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弄晴 第六章

  忙完所有的事,易子扬轻吁了口气,丢下笔往后仰靠舒适的椅背,打算闭目养神,小憩片刻,昨夜因为弄晴,他根本没真正睡上一觉。
  偏偏,不识相的古孝伦就专挑这个节骨眼进来,而且嚣张到连门也没敲就大摇大摆地进来,简直没将易子扬这个总裁看在眼里。
  易子扬根本不甩他,眼皮连动也没动,要是和他计较,气死了自己多划不来。
  "喂,你干吗呀?要死不活、奄奄一息的,该不会昨夜又和哪个女人大战三百回合,拼得风云变色、日月无光了吧?"
  极度嗳昧的口吻乱没分寸地调侃,逼得易子扬不张开眼都不行。
  "你没事做了吗?"  "'有哇!问问你那一篇'祭友文'什么时候派上用场,要是依我看来嘛,"古孝伦戏谑地上下打量他,"可能快了。"  "去你的!还敢给我提那篇不伦不类的'祭友文'!"他恶狠狠瞪着好友,"早死早超生,你自己留着用!"   "噢,不不不,这是为了传颂你的'英勇事迹'而写的,身为你的挚友,我不便剽窃。"顿了顿,接着他暖昧地问:"怎么样?昨晚真的春光无度,香艳刺激对不对?"
  对于古孝伦的挖苦,他早就麻痹了,索性没好气地回答:"虽然我极不愿意认同你的话,但谁叫这是不争的事实。"
  "这就难怪了,瞧你一副英雄气短的模样,累坏了哦!你呀,不是我要说你,没'本钱'就不要逞强嘛!瞧你搞得体弱气虚,小心哪天'壮志未酬'身先死,长使狗熊泪满襟。"
  易子扬不理会他的消遣,依旧谈笑自如,"你是羡慕还是嫉妒?不怪你啦,夜夜虚度春宵的人难免有些酸葡萄心理,我大人大量,不见怪。"
  "呵!羡慕?嫉妒?"他不屑地轻哼,"瞧你这模样我羡慕嫉妒得起来吗?我只担心我的'祭友文'英雄无用武之地!"
  易子扬白了他一眼,"去!就会咒我。"
  偏偏古孝伦还意犹未尽,"怎么样,昨晚那个女人还好吧?看你一副快虚脱的样子,我看——-不太乐观啰!她现在人在哪里?医院?殡仪馆?还是公墓?"
  "闭上你的狗嘴,人家弄晴好端端的,咒我也就算了,你少诅咒人家!"  
  "哟!"古孝伦乱夸张的叫嚷着,"咱们易大情圣什么时候也晓得怜香惜玉?连消遣一下都会心疼了?"
  易子扬不怒而威,冷芒的目光射向他,一字一字清晰地道:"你希望下一个送上殡仪馆的人是你,是不是?"
  但就有人这么不知死活,连察颜观色的基本常识都不懂,居然还不怕死地猛挑事端。
  "干吗呀?这么认真,谁不晓得你易子扬全身上下找不到一丁点的柔情细胞,说说笑都不行。不过,我实在很好奇那个女人如今的去处,除了上述三个可能性外……她该不会已经被你踢下床,而我也没机会见见她,向她表达无上的敬意?毕竟能忍受你一夜摧残的人并不多。"
  "暂时不会。"
  戏语在眼底跳动,"你指的是哪一项?上医院?还是——"
  易子扬翻了个白眼,"踢下床。"然后又道:"至于表达敬意嘛——你见过她。"
  "别为难我了,你的红颜知己比福德坑的垃圾还多,我哪知道你指的是哪一位?"居然把女人比喻为垃圾,噢,易子扬教坏他了。
  "楼弄晴,那天你和我在咖啡厅碰上的女孩。"
  笑意瞬间敛去,古孝伦沉下脸,"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你那什么反应,我碰的女人又不是你妈,这么紧张干什么?"
