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好辛苦 第七章

  以敬离开后,他那又重又响的话一直在她心中环绕,她的心脏像被人狠狠的揉过似的,又痛又难受。
  她缩在床上想了又想,以敬今晚说的一番话带给她很大的冲击。
  她不怪他对她说出重话,不怪他对她冷淡,因为她真的是个自私又残忍的女人,因为理智一时被冲昏了头,竟然不自觉的伤他这么深。
  而且,原来他误会了,误会她和品禛之间的关系,他看到了餐厅里她和品禛争执的一幕,看到品禛吻她,所以那天晚上他才会那么反常;他也知道那天打电话来的人是谁,所以抱她的手紧得她几乎要窒息,而今天,他看到了那幅画。
  天啊!她用手掩脸,忍不住呻吟。他必然受了很大的打击,他原就理智冷静,不会像个被愤怒烧去理智的男人般对她大吼,只是静静的,等着她的解释,而她不但没安抚他,反而开口否决了这段婚姻。
  不,她得解释,她得说清楚,她一定要得到他的原谅!
  走向两人相隔的门,当她要拧开门把时,才发现门竟然上锁了。她愣在当场,久久无法动弹。
  结婚十二年来,只有她在生气时才会把门锁上,他从来没有上锁过,但此时,一动也不动的门的确是紧闭的。
  以敬……是真的生气了,而且这气气得不轻啊!她懊恼的揪紧头发,几次鼓起勇气要敲门,但又颓然放下,来来回回的在地毯上踱来踱去,却怎么也想不出来她到底该怎么办……
                
  天一亮,她忙起身为他做早餐,榨了柳橙汁、烤吐司、煎蛋、煎火腿,一边惴惴不安的想着待会儿该和他说什么。
  一夜的辗转难眠和哭泣,让她眼睛红肿,越想就越觉懊恼,暗骂了自己无数次的大笨蛋。
  七点,以敬准时下楼了,一身铁灰色的西装,衬得他更显冷峻严肃,平常早晨时会有的温暖笑意都没了踪影,他也没多看她一眼,就准备要出门了。
  「等等,早……早餐弄好了,要不要……吃完早餐再走?」她追上他,手足无措的开口。
  「不吃了,我有个早餐会议要开。」说着,他已跨出了客厅大门。
  「是……是我做的,你……你不吃吗?」她期期艾艾的问。
  「不吃。」他冷冷的说完后就坐上车。
  望着车子扬长而去,她更沮丧了。
  以前两人吵架后,她都会做饭主动示好,而他吃完饭后,一切也就像事过境迁,什么事也没发生过般,像这样板着一张脸不看她,也不吃饭的情况还真是第一次呢!
  之后,她整整想了一天,想该怎么让丈夫消气,该怎么向丈夫道歉。
  终于,她一咬牙,在中午时拿起电话拨给他。
  「喂,总裁办公室,您好。」公事化且严肃的声音扬起。
  「林秘书吗?我是行云,方总裁……可不可以接电话?」
  「可以,请稍待。」只要是夫人的电话,总裁不论在何时都会接的。
  「喂。」电话那端传来低沉熟悉的嗓音。
  「以敬,我是行云……」感觉到他的沉默,她鼓起勇气道:「今天早点回来好吗?我……我做菜。」
  那头仍是沉默,电话中还传来了纷杂的声音,显然是正在开会。在她的心越沉越低之后,他说话了。「我今天有事,会很晚才回去。」
  「噢!」压不住浓浓的失望,她只能挂断了电话。
                
  一直到深夜,她已支撑不住的昏昏睡去时,才听到隔壁房间传来了声响。
  她静静的等候着,知道他已冲完了澡,从门缝透出的灯光暗了,晓得他准备要睡了。
  她试探的再拧动门锁,沮丧的发现门还是锁的,但随即,她深吸口气振作起精神,为自己加油打气。
  拿起钥匙,她打开了他的房门,他的房间内已是一片漆黑。她蹑手蹑脚的走近他的床铺,模糊的看到他正背对着她躺在另一侧。
  她知道以敬一向喜欢她主动上他的床,但她这么做的次数一向少得可怜,因为以敬对此一向积极热情,她根本没机会等到饥渴的时候。
  她轻手轻脚的钻进他的棉被里,他仍是动也不动的,她深吸口气,试探性的把手伸向他的腰腹,轻抚着他。
  他仍是背对她,僵硬着身子,她屏着气息,更贴近他些。
  他动了,却是伸手冷淡的将她的手从他的身上拨掉。
  羞辱和难堪轰得她脑袋一片空白,她一咬牙,霍地掀开棉被就往门口冲去。
  他居然挥开她的手,居然用这种方式拒绝她!
