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傲辰无眠坐了一整夜,思绪百转千回。
也好,一切就到此为止吧!他理智的告诉自己,这样对每一个人都好,包括杨翦柔。
今后,他仍是那个冷漠无心的狄傲辰,一切都没变。
深吸了一口气,他揉去眉宇间的忧郁,望了眼窗外朦浓的天色,然后挑起剑,起身离去。
在拉开房门的同时,一个蜷坐在房外的娇弱身影吸引住了他的目光,让他短暂的一愕。
狄傲辰拧起眉,明明已打定主意放下一切,心头却仍无法自主的泛起一抹心疼。他懊恼的别开眼,强迫自己面无表情,不发一语的转身离去。
“傲辰——”杨翦柔起身想追,这才发现脑子昏昏沉沉的,喉咙几乎发不出声音来,但她咬紧牙关死撑着,默默的跟在他身后。
狄敛辰气闷的打消原意,没直接离开客栈,在下了楼后,找张空桌坐了下来。
杨剪柔可怜兮兮的轻咬着下唇,没敢与他同桌,只是这违的坐在角落,一脸哀怨的望着他。
见狄傲辰连看自己一眼都不屑,她不禁暗自感伤,眼底又再一次地凝聚水光。
他好像又回到以前那个冷酷无情的狄傲辰,让她觉得遥不可及。他——不再爱她了吗?他是否真的打算恨她……“
昨晚,她反覆思索他的话,愈想心愈乱。若他从一开始便知道她不是宫水凝,那么,她的所作所为等于是狠狠的伤害了他;他满心珍视她,而他却将他拱手让人……难怪他气成这样。
她不该自以为是的任意支配他的感清,他生气是应该的,连她都觉自己很愚蠢;如果他不原谅她,也只能说是她活该。
沉浸于自责情绪的杨翦柔不知道自己这副茬弱的模样,早已勾得几名早起的客人心魂荡漾、气血上冲,都快把持不住自己了。
终于,几名较具色胆的男人上前搭讪——“你……你们……不要碰我,我已经有未婚夫了。”她下意识的抚向胸口,握住藏于衣服下的玉佩。
“别拒人于千里之外喊!陪我们聊聊,又不会少一块肉!”说着,一只淫手便往她身上探去。
“别……你走开!”她的身子往后缩了缩,骇白了脸色,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想向狄傲辰求助,他不会理她……
她极力想躲开这恶意的调戏,不但跌下了椅子,但她不敢叫出声来,虚弱的身躯缩向角落,浑身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来,她闭上眼,伤心的泪水不自觉地流了满腮……
倏地,那逼近她的淫秽气息消失,一道仿如来自地狱的声出晷起,“谁敢再碰她一下,就试试看!”
她睁开眼,那几个调戏她的人,已狼狈的跌在地上,浑身直发颤。
她带泪的眼移向狄傲辰。她从没见过他这么可怕的表情,阴沉骇人得像是要杀人似的。
他回身望向她,表情并没有好看多少,“杨翦柔,你宁可任他们玩弄,也抵死不向我求救?!”
“我以为……你不理我了……”一开口,泪水便不受控制的直往下掉,她不顾一切地投入他怀中,梗着声道:“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是故意要伤害你的,你原谅我好不好?我好怕你生我的气、好怕你恨我、再也不理我……”
“柔儿……”在她哀怨的位诉下,任狄傲辰的怒火再旺也烧不起来。
他无法形容自己心中是什么滋味,虽然仍是这一许气恼,但更多的疼借却攫住了他的整颗心。他低低一叹,捧起她泪痕斑斑的小脸想为她拭泪,谁知才刚碰到她,她脸上那不寻常的的烫令他心头一惊。
“你生病了?”该死,一定是昨夜受了寒!
“没关系,我只怕你不要我……”只要他不气她,她怎么样都没关系。
“你——”他攫紧了她,低抑的挤出声音来。“你这个样子,我怎么忍心放开你?”
“那就别放,永远都不要放。”一道细细的嗓音由他的胸怀飘了出来,紧紧地抓牢了他的心。
狄傲辰闭了闭眼。他知道,一切早已不能回头,既然逃不开,他也就不再挣扎,无论是对是错,他都会与她一道承担。
他抱她上楼,将她平放在床中,低声吩咐:“你乖乖躺着,我去请大夫。”
在他转身之际,她不依的扯住他衣角,他又回过头来。
“你——原谅我了吗?”她怯怯地问。
“你保证不再做傻事?”他不置可否,表情高深莫测。
她用力的点点头。
“不再让宫水凝成为我们之间的问题?”