  他随口一答,未料逼近他的古孝伦一把揪起他,气愤地朝他叫道:"是谁告诉我说他会有分寸的?这就是你的分寸?人家是清清白白的好女孩,你凭什么去招惹她?平时你怎么玩我不会说话,因为我知道你心里的苦、你心里的恨,我明白你有太多的不平与悲怨需要发泄,但是你给我搞清楚,并不是全世界的女人都愧对你,至少这个女孩并不亏欠你什么!你的恨,不该迁怒到无辜的人身上……"  
  "够了!"易子扬挥开他,暴怒的眼眸中浮起阴霾与沉痛,"我不需要你的自以为是,我没有不平,也没有怨恨,我很快乐逍遥,我就是喜欢游戏人间,你想得太复杂了。"  
  对于他的言不由衷,古孝伦无心戳破,"这些我不管,总之你别去玩弄人家端庄的好女孩,这不是你的行事作风。"
  "玩弄?"他讽刺地笑着,"我有这么龉龊吗?"
  "子扬!"古孝伦无奈而苦恼地叫道,"你清醒一点好不好?不碰良家妇女不是你的原则吗?你一向很懂得拿捏事态的轻重,为什么——"他突然止口,像领悟什么似的,盯住易子扬懊恼挣扎的愁苦容颜,莫非……  
  就他对易子扬的认知,这回的情况根本就无法用常理解释,易子扬的性子他是知道的,对正当的女孩他向来是敬而远之,碰不起的女孩他死也不会去动,为什么他会为这个女孩打破自己的坚持?能说得通的,只有——他动心了!
  "你对她——是认真的吗?"古孝伦若有所思地望住他。
  易子扬浑身一震,犹如挨了一记重拳般面色死白,
  "你在胡说什么,古孝伦,你又不是今天才认识我!"
  过于尖锐的激烈驳斥,好似想说服的不是古孝伦,而是他自己。
  "对,我就是太了解你了——"才会比谁都要清楚他内心的空洞寂寥,比谁都要明白他其实渴望温情的滋润,他等得太久了!  
  然而,这个女孩会是易子扬生命中的真命妃子吗?她有足够的柔情能抚慰易子扬沧桑凄寒的心吗?
  古孝伦轻叹,"什么时候让我见见这个叫楼弄晴的女孩!"
  易子扬警戒地盯住他,"只要你不自以为是,妄下断语。"
  "我发誓,"他慎重地举起手,"以我的人格。"
  "换点别的吧!我怀疑你的人格。"
  "喂,你什么意思?"
  "在我家。"他不疾不徐地开口。
  "哼,我现在已经不希罕了!"古孝伦很跩地撇过头。
  易子扬能如何?除了无奈地摇头叹息外。
  @  @  @
  弄晴的课依然照上,这是易子扬的意思,他不希望弄晴的学业受到影响,所以弄晴也欣然同意,这是他对她另一种形式的在意吧?至少他愿意为她的事表示意见,对不?
  找了一天,她特地挑楼少钧不在家的时段回去收拾一些物品,避开应该是好的吧?否则,不是场面火爆便是情况尴尬,楼少钧无法接受她的行为已成事实,她只有等待他能心平气和地与她面对时,再来求得他的谅解——虽然她知道难如登天。
  与易子扬相处这些天来,她发现他其实并不如她所想象的冷酷,至少,他不经意流泄的温柔与关怀便会令她满怀窝心。  
  也许,她的愿望并不是那么难实现,她相信他也有真心,只是时间性的问题罢了。
  把玩着手中的银行存折,上头写的是她的名字,数目是五百万,是前几天易子扬交给她的,本来她不想收,她不想自己的感情染上交易色彩,可是不收又怕他起疑,这是很可悲的情形,他们的关系竟是建立在冰冷现实的交易上,而她则必须以交易掩藏自己的真心,否则她便会失去他——
  多可笑啊!
  轻轻一叹,她将存折往抽屉角落随意一丢,苦恼地蹙起眉,她始终想不透易子扬的心思,为什么他这么排斥感情?不仅坚决紧闭心扉不愿爱人,更不愿别人来爱他!每每她只要稍稍碰触关于感情的话题,他的脸色就会变得阴沉冷凝,然后气氛便会变得非常糟糕,不论之前相处得多融洽,他说翻脸就翻脸,冰寒的态度简直可和北极冰山媲美,感情之类的事是他们之间争端的导火线,试了几次,她就再也不敢提了。
  这男人很固执,到底是什么样的心结,使得他如今拒感情如蛇蝎?又为什么他会如此排拒别人对他的关爱与付出?只要涉及到"爱"这个字眼,他就变得好冷酷、好无情,可以说是无理智地伤害着周遭的人……为什么会这样呢?