  她困窘得想死,眼泪充满了眼眶,她要回自己的房间里痛痛快快的哭一场。
  原有的歉意都被怒气所填满了,她是说错了一句话,但她已经三番两次的主动示好道歉了,他可以不接受,但也不该用这种方式羞辱她啊!
  这个该死可恨的木头丈夫,他要气就气死好了,要离婚就离婚。
  她的速度已经够快了,但那男人的速度更快,在她的手触到门把的同时,他已从背后扑来,紧紧的抱住她。
  「放开我!」她放声尖叫,气得拳打脚踢。
  他的粗喘声清晰可辨,一双铁臂勒得她就快喘不过气来了。
  「不准你碰我!」她大叫,又恨又怒的往他的手臂咬去,但他却不肯放开手,手臂上的咬痕清晰可见。
  「对不起。」懊丧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呢喃着。
  她仍是气,一拳一拳的往他身上打。「放开我。」
  「不放!」他横抱起她,将手脚飞舞的她丢到大床上,然后重重的压在她身上。
  「你可恶、你讨厌、你太过分了!」
  他在话反复的在她耳边低喃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的声音里满是歉意,让她忍不住呜咽的哭出声。「你刚刚……」
  「我错了。」
  「你早上……」
  「是我不好。」
  「今天中午……」
  「我该早点回来的。」
  「昨天晚上……」
  「我不该锁门。」
  他一迳的认错,让她的眼泪掉得更凶了,委屈如排山倒海而来,她又捶了他几下,他不吭声,让她尽情地发泄着怒气。
  「对不起。」他叹气了,这个娇气的妻子啊!每次一生气都是他先低头,也不管一开始到底是谁错在先,谁教他无法眼睁睁的看着她流泪、伤心而不觉心疼呢!
  她的抽噎声变小了,微红的眼睛仍带泪光。「今天晚上的菜都白煮了,书纬和你都没有回来。」
  「我明天早上吃。」
  他不断的认错,让她的态度终于软化了。
  她吸了吸鼻子。「是我不好,我不该说那些话的,我太过分了,我简直是可恶透顶,可我只是一时气昏了。」
  他定定的凝住她,黝黑的眼瞳里闪着光。「你不会想要离开我了?」
  「不会!」她认真的摇头。
  他像吁了一口气似的,将脸埋在她的颈边。「以前你也说过一次,那时候你说的是要离婚。」
  他讲的是十二年前两人的第一次大吵。
  「那时候是你可恶,我是被你气昏了。」她嘟着嘴咕哝。
  「再生气也别说这句话。」他皱起眉。「讲得这么轻易,不免让人寒心。」
  她用双臂圈着他的脖子,深情的告白,「以敬,我心里只有你,没有别人,你别多想什么,真的,结婚那么久了,你还不相信我吗?」
  他的身体一松,额头抵着她的,紧盯着这让他怎么也看不腻的容颜。「嗯!我相信你了。」
  她展颜一笑。他坚实的身子仍压着她,她扭动了一下身子。「你好重喔!」
  他扬了扬眉,刻意的更加贴紧她。「这么多年了,你也该习惯了才是。」
  她脸一红,懊恼的打了他一下。
  他低低的笑了起来。「我保守的小妻子,你今天爬上我的床,可是要有觉悟的。」
  她皱了皱鼻子,看见他眼里逐渐炽热的情欲,心里又不禁狂跳了起来。
  「你打算怎么道歉?」他促狭的问。
  她眨了眨眼,尴尬的闪避着他眼里的笑意,她可是鼓足了勇气才把自己送进虎口的呢!
  「唔……你好香……玫瑰香水、香精洗发精、沐浴乳……」他的大手探进了她的睡衣里。「前扣式胸罩……看来你是卯了足劲要跟我道歉的。」
  她的脸羞赧的烧红了起来,想也不想的咬了他的肩膀一口,听到他像愉悦又像痛苦的呻吟了一声,一股体内的骚动又促使她再次轻咬了他的脖子一口,她很清楚那是他的敏感区。
  握着她的手一紧,他的眸色更深了。她今天穿著一件若隐若现的低胸睡衣,薄纱布料贴着她柔美的曲线,美好得让他怦然心跳。
  「你把灯关了。」她娇喘着,轻声的要求。
  他起身,却不是关灯,反而把灯光大开,刹那间,她整个人沐浴在明亮的光线下。
  「怎么开灯?」她眨着眼,不太适应突来的光线。
  「我想看你。」他低语道。
  她羞得面红耳赤,不安的像个小女生,双臂勾着他的脖子,让他的吻落在她的身上。
  拨开她的睡衣,他的手指在她嫩白的肌肤上游栘,是如此亲昵、如此的小心翼翼,像是深怕一个不小心就会弄伤了她,可发亮的双眼中却泄漏出他旺盛的情欲。
  行云被他挑逗得气喘吁吁,半裸的她躺在他身下,在灯光的映照下,她不安的直想找个东西遮住自己,但他不允许,只是放任自己的双眼看着她,他的手、他的目光、他的吻,一点一滴地在她身上点起了火焰。
  「我要问你一件事。」他粗喘着,悬宕在她的上方,半压着她的身体让她不能动弹。
  她快受不了了,整个人晕陶陶的,感觉又狂热、又激烈,难耐的等着他更深的探索,只是……
  为什么他还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这该死的男人到底还在等什么?
