只是个虚无的映象,完全不知她是个怎么样的人。不过她一向是任性妄为,从不涉入各界的纷争,倒是可以放下心。
另一个,孤!非常复杂的人啊,都不知要如何来形容才成,在第一眼便说出了我名字的由来,他可是看穿了什么吗?可是,我却看不透他。越看便越是深沉沉的,让人不由目眩,无法再注目下去了。绝对不是个甘于人下之人,可是,他陪在虚夜梵身边,却又是那么自然,合贴,如同是个完美的圆,让人觉得如此是再正常不过了。
哼,最正常的事,也就是最不正常的了!算了,比起他,还有个最为明显的目标呢。
璃,才是最难以相信的人,他的目标,似是锁在仪身上……绝对不是善意的关切!不过,他寻错目标了,跟在虚夜梵身边,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他若是那么容易被人瞒过,他也没资格让我头痛了。不过,他到底是什么来历,有什么用心,可得好好查上一查了。
在小帐篷中第二次见到仪。这次有了心理准备,不再是那么的惊慌失措了。可是,见到他那光芒尽失的银眸,见到他那冰冷无情的神色,见到他那伤痕累累的身体,我,心脏紧紧地收缩到几乎喘不过气来的程度了。
难受吗?我不知道,如果这种难受能弥补我对他造成的伤害,便是日日如此我也心甘,若是加诸在他身体上,心灵上的痛苦能转嫁到我身上,我甘之若饴!可是,我却什么也不能做,只能在一旁看着他。看着他完全封闭了自己的心灵。
往事那么痛苦吗?以至于数万年来,你始终不肯想起吗?你的感情之线全被斩断了吗?就算喜欢上人,你也不会有所改变吗?
看着蔚蓝色的,有如纯净天空的色泽的长发,自相处以来,便一直是如此的澄明,曾是我向往过的明净色彩,它,能是我与你过去唯一不变的证明吗?
收回想要触摸的手,静静地垂下。
逝川,不论顺流逆流,都是逝者如斯,无法挽回的流川,正如我们过去的一切。我们是神,可是,神也无法让时光倒流的!
无法倒流,也就没必要去证明了。
虚夜梵一直在旁看着,他的眸光明亮又锐利,似是有着重重的磨难后的深沉,却又似是不解世事的纯净。他只在笑着,清冷无比的笑着。可是,这样的他,似是能让仪信任。
仪在他身畔,似是较能表示出情绪来。
仪现在忘却了一切,不管是好的不是糟的,曾经扰乱他心绪的一切都暂时消失了。此刻的他虽是无情,却也有如一张白纸,若在这时,为白纸添上色彩,当他恢复记忆之时,他会否能够不一样呢?
在我暂离的这段时间里,将仪托附与他,会否让仪多一些应有的情绪来呢?
这个问题,慢慢再想吧。今日的目标,是带仪到逝川去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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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再会,只恐恩情,难似当初。
这是人间界的诗词吧。人间界或许有许许多多的毛病,在始天之人的眼中,只是一群在他们的恩惠下存在的试验品。但不过百年的生命,让他们在人生苦短之叹中,也将生命的精华全在这百年之内迸发出来,闪烁出不同的光芒来。
纵再会,只恐恩情,难似当初。
我与仪,不也是如此吗?
澎湃的逝川之水就在脚下流淌着,云气蒸腾,七彩变动,一切,都与当初一般无二,可是,人,却再也不是当初的那两人了。
“请别生气,让我来想想办法好吗?”
这是伊当初说的话。
一句连结了二人命运的话,还是改变了二人命运的话呢?
那明如天,净如水的笑容,还在眼前晃动着,在水气之中,他走了出来,他开始微笑,他牵住了我的手……然后,一切都不再一样了。
他皱眉故作生气地瞪着我,他开心地抚着我的头夸奖我,他温柔地陪我解决太博留下的难题,他淘气地扯着我,跑进相爷府看相爷与元帅又在混战……
他悲伤在面对着泠天后,努力隐藏心中的伤痕,他痛苦地躺在床上,忍耐着伤痛的折磨,他惊愕地面对着父王的诏令,看着我成了皇太子,他真心的恭喜我,肯定我的实力,却在回头时,挡下了一切的暗言毒语,不让他们接近我……
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我而来,可是为什么喜悦的事总是那么的少,悲伤与痛苦总是不断地缠绕着他?他自身并无奢求,可是周围的一切都在逼迫着他。
王室中人,真的与平淡,幸福无缘吗?
