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玉蓉自从得知她要出嫁的消息后,整日愁眉不展,整个人消瘦了不少。
苏挽袖见了暗自担心,但是她什么忙都帮不上。
自古以来,儿女的婚事凭的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何况傅府将她抚养长大,这样天大的恩情她这辈子都报答不完,有什么立场对自己的婚事置喙。
就算要她嫁猪嫁狗,她也毫无怨恨。
但是她不能任表姐这样下去,虽然她无法帮得上忙,然而能替她解解闷也是好的。这一天难得表姐主动提起,想到岳州城外的报恩寺上香,央她相陪,她当然不会推辞,只要能对表姐的情绪有所帮助,她都愿意去做。
“怎么了?”傅玉蓉隔着帘子询问她的贴身侍女杜鹃,轿子原本走得好好的,谁知到一半竟然停下来了。
“小……姐……”杜鹃的声音悚悚发抖。
傅玉蓉有些不解,掀开轿帘,眼前所见令她倒抽一口冷气。
两项轿子的四周,不知何时围了一群人,个个手上带刀,满脸煞气。其中有一人服色特异,看来是带头的人,身材特别魁梧,尤其一身的戾气,叫一般人见着便忍不住发抖。
“通通给老子下轿!”
强盗头子大声呼喝,吓得轿夫脚都软了,不由得放下轿来。
“你……你们想干……什么?这是傅府的家眷,要是惊扰到我家小姐……”杜鹃战战兢兢地说着,连话都说不完全。
这实在是太意外了,岳州城一向治安良好,从来没听过有强盗贼人在附近占山为王的。
“喔!”为首者闻言眼睛一亮,掩不住满脸的兴奋。
“难道是傅时川的女儿傅玉蓉?我早听说她长得绝色,有倾国倾城之貌。没想到换窝的第一批买卖运气就这么好,遇上这位‘江南第一美人’,看来这附近的风水挺旺我的。”
接着,他对手下斥喝:“愣在这儿干什么?还不把轿子里的人给我赶下来!”手下慌忙答应。
眼看躲不过,傅玉蓉和苏挽袖只有双双下轿。
当傅玉蓉伸出洁白无瑕、如象牙般透明的玉手掀开轿帘时,众人无不目不转睛,连呼吸这等事儿差点都给忘了。随后露出一张芙蓉般娇媚美艳的脸,款款下了轿。
四周众人像被点了穴似的,个个呆若木鸡。
好一会儿,强盗头子才回过神来,一双贼眼不住地朝她俩上下打量。
他淫笑道:“没想到真的是傅大小姐,”忍不住咽了口唾液,“果然如同传言所说,不愧有‘江南第一美人’之称,我今天可钓上大鱼了。”往她身旁的苏挽袖打量一眼,“美人的身旁还是美人,这一个妞也是上等货色。”
站在一旁的喽罗上前献计,“老大,不如拿这两个妞向傅时川那个老家伙勒索,咱们这一票一定可以捞到不少。”
“银子是要的……不过这样的美人儿怎么可以轻易放过?你说是不是?”
“那倒也是,不然就等过个一、二个月,老大您玩腻了,再来开价如何?”
强盗头子拍拍他的肩膀大笑道:“这么多兄弟当中,还是你最知我的心意,一句话就说到我的心坎里去了。好!很好!以后卖劲点儿干,我不会亏待你的。”
“你们到底想怎么样?要是敢动我一根头发,我爹是不会放过你们的。”傅玉蓉强自镇静,与面前的贼人斡旋。这一趟出府,除了丫鬟外,就只有几个壮丁,但只怕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你爹……”他哈哈大笑,“你爹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老头子罢了。我闯荡大江南北,在官府内累积的案子不计其数,还会把他放在眼里?
苏挽袖灵机一动,既然舅舅的名声吓阻不了他们,那么“凌霄阁”总可以了吧!
于是她强作镇定,冷笑一声,“我表姐已与‘凌霄阁’的少主订了亲,算起来可是凌霄阁未来的少夫人,难道你们连‘凌霄阁’也不放在眼里?”
