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安、子安?”
“唔嗯……”眼前的黑暗莫名有着温暖怡人的错觉,清清柔柔的漂亮中音似乎是从遥远遥远的彼方穿透一层一层的浓雾钻进耳里,挥之不去。
“子安?唷呵……你没事吧?”
微微挑睁开眼,略显模糊的视线里慢慢印出由依亚那张精致却带着满满担忧的脸庞。闭了下眼睛,慢慢吁了口大气才又睁开眼,“由依亚……?”
“没错,是我。”长长吁了口气,食指曲起,用指节敲了敲子安的头,“你怎么就这样直直往后倒啊?吓了我一大跳……”
“我……”甩了甩头,微眯着眼皱起眉,脑海中唯一可以搜寻出的画面,是自己这辈子、从生到死也没有想像过的事情。轻一扁嘴,小声咕哝,“被吓到的应该是我吧……”
“哎呀,这种事有什么好吓的?虽然说这样闯进去是没礼貌了点,不过你放心,他们没有看到我们的啦!”
“喔……”虽然好像哪里不太对劲,不过现在的子安只觉得脑子里一片混乱。“原来、原来前辈们是……是情人啊……”挣扎了许久,才终于把这个词说出口。印象里的前辈们不管怎么看都是极富男性魅力的男人;倨傲却温柔的小岛;斯文却锐利的国分。至少从外表上看来,是到哪里都会受女人欢迎的男人。更何况……想想之前曾听说过的讯息,小岛前辈不甚清楚,国分前辈可是有名的花花公子啊……?
由依亚歪了歪头,先是轻眨了眨眼,而后才带着些迟疑的反驳,“情人?不是……吧……”
“不、不是吗?”那、那……那自己不小心撞见的……!?
“那个……你昏倒的时候我去找小岛之前的守护天使打听了一下……”由依亚不好意思的抓抓头发,露出有点尴尬的笑,“他说啊,小岛本来就是同性恋,不过国分却是个个性恶劣的花花公子。国分的守护天使之所以常常不在就是因为无法接受他专爱勾搭有夫之妇的行为……
才故意放他自生自灭的……呃……那位天使是虔诚的清教徒……”
“有、有夫之妇!?”
那不就是……人妻!?
“听说很有名耶……”微眯着眼、轻吐舌尖耸耸肩,望望子安由青转自的脸色,才担心地皱起眉,又在子安无声无息往后倒的同时翻翻自眼捉住子安的手臂,“你你你……哇哇……不要又昏倒啊……子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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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没有醒过来,是不是多少会觉得好过一些?
在睁开眼晴的那一瞬间,真的、真的是这么想的。
“噢呃……”紧紧皱着眉,一手掩上眼前试图挡去强到刺眼的光,却为着抬高手臂同时扯起的痛感猛吸了口气,慢慢吁出空气,几个深深的吞吐之后才能渐渐抓回有些迷离的神智。
国分再次试着睁开眼睛,却再一次被强烈的阳光迫得紧紧合上。
轻叹了气,沉重的头一阵一阵传着被莫名的力道撞刺般的疼。摊下手平躺,放弃了移动身体的念头,张了张口,才发现喉咙异常的干渴,而且、痛。
疼痛的感觉一被查觉,便像是传染似的从头开始一路往下延伸。下意识的紧皱起眉,头很痛、喉咙很痛、手、脚、甚至全身,都被一种奇异的痛感层层包围,似乎被重击过的头;过度嘶喊的喉咙;仿佛被压折拆散再重组过的身体;一切的一切,重叠成不自然的难受。肉体和心理的。
“我昨天是干什么去了……”掀了掀唇,疲哑的声音竞有着难以想像的倦媚,明明是自己的声音,却在从嘴边到耳际的距离中化做绝对的陌生。
“唔嗯……”轻吭着,努力让眼睛撑开一垣细缝,模糊不清的打量着有些陌生的环境,“我在……哪里啊……”慢慢合回眼睛,又在不一瞬间飞快瞪大,“新……噢呃……”
陌生的环境是小岛的房间小岛的床。
在意识到这件事的同时,昨夜的回忆也立时不受控制的回到脑海。
国分躺在床上用力眨着眼睛,吸气、吸气、再吸气。
身体的痛楚是血淋淋的事实。
事实为什么这么残酷?