“请别生气,这次,让我来想想办法,好吗?”静静地说着,眼眶一热,似有什么情绪要从心底迸裂了。
仪静静地看着我,什么话也不说,只是偶尔会皱了下眉毛。而璃早就被我摆脱掉,现在大约还是重天之流附近找着我们。
微微一笑,努力想要让仪觉出我笑容中的喜悦与开心,我带着他,来到逝川一处断层处。那里,有个小潭,正可以容人躺入,而避开流水直接的冲击。
那里,正是当初他在这里修练时,所住的地方。
仪似乎也有点察觉,躺入小潭之后,看着周围晶莹的山壁,轻轻举起手,似想要抚摸。但他摆了摆手,钩不到之后,就放下手,静静地闭上了眼。
“伊……仪,别闭上眼好不好,睁开眼看着好不好,请你不要闭上眼。”恐怖的感觉袭上了我的心头,数万年前的那一幕,仿佛又在眼前重复着。我摇着他,不顾他是个伤患,急急地说着。“请你,不要闭上眼!仪!”
仪不解地睁开眼,清澈的银眸看着我,满是迷惑,而后,不知为何,他又伸出手,拍了拍我的头,就好像小时候一般。
“仪,你记得?!”我一震,抓住他的手,心中一阵惊喜。
仪歪了歪头,抽回手,不再闭上眼,目光一直落在我身上,不曾偏离过。
我惊讶地放下了还保持着原来姿势的手,怔怔地在潭边坐了下来。
仪,纵使你忘了我,纵使我带给你诸多伤害,诸多背叛,可是,你还是不忍拂拭我的请求吗?你不曾忘记我吗?你会原谅我吗?
……你,为什么要这么傻呢?!
银色的眸子一片空白,冷冷清清,有如失去了主人的房子。
银色啊,三千年前,当我彻底将你逼离南天时,你还只是十一级的银蓝色眸子,尚未是银光级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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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场战事,延绵了近百年,南与北的边境,全都点燃着烽火。因为两方实力相当,剩下的,只是谋略,战术了。
双方你虞我诈,机谋各出,时见胜负,时见高下,但更多的时候都是以平手告终,或许是两方的首领思路太接近了,你想得出来的,我看得出来,可是我要如何应对,你也猜得出来,于是螳螂扑蝉,黄雀在后,捕鸟的小孩又插一手,战事几乎是胶着的状态了。而南北两界也不敢将事情闹大,引出东天,所以也不曾继续派兵。
抛开战事的意义而言,我是很快乐的,不同于天宫中那小小的一片天地,在这浩翰的宇宙中,不再有宫中的勾心斗角,不再有王位间的你争我夺,我所向往的,叱咤风云,不再只是南天星上那小小的一群人,而是千军万马,明刀实戈的。千万条人命都掌控在我的手中,一声令下,能令尸体堆积如山。
热的血,艳的血,如火般燃烧着我的心,我第一次发觉到,我不再只是从旁观看着。以鲜血为祭品,我亲自加入了天界变动的过程,我用我的手来铸造着历史的经过。
有时午夜梦迥之际,望着天际的繁星,我也曾想过南天宫,想过那一轮清月的照射下,伊,不知在想着什么呢?陵可曾安排好一切?他在首辅府,是快乐的,还是寂寞的呢?我是不是该早点结束这场战事,回到南天呢?
不过,与这些比起来,更让我挂记的,是明日的战场,明日的战役,路线,行兵,伏兵,设陷……零零种种的,于是,我再次沉睡在野心的掩蔽之下。
不过,当事情重覆数百遍之后,再好战的人也会疲倦的,士兵们开始想家了,不想再打这无聊的战争了,而我在以血为宴之后,燥动的心也冷静下来了。
双方都出现相同的思乡状态,战事再进行下去也是无益的,于是,请来东天为和事之人,双方订下和约,近百年的战争又告了个段落。
脱去戍衣,洗尽征尘,回到王星后,我依然是倚仗着父王的宠爱而登上皇储之位的容皇子。——他们尽可否认我的功绩,反正事情是在边境发生的,又保持了个不胜不负的和局,所以,怎么说都是可以我。不过,后来倒有一个消息让他们闭了嘴。
北天的元帅,是天帝昊。
以皇子对天帝,还能保持个和局,他们该谢天谢地了……烦!
