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礼拜前── 春暖,花开,四月来临,万物在大地上滋长繁茂,处处嗅得到鸟语花香,虽说看不见春天的形状,但是万物皆承受了春神的恩泽,处处滋养生意,昂首发芽。 只有一个地方,似乎春神进不来,也帮不了忙。 那就是何珂莲租的小公寓里面,正上演着孟姜女哭倒万里长城的戏码。 “呜……呜……呜……” 一声声的啜泣,一张张揉得不成“纸”形的面纸,外加因为情绪激动而使得纤细肩膀不断抖动的动作表情,只要听到声响,再看到楚楚可怜,梨花带雨的罗小丽,旁人也不禁会为之感到同情与鼻酸。 何珂莲双手叉腰,纤细的身子穿着一身轻便的牛仔裤跟白衬衫,长长的黑发仅仅用单色橡皮筋捆绑,瓜子脸儿没上粉,却凸显了自然,若不报出她已经是个上班族,人家还会误以为她是个大学生。 “小丽,不要哭了。”她伸出手,拍拍罗小丽的肩膀,一面语重心长的说:“虽然哭是发泄情绪的好方法,但光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我知道你的痛苦跟为难,我永远挺你!” “学、学姊……哇呜~~” 伤心的人最希望有人能够了解自个儿的痛楚跟想法,罗小丽一听到何珂莲这么说,哭得更伤心了,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脸上的妆糊了也没关系,现在的她只想尽情的哭泣,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学姊……还是你最了解我……我在家……根本不敢在我妈跟我爸面前提到……提到我跟阿胜……我爸每次都要拿阿胜不稳定的工作……来压我……说什么作家都会饿死……说搞艺术只会三餐不济……万一将来我们结婚……我一定会受苦、会不幸福……” “你幸不幸福是要由你自己决定,不是由你爸、妈来决定的。”何珂莲叹了一口气,看到大学时代小一届的学妹夹在爱情跟亲情之间为难着,她也很同情罗小丽的处境。 何珂莲记得罗家十分富裕,罗小丽的命好,大学毕业后并不像她们这群平民一样的辛苦工作,一开始只是乐得在家做个伸手牌的千金小姐;哪像她,毕业才两年,第一年还得到处打工、兼职,直到今年才找到杂志社采访记者这个工作。 罗小丽完全不用承受风吹雨淋,后来便在自己父亲所经营的工厂当起秘书,罗家的营造事业北部有名声、南部最出名,连政府的工程很多项都是由他们来承包的。 不过,通常这种秘书都是挂名的,罗小丽还是经常可以随时跷班继续当她的千金大小姐。 或许就是因为护女心切,不希望女儿吃苦,所以她的父母才会不希望阿胜跟罗小丽在一起;可通常不是人选择爱情,而是爱情来了就来了,是怎样也抗拒不了的。 “可是……现在我爸妈要我去相亲……”她缓缓的用上等外国高级面纸擦了擦鼻涕,娓娓道来。 “什么?”何珂莲很诧异,想不到罗小丽的爸妈居然会这么快就使出杀手锏,逼迫她离开阿胜。 “学姊……我真的不想去~~学姊,我不想离开阿胜呀~~可是我爸妈……我爸妈这样……迟早有一天我要去自杀!” “自杀?没那么严重吧!”何珂莲安抚着罗小丽,而罗小丽更是因为太过激动而投入她的怀里放声大哭,瞬间眼泪、鼻涕都糊上了她那件衬衫,忍不住让爱干净的她皱起了柳眉。 “如果钱可以解决这件问题的话,我真的愿意花钱消灾,我不想离开阿胜呀!” “你真的这么想?”听到“钱”这个敏感的字眼,何珂莲的眼睛忍不住亮了起来,同时心里窜生一计。 “是呀!”罗小丽点点头,她什么没有,就是钱最多。 “你愿意付多少钱?”先问问价码,再看看值不值得帮忙。 “单位可以以万元起跳。”