  与他在一起,她真的永远只能将深情埋藏心底吗?不,她不愿这样,无爱无情的日子,她不能过一辈子,易子扬也不能!
  顿了一会儿,不能说,但,并不代表她不能写啊,
  一抹神秘而顽皮的笑意自嘴角浮起,她没有犹豫地打开抽屉,取来纸笔——
  @  @  @
  "黄小姐,通知各部门经理,十分钟之后开会。"朝电话对讲机沉稳地吩咐完后,易子扬收拾着桌上的资料,喝了口茶之后,起身往会议室走去。
  会议室内,各部门主管已大致到齐,他神情淡漠地环视一周,然后在首席位子落座,他并不急着开口,从容地摊开手中的资料大致浏览一遍,在动手翻开下一页时,面色一沉,神情突然变得极为僵硬,一抹复杂的光芒闪过眼底。
  失神只有刹那,他迅速调整情绪,以一贯的冷沉为这场会议下了开场白,然而,他的失常并没有逃过好友犀利的眼眸,离他最近的古孝伦先是满心困惑,但所有的疑问在望见夹在档案夹中字体娟秀的纸笺后,立刻化为一抹奇妙而耐人寻味的笑意。
  有趣,有趣,真有趣!虽然易子扬很快地发现古孝伦的目光放在不该放的地方,便以极快地速度抽出纸笺揉在手心,但古孝伦仍是看清了短笺上的内容——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
  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
  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哈,更有意思!这女孩挺与众不同的,看易子扬耐人寻味的有趣表情就知道了,也许,他有与她见上一面的必要。古孝伦暗暗思忖着。
  可恶!易子扬捏紧了手中的短笺,死也不承认那个该死的小女人扰乱了他的心绪!
  见鬼!他不需要爱情,他不需要——
  然而,他向来引以由自傲的定力与自制却在此时完全脱离脑海,换上一张巧笑倩兮的娇美容颜……
  这一场会议,他始终心不在焉,恍惚而不知所云地茫然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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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扬怎么还不回来?
  弄晴的目光再一次不受控制地飘向壁钟,都九点多了,桌上的菜肴也冷了。她双手托着腮,忍不住逸出一声愁苦的叹息。
  她早就习惯了,易子扬的行踪向来不会告诉她,回家的时间从不固定,尤其在他之前曾为"感情"的事冷漠待她时,更是常让她傻等一整晚,自己却三更半夜才回来,完全当她不存在,似乎无声而残酷地在告诉她:你只是我寂寞时的消遣而已!
  这回又是为了什么?会是那张短笺的关系吗?他又打算残忍地凌迟她的心了吗?
  就在她一颗心浸湿于凄风寒雨之际,开门声在一室的寂静中响起,听在弄晴耳里有如天籁,她反射性地惊跳起来,快速往客厅冲。
  "子扬——"话声戛然而止,她疑惑地望着眼前的陌生男子,"你是?"
  "我叫古孝伦,我们见过的,在咖啡屋,和子扬,记起来了吗?"
  "你——哦,对,我知道。"她后知后觉地点头。真是怪不好意思的,当时她眼里心里只有易子扬,完全忽略了他的存在。
  古孝伦挺知足的,全无芥蒂地耸耸肩,轻快道:"后知后觉总比不知不觉好,反正女人对帅哥都比较没有免疫力,既然没有子扬的'国色天香',我也认命了,你还记得住我,我就该偷笑了。"
  心思被人看穿的弄晴,被调侃得红霞满面,一时羞得无言以对,,
  "喂,说说话呀!我可不是子扬,用不着和我'无声胜有声'。"他还理直气壮,说什么也不会承认自己将人家小姑娘捉弄得羞赧无措。
  弄晴终于了解,这个男人的嘴巴很不安分,要想适应愉快,最好的办法就是装聋作哑,不然只有落到被他戏弄的份。
  "子扬还没回来,如果你是要找他的活。"
  "噢,不是的,我想找的人是你。"
  "我?"弄晴微愕,"有事吗?"
  "有,我想和你谈谈子扬。"
  一提到子扬,她心头不由得一震,看出他有长谈的打算,"请坐。"顺手倒了杯茶给他,"你想说什么?"