只不过短短百年啊,对始天之人而言,只不过是个小小的日子,可是,就在这个时期内,伊,居然失踪了。
陵告诉我时,居然还能够一脸平静?!我原是欣赏他的冷静的,现在,我只恨不得将他脸上这一层薄薄的皮给我撕掉!!
“泠天后去世,伊皇子只有回到天宫中守孝,这是常理,我也是无从反对。”
“你不能反对,你就不能加派人手在宫中警戒?以你对天宫的熟悉,你会找不到出手之人,陵,你也太没用了吧!!”我咬牙笑着,森森然地看着他。
陵放下手中的笔,突然自卷宗中抬起头来。
“容皇子,你是不是见到过泠暗中对待伊皇子的场面?”
“那又如何?这跟今日之事有何干系?”
陵两手交叉,放在桌上,淡淡道:“这件事给你的震撼,打翻了所有的一切,原本,伊在你心中,是个强者,是个无所不能的人,可是,这件事让你发现,伊,并不如你想像中那么强。伊也会有脆弱的时刻。于是,你就换了个目光看伊,你,用着居高临下的目光看着他。
因为伊是弱者,所以你要保护他,因为伊是弱者,所以你要变强。你抱着这样的信念,一步一步地走上了岔路。你认为你不保护他的话,他就没办法在天宫中生存下来。可是,你这样的举动,反而害了他,将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了,他就算想避世,也是避不开了!”
“你!”我一时间,竟找不出半句可以反驳的话。真的吗?这些事真的是我造成的吗?
陵摇摇头,拿起了笔。“你真的太依恋伊了。他在你心中,是父,是兄,是师,是超越一切的存在。我说的这些你也不是不明白,可是你却自动忽视过去。因为,你不想让伊离开你。”他又抬起头。“你只是个无法断奶的孩子!”
“放肆!”激怒的我双手一结,大菩提印下,陵的书房立时成了废墟。陵坐在光圈中,看着我冷笑。
“这样想着的不是我,而是修。”他脸上第一次有了不一样的神情。“你明白你做错了什么了吧。你让修对他起了兴趣。”
“父王?!”我一阵目眩,同时想到。“那泠的死……”
“王者无情。现在的你,还不是真正的王者。修看穿了这一点,要斩断你最后一丝依恋。”陵淡淡地说着。“伊并没有死,不过或许是生不如死。因为,这次背叛他的,可是他的父母双亲啊……”
“伊到底在哪里?!你一定知道的,告诉我!”破开陵的结界,狠狠揪住他的衣领,却见他银眸中一片寂静。
“我不能告诉现在的你。”拂开我的手,看了看周围,叹道:“损失七万九千。容皇子,你莫要忘了向宗府报帐一下,从你的帐户里扣。”
不能告诉现在的我?将来的我,王者的我,才是你服从的目标吗?
我得与修对抗是吗?
我微微一笑。“到时,你,愿意当我的臣子吗?”
陵又恢复了平板的表情。“只要你有这个能力。”
合约,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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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天历 南.修83674年
战争带给我的热血还在血管中奔腾着,我却不得不压抑下来,我在暗中努力着,学习着,修练着,用最残的手法逼着自己前进,用最快的速度逼着自己追上修的脚步。
天宫中的关于伊的闲言杂语我再也不管,极天殿荒废了,我也置之不理,视若无睹,仿佛不曾有伊这个存在似的,我知道,任何感觉都不能让伊再回到我身边。如果我没有足够撼动天地的实力,我只能是修掌上的木偶,脱不开他的控制。
我并不恨修,不管他做了多少不该做的事。并不是因为他是我父亲,而是因为他这个人。
他,让人无从恨起。而最恨他的人,就是他自己。
他也是身不由己的。
但是,我不能原谅他,我知道他想要死,可是,要借用我的手杀他,又何苦将伊也牵扯进来。只要这是你的希望,我会如你所愿的杀了你,可是,你为何要让伊也遭受磨难呢?