面前的强盗个个登时面色大变。“老大……这怎么办?‘凌霄阁’咱们可惹不起啊!”
强盗头子迟疑地说道:“她的话也不知是真是假,要是单凭她一句话,就哄得我们放人,那以后我们在道上也就甭混了!再说……这样的美人我还真舍不得,不上床销魂一次,说什么我也不甘心。”
“这样吧!”喽罗低声献计,“咱们把这两个美人带走,其余的一律灭口,找个地方埋起来,这样神不知鬼不觉,谅谁也查不出是咱们干的。您看如何?”
“好——就这么办!刘三,你的脑袋可是越来越灵光了。”他赞许道。
“是吗?”一阵悠悠的声音传来,轻飘飘的,话中犹带笑意。
引起这群匪徒一阵惊慌——
首领大叱道:“咱们兄弟在此地做买卖,是哪一位道上的朋友多管闲事?请现身一见!”
那个声音调侃地说:“笑面虎,一阵子不见,你连我的声音也听不出来了是不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被称为笑面虎的大汉脸上惊疑不定。“你到底是敌是友?为什么鬼鬼祟祟的不敢现身?”
蓦地,不知从哪个方向飞来一件物品,“咻”的一声,嵌在他们面前不远的树上。
笑面虎定眼一看,不由得脸色大变,仿佛连身子都颤抖起来。“是……玉麒麟?”
傅玉蓉闻言双眸一亮,这不就是她日日夜夜、私心倾慕的人吗?没想到今日竟然有缘一见,她紧张得心儿怦怦直跳,浑然忘却眼前的危机。
众人眼前一花,不知何时一位身穿白衣、白巾蒙面的男子,像变戏法般出现在眼前,点尘不惊。他双手环胸,一派潇洒,鼻部以下全被白巾遮住,看不见面孔。只看见他一双眼睛,目如朗星,深幽黑如同一泓深潭;两道剑眉斜飞入鬓,有说不出的好看。
他的目光往众人望去,在傅玉蓉的身上稍稍停顿了一下,而后往苏挽袖清冷秀丽的脸蛋上一转,最后停伫在笑面虎脸上。
他清朗的声音懒洋洋的响起,“你不是被我从太行山赶出来了吗?怎么还跑到岳州来做买卖?这一趟路可不算近哪!”
笑面虎拿着刀的手有些发抖,刚才的不可一世都不知抛到哪儿去了。
“你……玉麒麟……你别欺人太甚……好歹也留条路给人走,狗被逼急了可是会跳墙的。”
“你当时跟我磕头、跪地求饶时,曾经答应过什么来着?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他慢条斯理地说。
“当……当然不会……”笑面虎强颜欢笑,偷偷咽了口水。“其实事情……也没这么严重,顶多我们兄弟撒手就是了。”
玉麒麟眼神一凝,“同样的话别让我再说第二遍。”
笑面虎身子一震,有些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我说从此以后洗手不干……”
“要是再被我捉到呢?”
“要是再被你捉到……这个……这个……”
“怎么?说不出口了吗?”玉麒麟脸色一寒,“你说要杀要剐随我,是不是?”
笑面虎突然双膝一屈,跪倒在地,他身后的喽罗也随之跪了一地,显见上次的教训已足够令他们吓破胆了。
“大侠饶命……饶命啊!我以后再也不敢了……真的,我对天发誓!”笑面虎惶恐万分地举起手,哀求的神情宛如一条摇尾乞怜的小狗。
玉麒麟喷喷出声,摇头说道:“笑面虎啊笑面虎,你认为——经过上次的教训后,我还会再轻易相信你吗?犯第一次错,可以说是我疏忽,同样的错再犯第二次,那就是我愚蠢了,你说是不是?”
听出他这次不再手下留情,笑面虎更是磕头如捣蒜,他这条性命的生死只在玉麒麟的一念之间。“我发誓……真的再也不敢了……您饶了我吧!求求你!”