  "太现实了吧?一提到心上人就又是请坐、又是喝茶,啧,女人啊——"他逗人的兴致显然又冒出头了。
  弄晴可没兴致和他打哈哈,直接切人正题,"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
  他笑意一敛,"一段过去,有关子扬的过去。"
  她一凛,"你和子扬——很熟?"
  "没错,他是我从小就认识的好友,所以对于他过往的一切我全了如指掌,他的苦涩过去,造成今日冷漠无情的易子扬。"
  "是——很深的感情创伤吧?"她一直都这么想,要不然,他又怎会对爱情这个字眼恨之入骨、惧如蛇蝎?
  "一半,这只是原因之一。"他无奈地低声一叹,
  "也许,我该由他的成长环境说起。子扬的父亲易宏达是个事业心很重的人,他大半生的心力全都投注在事业上,家庭对他而言反而是其次了。易宏达的前妻生了一个儿子,之后没多久便撒手人寰,他又再度续弦,娶了子扬的母亲。然而对子扬,他从不曾付出过关怀与父爱,因为他全部的心力都集中在子扬同父异母的大哥身上,一心一意只想培养大儿子成为公司杰出的接棒人。子扬始终活在没有人关心、没有人疼惜的孤寂角落,直到上了小学,与我相识,他才真正算有个知心的朋友。"  
  "等等,恕我直言,子扬的母亲呢?她难道不疼爱自己的亲生儿子?"弄晴问出了哽在心头的疑问。
  "她——"古孝伦为难地犹豫了一下,才决定据实以告:"她并不是一个甘于忍受深闺寂寞的女人,丈夫为了公司而冷落她,而她又正值青春年华,所以——"
  他难以启齿,但冰心聪慧的弄晴已然明了。
  "红杏出墙,不安于室是吧?"她直言不讳。
  古孝伦先是错愕地瞪大了眼看着她,随即苦笑一声,"没错,但易宏达并不在意,只要妻子不闹得满城风雨丢了他的面子,他完全不在乎,反正他自己也经常在外头寻欢作乐……所以,她就更加肆无忌惮,甚至还将男人带回家来,当子扬看着自己的母亲和别的男人在床上调情作乐……这种画面将在他幼小的心灵造成多大的阴影……我无法想象子扬如何自处,你知道吗?当老师教着小朋友要敬爱爸爸、妈妈,因为父母的恩亲与天地一般长远,那时,邻座的我,清楚地看到他脸上浮起一抹不属于七岁孩子该有的酷寒笑容。
  "他总是与人群保持着遥远冷漠的距离,刻意地想孤立起自己,同学们认为他孤僻难相处,也就不愿接近他,但是我知道他是不同的!起初也许是一种不服输的挑战吧,他愈是冷漠,我愈是想得到他的友谊,后来,我成功了,诚挚的友谊,一维系就是二十多年,正因为一路看着他走过来,我才能比一般人更了解他,他心里的悲苦,没有人比我更能体会。"
  他深吸一口气,望着一脸沉思的弄晴,继续说下去。
  "我记得,在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子扬得了急性盲肠炎,那个晚上,他痛得脸色苍白,连哀嚎的力量都使不上来,可是你知道他父母又在哪里吗?他父亲竟然只顾着处理公司的事,将责任丢给子扬的母亲去处理。"他摇了摇头,"你见过这么冷酷的父亲吗?可是子扬的母亲更冷血,她居然对儿子的病无动于衷,叫管家看着办,她又怎么会在意管家当天休假,没人管她儿子的死活……你一定很疑惑,为什么我知道得这么清楚吧?因为那天我正好去找子扬,是我打电话联络易宏达,也是我将这件事告诉他母亲的,在求助无门的情况下,我只好打电话请自己的父母帮忙……"
  弄晴倒抽了一口气,心疼的泪浮上眼眶,这究竟是什么样的家庭啊,易子扬究竟又活在什么样的残酷世界中?她不敢想象,当时若没有古孝伦,如今世上还有这个她爱得心痛的易子扬吗?