在这清冷而广大的天宫中,人潮如流,但是,只有两个孩子相依为命,周围的人,便是亲如父子夫妻,必要时,也是会伤害自己的,两个孩子只有依靠自己。
我们,只有彼此而已。能够依赖,能够相信,能够放心地靠着,能够开心地笑着的彼此……
全都已经破碎了的过往啊……
我绝不会杀了你的,修!我会让你活着,一直活着……
政权逐渐转移到我身上而来,朝事几乎都是我在处置了,修越来越放荡,追求着一颗颗不可以献出的真心,流连于宫帷之中。
陵,终于告诉我伊的下落。
躺在封印之水中,他合着眼,宛如在睡眠般安详宁静,蓝色的长发受到我灵力的影响,在水中载浮载沉,仿佛他随时都可以醒过来。
随时都可以吗?那你就快快醒过来好不好?伊!
“你真的想要干扰他的长眠吗?你不觉得就让他这样沉睡下去也是好的?醒过来,一大堆不想面对,不要面对的事,他真的会幸福吗?”
好烦,陵何时也变得这么多嘴?不要打扰我的决定,不要干扰我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
“伊最后已经没有了感觉神经了,不知是被泠切断的,还是被修切断的。这样也好,他的一生有着太多的磨难了,如果能够忘却所有的感情,对他来说,也是一种保护。”
没有喜怒哀乐,七情六欲,反而成了保护。何等讽刺之事!
“想好了吗?”
“当然想好了。”我笑了起来。“我长久的等待,怎么可以这么说放弃就放弃呢?伊不可以离开我。现在,我已经有能力保护他了,当然要让他醒过来。”
陵似是叹了口气,我不在乎。我知道这样太自私了,只顾着自己的情绪,而不顾伊的情绪。可是,伊,你答应要永远陪着我的,不是吗?你是个信守诺言的人,你不会违反自己许下的诺言吧。
我不要伊一直沉睡着,好像死去了一般,天地间,只剩下你能信任,如果你再也不睁开眼,那我……
封印之水被我的灵力蒸发成气体,灵光中,伊缓缓睁开了他的银蓝色的眸子,一片空白。
“容?”
“伊,你醒了。我来带你回天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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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再次出现在天宫之事,并没有大肆宣扬,而且他变得冷漠无比,再也不是当初那令人如沐春风,有着清澈而温柔的笑容的皇子了。就算是面对我,他也没有多少情绪,眸中,也不再有那淡淡的笑意了。
可是,我才不在乎,只要他在我身边,那就可以了。伊,是我的安眠药,是我的定心丸。
我相信,现在的我,绝对有能力保护着他……
我只能小心翼翼地守护着我仅有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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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越是小心保护着的东西,越是容易破坏呢?是不是太珍惜了,命运就想拿到手,而不在乎这对我们而言是多么的重要?!
那一夜,母亲终于难耐长久的心痛,杀了修,亦随之自杀。
可是,她在下手时,终究还是不忍,并没有在修身上再刺一刀,伤不在要害,修没有死去。
听到这个消息,我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悲伤母亲的逝去吗?反正她与我之间的感情也不是那么深厚,她的情全系在修这个薄幸人身上了,活在世间,也只是生不如死。喜悦于父亲的无事吗?或许有几分,但绝不是正常的原因。修若死了,真是太便宜他了。
伊也知道这个消息,怔怔地看着我,问我要不要去看修。
伊是难得向我提出要求的,他虽然没有明说,但我知道隐藏在话语下的心思,便应了他,一起去探望修。
修的伤是很重,但他的气色不好,想来是好梦成空,又不能死去了。对着他,我没什么话好说,伊也没什么说好话,三人就这么互瞪着,半天都没话。
修突然笑了起来,“我们毕竟是父子,怎么会僵成这样呢?”
我懒得答理他,弄成这样还不是他自己造成的。
修又笑着,眸中大有含义。“伊,我有样事物要送于你,你到御书房南墙第三行第七个柜子中拿一下吧。”
“你送的东西谁敢要。自己留下吧。”我笑眯眯地说着,不敢对修有所松懈。
“随便你了,不要也罢。”修摇摇头。“我累了,你们告退吧。”
修这般神情,倒让我有几分好奇,带着伊回到极天殿之后,我就去了御书房。
一步铸成千古错。御书房内并没有修所说的那个柜子,我马上就知道上当了,也不回极天殿,直接奔向修的寝宫,却还是来不及了。
伊手中握着雪光,银蓝色的精兽,染上了一抹红,艳艳的红,无瑕的红。
现在,这个天宫中,还能能力置修于死地的,只剩下我与伊,还有潋天后了!而伊目前的状态,是最好控制的!