罗小丽吸了吸鼻子,“只要能够帮我把相亲的事情摆平。” “对方是什么身分?” “是南部一家铁铝门工厂的少东,刚刚从美国留学回来;而我爸爸最近有想要往这方面的产业发展,所以如果可以促成我们的婚事,我爸的企业版图应该会扩大……” “你们双方家长都熟吗?见过面了吗?” “不,是有媒人居中牵线,之前只有在业界听闻过……然后感觉人品也相当不错,对方要求的是温柔婉约型的女生,所以我爸爸就想……” “很好。”何珂莲微笑着,不介意罗小丽的鼻涕、眼泪还挂在自己的衬衫上,随手抽起一张面纸替她擦去眼泪,“你回去跟你爸妈说,你愿意相亲。” “啥?愿意相亲?”罗小丽张大了嘴,她就是不要相亲呀! “对,而且你跟他们说,双方的家长最好不要到场,甚至连媒婆都别现身,就只要男女双方见面就好,免得太多的长辈在场会变得尴尬。” “学……学姊……”罗小丽皱起眉头,眼看着下一颗眼泪又要滚下来。“难道连你都赞成我去相亲?” “你错了。”何珂莲笑得灿烂,不管胸口沾了多少心酸的鼻涕、眼泪,只要有钱,还怕鬼不肯推磨? 她一个字一个字地慢慢说道:“我来帮你去相亲。” 反正只是相亲咩!又不是结婚! 要把相亲搞砸多简单,只要有钱,她什么都干! 夜幕低垂,星光灿烂,街道上车水马龙,在都市的生活里,通常都是黑夜比白天来得妖艳且令人迷惑。 不过在某个气氛颇佳的咖啡店角落,却有一名男儿正在弹泪。 “呜哇~~呜哇~~” 张智豪的眼泪好比水龙头,一旦扭开了开关,就再也停不下来,两道眼泪从那双比女人还娇魅的凤眼里落了下来,在他白皙的脸上成了阡陌交错的无数水痕。 然而坐在他一旁的魁梧金发大汉,立刻拍了拍他的肩膀,用着过度卷舌的别扭中文一字一句说道:“宝贝儿,不要哭,你一哭,我心儿都碎了。” “你叫我怎么能不哭咩!” 被金发大汉这么一安慰,张智豪的泪腺更丰沛了,简直就像尼加拉瓜大瀑布泄洪似的,立刻奔流而下,伴随着惊天动地、慷慨激昂的言论,“我从一出生就不喜欢女人,现在我爸妈要逼我去相亲结婚,你说该怎么办?” “等一等,你说太快了,我听不懂……”金发大汉急了,从口中挤出仅有的几句会说的中文,额上不停的冒汗…… “我说的是,我们很可能要分手,钱宁,为了那该死的传宗接代……”张智豪愈说愈快,心中也愈来愈气,至于泪水跟夸张的感叹则是从来没少过。 “情况没有那么糟的,宝贝儿,天塌下来也有人顶着……”钱宁立刻抱住了爱人,作势就要亲吻…… “好了、好了!”一直坐在两人面前的梅仁爱总算开了金口,虽然台湾算是个对同志爱很友善的地区,但当众搂搂抱抱的,难免会引人侧目,他放下香烟,一面说道:“钱宁说得对,事情并没有那么糟糕,你爸妈只是要求你去相亲而已不是吗?那就等相亲后,说你不喜欢对方就好啦!” “有这么简单就好了!”张智豪从爱人钱宁的怀里起身,又急又快的说道:“我爸妈每次都是假民主,虽然他们说是相亲而已,其实根本就是在逼迫我要快点结婚,因为他们等不及想要抱孙子! “他们嘴上不说,但是行动中早就说明了一切!”张智豪的家境富裕,可他却一点都不想继承家业,反而跑去念新闻系,甚至毕业前还到吠点杂志社上班,直到他离职去美国修博士学位为止。 在他工作期间,一直跟着梅仁爱,算是合作愉快的工作伙伴,他们曾一起在吠点总编施真真的手下接受铁娘子的高压管理。 梅仁爱承受着张智豪连珠炮似的言语轰炸,简直就快受不了了。 张智豪的为人是不错,头脑跟巧思都很棒,就是个性超级多愁善感,若不是看在两个人以前是最好的同事份上,他真想一走了之。 “你现在找我来,到底有什么事?”梅仁爱再度拿起烟灰缸上的香烟,抖了抖上面的烟灰,猛地吸了一口,制止自己想走人的冲动。 