  她那张不会隐藏心事的小脸泄漏了太多心里最直接的真实情感,古孝伦看在眼里,不禁为好友感到安慰,他终于盼到一个真心深爱他、心疼他的温柔女孩,但愿他不会傻得让本来可以牢牢握在手中的幸福轻易流逝。
  轻啜了口清茶,他接下未完的话。
  "二十三岁那年,我们在新学期的迎新会中认识了一位叫庄曼茵的漂亮学妹,她是那种俏丽明媚、热力四射的美艳女子,她的爽朗大方不晓得夺走了多少男孩子的心,让全场的男人为她倾心着迷。那个晚会中,她是个艳惊四座的发光体,与子扬冷傲漠然的孤寒神采同时成为全场注目的焦点。但是很奇怪的,在众星拱月中,庄曼茵眼中居然只有始终对她冰冷淡漠的子扬,打一开始,她就不曾掩饰对子扬的倾慕,在迎新会后,她更是不时大胆热情地对他表明爱意,但子扬始终不愠不火,无动于衷地和她保持距离,仅守着学长学妹的身份,屡次漠视她眼中全无保留的爱慕。
  "一个众人趋之若鹜的美丽女孩,却数度为了子扬拉下身段,连我也被感动了,所以,我帮助她,希望她能敲开子扬固执而冰冷的心扉,因为我极度地希望子扬能感受到世间挚情,让他明白,他也是值得人爱的。所以,我不断地说服子扬接受庄曼茵,竭力在暗中撮合他们,终于子扬态度软化,答应试着和庄曼茵交往。
  "我天真地以为事情已大功告成,今后的子扬将在爱情的甜蜜中得到幸福,却没想到,在他与庄曼茵交往的第三个月,有一天竟无意中撞见——"古孝伦顿然止口,激动地握紧了拳。
  "撞见什么?"弄晴心口蓦地揪紧,眼眨也不眨地盯住他。   
  "撞见庄曼茵和他同父异母的哥哥上床!"
  抽气声清晰可闻,弄晴捂住嘴,震惊得脸色微微泛白。
  "然后呢?"她颤抖着声音问。
  "你可以想象,这件事对子扬的打击有多大,爱不爱庄曼茵姑且不论,以子扬强烈的骄傲与自尊,他承受不了这样的屈辱——但他居然笑了,笑得令人寒彻心骨,他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后来,他曾问了庄曼茵为什么,庄曼茵的回答对子扬而言,不啻又是另一次残酷的羞辱。
  "她说,因为子扬的大哥能给她奢华的物质享受,而他,只是个备受冷落,不被重视的次子,跟着他,她什么也得不到,当初花了这么多心力在他身上实在是太失算了……听了这些话,子扬态度平静,只回她-句: '那么祝你早日美梦成真。'然后,他头也不回地绝然而去。"
  "此后,子扬变得更冷酷、更孤傲了,他紧紧关上了心扉,从此拒绝为谁而动。我不能怪他冷漠无情,因为他遭受太多不平的对待,又如何说服他,世界仍有真挚的情爱?因为他不曾拥有过,连自己的父母都对他弃如敝屣,他又怎么相信,其他与他无关的人会真心为他付出?"
  "我懂,我懂……"清亮的明眸闪起泪光,忍着揪痛心扉的不舍与心疼,弄晴哽咽道,"我虽然没有父母,但自小便拥有两位兄长源源不绝的疼惜,比起子扬,自小在爱与关怀中成长的我,无疑幸福多了。"
  就连个小感冒,她的哥哥们都会紧张心疼得要命,而子扬却从来没有人过问他的喜怒哀乐,就连生病了也只能躲在角落咬牙苦撑……她好心痛,如果可以,她多希望将自己的幸运让与他,给他一个快乐的人生。
  "后来,易宏达的公司在交给长子不久后便面临倒闭危机,子扬的大哥又是一个懦弱怕事的人,在东窗事发后,立刻卷款潜逃,而子扬的母亲——她也搜刮值钱的财物首饰走了,只剩下子扬留在父亲身边。他一声不吭地担下了庞大的债务。然而,他没有被击倒,他依然咬牙熬了过来。易宏达临终之前,曾老泪纵横地求子扬原谅他这个失职的父亲,而子扬他平静无波地说: '我不恨你,但,我也做不到爱你,除了生命,你什么也不曾给过我,现在,我什么都不需要了。'"
  "易宏达很悲恸,他紧紧握住我的手,请我无论如何要帮子扬打开心结,让他拥有真正的快乐与幸福。易宏达咽气时,子扬一滴泪也没掉,当时,我才深刻感受到,原来他已经冷漠到麻痹的状态!