  「以后我们可不可以不要分床睡了?我希望你能搬进来我房间,你的东西可以留在那间,但你以后只能睡在这张床上。」
  她想尖叫,她已经全裸了,而他居然依旧穿戴整齐,连头发都是一丝不苟的,现在还能这么理智冷静的跟她说话,就像在商场上与人谈判协商。
  「好!」她迫不及待的回答。
  他满意的笑了,原本清冷的眼里出现喜悦的光彩。
  她怯怯的碰了碰他。知道他一向喜欢她主动,但她的欲望总不及他的强烈,所以,只要她主动一碰他,他常常就会像大火燎原一般,哗的一声就烧了起来。
  他的指尖轻触她的背脊,让她浑身窜过一阵颤栗,不觉弓起背迎向他。
  「我是不是太古板了?」
  啊?他在说什么?她不耐的蹙起眉心。
  「我的姿势、习惯是不是都太固定了?」他进一步解释。
  闻言,她的脸瞬间红了起来,期期艾艾的怎么都说不出口。
  「我们已经做了几百次、几千次,你怎么还那么容易脸红。」他调侃着。
  她娇嗔地瞪他一眼,有些难以置信他居然在对她调情。
  看穿她的尴尬,他抱紧她,一手仍轻抚着她的背脊,看见她舒服的更往他身上偎来,只差没喵喵叫了。
  「人说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你怎么一直都像个纯洁的小白兔。」
  「你觉得遗憾?」她说,热热的呼息喷在他的耳畔,让他几乎要失去自制力了。
  「遗憾,我一直在想象被你吞吃入腹是什么滋味。」他声音不稳的回答。
  她轻哼一声,揑了一下他的肚子,这是他的罩门,他一向怕痒,不过,人家不是都说,怕痒的男人会疼老婆吗?
  他笑着,忙抓住她调皮的手,压在她的头顶上,让她只能任由他挑逗、摆布。
  言归于好的两人,今夜,比以往都热情如火……
                
  「以敬。」她轻声喊他,不确定他是不是清醒的。
  「嗯。」他咕哝一声,睁开眼睛,下意识的搂紧她。
  没听到她说话,他昏昏沉沉的又想睡去,但她一双小手探索似的轻抚着他的脸,一遍一遍,沿着下巴到脖子,流连在他的胸膛上,再慢慢的移回他脸上,那手指轻缓温柔,不带情欲,只是怜惜温暖的熨贴着他。
  睡意远去了,他张开眼看她,见她正专注的玩弄着他的手指,小心的摊开他的手掌与他十指交缠,而后抓着他的手摩挲她细致的脸颊,闭着眼,她亲吻一下他的手,如此温柔、如此缠绵。
  在晕黄的灯光下,他带着难以言喻的柔情看着她的举动。
  「行云……」
  她倏地张开眼,看着他深沉的目光,她有些迟疑的笑了。「对不起,吵到你了。」
  「不要紧。」他沙哑地道:「为什么不睡?」
  「睡不着,我想和你聊天。」她笑着将两人交缠的手揣在胸口。
  嗅闻着她发问的馨香,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宁静与幸福。
  「你好香。」
  「一瓶几百块的洗发精倒是很得你的欢心。」她打趣道。
  他微微一笑。「我有告诉过你,你很美吗?」
  「有。」她嘴角噙着一朵笑,「但是我不介意多听几次。」
  「方太太,你很漂亮。」他正经八百的说。
  她的回报是搂着他的脖子,紧偎在他的怀里。
  人是不是在平静的生活后,总要有些波浪才会珍惜眼前所有的?近日的压抑烦躁,早在两人的耳鬓厮磨间烟消云散,心里原有的不悦都因误会消解而畅快了,也因此体会到更深一层的喜悦和幸福。
  「你不要再那么累了,瞧你,都有白头发了。」她找出藏在他头发里的白丝。
  「希望你不是在暗示我老了,那对一个男人而言是一种侮辱。」
  她忍不住莞尔,眉在笑、眼在笑,嘴也在笑,整个人沉浸在笑里,像醉人的酒,让他陶醉在这片迷人的氛围里。
  「我们好久没这样吵架了。」
  「嗯!应该是吧!但十二年前我们那次吵得更厉害,你气得都开口说要离婚了。」
  两人相倚着聊着生活上的琐事,聊他们共有的十二年回忆,谈过去、谈现在、谈未来。
  「记得那时候你生完书纬后,我们大吵了一架,你就搬到另一间房去,再也不肯和我同房。」
