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钧天 第十一回 难似当初

  光圈终于浮上了水面。
  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站在岸边的振与恒一见那光圈浮上,便下令攻击。一时间,湖面上各种色光飞舞,穿刺交错,全集中在那光圈上。那光圈中虽也有些许反击,但毕竟是苦战之后,灵力大退,哪抵得过岸上这批生力军。不消片刻,在密集的打击下,光圈渐形淡薄,而后碎裂散开,在众多彩光下,就这么消失无痕了。
  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消灭了对手,恒与振面面相窥,对于这种轻轻松松的胜利,就好像花大力气去提棉花一般,有着空空虚虚的无力感。
  “你认为呢?”振低声问着。
  “容没那么容易死去,要死也会拖上一群人的,看来又被他逃了。”恒啐了一口,虽是极为自大之人,但对于这位曾被修视为继承人,得到了水神令,本应是下一代天帝的兄弟,倒也是不敢小窥。
  振点点头,喝令道:“分成八组,每组十人,下水搜索,记住,每组都不可分散开。按八方方位找去。其他的人,在岸上好好看着了,莫要放过任何一点动静。”
  见手下领命而去,这才稍稍吐了口气。
  恒左右看看,突问道:“璃呢?怎么不见了?”
  振冷笑。“你真当他是东天的使者?”
  恒轻嗤一声,“当然不信,只不过瞧在他提供容与仪的资料,还有利用价值的份上,才暂时放过他。”
  “原本你也不是猪脑袋啊。”两位原本就面和心不和的皇子,虽因一时利害而不得不凑在一起,但眼瞧胜筹在握,就闹起了窝里反。“你想的出,人家便瞧不出吗?他也不过在利用我们而已。眼下形势渐明,你当他会傻得留下来给你练刀?”
  “……混蛋!”恒气得满脸通红,不知是气谁的多,左手一张,淡蓝色的光芒便射向了振。
  振一摆手,将恒的攻击弹到一旁。“我只不过说出实情,不用这么恼羞成怒吧?现在是紧要关头,你想让容坐收渔利?”话是说得明理大方,但语气中那种讥诮气味,几乎让恒咬碎一口钢牙,偏生又反驳不得。
  “这两位真的是你的兄弟啊?”压了压帽檐,梵悄悄地问着容。
  即是早知岸上有埋伏,三人当然不会傻得直接闯上去,仪先用假的幻影哄过岸上那群人,在那阵密集打击之时,他们便收起结界,躲到岸边去了。为求逼真,容还不惜远送灵力过去,待两位皇子觉得不对劲时,令人下水搜索时,他们就趁乱上了岸,混入人群之中。
  也幸好两皇子一向往来甚少,手下的亲兵也都不太相熟,居然也让他们三人混了过去。仪本想马上制住他们,容却觉得不如先听听看,会不会听到什么资料。
  “你也看着不像对不对?”容轻笑一声。“这是我每次见到这个自大狂与自恋狂的想法。”
  仪皱了皱眉,不加入他们这种无聊的讨论,问道:“璃是谁呢?为何会有我与容的资料?”
  “我不知道他是谁。”梵有点懒洋洋的不太想开口。“不过他不是东天的人倒是可以肯定。”
  “说不定,他就是让仪受伤的人。”容忽然冒出一句。“他发现仪,也知道仪真正的身份,才伤了他。因为仪极讨厌南天,是不可能会自愿留在南天的。”然后,仪在南天的出现,自然也会引出容,这句话容没有说,大家也都知道。
  仪脸上冷冰冰的,一点变化也没有,银眸忽闪忽闪,硬是不肯认人看出心事来。
  “这么说来,我想璃的目的应该是让容与二位皇子相互夺权吧,谁胜谁负他都不在意,他要的只是南天的大乱。”梵前思后想了片刻,突然说着。
  容看了他一眼,皱眉。“的确,他有很多机会可以告诉恒与振,却一直没说,直到我的实力巩固下来,月蚀祭将至,一切如箭在弦上之时才出卖了我们,分明是要我们两败俱伤。只不过,这样作对他有什么利益呢?我看不出除了我们四人之外,还有谁会在这次王位传承中得到取利机会。”
  “不一定要在王位传承中得到利益,只要你们出事,南天大乱,任何人都有机会从中混水摸鱼。”梵淡淡地说着,心下有些不悦,因为他发现自己也在对方的算计之内了。
  “没那么简单。”容沉吟着,“南天之内是没有人有机会的。若是其余三界之人所为,那其中将有更大的问题。”
  仪一直闭口不语,忽然开口道:“梵离开东天之后,圣帝也离开了。我是跟踪圣帝,来到极地绝域的离尘流段,可是却失去了圣帝的踪迹,后来在那里又出现了两个人,是谁我已想不起了,为什么会跟到南天来我也想不起了。”
  “极地绝域?!”容一惊,道:“圣帝到那里,怎么会呢?”