这次张智豪回国,是以老同事叙旧的名义将他找了出来,但是凭他当狗仔记者这么久的直觉,梅仁爱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我……我是想拜托你……”突然,张智豪的眼泪不晓得在什么时候已经抹干了,换上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拜托我什么?”这……这个笑容,印象中似乎有看过张智豪展现过,应该不会是好事情。 “我想拜托你帮我做一件简单的事情。” 张智豪脸上的笑容没变,但是身体微微倾斜,往桌上靠过来;这样突然的动作,让梅仁爱下意识有了警戒心。 “什么事情?” “拜托你代替我去相亲,然后帮我搞砸它。” “我?为什么要找我?”梅仁爱感到错愕万分,果真这场老友聚会是场鸿门宴,“通常相亲宴不是都要双方的父母、长辈到场吗?我和你长相差这么多,你爸妈就算再怎么老眼昏花,也不可能把你跟我搞错吧!” “你放心,听说女方因为怕双方家长在场拘束,所以要求我跟她两个人单独赴约。”张智豪笑得很奸诈,跟刚刚哭天喊地的模样完全不同。 “因为女方有如此的要求,那长辈就管不到我们,你只要到时现身帮我搞砸就行,很简单吧?”张智豪眯起了眼睛,似乎胸有成竹,“我相信这对你而言,不是一件难事。” “请问一下,为什么我要帮你这件事?”梅仁爱没好气地问。 “我出十万块,请你帮我摆平这件事情。”张智豪又不是第一天认识这个好同事,立刻以他的认知,先是使出利诱这个招数。 “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你知道钱对我而言不是那么重要……”他得想办法脱身。 “以前还在上班时,每当施真真问起你去哪的时候,是谁帮你掩护跷班的?”张智豪眼见利诱不成,立刻改以交情来压人,“是谁帮你在没有灵感的时候,当施真真疯狂逼稿前夕,帮你写好稿子的?” “我……” “是谁在总编开讨论会时,总是不忘在施大总编真真小姐面前多赞美你几句的?” “我……”梅仁爱的脸上已浮出三条黑线。 “我这么样的帮你、对你,而现在,我只不过是要求你帮我去搞砸相亲……难道这一点小忙你都不肯帮吗?” 坐在他对面的张智豪就像是一条看准猎物不敢造次的眼镜蛇,昂首靠近;而梅仁爱就像只四只脚都不能动的青蛙,最后落得只能说出一句话,“好啦!我帮你就是……” 青蛙,总算逃过一劫。但是躲过了这一劫,还是得要去搞乱一池春水才行…… 阴雨绵绵,天公不作美,阴沉沉、厚重重的云层像是一团又一团的黑色棉花糖,一团又一团的累积在天空中,最后一丝又一丝的雨滴开始从云层坠落,替灰茫茫的水泥丛林进行一次清洁的洗涤。 下雨了? 很好,很适合今天搞砸相亲的天气。 推开捷运站的栅栏,何珂莲打开雨伞走出捷运站,立刻吸引了大众的目光。 原因无他,只因为她的衣着和打扮,都太过“与众不同”。 阴沉沉的下雨天,何珂莲却是脚踏黑色矮子乐,身穿有着无数破洞的造型黑色蕾丝短裙,细腰上挂着银花花的重金属铁链,腿上穿的是洞洞网袜,浑身充满了庞克味;脸上画的则是黑色烟熏妆,长长的头发绑着黑色蕾丝缎带,一路黑到底。 要搞砸相亲,第一印象便得让人倒尽胃口。 何珂莲抓住这个重点,将自己打扮成庞克妹,记得对方的数据上,相亲的男主角出身于富豪之家,还有对方喜欢的是温柔婉约型的女子,那么她就背道而驰,完全颠覆对方的要求! 嘻嘻嘻…… 完全无视路人的频频注目,一想到事成之后,罗小丽将会给自己一大笔白花花的钞票,何珂莲便不由自主的从唇角泛出微笑。 守成不易,破坏容易! 装淑女对她来说,简直是件超级别扭的事;不过要搞破坏……嘿嘿嘿!