她点得头都快掉下来了。
“很好。”他倾身吻她,同时口道:“我原谅你了。”
狄傲辰每天准时将熬好的汤药端进门,喂杨翦柔喝下。两、三日下来,她的气色看起来已经好多了。
“以后别再这么虐待自己了。”
他俯下头,连住她嫣红的唇,探入柔软的唇腔,在她口中尝到了残留的苦味,不过依然令他沉醉。
这个吻并没有持续太久,他便放开了她。
“好怪。”她不解的蹙眉打量着他泛白的脸色,知道是他及时放开了她,运行真气以抵抗痛楚,否则,她很清楚他下一刻会如何。
她实在想不透,他这隐疾究竟是什么?有时,他光是望着她,眉心便已搜聚痛苦,还有发生激烈冲突的那晚……
狄傲辰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于是道:“也该是把一切至告诉你的时候了。九年前,我曾中过一种毒,名唤锁情鸳鸯,而下毒者——”他说到这的一笑,“就是你亲爱的姐姐。”
她瞪大眼,惊诧地倒抽了一口气,“怎么会?!”
“九年来,我之所以会无心、无情,是因为锁情鸳鸯不容我动情。它的毒侵入我的骨血,控制我的七情六欲,只要我一牵动心念,毒性便会发作。后来,我凭着自身深厚的内力,逐渐得以与之抗衡,但是,已经没有任何事可以牵动我的心绪了。”
“姐姐——为什么要这么做?”狄傲辰是宫水凝最爱的人,不是吗?她怎么忍心如此折磨她所爱的男人呢?
“因为我不爱她,她以为如此一来,我就再无选择,非爱她不可。但是她错了,我宁可一世无情,也不顾将珍贵的情感交付给她!”
听出他提起姐姐时的鄙夷,杨翦柔觉得好伤心,一方面气姐姐不该这么做,一方面又觉得好悲哀,她并非想替姐姐脱罪,只不过,她能理解姐姐的感受。她一定是爱狄傲辰爱得很深,因为她自小便一无所有,所以当她强烈在乎的人、事、物出现时,她才会疯狂的想拥有,于是手法就比一般人也激烈了许多。
“她很美……”她幽幽地道。
狄做辰立刻警觉的瞪着地,“你最好别再惹我生气!”
她赶忙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啦!既然明白你要的人是我,我就不会不顾你的感受,就算对姐姐深感歉疚,我也不会再让步了。”
他轻哼了一声。“对那女人毋须歉疚。若真要深谣起来,是她欠了我。”
“你恨她吗?”
“我也不晓得,对她,我的感觉已然麻木,谈不上恨或不恨;而你居然还想将我让给她,这才将我的怒气激到极点。这么多年来,我已不曾如此动怒了,也因而引发了锁情鸳鸯的毒性,你该觉得很骄傲,你是唯一差点将我气掉半条命的人。”
杨翦柔忏悔的垂下头,怯怯地道:“对不起。”
“罢了,我只是要你明白,你和她是不同的,在九年前事情尚未发生时,我都不曾为她动过心,更别提在她如此对我之后。”
“那——这毒解得了吗?”
“除非要我与她肌肤相亲。”他要笑不笑的挑眉睇她。
她的脸上瞬间一阵红、一阵白的,“这……怎么可能……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了?”她问得泄气。
“就连我那号称神医的大师兄都对这天下奇毒束手无策,你说呢?”
“姐姐太过分了。”她低画咕哝。
“没关系,反正以我现在的情况,只要不是大悲大喜,我都能应付得了。但是,锁情鸳鸯最主要的,便是针对情爱,所以我……”
“你们习武之人,不是最能把持心神、心念不动吗?我不信你办不到。”
“我若办得到,还会对你动了心?”
是这样吗?她还是觉得怪怪的,但是怪在哪里,她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清晨一醒来,杨翦柔便前往隔壁房,想看看狄傲辰醒来了没有,她习惯时时刻刻感觉他就在她身边。
她推开房门,便看见他正若有所思的站在窗边,手中还拿着一封信。
她悄悄来到他身后,向来警觉性奇高的地竟然反常得没有察觉,太怪异了。
“你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狄傲辰这才口首瞥她一眼,“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她摇摇头,又指指他手中的东西,问道:“谁的信?”