“噢……国分怜……·你这个没有节操的男人……”
男人手掌的温度;指尖的力道;湿濡唇舌甜腻爱抚。被欲望包围的身体、自己和对方的,一切的一切,记忆鲜明j
自己没有拒绝,甚至是放任享受。所以在清醒的现下、连后悔的资格都没有。无视移动身体的痛,国分默默拾高单掌,叭地一声打上自己的脸,“我是笨蛋……笨蛋笨蛋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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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岛先生,早。”
“……早……”虚浮回着有气无力,小岛随手将外套往肩上一挂,踅进警署大门的脚步飘飘晃晃。
“小岛先生……怎么看起来很没精神啊……?”略略歪着头,值班的巡警看着小岛白白青青无甚血色的脸,担心的皱起眉。
“……黑泽……”偏头看着柜台边年轻的巡警,移了移脚步半趴靠上柜台,“呐,我问你。”
“啊、是。”
看着黑泽充满活力的脸,几乎可以用天真形容的表情带着某种不知险恶的纯粹。轻眨了眨眼,小岛只觉得有无数的虫子在啃蚀自己的大脑,从表层吞并再用愚蠢填补,速度直比光速。“……唉……”
“怎、怎么了吗……小岛先生?”怯怯的又问了句,看着小岛那副似乎是硬挤出来的笑容,实在比哭还难看。吞了口口水,自作聪明地又补了句,“国分先生今天没和您一起来啊?”
“国、国分……他他他他他生病了!”猛地一跳,惊慌的瞪着眼,几乎立时地缩起肩,往后小退着步履蹒局。“所以今天不会来了。”
“耶……小岛先生一大早就知道国分先生生病啦?”抓抓头,黑泽年轻黝黑的脸庞上漾起羡慕的笑,“两位的感情真好呢……”
“……呜呜呜呜呜……”用力吸着气,嘶嘶声响听着近似啜泣,“我们感情一点都不好……很快就会不好了……不、已经不好了……”垮下肩,弓缩着背小小步往里晃,“都……是我的错……呜……”
“小、小岛先生?”小心翼翼地唤着,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黑泽不停眨着眼,愣愣望着小岛一步一踉的荡进署里,直到他的背影消失才稍稍回了神,“又吵架了吗……咦,小岛先生刚是要问我什么……?”
“小岛!小岛你给我站住……”
耳边传来的吼声在这阵子几乎成了七曲署的常态,黑泽还没收回望向署里的视线,就看见刚走进去的小岛用着完全不同于刚才的速度飞快的往外跑。
“小岛!”从后追出的男人气急败坏的扯住小岛手臂,硬拉着小岛定住脚步,咬着牙大吼,“叫你不准出去你是没听到是不是!?”
“课长,你不要阻止我,就让我去让人打死好了……”俐落地挣开,将外套往肩上一甩,快步跑开的神态有着视死如归的气魄。
“你给我、给我住、站住……!”