  他这一叫,声音也稍大了点,引得恒不悦地回头。“哪边的,这么吵……”话未落,一道蓝影席卷而来,将他整个人都困在了水幕之内。
  振在听到喧闹声之时就发现不对,当恒大吼之时,他早已一个错身,离开了原来的位置,果不其然,当他闪开之后,那道水幕同时卷过他方才所站之位。
  “容--”
  “终于能见面了,两位亲爱的兄弟。”扔掉头上的盔甲,容优雅地打着招呼,只是微笑地有点冰冷。“我们四个人要聚在一起,还真是困难的紧。”
  振脸色一白,瞪了那个被困住的无用兄长一眼,也是冷笑道:“的确,不管是三千年前,还是三万年前,你都只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之人,只不过仗着父王的宠爱,而横行于宫中。像你这等人,谁会想要与你聚在一起呢。”
  “哪里哪里,过奖了点。”容对振的话一点也不放在心上,微笑道:“此时情形,你该明白要如何作吧?”
  振不着痕迹地扫了眼小红楼所在之处,“乱臣逆子集于一身之人,是无资格来说什么的,今日便是拼着牺牲恒一人,我也是要除去你这令南天蒙羞之人。”
  “说得真好呢。”容微笑鼓掌。“如此大义凛然,快教容无地自容了。恒,你说呢?”
  恒被困于结界之后,就一直左冲右突,却因灵力弱于容,而无法破出结界,此时闻言,闷哼一声,不愿帮助任何一方。
  振再扫了小红楼一眼,心下更是焦燥。他与恒手下的人数正是一比一,五五之分,如果恒在容的威胁下,与他作对,再加上容仪二人,情况可是大大的不妙。尤其恒此刻看来,正因为自己方才没有提醒他而令他陷于容的圈套之中,说不定一时妒嫉心起,就让容如了意,那……
  “容,听我的话,放开恒吧。”温柔的声音细细绵绵,却又有着说不出的哀伤,如同被风一吹便要散于无形般,突兀地出现在众人的耳内。
  “潋……天后!”容身形一震,转过身。“原来,你也来了……”
  自小红楼步出的黑衣女子衣着素雅,未见华丽,却衬得一身肤色晶莹剔透有如水晶,举手投足间高雅端庄,仪态万千,眉目更是如画般优美无瑕,却又有着丝丝缕缕,断之无法的哀伤,凄怨。潋天后看来如她的声音般,温柔,细致,却又无比脆弱,只要一个不小心,便会随时消失了似的。
  梵一直认为主宰了南天三千年的潋天后,其手段之厉害,心机之深沉,想来若非强悍之极,便是精明之极,当是长袖善舞,八面玲珑之人,哪知,却是如此一位弱不禁风的人,看来,便是娇怯怯地需要人痛惜怜爱,能有人忍得下心对她刀剑相向吗?
  “我能不来吗?”凄怨一叹,潋天后缓步走近,温柔地欠了个身。“我这两个孩子,总是带给大家太多的麻烦,可是,他们毕竟是我的孩子,我不能不顾他们呀。”
  容面若沉冰,有意无意间扫了仪一眼,低吟片刻,一挥手,收回了困住恒的结界。
  “即然你也来了,那我便放过他一回。”长吁口气,似要吐尽心中的郁闷,容再道:“但是仅此一次,下次我是不会放手的。”
  “乖孩子。”潋浅浅一笑,妙目转处,扫过自己的两个孩子,“不会有下次了……”
  银芒一闪,空间劈开,恒与振就这么消失不见。
  “因为,我不会让南天的血统再流转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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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极了啊~~~~”甜甜一笑,彩衣女子开心地拍着手,“就要这样才有趣呢。”
  孤在命运之线上晃着晃着,荡着荡着,百般无聊之态。
  收回投在水镜上的目光,天孙瞄了他一眼,再次问道:“孤,你为什么不肯自己直接去挑动梵的冰心呢?”