修躺在床上,静静地微笑着,似在嘲笑我的失策。血,不断地从他颈间涌出,染红了烟青色的长发。
伊的目中一片迷茫,什么都看不清,等到那片迷雾消失之后,长剑坠地,身子有如深秋时节的落叶,单薄脆弱得让人连碰都不能碰的。
伊看着我,分明又没看着我。他没有叫,也没有喊,眸中一片绝望之色,比夜还浓。
伊,你再也承受不住了吗?我,不该唤醒你吗?
修,我终究还是输与你,不管我如何保护着,伊,还是成了你手上的那把刀。你知道吗?这样的伊,是不可能再活下来的。他不是我,也不是你,他不会对杀人毫无感觉,他不会在弑父之后,还能活下去!
一切都要灰飞烟灭了吗?
我举起手,切在伊毫无防备的颈侧,任他倒在我怀中。
禁忌之术,也是有其存在的必要。我将这一段记忆,完全从他脑海中切除,重塑了新的记忆。或许不是完全,但在千年之内,他是不会回想起任何一丝的。
伊不能再留在南天了,我不能冒险让他在这个熟悉的地方,想起任何一事。我得马上将他送出南天,不可以再留下来了……
不可以再留下了……
幸福,终究是挽留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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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为了保护伊,宣称我将亲自杀了伊为修报仇,将南天的兵权尽收于手,将伊托与玄,等事情平静下来,再去寻他。
可是,当事情平静下来时,伊也选择了玄,随他而去。
没有了伊的南天,没有了修的南天,我已经没有必要留下来了,所有的雄心壮志都只不过是在伤害着他人,我,也倦了……
我离开南天,在四界游绕着,心若死灰,只是一片的茫茫然。直到我遇上始神——迥。
他,真是个奇怪的人啊,不过,也是个麻烦之极的人,与他在一起时,被他层出不穷的问题和麻烦折腾得什么都没空想了。原本想死的心情也都不知掉到身体的哪个角落去了。
分别前,他为我改动了容貌。再没人认得出我是南天的容。于是,我加入了重天之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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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
水花四溅中,我也自回忆中惊醒,仪有点不耐地看着我。将泡得快成梅菜干的手举到我眼前。
“啊,太晚了吗?对不起对不起,让你久等了。”我笑嘻嘻地拉起他,为他换上干净的衣服。他就有如孩子般,乖乖地让我为他更衣。
“好像扣错了……等等,你别动来动去的,这样我扣不上啦……”有几分抱怨地说着,我按住他不断扭动的身子,有点笨手笨脚地帮他扣上扣子。
天才晓得,我何时帮人更衣过,自己扣来好像没那么麻烦,帮别人弄就没那么好搞定了。不期然,又想起,小时,伊似也曾为我穿过衣服……他当时也是这样笨手笨脚的吧?
“好了,可以了。”扣上最后一粒,我满意地笑着,却在下一秒换成苦恼。
衣服穿反了!
“真是麻烦的东西哪~~~~~”只好帮他脱下,重扣一遍。
“仪,你以前也帮我这样穿过,你有没有弄反过呢?我当时都在半睡半醒中,你有没摆乌龙我都不知道呢……”小声叨念着,反正又没人听,仪听到了也听不懂,我悲惨地为仪服务个不停。
“容?”轻轻的一声,让我血液凝固住,双手僵在那里,动弹不得。
他,想起了什么吗?
他推了推我的手,似对我的缓慢有所不爽,蓝色的眉又轻轻地皱了下。目中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神采。
我也太疑神信鬼了吧。摇头笑笑,我继续为他扣扣子。
千辛万苦达成任务,我拉好衣服上的皱折,笑道:“好了!”
仪斜头看了看,伸出手,拍了拍我的颊,顺便捏捏。
我又僵成了化石。
天啊,仪,你到底是想起来了还是没想起来,快快告诉我吧,再这样惊吓下去,我的心脏会受不了的!
内心狂吼着,抱怨着,可是,又是喜乐无限的。
回到重天之流,才知道那日在光船上惹下的,竟是首辅府的人,而他们方才才来闹过事。重天之流的实力我是知道的,根本就不可能与首辅府对抗。可是偏偏这次损失都不大,首辅府的竟然败走了。
被团长形式化地训一顿后,用不着我去打听,各种各样的消息都自动围过了。听了半天之后,我心下也有个大概了。
虚夜梵,看来真的是第十八代的夜魅呢。听说他已回到东天了,怎么又来到南天来呢?