“课长、课长,您冷静点……”黑泽一个箭步快速街上前扶住看来摇摇欲倒的搜查课长,“小岛先生已经跑出去了……”
“这个混帐……国分呢?国分跑哪里去了?只有他抓得住小岛……”一手按着太阳穴,用力喘着气,眼角不忘四下搜寻另一个平常老找麻烦的都不。
“呃……国分先生……生病请假。”
“请假?请什么假吁就算他高烧吊点滴也把他给我叫来……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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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呃……”一手扶着头,摇摇晃晃地寻向小岛的衣柜。拉开,翻翻捡捡拉出衬衫和长裤。“好痛……唉……”长叹了口气,随手将小岛的衣物往肩上一挂,瞟了瞟丢在地上揉摊成一团狼狈的自己的衣服,又深深的叹了口气。
“这辈子最大的失误、不,错误……国分怜一……你这辈子的英名就这样完蛋了,贞操也完蛋了……唯一的好友也顺便一起完蛋了……这真是买锅送盖外加食谱……能有的都有了……”
硬撑直背,努力的往浴室迈进。踩下的一步一步都带着痛楚,“小岛你这混蛋……趁人之危嘛你……”咬着牙,用肩膀推开浴室的门,将衣服往衣物架上一扔,缓慢的移到水龙头下方,却在略强的水柱打上身体时惨叫出声。
“噫噫噫……”小口小口抽着气,连忙转弱了水势,低头看看自己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迹,抿紧了唇,抓起沐浴乳、无视痛楚的用力往身上抹。
“小岛新司,我要宰了你我要宰了你,我一定、一定要宰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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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子安?子安哟?”一只手拍着他脸颊,停了下,曲起手指捏住他颊边,用力往两边一扯。“醒醒、醒醒啊……”
“痛痛痛……”下意识的先伸手去拨,用力翻开眼,由依亚的脸部放大特写就在离自己不到一寸的地方。猛地往后一缩,“由由由由由依亚……”
“醒啦?”轻哼了声,悻悻地松开手,“不是我要说,你还真没用……”
“我、我……”嗫嚅着掀掀唇,满脑子反驳却又全吞了回去。“唉……”
“你是怎么了?”
“我……我……”
“想说什么就说啊?”蹲在子安面前,一手撑着自己的脸颊,“不能讲?”
“不、不是!是……”慢慢、慢慢红了脸,迟疑又迟疑,老半晌,才小小声的开口:“我……我……好像……没有办法……接受这种事……”
“什么事?”愣了下,由依亚白哲到仿佛透得过光的脸庞在月光中显得有些许的朦胧,“那种事是……呃,同性恋?”
“嗯、嗯……”似乎是慎重思考着措词,好一会儿之后才慢慢的抬起头,“我也不知道……
以前我一直以为我不会介意这种事的……都、都是什么时代了……可、可是……我、我……”
“啧啧。”似乎有些不以为然的摇摇头,长发顺势在月光下荡出一片金芒。“你啊,还真是小古板一个。”
“我才没有!”急忙忙否认,一蹙眉楷,“不对,圣经上不是说,同性相恋是不道德的罪吗?”
“啊?喔那个啊!”耸耸肩,由依亚倒是不甚在乎的撇了撇嘴角,“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而且圣经又不是神写的。”
“可是巴比伦……”
“毁去巴比伦不是因为那里许多人同性相亲,而是因为那里的欲望破坏了世间的平衡……
算了跟你说你也不仅,总之,在人间怎么想是一回事,至少在天堂啊,对错的标准和恋爱对象的性别是没什么直接性的关系的。”
“是、是这样子噢……”
“不过不能接受的人还是很多啦,我自己是无所谓……”
“我、我也不是……不是……”
“不是什么?”
“不是……完全……不能接受……啦……如果、如果是小岛前辈喜……”
“你不是喜欢他吗。”
“嘎啊?”猛然跳起身,这才发现自己原来是躺在一张类似之前云端上那张大床的平台上。“我、我……”
略抿起唇微微一笑,站起身,伸手轻轻环住子安的肩膀,“小岛是个好人,国分也是唷!”
呆了下,子安愣愣地靠在由依亚怀里,他身上的气息意外地有种熟悉异常的感觉,似乎是……在什么时候……曾经……
“喜欢这种感情啊,是很美好、也很微妙的。”轻轻低语着,柔柔软软地音调听起来有圣歌的曲律,“不管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对你有什么样的想法,在单纯的喜欢面对都是微不是道的。最重要并不是社会怎么想,而是你自己对那个人的看法和感觉,你了解我的意思吗?”