  孤闭着眼,一副睡得很熟的样子。
  “流转在夜魅血统中的,除了血色钧天之外,还有对你的那份痴恋。梵虽不能算是纯粹的夜魅,但毕竟还是有着那种淡薄的印象。所以才会对你有好感,明知不可信你,却又离不开你。”
  孤鼻息沉沉,一点反应也没有。
  “所以你才不愿多接近他对不对?因为你不知道他到底是出自自己的真心,还是来自遥远的记忆,一旦他对你动了情,如果是出自真心,那一切都好办,你的目的也就能实现了,可是如果那感情是来自遗传中的记忆的话,那他对你的感情就不是纯粹的了,他真正喜欢的人也可能不是你。日后,当他遇上真心喜欢的人,却会因为有跟你的一段情,而让那份感情也无法完整。”
  天孙说到这,看着孤熟睡的样子,格格一笑。
  “孤,人家跟你说话时,要专心听啊~~~~~~”狂吼一声,天孙彩袖舞出,扬起漫天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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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天的血统就到此为止吧,那种疯狂的血液还是不要再流传下来比较好。所以,振与恒我也不会让他们留在这世间的。”
  轻挽鬓发,浅笑微颦,潋的美丽与梵之前所见过的任何美人都不同,是楚楚动人的,让人不得不怜惜的。一笑一颦都让人恨不得捧在掌心里安慰,可是,自她美丽的红唇中吐出的,却是无心无情到了极致的寒语。
  “我爱修,可是千千万万死去的族人是不允许的;我恨修,可是人都死了,我的恨还有什么意义呢?
  恨,若无法带给他伤害,就只能伤害我了……
  生,无可恋,死,又不甘。这三千年,我日日夜夜反复思量,一夜也不曾入眠过,生与死之间,为何我无法做出个选择呢?我伤害着我自己,想要化开心中的淤闷,可是,每划上一刀,我仿佛就看到那个人,冷笑地看着我……于是,我知道,不管我做了什么,不管我如何残谑着自己,那个人,永远也不会在乎的……三千年啊……这三千年,便是赌上我的前半生也不曾如此漫长过啊。
  容,我刚才见到了你的母亲……她跟我一不样呢。她很坚强,很聪慧,心机灵动,总是超然于物外。可是,便是这样的人,也无法摆脱修的迷惑。”微叹口气,潋低眉。“不过,她总算是选择了自己该走的路……
  我很后悔呢。之前为什么不去看上一看,而要现在才看到当时发生的事呢?如果我能早一点看到,或许我就可以早点做出决定,早点找到这个方法,摆脱困住我数千年来的牢棝。
  不过,现在也还不迟就是了。”
  潋这些心思,想来是反复思量了三千年,却始终无法说出口。此刻,她已下定了决心,便不再有所顾忌,将心事一句一句道来。她孤寂得太久了,也压抑的太久了。
  梵听在耳里,叹在心里。这个修,何德何能,为何牵动了这么多人的心,又将她们一个一个推入了苦难之中去呢?一个潆是如此,一个敛也是如此,苦愿芳华歇中的那些绝色佳人,莫非也全是有着相同的命运,自尽而亡吗?
  容脸色煞白,目光中一片狂乱,不知是被潋挑动了心思还是另有所思。但仔细瞧来,那目中的神情,竟也有着自毁般的倾向。
  场内沉寂了好一会儿,容终于开口了,很吃力地开口了。“不错,有时,我也很想如此,就这么毁灭了的好。什么都不再存在了,一切是不是就会变得好了起来呢?
