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韩姨娘悄然飘远的裙裾,姜婳想到方才说的那些溢美之词,心里别提多恶心,恨不能将午膳给吐出来,可一想到韩姨娘定不会让她失望,姜婳又觉得这恶心劲儿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
翌日,晨曦透过长窗洒在窗下的短榻上,几案上的花觚里养着一丛水仙,开得正好,似是刚刚采摘的。
姜婳的头昏昏沉沉,从锦被中探出手来,在额头上一贴,她顿时笑了,不枉她昨夜北牖当风吹了半宿。
「萝月,萝月……」姜婳一开口才发觉,自个儿似乎冷风吹过头,高热烧得嗓子都哑了。
今朝日头好,萝月见姜婳睡得沉,一早便搬个绣墩坐在姜婳门外,晒着太阳打络子。听着姜婳声音不对,将手中未打完的络子往绣墩上一丢,把腿便跑了进去。
「姑娘的手怎烧的这般烫?」萝月见状,心知不好,也顾不上打听宋府女眷来了没有,出去便叫松云去跟夫人说,请最好的大夫来给姑娘诊病。
她拿干净的棉帕浸湿,拧得半干,搁在姜婳额头上替她降温,她心知这只是权宜之计,见热度一点没退,似乎还有更烫的趋势,萝月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似的,眼睛恨不得透过重重院墙看到大门外去。
松云怎的这么慢?若不是松云比她脚程好,她就自己去请大夫了!
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一番兵荒马乱之后,姜婳喝了一副药,身上的热度终于稍稍退了些。
她睡得迷迷糊糊,似乎听到屏风外韩姨娘在跟她阿娘说话。
「夫人别怪妾身多嘴,宋家公子怕是跟姑娘八字不合,姑娘的身子向来扎实,怎的偏偏下定这日就病得下不来床?」韩姨娘声音有些急切,林夫人只当她也是真心关怀姜婳,不由便将她的话在心中多思量了几遍。
韩姨娘说的确实有道理,虽已去鹤林寺合过八字,可八字一说本就玄妙,她夫妇二人对这亲事本能地不看好,也很能说明问题。
加上婳儿病得如此蹊跷,高热未退,怎能出去见客?插钗更是不能了……
想到花厅里被晾了小半个时辰的宋府女眷,林夫人心中暗自以己度人,恐怕男方家的长辈也觉得不吉利,这场亲事,不做也罢。
林夫人透过雕花架粉彩屏风,往里边望了一眼,眼中倒映着姜婳缩在锦被中影影绰绰的身影,叹了口气,心中有了计较。
听到林夫人出门的脚步声,姜婳也是心口一松,总算能好生睡个回笼觉。
姜家一应好东西,都先紧着姜婳,她自小便是衣食无忧,又被二哥带着学了些骑射,身体底子扎实,到下晌时,热度便退得无影无踪,半点没反复。
林夫人心中更是肯定,将这门亲事退了,是个相当明智的决定,只是不知等婳儿醒来知道此事,又会怎么闹一场,思及此,林夫人便觉脑仁儿疼,她想静静。
姜婳却没功夫想这个,好不容易睡到神清气爽,她只想知道,得想个什么办法,跟前世素未蒙面的苏玉城搭上话。
前世收了宋梓言那个妖孽的就是苏玉城,所以姜婳毫不怀疑,只要跟苏玉城联手,她一定能提前把宋梓言的狐狸尾巴揪出来,让大晋的文臣武将们早做防范。
若她直接冲到苏玉城面前去,告诉他,宋梓言是北辽三皇子的儿子,他三年后会带北辽铁骑灭大晋,苏玉城怕是会请道士收了她吧?
姜婳揉了揉眉心,好生苦恼。
姜婳退了热,自有松云去正房禀报,她正凝眉思索,林夫人已携丫鬟玳瑁前来,玳瑁手里捧着诸如桃胶、燕窝等滋补之物。
一见自家闺女身着玉色白扣立领中衣,披着淡紫底子折枝辛夷花刺绣长袄,倚着床头的缎面绣团花引枕,一副黯然神伤的模样,林夫人只觉心都碎了。
嘴里唤着「我的婳儿」,急急上前,将她把怀里揪成一团的锦被往上扯扯:「宋家小子有什么好的,值当你这般伤心?还不快躺好,若是再冻出个好歹,岂不是要娘的命?你且先养好身子,娘看那宋梓言有克妻之相,赶明儿定替你张罗个比他好的!」
姜婳闻言,差点破功,若是绷不住笑出声来,娘会不会以为她伤心傻了?
她死死咬紧牙关,好不容易才把笑意憋回去,心道,娘诶,您好歹是远近闻名的才女,何时学会神神道道替人看相了?
不过,阿娘说的也没错,若真论起来,前世她和郭飞燕都不得善终吧,说宋梓言克妻也不全算冤枉他。
姜婳憋得眼泪都出来了,方抬起俏生生的小脸,伤寒初愈,气色不及往常,煞白的面容更显可怜:「阿娘,婳儿真的嫁不成宋郎君么?若是……若是真如阿娘所说,婳儿自此便再不会与他有任何瓜葛。婳儿宁可不嫁人,也要全须全尾地陪着阿娘,不叫爹娘忧心。」
见姜婳伤心至此,还不忘说狠话来宽她的心,林夫人心中更是心疼不已,恨不得去将库房里所有好物件都搬出来,只为博她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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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着日子等和离 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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