本想确定一下,只是梵看来不太想说,绕了几句之后,自己也知无聊,便不再说下去了。即然他是夜魅,那他周围虽是麻烦一堆,但却也是最安全的,各界都想要他,各界都不敢要碰他,反而成了僵局了,看来将仪暂时托给他,倒是安全之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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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着首辅府第二次来闹事的机会,我趁机回到了首辅府。
陵一向任人唯才,这是优点,但也因此造成手下的性情各异,有善有奸,难以并存,只是在陵的铁腕下暂时共处。底下斗争地可是极为激烈,而陵还是老样子,只要不妨到正事,他是一概不管的。
他似是一直在等着我。不,该说,他一直在等着他心目中承认的王者。所以,对我再次出现,并不是很惊讶。但是,他只从旁提供我资料,我想要得到什么,只有自己去争取。
短短一个月,分化,合纵,联合,出击,我控制情报,连消带打,在暗中消弱着潋天后的势力,当时机全数安排好之后,一举出击,再次赢得了陵的俯首为臣。
不过,他也不能明白我真正的心思。他以为我还是当初那年青气盛,向往着权力,向往着热血,有着勃勃野心的皇子。
我,会安排好一切的。
只要是王者,你都会承认,不是吗?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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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只剩五天了,临死反噬,潋竟从重天之流虏走了仪。留言告诉我,她将仪放在水宫的封印之池中。
她到底在想什么呢?她在水宫中布下了什么陷阱,让她这么有信心能困住我?
……
……
……
水宫一役,在众人心中都造成了伤痕。尤以梵为最,毕竟,泪是为了他而死的。而我最感庆幸的就是,恒毕竟不曾解开我对仪记忆的封锁。仪要想起任何事都成,但他绝不可以想起修是死在他手上一事。我费尽苦心,层层布局,让众人都以为修是我所杀死,绝不能这么轻易就被恒破坏。
仪还是在恨我,当我亲耳听到他如此说时,心脏甚至有一霎间完全全停止跳动了。是啊,他岂能不恨我?不过,只要他还活着,那又有什么关系。
逝川旁的一切,果然都是错觉……那只是他,无意中的举止罢了……
其实,如果他不恨我,我说不定反会难过呢。我带给他的伤害太多了,如果他的恨能减轻自身的痛,我亦是心甘情愿。
修差点将整个南天星都击落。王者的实力,看来我修练的还是不够……都这个时刻了,我还在想着这些做甚?!
玄总算找到南天了,真不知这个大路痴是怎么找的,再迟的话大家都会完了!可是金光对金光,银光对银光,再次形成了僵局,尤其是修有着四灵器的辅助,更是强大……莫非,南天一脉真的要永绝了?
这样也好,这种疯狂的血统啊……
“容,不许你放弃!你欠我的还很多!疯狂就疯狂,又有什么不好?!”仪忽然开口,一语就点中了我的心事。
仪,你毕竟还不是无情啊……你不想我死吗?那我就活下去吧……
……
……
……
一切事情都已经结束了。
这回,修真的死了,母亲的灵魂也从断流中解放出来,恒与振陪着几欲疯狂的母亲,步上了伊的后尘。不过,这次真的不会有人再来打扰你们了……
而我,将会在明天的帝位传承上,说明是我杀了修的,到时,唯一能继承帝位的,就是仪了。
一切,都决定好了!
唯一的意外是,仪还是一如以往,轻易地看穿了我的心事。对于这一点,我该高兴呢,还是该无奈?
他将我从病床上拉起,我不知他想干什么,便任着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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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缠雾绕,宏伟雄壮的逝川啊,七彩光芒下,奔腾着的,是无法挽回的命运之流。此刻,正值逆川而上,水声分外的喧闹。
这里是缘起,缘乱,缘继,也将是缘断的地方吗?
仪一语不发,直视着逆川,水气柔和地在他周身旋转着,染湿了他蔚蓝的发,此刻,他的头发看来便是流水的色彩,不再是天空的色彩了。
我也寂寂无语,等待着仪的宣判。
仪终于回过头来,看着我,然后,狠狠地给了我一拳。
非常的狠啊,一点都不顾及我是伤者。我嘴唇都破了,幸好牙齿没有掉。拭了拭血,我再次站起来,于是,仪又向我挥拳。
一连挨了七拳,一拳比一拳重,我终于受不了了,在他再次挥过来时,举手挡住。“你干什么?”