  可是,错的是修,不是我们,我们也是受害者,我们都是无从选择的。既然如此,父母的债,为何要由我们来承担?上一辈的恩怨,为何总要下一代的来受罪呢?
  我们没有这份义务,你们也没有这份权利。要如何做,只有我们自己才能选择,我们不是你们的附属,不是让你们把玩着的人偶。你们高兴时,就生下我们,不高兴时,就将我们当成了修的分身来折磨我们。可是,孩子生来下就是为了给你们泄愤吗?
  我,仪,甚至振与恒,又有谁是幸福的呢?对外,我们是南天的皇子,可是对于你们来说,我们只是一尊尊人偶,在你们的慈悲下诞生。生存的意义,不是让你们的心灵有个寄托,就是让你们当作报复的工具。这样的父母,谁能相依?谁可相依?
  振,喜欢的是安静地观察植物,恒,喜欢的是在宇宙中探险,但他们为了讨你欢心,甚至不惜同室操戈。可是,对你来说,你还是可以轻轻易易就将他们送入了虚无空间。因为,他们不是你的骨肉,只不过是你的工具,你们已经什么情都不剩下了!……”
  潋微微一笑,打断了容的激动。
  “是啊,对你们来说,我们不是合格的母亲……可是,我们原先也是可以成为完美的母亲的,我们也想成为完美的母亲的……只要不是遇上修,只要你们不是修的孩子……”
  一时之间,满场俱寂,容还有许多想说的话,却被潋这轻飘飘的一句尽数堵回。
  梵皱皱眉,突然发觉这断流中安静地过了头,振与恒手下的亲兵怎么都会这么安静呢?
  眯着眼,凝神望去,士兵们个个哑然而立,站着不动,乍一看似是被潋天后的话惊呆了,无法有所反应,但……
  “容,士兵的反应很奇怪。”细细地提醒了一声。
  容随之望去,一惊。“潋,你将士兵的魂魄移到哪里去了?!”
  潋低下头,看着自己尖尖细细,有如春葱般秀美的手指,一道又一道的莹光缓缓流转,映衬得十指有如透明了般。
  “水之泪的能力的确很强,以我一人之力,是无法破坏她的封印的。”温柔一笑,凄怨无比。“我也觉得很对不起他们,可是,反正南天就要覆灭了……”
  湖水突然光芒大盛,整个湖面都是一片金光,原本平静的湖水,也开始呈着不正常的状态扭曲着,起了一层又一层的猗涟,当猗涟相撞在一起时,便形成了旋涡,并浓逐渐加深着。
  众人所立之处,突如平地起了惊雷,四道耀眼得足以令白昼失色的极致光芒自天宫四角处升起,冲入云霄,其灵力之强烈,几乎让整个南天星都在颤栗了。
  水波纷乱地颤动,湖畔落叶萧萧,原本是常青的树木,也在纷纷倒摧着,断流虽是潆灵力所集之处,也承受不了三千年聚集下来的,保存在四灵器里的灵力,正在崩摧状态中。
  狂乱的风刮过众人的脸,掠过众人的鬓发,在上空缠旋回绕着,嘶吼着。水珠四溅,落叶乱舞,一派凄清箫条之气。
  “不管如何压制,这种血统都有着让人疯狂的能力呢……”容喃喃地自语着,沉冰般的脸上,惊讶已经消失了,一抹笑容缓缓凝起,“也罢,既然人员齐聚,那我们所有的恩怨就在今日里解决了吧!”
  仪一直不曾开口,此时踏前一步。以行动表明,他也是不会退出的。
  两人对望一眼,齐齐扬袖,借着现场凌乱的气流,将断流破了个开口。仪再次一挥手,梵还来不及说话,就被送了出去。
  “这是南天的事,不论是生是死,是胜是负,都不该由外人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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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修也在断流之中啊!”天孙笑咪咪地收回手,得意道:“那修的生灵终于可以回到肉体里去了,我的烦恼也少了一个了。”
  “可是你解决麻烦的速度实在比不上你产生麻烦的速度呀。”自一片销烟狼籍中立起身,无视于身后断了一地的命运之线,孤笑道:“到底是谁决定让你当转轮法王的。当真是不负责任到极点的选择呢。”
  嗔怪地一瞪眼,天孙咬牙道:“你哪有资格来说我,大言不惭!”