“湘影。”他回身正视她,迟疑了好一会儿才道:“本来,我是打算过一阵子再回千回谷的,但是现在,我恐怕得马上赶回去了。”
他的神情过于严肃,让杨剪柔察觉到事态并不寻常。“发生什么事了吗?”
“是关于二师兄飞宇的事。我不在的这段期间,他出了一点事,我必须回去看看。”他面色沉郁,“你愿意陪我回千回谷吗?”
“你去哪里,我就跟你到哪里。”她娇柔的说道,然后圈住他的腰。
他双臂亦环上她,欲言又止地道:“柔儿,有件事……”能瞒她吗?这事是瞒不住的,但是,她会谅解他和顾湘影的事吗?
当初,他以为自己不会为谁动情,所以才义无反顾的娶了顾湘影,没想到,他遇上了杨翦柔,造成今日两难的局面,而顾湘影……
“怎么啦?你看起来好像很苦恼。”她偏着头打量地。
“柔儿,记不记得我问过你,如果跟了我会令你受委屈,你还愿意吗?”
他是说过类似的话没错,可是一一表情有必要这么凝重吗?他在瞒她什么?
“那得看看是什么样的委屈。”她中肯的回答。
“呃……”他用用头,“算了,别谈这个。我只要你记住,我是以不曾有过的认真在对待你,我绝无意玩弄你。”
“我没说你玩弄我啊!”怪了,怎么他今天净说些没头没尾的话?
连日来,他们兼程赶回千回谷。
杨翦柔看得出狄傲辰有些心神不宁,似乎为了什么事在困扰着,可偏偏又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傲辰?”
“嗯?”他回过神来。
她皱皱眉,“你有心事。”
“等回到了千回谷,你自然就会知道。”
他没再多言,俯下头封住她的唇;杨翦柔感受到他深切的呵怜之情,亦毫无保留的回以热情。两人虚软的往床铺跌去。
“柔儿……狄傲辰喃喃地低唤,迷乱的心绪已无法思考大多,一手急切的解开她的衣襟,灼热而激情的吻,烙上她凝雪的肩、颈,隔着撩人遐思的兜衣抚触着她玲现的娇躯”不!“她慌乱的推开他,急忙抓住已敝开的衣衫掩住胸口,”不可以,傲辰——“
狄傲辰不断地深呼吸,以平抚急乱的呼吸,他退开了几步,背过身去,“抱歉,冒犯了你”
该死!他不该被激情冲昏了头,对她做出逾距的事。一直以来,他都很能控制自己,但是,一旦碰上她,他所有的理智,便全然瓦解了。
突然一道柔软的娇躯贴上他的身后,他浑身一僵,“柔儿,你干什么?快离开!”
老天!这女人是想逼得他发狂吗?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并不在乎。我早已认定自己今生今世是你的人,但不是现在,锁情鸳鸯一日不解,我带给你的只有痛苦。”
“柔儿!”他回过身,紧紧的拥抱住她。这个让人心疼的小东西,原来,她只是担心他所承受的痛苦,而非有所迟疑。
“这些年来……我是说,有点匪夷所思……不太可能……”
她期期艾艾了老半天,小脸布满了红潮,但狄傲辰还是没能搞清楚她想表达的意思。
“你到底想问什么?”狄做辰不解地盯往她那张羞红的娇颜。
哦是想间……这九年来……你都没……没和女人……呃……“她硬着头皮把话挤完。
狄傲辰恍然大悟地瞪着她,原来她——要问的就是这个?
他不大自在的别开脸。“我没这么纯情。”
“噢!”她低低的应了一声,心里酸酸的。旋即,她又想到其中的疑点,她仰首问:“不对呀!那为什么你对我就……”
他苦笑“柔儿,你太单纯了。对男人而言,情与欲是可以分开来的。对那些女子,我只有欲,没有情,这在我能应付的范围内;可你不一样,我对你不仅仅是简单的欲望,我渴望的是灵魂的结合,你懂吗?”