“你欠我的,不是吗?”仪淡淡地说着,再次出手。
是的,我是欠你的,可是,我又不是欠扁啊,仪这家伙,真会钻弱点,总是朝着同一处挥拳,我的脸一定是青惨惨的不能见人了,这样我明天怎么参加月蚀祭啊?
我开始躲避了,先同微微侧开头,仪打不中,拳头往下一捶,就击在我的伤口上,让我差点吐出血来。
“太狠了吧……”哀哀叫着,我整个身子都避开。
“不想挨打就回手!”好熟悉的话……很久前的话了……
“够了,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我暴怒了起来。
“没什么。你不是一直觉得你欠了我的?我现在就打到你觉得不欠我的时候再停下来。”仪一边说一边打,毫无松下的痕迹,看来是说真的,开玩笑,那我不被打死才怪。
“我死了你怎么处理政事?”我一退再退三退,莫要没死在那场打斗中,却被仪打死。
“我也不想死。不过如果你死了,我会赔你一条命就是!”仪狠劲地出手,其势如风,退避不开。
“仪!”我反掌一拨,大声吼叫着。不想听到他说这种话。
仪终于停下手了。
“不错,我是仪,我不再是伊了。你曾欠过伊的事物,在仪诞生时都已经消失了。”他抚住唇,咳了咳,显然内伤比我想像中还要严重。“伊是南天的皇子,但是在修死去的那一霎间,伊也死去了。仪是因玄而生的,与伊,没有半点关系!”
“你,想起来了?”我呆住了,不知该怎么说。
“见到父王时也就差不多了,其他的猜一下也就可以猜的出。”仪的唇角突然弯了起来,只是淡淡的波纹,牵连到眼睛时,有着柔和的笑意。“你是我一手带出来的,谁能比我更了解你的心思呢。”
“那……”我一时开不了口。
“所以,我是不会继承南天的。你也不要再说什么你欠我之类的话了。你若再如此说,便等于侮辱我的选择。因为,所有的事都是我自己选择,走出这样一条路,是对是错,都只有我自己能肯定。”
仪银眸直视着我,不让我有半丝逃避。
“你的野心,始终不曾褪出,你正如父王所说,是南天最好的王者。三千年的压抑,磨平了你的锋芒,也铸造了你的内敛。现在,你已经是南天名符其实的天帝了。不必用我来当借口,逃避应负的责任。”
我摇着头,不想反驳仪的话,我知道我的野心不曾平息,但我已能控制住这匹脱缰之马了。
“那好,如果我当上天帝之后,你认为我会是个合适的天帝吗?”仪抱住臂,淡淡地问着。
“我会陪在你身边,助你处理事务的。”
“那与你亲自当上天帝有何不同?”
“可是,你才该是天帝!这一切原本便该是你的!”
“容,我已经习惯了闲云野鹤的生活,也习惯了在各界游走,无拘无束的生活。要让我担任天帝,你这不是补偿我,反而是将我锁入了牢笼。你真的希望这样吗?!”
仪严正的神色,告诉我事情再也无法挽回了……
陵与梵他们找来了,事情,也有个结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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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倚高楼,看着下面载歌载舞,欢庆着新天帝的诞生,我举着水晶杯,对月邀影,心中一片茫然。
仪,你真的不知道吗?我要让你登上帝位,只不过是我舍不得你的离开啊。
我知道,你跟玄不可能在这里停留太久的,你说你不介意了,可是那一段段血泪融成的过往,不一句话就能释怀的。
你不愿在南天久留的……
再也没有人陪着我喜怒哀乐了,这座天宫,始终只能是寂寞着了……
修啊,牵系住我的最后一丝情也终于断了。现在,我是真正的王者了!
我是,南天的天帝,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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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楼谁与上,长记秋晴望,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
还—如—一—梦—中—
(完)
闲话时间:
一个番外都会扯这么长,我当真是越写越心虚了。罢罢罢,草稿一堆,今日一个下午赶出来的,写得我也不敢再看一遍。有甚不如意之处,尽管提出来吧,因为容越写越偏离原来的设定(原本是个极为善良的,将一切痛苦都搅于自身人,不过现在嘛,连我都不知该怎么说了QQ)
结尾的词与开头的词连在一起,是李后主的菩萨蛮。不知是因文适词还是因词适文。不过下次还是找个好结局的词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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