  孤淡笑着不语,突然目光一动,身形渐消,“自身要好好保重噢。”
  天孙一怔,想了想,脸色大变,“惨了!”
  还来不及准备逃难,自水镜中传来一阵强烈的金光,团团困住了她。
  光芒中凭空出现的人影,一头鲜艳的红发有如燃烧的火焰,正告诉她,主人心情非常非常的不好!
  何止不好呢。天孙仰天悲叹,同时痛骂孤这个混蛋,也不提醒她一下,就一个人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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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旋地转之后,再次立定身子,梵看到的是熟悉的小帐篷……
  又回到重天之流了。
  只不过是一日夜间,却可称得上景物依旧,人事已非。昨日,还住在这里的泪,已化为虚无,仪,生死不明,璃,背叛了众人,孤,行踪无定……
  缓步走了过去,轻轻推开门,心中,竟有丝希翼,能在推开门之后,再见到往日的情景……
  一室冷清,扑面而来,只不过两三天而已啊,为何会清冷至此?离去前来不及收拾的书籍散于地上,仪当时踢翻的椅子还是倒在一旁,泪摔碎的茶盏也没有收拾,一切都与离去前一般无二。小隔间的门帘卷了起来,被推门时引起的风拂得一动一动地,似是方方有人才进去过……
  梵从来不是多感之人,可是,面对着这个曾经热闹过,曾经喧哗过的屋子,每一转身,每一回眸,似乎都能见到,仪还是在帐角安安静静地坐着,目光清澈无瑕,泪娇嗔地在旁与人嘻闹,碧眸流盼之间,妩媚生姿,一个不悦,便气嘟嘟地瞪着自己……是啊,她生气大半都是自己引起的呢。容没离开前,偶尔也会来,那时,他的座位一定是在仪的左右了。他会淡淡地笑着,不多话,但一开口,总是言有所中。
  现在呢?现在呢?现在的一切呢?
  眼睁睁地看着众人,一步一步地走入了泥泞之地,一步一步地,再也无法回头了,可是,自己却什么都帮不上忙。
  泪为了自己,断送了生命,可是自己却连她最后的存在都无法保存,潋破坏了泪以生命凝成的结界,可是自己只能在一旁观看着,无法插手,无法挽回。因为,自己没有那个实力。
  想要断绝与天界的一切,自以为没有什么难得倒自己的,只要动脑筋,事情总是会解决的
  真是顺利得太久了,久得几乎忘了,这是个强存弱亡的世界,失去了保护自己的力量时,就什么都不是了。
  讽剌的笑容浮上了梵的唇角。他的目光,也有着疯狂的光芒在闪动。
  第一次发觉自己的无能为力,第一次发觉自己的狂妄自大,第一次发觉,自己是个百无一是的,幼稚的混蛋。
  “真的很不舒服呢。”无力地垂下头,胸中的郁闷压得他胸口几欲裂开,他不知道,挖出了自己的心之后,这种感觉是不是会好一点呢?
  轻轻的声响震醒了他。抬头望去,迷离的眼神中,印下的是淡黄的长衫,和着修长的人影。
  “孤?”昏眩地捂住头,再眨了眨眼,他叹了口气,喃喃自语着,“又来了……”
  “不过,就算是梦也没关系……”
  站起身,抱住了那道微笑着的幻影,融入了那个温暖的怀抱,深深地……紧紧地……融入!
