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柏炎要来远洲,他岂需这般大费周折?
柏炎想也不想,「你多虑了,我来寻人。」
陆朝安好似听了个天大的笑话一般,忍不住嗤笑一声道:「我火急火燎跑了百余里,马都跑死了一匹,你这却是来远洲寻人的,敢情我一个……」他是想说他堂堂一个安阳王世子,可又想起眼下身份还需谨慎着,便又噤声,只伸手指了指他,没好气道:「柏炎,你给我记得!」
柏子涧怔了怔。这话,似是京中少有人会对侯爷说。
毕竟,他家侯爷是真记仇,又护短!
京中没人会想着让侯爷惦记他。
果真,陆朝安脚下滞了滞,似是也忽然反应过来什么,又撑伞转身,嘴角抽了抽,朝他道,「得了,你还是别记着好。」
柏炎嘴角难得勾了勾。
待得陆朝安走远,他才敛了笑意。
他没骗陆朝安。
他确实是来远洲寻人的。
四哥过世得早,他应了四哥要照顾苏锦。
他许久没有见过苏锦了,只是听闻她嫁得好,他班师回朝,千里迢迢来远洲看她,途中便听说了柳致远高中,是陛下钦点的探花郎。
三月初春,细雨纷纷,烟垂淡淡下的清和寺仿佛镀上了一层薄薄清晖。
自禅房出寺,柏子涧去寻马车夫:「劳烦,还需去趟城西柳家。」
原本阖眸打着盹儿的马车夫忽得便醒了,赶紧摘下斗笠,连连点头应声。又麻溜跳下马车迎候,不敢怠慢了去。
今日这客人瞅着面生,却是个不好糊弄的主。
做马车夫这行当的生意久了,看得最多的便是这过往的形形色色的路人,最考得便也是一幅眼力罢了。
车夫对柏炎印象深刻。
柏炎身材颀长挺拔,目光深邃,因常年在军中缘故,皮肤略偏小麦色,但细看之下,五官却透着几分清逸俊朗,又和着说不出的英气与刚毅,让人过目不忘。
柏子涧的腰间佩了刀,右手习惯性按在刀柄上,目光虽和善,却下意识警觉四顾。
应是军中之人。
而且,还都是军中的贵人。
马车夫不动声色间拿捏了几分。
清和寺去城西柳家不算远,柏子涧好似随意般找马车夫打听柳家之事,车夫是远洲当地人,知晓当地的人情世故。
在远洲,柳家算大家。
车夫不敢大意,便知无不言。从柳家祖上说到柳家近况,说的多是柳家的平常之事,之前也都听过,并无特别之处。
车夫心里明镜着,贵人要去柳家拜访,他有些事当说,有些事也不当他这个车夫来说。
末了,车夫只大概提了提柳致远,说起柳致远早两年娶了位平城来的夫人,但似是拜堂成亲之后不久,就回了京中,他夫人留在远洲,好似一年到头也回来不了几日。
听到此处,柏子涧目光微微滞了滞。
余光瞥向柏炎。
自清和寺离开,柏炎似是一路都望着窗外,稍许有些出神。
柏子涧少有见他如此。
只是先前车夫那句柳致远拜堂成亲后不久就回了京中,他夫人却留在远洲,柏子涧知晓他一定听到,只是目光并未从窗外移开,神色也竟如常。
柏子涧不再多寻马车夫问话。
新婚燕好,柳致远入京,苏锦留在平城?
柏子涧眉头微拢,许是,这段婚事并没有想象中好……
柏子涧瞥目看向一侧的柏炎,他都能想到的事,更勿说侯爷。
柏炎没有出声,目光淡淡扫过窗外。
也只有亲近如柏子涧,才明显感觉有人脸色黑了几分。
柏子涧也看了看窗外,离黄昏尚还有些时候。他们原本是想去柳家见过苏锦便走的,但眼下,柏子涧心中隐隐觉得,今夜许是要留宿远洲城了。
马车外依旧阴雨绵绵。
柏子涧脑中莫名想,今日会不会凭空惊雷……
思及此处,柏子涧咽了口口水。
目光看向柏炎,柏炎指尖轻叩,掩了旁的情绪。
☆☆☆
城西柳府,老太太柳王氏正舒服躺在长宁苑的外阁间中。
一个小丫鬟蹲着捶腿,一个小丫鬟俯身给她缓缓按着头,老太太则打盹儿做着美梦。
美梦里其实也无他,也就是和宋老太太等几个她常年的牌搭子在牌局上,她摸了一手绝世好牌,一路顺风顺水,最后一张牌抹在手中,若是摸成了对儿,胡了便是大四喜啊!
宋老太太几人都神色高度紧张,坐立不安着。
许是梦里的缘故,这几人的面容都有些夸张得扭曲,唯独眼珠子都一动不动盯向她手中的那张牌,似是连大气都不怎么敢出。
老太太竟也不着急摸起牌了,而是指腹反复搓了搓,稍许,竟搓出了这牌的纹路来,我的天,真的是这张大四喜的牌!
老太太只觉血气上涌,喜从中来,「我胡……」
只是这「胡」字尚未吐完,脸上却带着欢愉之色,便被一侧的丫鬟连翻摇醒。
老太太正沉浸在梦中大四喜的剧烈欢喜中,忽然睁眼,竟有些怔忪,一时还未从浓烈的欢喜中抽离出来,目光有些呆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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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上逢春 卷一 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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