他真的是一个很独特的男人,不是吗?杨翦柔动容的笑了。
“那么,在你还没学会对我‘心如止水’之前,我们恐怕只能相敬如宾了。”她体贴的替他拉好衣裳。
什么叫心如止水?她的意思一一不会是他所想的那样吧?
他拧起眉,“你是在告诉我,要我不带任何的感情的吻你,甚至与你肌肤相亲?”
“这会很难吗?”
“我办不到!”他吼了出来,“就算得到,我也不会这么做,那和对待妓女有何两样?这等于是在污辱你,更是把你当成了泄欲工具!”
“我并不介意呀!”
“我介意呀!柔儿,我不想委屈你,若给不起你最真的爱,我是不会碰你的!”
“傲辰……”她感动得泪眼婆姿。
够了,毋需再多说什么,他是这般的珍惜她。她何其有幸,能得他如此真挚相待,就算要为他受再多委屈,她亦无怨。
“什么也别说了,回房休息吧!明明我们便可到达千回谷。”
杨翦柔回房后,正准备宽衣就寝时,突然,一道黑影笼罩住她,她本能的回过头去。
“哇——”眼前所见,让毫无防备的她叫了出来。
见鬼了!她是不是在作梦呀!居然见到“另一个”自己?!
但是,她很快的便恢复正常,反应迅速的理解这是怎么一国事。
“你是宫水凝?”她兴奋地露出笑容。“人人都说我们长得一模一样,如今一见,果真不假呢!姐——”
“住刚我没你这个妹妹!”宫水凝厉声道,眼眸中充斥着冰冷。
她的冷漠与疏离,刺伤了杨剪柔的心,她微微黯然地道:“我知道,你还在恨爹,所以就连所有的杨家人都不愿意承认,但是,爹真的很想补偿你,你给他一个机会,好不好?别再伤他的心了。”
她伤不伤心与我无关!“那个男人,除了给她生命之外,其余的什么也不曾给过她,她又何必对他有任何感觉!
杨翦柔惊呼:“你怎么这么说!他是我们的爹呀!”
“是你的爹,但不是我的。”
“你好冷血——”
“够了!你没资格教训我!我和你还有笔帐要算。”
杨翦柔莫名的一阵心虚,“什……什么帐?”难道一一她知道了?
“天底下的男人多得是,为什么你偏要招惹狄橄辰?二十四年来,你独享了杨家的一切,我不曾与你争,但是,为什么连我唯一想要的狄傲辰,都要和我争?我到底是哪一点对不起你了?”
“不……你误会了……”天哪!现在,她想解释也解释不清了。
“误会?难道刚才那幅火辣热情的画面是我的幻觉?”
她万万没想到,当她追踪千回谷的信鸽找到狄傲辰时。迎接她的竟是这样残忍的事实!那口口声声说着亏欠她、想补偿她的“家人”,居然掠夺了她九年来刻骨铭心的执着!
“你听我说,我一开始真的不打算要爱上傲辰,我之所以接近他,只是想帮你的忙,以你的身分让他对你产生好感……”
“哦?那你舍得将他还给我吗?”
“不!”她鸯叫,“我什么都能让步,包括这二十四年来的一切,唯独傲辰例外,我只要他!”
宫水凝讽刺的轻哼,“那你又何必将自己说的这么伟大?你以为除了狄傲辰,其他的我希罕吗?”
杨剪柔轻咬下唇,“我知道你很爱他,也想过退出以成全你,但结果却是伤害了傲辰,我不想犯相同的错误。请你谅解,感情是不能勉强的。”
“说得真动听。我们何妨一试?”
“什么意思?”杨剪柔心弦紧绷了起来。
宫水凝速点了她的穴。
她究竟想做什么?!杨剪柔疑不安地看着宫水凝穿上自己的衣裳,扛扮成她的模样,她倏地领悟,原来她是想……
“拭目以待吧!”朝她丢下一抹自信的眼光后,宫水凝推开门走向狄做辰房间——扬?!柔张口想喊,却偏偏挤不出声音。她只能在心里不断地告诉自己,要往乐观的方向去想,就算狄效辰让宫水凝成功的瞒了过去,至少……他能解了锁情鸳鸯的妻,从此不再饱受毒性剪熬,否则傲然如他,怕是一生也不会妥协于宫水凝。
这样也好……她忍住酸涩的刺痛,一次又一次的在心中说服自己,浑然不觉泪雾已盈满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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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雨柔情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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