  及时接住了陷入昏迷的青色人影,孤摇摇头。“三日夜滴水不进,又受了这么重的伤,还会想要逛强……真是笨小孩。”
  轻轻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以后,还请多多指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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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亮的光线透过小窗,拂拭过床上的人影,檀木般漆黑的长发,回应出金棕色的光芒,白皙的肌肤更是淡得几欲透明,泛着蒙蒙的莹彩。
  不过青色的人影显然对光线的厚爱并不领情,皱皱眉,咕哝了一声,举起手背揉了揉鼻子,又顺势擦了擦右颊,翻身睡去。
  “已经睡一整天了,该够本了吧?”声音淡淡的,很熟悉。
  ……很熟悉?!梵突然张开眼,跳了起来。
  “嗨,好久不见了。”孤微笑地站在床前,手上托着个盘子。
  梵闭上眼,按了按眉心,再次睁开眼,确定不是作梦之后,心下又惊又喜,一时间反而不知该用什么反应比较合适。
  好半晌,才低下头。“……回来了。”
  “是呢,我回来了。”孤笑咪咪地放下盘子,拿起上面的食物,递给了他。“你已经四日未曾进食了,先吃一点流质的食品好了。”
  梵接过碗,缓缓喝了一口,适中的温度,让他发觉自己饿得实在不轻,便多喝了数口,这才吐出一口气。
  抬起头,看着孤,原本因他回来而喜悦的心情渐渐淡了来,继而的是对他离去这么久才回来的怨念。“孤——你有什么想说的话吗?”
  听着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话,孤总算是有点危机意识了。“梵,关于这件事……”正想长篇阔论地扯开话题,却看到梵越来越黑的脸色,接下来的废话只好直接排除,举出最有用的一招。
  “你相信我吗?”
  看着孤诚恳的脸,梵咬牙嘿嘿一笑。“不、相、信!”
  “我想也是,不过……”孤吞口口水,暗自寻思着今日会不会脱去一层皮,却听得一阵敲门声。“梵醒来了吗?”
  “大管事?!”梵一皱眉,有点不太想面对。但孤却以火烧眉毛的速度去开了门。
  大管事进来之后,打量了梵片刻,坐了下来。“你没事就好了。”
  “多谢大管事的关心,梵……很惭愧。”
  摇摇头,大管事叹了口气,突然道:“我不是南天的人,只是一群流浪者的管事,所以,不管南天发生了什么事,都与我无关。”说到这,顿了顿。
  “但是,容是重天之流的人,不管他之前的身份是什么,只要他一日是重天之流的团员,我们就不能不顾着他了。”
  梵有些惊讶地看着他,没想到一向看来严厉枯板,脑袋就算剖开也只有条条框框的大管事,会对一向最惹他头大的容如此挂念,心中不由一动。
  大管事看着梵并没有开口的意思,又接着道:“你知道吗,现在整个南天都在动荡状态中,外面的流言多得足以压垮南天了。”
  梵一讶,再次抬起头来。
  “从昨日午夜,王宫中沉寂了三千年的四灵器发出共鸣,释放了储藏千年的灵气之后,天宫就与外界断了关系,数股强烈的灵气在交互缠斗,连宫殿都摧毁了大半,却没有人能接近得了,因此大家都不知道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现在传得最多的流言,是南天的大皇子伊,为了夺得王位,在三千年前杀了修帝,可是修帝没有死,要破坏这三千年后的传承祭。沉寂的灵器再度更醒,就是最大的证据了。”
  “天宫到现在都还在喧闹中,只要你离开这帐篷的结界,你就会发现到,整个南天都因为那里过强的灵力冲击,而在不断地震动着。如果打斗再持继数日……不,只要一日,南天星就会坠毁了!”
  “事实上,这颗王星上所剩的人已经不多了,灵力稍弱的人受不住外界气流的转变,已经先迁到别的星系去了。剩下的,都是为了各种原因而不得不留下的。”
  大管事说几句便叹口气,叹完气又再说。梵撇开眼,心惊这一日之间的变化,神色上却无半丝表露。“那大管事不得不留下的原因就是容了?”
  大管事摇摇头,枯木般的脸上闪过一丝可称之为微笑的可疑弧度。“梵也是重天之流的团员啊。”
  梵一怔,转过脸,几乎说不出话来了。“我……吗?”
  “为何要这么吃惊呢。”大管事说着,站起了身。“你是重天之流的团员,不管你日后会归属何处,此事都是不会改变的。”
  觉得该说些话来,可是脑袋里却一句也挤不出,回荡的只是“梵也是重天之流的团员啊。”
  梵,也是重天之流的团员啊……
  我,是团员之一吗……
  承认了我的存在了吗?
  我,不是夜魅,不是东天皇子,只是……重天之流的团员。
  就算没有那两种身份,我,也有得到存在资格的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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