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后
一辆追风重型机车在黑夜中风驰电掣着。
机车上的骑士驾车技术纯熟,纤细的身形、一身的黑,与机车外型彷若形成一体,迎风驰骋。
她一身黑色的紧身皮裤、黑色的短皮衣外套、黑色的全单式安全帽、黑色如缎的长发随风往后飘扬着……
机车由大马路到小巷,车速渐渐慢了下来,直到进了一栋大楼的地下室,她的双脚才在停下机车那刹那落地。
她拿下安全帽挂在机车的后照镜上,额前的浏海自然地垂下,同时露出一张未施脂粉、清新脱俗的小脸。
只是这张堪称绝美的小脸,像是笼罩着一层蒲薄的寒霜,淡然且冷漠,让人不敢轻易接近。
她迈开优雅的步伐走进电梯,按下楼层,搭电梯上楼。 出了电梯,走向她的目的地,门早已是开着的。
她进门,关上门后,站在门口没往里面走,黑眸注视着坐在沙发上的男人,神情冷漠的等着他的命令。
沙发上的男人回视着她,接着拍拍身边的座位说道:“可人,过来,过来坐在我身边。”
项可人一听,眸光骤然暗下,她知道他想做什么;所以她没挪动脚步,神情依旧冷漠,淡淡地回道:“主人,请下命令。”
被称作主人的男人,是红蝎帮的帮主红蝎,也是收养她的人,他今年四十几岁了,未婚。
红蝎帮是这几年才崛起的帮派,是一个专养杀手、做取命买卖的帮派,只要有钱赚,谁都敢杀。
所以,没错,项可人是个杀手。
一个从十三岁起,和几个年龄差不多的孤儿,有男有女,同时被收养,被严格训练而成为冷血杀手。
他们被教导不能有感情、不能心软、不能有自我思想,只能义无反顾的听从、服从养他们、教他们的主人的话。
可同样的训练,却无法训练出性格一模一样的杀手,毕竟人有着与生俱来的个性特质和思想。
这些杀手,有的是极端的残酷和无情,将所有的训练照单全收;有的是怎么也无法去除善良的天性,随时有人格分裂之虞;有的则早已看清事实,知道自己走的是条不归路,便放任自己为所欲为。
而项可人,她在杀手中是显得那么的不同;她不像是个冷血杀手,倒像是个遗世独立的仙女。
她虽然冷漠淡然,可不至于残酷无情,因为她那与生俱来的黑瞳依旧晶亮如星辰;她的话好少、好少,像是训练达到了效果,可那闪烁着光芒的水眸,证明了她仍有着自我思想。
可由于她话少,除了必要回答的话,她全都用冷漠淡然的态度应对,所以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而不管红蝎训练出什么样的杀手,这些杀手郡得唯他的命是从,因为所有的交易都由红蝎接洽,他们的生活花费全得靠红蝎给,若没有红蝎,他们纵然弹无虚发、身手矫健,也赚不到一个子儿。
掌控经济,也成了红蝎掌控这些杀手的方式。
红蝎知道项可人拒绝和他亲近,她不来,他只好起身走到她面前,注视着那张冷漠绝美的小脸说道:“是有笔交易。”
项可人无语,瞥开目光等着接命令。
红蝎伸手扳正她的脸,同时凑进她,烟味喷在她脸上,“同意当我的女人了吗?”
项可人退了一步,与他拉开距离当作回答。
红蝎注视着她半晌,强迫自己咽下这口气,他根本不知道项可人在想什么?想要什么?
她不像其他杀手,会对他提出要求,房子、车子、更多的生活费用、环游世界等等……
他曾经对她威逼利诱、软硬兼施,还曾经霸王硬上弓,也在那时,他才知道自己把她训练得有多好,他连摸都没摸到,更遑论想亲亲不到,她就已经用枪指着他的命根子了。
所以他不敢对她轻举妄动,难保她会真要了他的命根子;于是,他只好强迫自己咽下这口气。
红蝎点了根烟、丢了颗槟榔入口,吐出了口烟后说道:“注意听好,交易对象是……”他顿了下,表情突然严肃了起来,“冷煞盟。”
冷煞盟?
助养她到十三岁的焰哥哥不就是冷煞盟的副盟主吗?
冷煞盟威震黑白两道,她早就听过他的名号。
项可人连忙问道:“冷煞盟的谁?”
红蝎吐了口烟和槟榔汁后回道:“一个是盟主冷霁的老婆何怡筠,一个是副盟主冷焰。”
冷焰?