“我懂……可是……”
由依亚的怀抱带着种奇异的温暖,安安静静倚着他,子安小小声的说:“我其实……不觉得奇怪,可是……两个男人……在一起的画面不管怎么想都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所以啊,你的想法还是人类的嘛!人就只是人而已,性别啦、种族什么的,也只是人类自己的区别而已。对我们来说都是一样的。”
听着由依亚软软的声调,子安沉默了许久,才慢慢、慢慢的点了点头。
“……嗯……”
“小雅是乖孩子呢!好乖好乖。”最后的尾音柔柔淡淡,随着一个轻轻的吻落在子安发稍。“不管你接受或是不接受,他们都不会因此有任何改变,身为旁观者,安静的看着就是最好的礼仪了。”
慢慢蹙起了眉,子安小力的挣脱由依亚的怀抱,满腹狐疑的瞪看他,“小雅?”
“呃……”似乎是呆了一下,由依亚拨了拨自己的头发,“怎、怎么?”
“我小时候也有一个人总是这样叫我,尤其是我哭着想找妈妈的时候,总是有个人抱着我,说小雅是乖孩子,要我别哭。可是我不管问谁,都问不出这个人到底是谁……”
“呃、是你父亲吧?”往后缩了缩颈子,“小孩子被这样叫也是很正常的啊!”
“……我父亲小时候是不抱我的。”
“呃……呃……”左顾右盼,由依亚精致异常的脸庞带着一抹尴尬的红。
“我就在想,为什么你一直对我很熟悉的样子,难道说……那个人……是……”
开口正想问,天边突来的一声大喊硬生生打断子安未出口的问句。
“由依亚……”
急切的语气音调听来有些耳熟,由依亚和子安不由得一起抬头看去,远方一个小小的黑点急速飞近,只一瞬间便到了两人面前。
“由、由依亚,子、子安雅之,子安雅之在哪里?”
大口喘着气,墨黑色的羽翼不在闪耀星月色泽的光芒,看来有些狼狈的琉衣用手背抹着脸上的汗水,着急的瞪着满脸疑惑的由依亚。
“子安?就在这里啊!”顺手一勾将子安拉到身边,由依亚歪了歪头,似乎是考虑了一会儿才开口:“怎么了吗?”
“还问!都是你啦……没事把子安拉去当什么天使,现在出问题了……”
“啊?”
似乎是好不容易喘过气来,也也许是因为看到子安而稍微放下心,琉衣又喘了口大气,往空中随手一抓,拎出一杯冰水灌了一大口,“呼。”
“到底是怎样啦!?”
“啊对、我差点忘了。”将手上的杯子往旁一丢,“阿萨泻勒从地狱跑掉了!”
“啊?阿萨泻勒?”蹙起一双漂亮的眉,由依亚皱了皱脸蛋却没什么太大的反应,“那是你们地狱的管辖吧?来找我们做什么?”
“你是笨蛋啊!阿萨泻勒被关了那么多年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逃掉!他是为了子安!”
“为了我?”
“为了子安?”
由依亚呆了一呆,“为什么?”
“因为子安的、哎唷先别问那么多,总之子安现在还在这里真是太好了。
你们两个快跟我走,大头们都在上头开会。”
“我们老板回来了?”
“没有,是JD,还有我们少东。”边说着,一层双翼往上窜高数尺。
“不、不会吧……”
由依亚哭丧着一张脸,一把拉住子安跟上展翅飞去的琉衣,“为什么是他们两个?你们老板呢?”
“和你们老板一样,不知道去哪了。”冷冷丢下一句,琉衣更加快了飞行的速度,“别罗嗦,动作快点!”
“我在快、在快了啦!”
“哼。”琉衣回头望了眼,一撇嘴角,又回身抓住子安的另一只手臂,“快快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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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圈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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