苏挽袖见跪在地上的人如此可怜地哀求,而玉麒麟却仍铁石心肠不为所动,心底不禁升起一股厌恶。
她忍不住出言斥喝:“你这人太过分了,他们都已经这样求你,你为什么还不放过他们?佛家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为什么你连让他们改过向善的机会也不给?”
玉麒麟这才将注意力转到她身上,上上下下的打量一番。
他的眼神就这样肆无忌惮地看着她,又这样的锐利,似乎要把她看进心坎去,让她觉得在这个陌生人面前,什么也隐藏不住。
挽袖沉下俏脸,冷若冰霜地言道:“你看什么?”
这个女子很有胆识!
她也长得十分貌美,只是与傅玉蓉一相对照下,她会显得有些失色,然而这女子在温柔的表面下,另有一股清冷的气息以及傲然的风韵。
这样看来,她与有“江南第一美人”之称的傅玉蓉,好比春兰秋菊,各擅胜场。
他一哂,“你没见过人心险恶,当然这样说。你可晓得他在太行山落草为寇十三载,身上背负多少条人命吗?这家伙笑里藏刀,只要利益当前,他可是六亲不认,否则你以为他‘笑面虎’的名号打哪儿来的?你跟我谈‘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要是让人听见,准笑掉人家大牙。”
他话锋一转,“不过,既然有人为你求情……好!我就再饶你一次。你收拾收拾,自行去官府投案,是生是死,就看你的造化。如果再想在我面前耍花样,可别怪我下手不留情。”
“这……这……”
玉麒麟目光一冷,“怎么?还不满意吗?”
笑面虎忙不迭地说:“满意、满意。在下这就前去投案。”对属下喝斥一声,一群人挟着尾巴,畏畏缩缩地走了。
见他们走远,玉麒麟回头,目光含笑。“两位小姐受惊了。”
傅玉蓉上前,倾慕而又感激地说:“这一次若非壮士相助,我和表妹必定难逃贼手,会有怎样的命运……我连想都不敢想。”
“傅小姐好说……”玉麒麟眼光一转,“不过看来这位姑娘有些不以为然呢!”
傅玉蓉看表妹站在一旁默不吭声,不禁讶然道:“表妹,你怎么了?”挽袖一向温柔娴雅,很少对下人发脾气,就连重话也没听她说过半句,怎么今天这么奇怪?对着救命恩人也这么别别扭扭的。
苏挽袖只好低垂着眼,行一个礼,“多谢壮士搭救。”
一瞥眼,见玉麒麟老是盯着她看,心中登时有气。什么义薄云天的大侠,根本就是一个登徒子,仗着有几手武功就出来招摇撞骗,还亏得表姐为他倾心不已,要是表姐知晓他的真面目,不知会有多失望了。
“壮士……大侠……是否能摘下面巾,让我瞧瞧您的真面目?”傅玉蓉羞怯地要求道。
玉麒麟转头看她,瞧见她眼底的倾慕,不禁莞尔一笑,仔细打量着她。
又是一个肤浅的男人!
苏挽袖见多了男人看见表姐时,那种着迷的模样,没想到眼前的这一个也不例外!
意识到苏挽袖清冷又带点鄙视的目光,玉麒麟深觉有趣。她的眼神好似在说:“看吧!我就知道你们这些男人,一见到美色就失了魂了。”
一接触到他的目光,苏挽袖马上转过头去。
他收敛心神,从容说道:“请见谅,傅小姐,我的真面目一向不示人,以免招来无谓的麻烦。此去报恩寺,路上应该再无阻碍,两位小姐可以放心前去,在下就此告辞。”意味深长地看了挽袖一眼,一闪身就不见踪影。
傅玉蓉待要开口留人之际,哪里还有他的影子,只剩下嵌在树干上的玉麒麟,在点点阳光的照耀下,波光流璨,闪闪发亮。
※※※
“少爷!少爷!大事不好了……”岳凌霄的贴身僮仆燕弓莽莽撞撞地奔来。
燕弓是于七岁那一年,在路上被岳凌霄所救的。那时他的家乡正闹饥荒,父母带着他逃了出来,没想到外头并不比家乡好过,夫妻两人双双饿死在路边,只余下燕弓一个人。或许是他好运,被岳凌霄发现,于是收留了他。
这十年来,岳凌霄拒绝了岳寒山派遣的高手护卫,独独带着小燕弓流浪江湖。转眼过了十年,他也从一个童稚小儿,长成虎背熊腰的少年了。
正在小亭里悠悠闲闲,准备小酌一番的岳凌霄微眯着眼,懒洋洋地说道:“瞧你紧张的,到底什么事?”
