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踌躇时,府里跑过来个家丁,老远就开始行礼,低头哈腰往里让,「二少爷命小人在此候着,您来了直接入内,洛爷您请。前面老几位麻烦让让——夫人坐好——咱们走着!」
国公府的门槛早已拆下,马车直接驶到二门,下车复又坐上小轿,走了约莫两刻钟方落轿。
洛桦扶着她下轿,温声道:「男客女客不在一处,我在水榭那头,有事你让孟嬷嬷去唤我。我方才打听了下,康王妃今日要回娘家,她那人活泼豪爽,你……」
「洛郎!」一声轻呼打断了二人。
只见一个十六七的妙龄女子穿着淡蓝交领半臂,白地儿浅灰竹叶纹马面裙款步走来,向洛桦屈膝一蹲,双目泪光点点,怯怯叫了声,「洛郎,你可还好?」
傅昭只觉头「嗡」的一声,心头急跳眼发昏耳急鸣,曾经深埋心底的恐慌毫无由来地涌上来。
此人稍长的瓜子脸,微颦的柳叶眉,一双雾蒙蒙的细长眼,看上去温婉乖顺,总是一副惹人怜爱的样子,却不是周纹又是谁?
熏风掠过,甬道旁的盛开着艳丽的蔷薇花被吹得婆娑摇曳,浓绿得要滴下来的灌木丛发出簌簌的声响,蝴蝶翩翩飞过,偶有几只蜜蜂嘤嘤吟唱,恍惚间,傅昭竟是半点人声不闻。
洛桦没有答话,他敏感察觉到傅昭不对劲,「阿昭,你手怎么这般凉,哪里不舒服?」
手上传来的温暖让傅昭渐次镇定下来,她摇头笑道:「只是太阳晒得有些晕,一时晃了神儿,没事的。」
洛桦展开泥金折扇遮在傅昭头上,很有几分歉意的味道,「是我的错。」
这话说得巧,傅昭立刻会意,知他无意周纹,心下更为大定,暗自思忖道今生非彼世,自己身上有三品淑人的诰命,再也无人敢质疑她洛夫人的身份。
就算是安国侯府,吃了几次闭门羹,窝了一肚子火却拿自己丁点儿办法没有,自己又何必惧怕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周纹呢?
该走出上辈子的阴影了!傅昭眼风扫了周纹一眼,挑眉笑道:「的确是你的错。」
这话意有所指,周纹不禁暗暗咬牙,复上前几步,哀声叹道:「洛郎,咱们认识十几年,打小儿一处念书,一处玩耍,当初何等要好……如今竟要相逢不相识,思及至此,真真儿叫人感伤。」
他们站在岔道口,难免有人向这里张望,加之洛桦本身极惹人注意,便有人偷偷指指点点。
傅昭扯扯他的衣角,笑眯眯说:「这位姑娘问你呢,你怎么不搭理人家?」
洛桦捏了捏她的小手,回身上下打量了周纹几眼,皱眉叹道:「周姑娘说话太不讲究,我打小儿就在兵营里头混,略有空闲还要进学,何时与你一同念书一同玩耍?切莫再说些让人误解的话。」
此话入耳,周纹全身一震,只觉「轰」一声全身血液倒涌上来,一时间脸涨得通红,樱口微颤,呢喃道:「当真是冷面冷心的无情人,眼里只有新人笑,哪里还听得到旧人哭。」
她说到笑,傅昭就真的笑出声来,朗声道:「原来是周姑娘,我还没进京的时候,就总听到姑娘的名头,简直如雷贯耳,以为定然是当世第一人,今日一见,方觉传言果然不可信。」
周纹不屑理会她的嘲讽,只下死眼盯着沉默不语的洛桦,仿佛不认识他似的,紧咬着嘴唇,眼眶渐渐红了,泪珠儿转了又转,然始终没有掉下来。
泪眼朦胧,为君消得愁肠断——这幅样子,别说男人,就连傅昭看了也十分心疼。
她语重心长道:「周姑娘,我听说过你的事,有句俗话说得好——不是自己的千万别强求,你求也求不来!你说你一个没出阁的大姑娘,非说和别人的夫君一处玩耍……」
傅昭啧啧称奇,显出百思不得其解的神情,纳罕道:「便是我一个乡下人都知道,这是最没皮没脸的作为。听说周家也是诗书传家,把自己脸面丢地上让人使劲踩,难道就是你家的谦虚风范?」
洛桦微微低下头,手虚握成拳掩在嘴边轻咳几声。
周纹本想用些似是而非的话刺激傅昭,最好让他们夫妻互相猜忌才好,但没想到洛桦竟然矢口否认,更没料到傅昭这般牙尖嘴利,说话肆无忌惮,毫不顾忌三品淑人应有的风范气度!
羞恼之下,她张口欲驳,却听见洛桦的轻咳声,心下大喜过望:想来他到底念我对他的情意,不忍我受这个粗笨蠢妇的羞辱,提醒她适可而止。
越是此时越要让他知晓何为云泥之别,如是想着,周纹随即压下滔天怒火,侧身而立,娥首轻垂,露出莹白修长的脖颈,美目含泪,怯雨羞云,抬眼这么一望——他、在、笑!
他哪里是在出声提醒,分明是实在忍不住笑,咳嗽几声掩饰而已!
周纹几乎没见洛桦笑过,哪怕看杂耍别人笑得前仰后合,他也是冷冰冰的全无表情。可现在,他在笑,笑谁?笑自己么?自己有什么可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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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解甲归甜 上 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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