  「那时书纬总是在晚上哭,我怕你工作太累,而且你总是不喜欢他吵,我怕你生气。」
  他拢紧了眉。「那是因为他独占了你全部的注意力。」
  「他是我儿子,我自然要爱他、照顾他。」
  「书纬对我有敌意。」他的语气里有一丝的哀怨。
  「因为他以为你欺负我,以为我被你虐待,以为你专制独裁。」
  「看来我的形象很恶劣。」他自嘲地说。
  「是你让你自己的形象变得这么糟糕的。」她咕哝着。「你不听我们说话,总是一意孤行,自以为是的安排我们的事情,造成现在人缘不佳,你怪不了别人。」
  他幽幽一叹。「你别再怪我送书纬出国念书的事了。」
  「怎么不怪你,是你非得让书纬那么小就出国念书的,在国内不能念吗?不能等他大一点再送他出去吗?他那时才七岁耶!」
  他又叹气。「看来,这件事你是打算埋怨我一辈子了。他是我们唯一的孩子,我怎么会不疼他,但你对他太溺爱了,我们的父母更是将这孙子宠得无法无天,我可不愿意他成为一个败家子。」
  想到他们当年对书纬的宠溺,她有时也觉得无力,而这几年下来,她越来越能理解丈夫的苦心,但一想到他让他们母子俩分离,心里仍不免有气。
  「那你也不该一意孤行,这样硬拆散我们啊!」
  「儿子在你眼里永远是小孩,就算他到了二十岁,你也不会愿意让他出国念书的。」
  她沉默了,当是默认了他的话。
  「他一个人生活,才能学会独立自主,这辈子他要走的路还很长,一个男人总是需要磨练一下,不然怎么会长大。」
  她又沉默了,心里知道其实他都是在为儿子着想。
  「而你好狠心,自己跑去和儿子住,一去半年都不回来。」
  是她听错了吗?居然听到他的埋怨。
  「你在乎吗?我看你倒是有没有老婆都一样,日子还是过得很好。」她也觉得很委屈啊!
  「自己的老婆跑了,除了强颜欢笑外,我还能怎么办?」
  「那天我回来了,也没见你特别高兴。」讲到这儿,她又动气了。
  「我当然很高兴你回来,如果我不在乎,又怎么会动员所有的人去轮番说服你。」
  以前她怎么会觉得她老公不善言语?瞧他句句说得有理,让她都无法反驳。
  「唉!转眼间书纬都这么大了,好象没多久前他还在院子里跑,现在已经大得要展翅高飞了。」
  方以敬也颇有感慨,才一晃眼,竟有时光飞逝如箭的感觉。
  「那一年,你和我去看书纬,原本说好要留一周,带他去迪士尼乐园玩,但第三天,你就说有事自己一个人先走了。」她悄声耳语。「那时候,书纬好气你,跑到房里哭,只是他逞强的没有说出来。」
  「我知道他气我,那天我要走了,他还不肯送我。」他又叹口气。他承认,为了工作,他的确忽略儿于许多。
  「其实你车子走了后,他从屋里跑出来追你车子,一直追到车子不见,然后抹着眼泪不说话。」想到当时的情景,她就不免心疼。
  他心里怅然,就是从这些点滴之间,他和书纬父子间的关系才会越形陌生。
  「还好,你和书纬的感情很好,至少可以稍稍弥补他心中的缺憾。」
  一他是我生的,自然感情好。」语气里有着为人母者的骄傲。
  「他知道你是H.Y.?」
  「知道,儿子一直是我忠实的画迷。」她有些得意的说。
  「而我居然不知道鼎鼎大名的H.Y.就是我的老婆。」
  她呻吟一声。「你别取笑我了。」
  「我没笑你,只是觉得惭愧,惭愧我不够了解你。」侧过头,他深情的轻吻一下她的发。
  「那很公平,因为我也不了解你,你的事都是我从报章杂志上看来的,像你差点进太空总署,还有你的行程表、你的收入,我对你的一切知道的比记者还少。」
  他闷笑一声。「我是听到你的埋怨吗?」
  「没错。」她毫不避讳的承认。
  两人一直不停的说着,直到困极了,两只手都还紧握着,此时,窗外的天已微微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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