燕弓吐了一口唾液,似有深意地言道:“前面传来消息,说咱们‘凌霄阁’在地方上的几家酒楼、客栈和钱庄,昨夜给玉麒鳞闯入,损失了不少。”
“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不过是丢了些银两而已。钱再赚就有,何必那么紧张?”依旧是啥都不在乎的洒脱劲儿。
“老爷说这是太岁头上动土,正气得直跳脚呢!他要你到前厅去。”
岳凌霄叹了口气,喃喃地说:“早就知道回来准没好日子过,老爹正在气头上,我这一去铁定是当炮灰。”
岳寒山一见到岳凌霄进门,劈头便骂:“你一大早跑哪儿去啦!怎么到现在才来?”
“爹啊!我一听到您老召唤,连早膳也没吃就赶着来见驾了。”
岳寒山冷哼一声,心中却着实受用不少。
见到他的脸色缓和下来,岳凌霄试探地问:“一大早生这么大的气,到底出了什么事?”
“玉麒麟这不知死活的家伙,昨晚偷了我好几家酒楼和钱庄,害得我损失不少。”
岳凌霄不介意地道:“不过是遭到光顾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爹您何必这么生气?”
“什么?”岳寒山气得脸红脖子粗,“你还说没什么大不了?是不是要人家把你的脑袋割去了,你才晓得事态严重?偷银子也就算了,他竟然还把我吩咐下去,你成亲要采办的各项礼品,给搅和得一团乱。这口气我可吞不下,如果不把他擒下,我岳寒山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岳凌云皱眉,“我不是说成亲这档事马马虎虎就可以了吗?怎么还大张旗鼓的?我可先声明,你别想用媳妇儿把我锁在家里,否则我宁愿逃婚。”
岳寒山不在意地言道:“你不想留在家也由得你,只要你给我生个孙子,你要去哪儿我都不过问。不过在此之前,你可不能给我随意出门。”
“万一要是生不出儿子呢?”
岳寒山瞪他一眼,“多努力一点就行了,否则你就一辈子给我待在家里。”
岳凌霄只能苦笑。
他爹只要孙子不要儿子?真是时代变了。要是他的孙子真的出生了,恐怕他这个儿子马上就被踢到一旁凉快去。
“对了,关于玉麒麟的事,您要怎么处置?是否要下令各分舵拿人?”他转移话题,不想老在婚事上打转,那会令他烦心不已。
岳寒山哈哈一笑,“要捉他何必我多事?有‘神捕’之称的林海方正接下圣旨,要缉拿他归案,根本不用我操心。我看这一回‘玉麒麟’是插翅难逃了。”
岳凌霄好奇地问道:“哦?‘神捕’林海方真的有这么厉害吗?”
“说起林海方,那真是‘六扇门’中最传奇的人物之—。昔年的八寇十三凶,不知犯下多少滔天大罪,也给他一个个逮捕到案。他的武功尚在其次,最重要的是他仔细入微的观察力,和在江湖中无所不在的眼线。只要他盯上你,不管你逃到天涯海角,也会被他给翻出来。”
岳凌霄眨眨眼,眸中闪过一丝光芒。“果真如此的话,那就等着看一场官兵捉强盗的好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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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定南霸主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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