她的焰哥哥是交易的对象?项可人水眸忽地迷蒙,心底波涛汹涌,却依旧是面无表情。
红蝎继续说道:“我实在不想惹冷煞盟,可这笔交易的金额很大,我很难不动心。再说,我们如果真敢干掉冷煞盟的人,红蝎帮从此以后,一定可以在黑道中呼风唤雨。”
红蝎帮的前途不干她的事,她还恨不得这个训练杀手、让她双手沾满血腥的帮派能瓦解呢!
她现在关心的只有冷焰,“是谁一次要冷煞盟两条人命?是不是有什么其他目的?”
没听过项可人讲过这么多话,红蝎讶异地注视着她,他不觉得她有异,还希望她对他多说些话,所以他连忙回道:“对方是谁我也不清楚,又怎么会知道他们有什么目的?”
项可人完全相信红蝎的话,这一行并不复杂,要求的是银货两讫,其他绝不过问、干涉。
“冷焰交给我。”她语气肯定地说。
“何怡筠交给你,她是女人比较好对付。冷焰不是省油的灯,我另外找人去庐付。”红蝎拒绝道。
“我要冷焰。”项可人简短、肯定的说,没有多余的理由和解释,自然完全没有说服力。
“不行,我不想你有危险。”红蝎语气关心,一只手跟着往项可人的俏脸摸了过来。
项可人完全不给他面子闪身躲过。
红蝎被拒绝习惯了,完全不觉得尴尬地继续说道:“这椿买卖不能搞砸,何怡筠交给你,等候指示行动。”
“我要冷焰。”项可人再次肯定地说,也破天荒地说谎解释,“我想证明自己的能力。”
红蝎一听,讶异地瞅着她。
“就这么决定了,我要冷焰,再给我指示。”
语毕,项可人转身离去。
* * *
小套房内完全黑暗,连窗户上的窗帘都被刻意拉上,唯一的灯光来自手提电脑上的萤幕。
项可人坐在床上,她双手紧抱着布袋狗狗背包,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电脑萤幕等着指示。
今晚冷焰必须死,可她不会让他死,她会背叛红蝎。
若要说红蝎是她的主人,养她、教她、供她生活所需,那冷焰就是她的另一个主人,他曾助养她到十三岁。
犹记得那几年,她几乎可以是孤儿院里的公主。
她的衣服、日常用品都是最好的,她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她甚至还曾要过一架钢琴。
可冷焰不曾再来看过她,回给她的信是用电脑打的,字里行间客气地像是在交际应酬,她猜想有人在替他处理信件。
红蝎要求要收养她时,她曾寄信询问过冷焰的意思,回给她的信还是用电脑打的,里面只说祝福她有了愿意收养她的家庭。
冷焰曾满足了她想成为一个公主的梦想,她去看过他说的那套漫画,看到了里面的可人公主,一个美丽、善良的公主。
她曾幻想自己长大后能成为美丽、善良的可人公主,那届时她会去找冷焰报恩,一辈子陪着他。
不管年纪如何增长、不管她看过多少男人,她记忆中的冷焰至今还好鲜明、好帅气,他永远是她的梦中情人。
可这是不可能的了,她双手沾满血腥,永远不可能成为美丽、善良的可人公主,说她是魔女还差不多。
她没有父母的庇护,无法抗拒自己所遭遇的一切,个性也因长期的训练变得冷漠寡言,可冷焰在她心中的地位是唯一不变的。
她心灵深处希望这一切其实是一场梦,一场好长、好长的梦,她只是一时半刻无法醒来罢了。
项可人将布袋狗狗背包紧贴在胸口,这个布袋狗狗背包她保养得好好的,绒毛依旧柔软、颜色依旧亮丽。
此时,电脑传来了讯息,萤幕上出现了几个字——
午夜,玫瑰PUB
接着,传来一张冷焰的相片。
项可人注视着那张似熟悉又带着陌生的相片久久移不开视线,仿佛是要将他的俊容嵌进脑海里。
直到电话响起,她才回过神来接起电话,习惯性地对着话筒无语。
会打电话给她的只有红蝎,她讲不讲话根本无所谓,因为红蝎会在她接起电话后先开口讲话。
(可人,你确定要接这笔交易?)红蝎实在舍不得她去冒险,对方可是冷煞盟的副盟主,万一她香消玉殒,他会不甘心。
“我确定。”她挂了电话表示决心。
时间差不多了,她也该准备出门了。
不过在出门前,她得精心打扮一番。
她今夜虽不是去取冷焰的命的,可却必须和他纠缠上一个晚上,引诱他离开玫瑰PUB,除了证明自己有在行动外,同时也是在保护他的安全。
有人一次要冷煞盟两条人命,事情一定不单纯,她怕有另一个杀手正等着她失手再下手。
她就做过这样的事。