  "我一直在期待,期待有那么一双柔情的手,为他的心带来阳光与温暖,如今……"
  迎视古孝伦深奥的目光,她下意识地打量了一下出自己,"你是说——我?"她指着自己,表情好惊愕。
  "对呀!不然我干吗跟你说这么多?很浪费口水的!"说完,他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滴水不留,"渴死我了!"
  "别说我虐待你,喏!"她起身到冰箱取来一瓶饮料递给他。
  "你一定爱子扬爱得死去活来的,否则你不会心甘情愿抛开所有,不顾一切地跟了他,对不对?"
  她愣了一下,"对,我不否认,我是拿着我的生命爱他。"
  "你会吃很多苦,你知道吗?"
  "我知道,他冷漠偏执的心容不下爱情的存在,可是,我控制不了自己,也许,这是命中注定,我欠他的情债吧!"她幽幽一叹,"你会瞧不起我吗?为了爱情自甘堕落,连一向最疼我、爱我的二哥也——"她落寞心伤,难以成言。
  "二哥?对了,你的亲人……你的做法一定很伤你家人的心,你打算怎么办呢?真为了子扬放弃一切吗?"
  她苦恼地手抵着额头,"我不知道,我心里好乱。"
  "你的家庭情况,可以让我知道吗?"接着他保证: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子扬绝不知,这样行不行?"
  "楼氏企业,知道吧?"她说得有气无力,"负责人楼少钧是我二哥。"
  "你二——天哪!豪门千金女耶!你吃错药啊!为了子扬不顾名声……老天,你爱惨他了!"震撼太大了,古孝伦呆瓜般的表情实在很令人发噱,但弄晴却笑不出来。
  她悲哀地轻扯唇角,"最可笑的是,我还得在他面前扮演拜金女郎的角色。"
  "没错,子扬的个性我是知道的,一旦他得知实情,他死也不会碰你一下。"
  "所以,我只能用这种牵强的理由留在他身边。"
  "唉!你心里一定很苦吧?不过,你别灰心,子扬对你和其他女人不同,你难道感受不出来吗?我相信能使他展开笑靥的人,非你莫属。"
  "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她随口说,直接将其归类成善意的安慰。
  "是真的,我好为子扬高兴,有这么一个温柔的女孩深爱着他,我始终相信能融化他冰冷的心的人会是你。"他专注地道,"真的!我衷心希望你能找回他的喜怒哀乐,找回他爱人的能力。"
  "这样吧!看在你对子扬这么讲义气的份上,我介绍女朋友给你,如何?"她轻快地说道。
  "像你这样类型的吗?噢,不不不!敬谢不敏,无福消受!"他故意摆出一脸的惊骇样,夸张地摇头。
  弄晴闻言不满地鼓起腮帮子抗议:"喂,你说这话什么意思?很恶劣耶——"
  "看来你们是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寒沁心骨的冰冷语调自门口响起,接着易子扬阴沉的脸庞出现眼前。
  "子扬,你回来啦!"灿烂的笑容自弄晴脸上展现,她愉快地奔向他,双手勾住他的手臂,开心地道:"我告诉你哦,我才刚在想说要替孝伦介绍女朋友,你说好不好?"
  易子扬闻言神色稍缓,望向神色怪异的古孝伦,"哦?是这样吗?"
  古孝伦十足贼样地"嘿嘿"笑了两声,"嗯,不讨论这个,老兄,女人借一下。"不由分说地拉过弄晴,
  在她还茫然困惑的当口俯身在她耳旁小声说:"看到没有,你的易大帅哥脸色比鬼还吓人对不对?小心喔!人家醋劲大发,今晚有得你受的了,希望你禁得起他报复十足的'蹂躏'与'摧残'——我是指在床上。"
  说完,他朝小脸瞬间严重烧红的弄晴眨了眨眼,在易子扬致命的怒目穿刺下,视而不见地潇洒离去,却在出了门后,快意而疯狂地仰天大笑。
  老天!易子扬会吃醋,真是世界奇观!
  他是那种标准"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的男人,若是以前,他绝对无所谓,可是这回……
  哈!心似铁铸的易大帅哥大动凡心啰!他就知道弄晴绝对是特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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