还不简单,赚钱要有头脑,这是天上掉下来最棒的意外之财! 朝着约定的西餐厅方向走去,沿途间她不经意地看着自己在落地窗前的身影,突然觉得自己其实还满幸福的。 虽然,她的职业是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喵爪杂志社的狗仔队记者…… 虽然,她每天、每周都要绞尽脑汁想尽办法跟监一些当红的影星或者政治人物…… 虽然,她只有一间小小的公寓,以及微薄的薪水得顾三餐与交房租水电…… 但是她拥有最宝贵的“自由”。 不自由的人最可怜、不自由的人最悲哀,看看罗小丽就知道了,她就像只毫无行为能力的金丝雀,被家里养得好好的,因为享受惯了荣华富贵,才有闲工夫去追求风花雪月。 这种金丝雀虽然我见犹怜,虽然每天喊着“我要自由恋爱”,但是一旦真的放出笼子,真有办法存活下去吗? 可她跟罗小丽就完全不一样,她就像是一株强壮的野草,因为每天都要烦恼柴米油盐酱醋茶,得要烦恼这一周的头条新闻在哪,得要看老总的脸色,得要注意杂志的销售量如何……爱情,算哪门子烦恼? 她全心只想要拚命存活下去,哪有时间去理会那些风花雪月的无聊事。 “色~~狼~~呀!” 突然,从她身后传来一记高八度的尖叫声,她回头一看,“啪”的一声,有个黑衣人影从旁边撞了她后,立刻飞奔而去。 随后,一旁的美容沙龙店跑出来两、三名穿着制服的美容师,气急败坏地喊着,“有色狼!抓色狼呀!他刚刚拍下了我们顾客沐浴的照片……” 何珂莲皱了皱眉头,揉着刚刚被那个色狼嫌犯撞痛的肩膀,还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已听见那几名美容师边跑边大喊,“快点!谁来帮忙抓他,我们愿意出五千元的护肤礼券当作赠礼……” 五千块的护肤礼券? 何珂莲对任何话语都可以左边进、右边出,但是只要听到跟“钱”有关的用词,就会直接传入大脑里。 “请问,你们刚刚说的是真的吗?”何珂莲一把抓住跑在后面气喘吁吁的胖美容师,一面用她那双化了烟熏妆的大眼睛死命的瞪着对方,压迫感十足。“只要帮你们抓到那个色狼,就可以拿到五千块护肤礼券?” “是……是呀!我们店里的顾客非富即贵,那个色狼沿着水管爬到我们后面的浴室,靠窗用照相机拍下好几名顾客洗澡的样子……”胖胖的美容师因为看到这么“庞克”的新潮打扮,有点被吓到,便一五一十地将事情告诉何珂莲。 “好,我来帮你们追他!” 这家客拉拉美容沙龙在台湾可是数一数二的顶级美容保养公司,他们的产品动辙都要好几千、好几万,且广告打得凶,标榜的是养生与还原青春美容,由于十分有效,许多贵妇人都趋之若鹜;倘若她能拿到五千元的护肤礼券,还可以拿到网上去拍卖折现…… 看看手表,离相亲的时间还有一些些空闲,凭她跑新闻的狠劲儿,铁定可以追上那个色狼的。 咦?她不禁思忖,今天是她的发财日吗?怎么一个又一个发财的机会在她眼前飞来飞去?哈哈哈哈~~ 何珂莲收起雨伞,不顾外面还有一咪咪细雨丝,开始拔腿狂奔在红色人行砖上…… “色狼,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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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家变冤家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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