项可人换上一套白色短裙洋装,长发自然地垂在花边领口上,她把自己打扮得就像是漫画里的可人公主后出门了。
* * *
当项可人踏进玫瑰PUB时,立刻被里面的旋转灯光和震耳欲聋的音乐声给弄得七荤八素。
除了有必要才出门之外,她几乎都躲在自己的小套房里做自己想做的事,把自己的故事写成一本小说,而且都是独来独往像是得了自闭症。
走入狂欢的人群中,她双手捂住耳朵、眯着水眸,一来可以闪避那刺眼的灯光,二来可以聚焦寻找冷焰。
项可人梭巡了这里一遍,眼尖的看到了冷焰,他独自坐在最角落的位置,她见到他的那一刹那,连杀人时也不曾狂跳的心宽狂跳了起来。
她缓缓地靠近他,在他附近的座位先行坐下,她得先学习怎么引诱男人,才能把冷焰引诱开这个地方。
若非她没有勇气直接告诉冷焰,那个他认为像可人公主而帮她取名为可人的女孩,如今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杀手,又唯恐自己破坏了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她也毋需这么大费周章。
注视着冷焰,她发现冷焰就算是在昏暗中也是出色的,尤其是他唇边那抹似笑非笑、自信泰然的笑,更让他增添魅力。
她看见陆续有女人前去与他搭讪,可不知为什么,那些女人又很快的板着脸离开?
又一个女人板着脸离开,那女人走到项可人身边坐下,点燃一根烟,接着口吻相当不甘愿的自言自语着。
“哼!自傲的男人,平白送上门他还不要。”吐了一口烟,她转头看了冷焰一眼后冷哼了声:“这种地方不可能有处女,居然说不是处女不要接近他,哼!还没见过这种自傲的男人。”
不是处女不要接近他?那她可以近他哕!
有了自信,项可人立刻起身往他走去,此地不宜久留。
冷焰抬眼注视着走到他桌前停下的项可人,他的视线不禁停留在她身上,眸底还有着讶异。
这个女孩的模样,完全像他理想中女孩的模样,唯一的差别是,他理想中的女孩不该、也不会出现在这种充满三教九流的人的PUB里。
收回视线,冷焰端起面前的酒饮了一口,似笑非笑、潇洒地道:“不是处女不要靠近我。”
项可人深吸了一口气,学那些接近他的女人一般,往他大腿上一坐,便打算伸手勾上他的脖子。
可她的手却在勾上他的脖子前,改而拉了拉因坐下而变得更短的短裙,这个动作让她的屁股在他的大腿上扭动着,滑稽到了极点。
因为她青涩不自在的动作,冷焰没有像推开其他女人般推开她,反而泰然地看着她滑稽却带着纯真的动作。
这个女人到底想做什么?
哼!都大胆的引诱他了,还故作清纯!冷焰冷着声说:“不是处女不要靠近我。”
项可人拉好了短裙,藕臂缓缓地举起,不自然的绕过他的脖子勾着,轻声回道:“我……我是……是处女。”
身为杀手的她该是大胆的,可面对冷焰、面对她完全不了解的男女关系,她竟嗫嚅了。
冷焰眯了眯俊眸注视着她,“你想做什么?”
她想做什么?她只想要让冷焰离开这里,可她该怎么说,他才会和她离开这里?
言词笨拙的她瞅着他,不知该如何开口?
见她说不出话,冷焰当她是在装纯真,替她挑明了道:“是想跟我上床要钱是吧?”
他的话让她愣了下,她不是想要那样的,可她不擅于解释,索性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
见状,冷焰扶住她的腰要推她下他的大腿,动作却在刹那间突地停住了,他扶住她的腰的手微微一紧。
这女人的腰不盈一握,抱着的感觉真好!
项可人抓住冷焰的手,不让他推她离开,连忙说道:“我……真的是处女。”顿了一下,她继续说:“带我离开这里。”
冷焰轻轻一笑,手从她的腰到她裸露的大腿。
她全身突地传来一阵战栗,不解地瞅着他,“你在做什么?”
“确定你是不是处女!”
冷焰一手将她紧搂在怀里,抱着她的感觉好得教他难以置信,另一手则更往裙内探。
“我是,不要在这里!”她试图阻挡他的手往内侵略。
她可以在大庭广众下杀人,却不敢在大庭广众下做出暧昧的事,她尚有着少女该有的羞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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